木琪又想到一件事,她问老钱:“我上次问你买的麻醉剂有没有过期?”
老钱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露出冤枉的表情:“琪姐,你这是哪儿的话啊!天地良心,我给你的向来都是最好的货啊。”
木琪就事论事:“我剂量给够了可那人过了十几分钟才倒,并且神志始终清醒,唯一的反应是盗汗和想睡觉。”
她这话说的老钱脑子直发懵,他倒抽一口气:“姑奶奶,你怎么能把那东西用到人身上去了,万一对方身体弱一点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那人没事?”说到最后,语气轻微颤抖。
木琪很肯定地说:“没死,活的好好的,我给他打了解毒针,人家现在正呼呼大睡做着美梦呢。”
听到这里,老钱心里也有些动摇:“这针下去可够呛啊,怎么会没反应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明天就找供货商问问他去。”想了想,老钱又说:“这针给你免了,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再补你一针。”
木琪打开低温箱看了眼又关上,她问老钱:“还是打你原来的账号?”
老钱嘿嘿一笑:“是呢骐姐,小弟我总共也就这么一个账号。”
木琪笑道:“你少来。”
别看老钱就守着这么一个破店,其实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生意做得虽不算大,江湖人脉却不少,狡兔还有三窟,更何况他。
木琪打开手环给他转账,新币8800,收款人钱三听。
“转了,你查收一下,”刚想离开,又转过身来把桌上的砚台拿在手里:“送我个小礼物吧,走啦老钱,下个月再见。”
木琪潇洒转身,留下钱三听在她身后哀嚎:“我的姑奶奶啊!这老坑砚台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收来的,亏大发啦!”
***
木琪到家的时候骆遥还在沙发上睡觉,她顺路带回来两份有荤有素的盒饭拼配。打针前必须要吃饱,这是她实践出来的血泪教训。
她刚坐下打开盖子吃了几口,沙发上的人就醒了。
骆遥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身上的毛毯滑落到地上,他捡起毯子左右张望:“吃什么呢,好香!”
木琪专心吃饭没理他,骆遥又问:“有我的吗?”
木琪用筷子指了指另一盒,骆遥立刻跑到她对面坐下。
吃到一半,木琪站起来打开冰箱给自己拿了听可乐,想了想,又问骆遥:“喝的要不要?”
“要要要。”骆遥嘴里塞满,心想免费的东西不要是狗。
可乐就一罐,冰箱里还剩一瓶罗汉果茶,木琪自己美美地喝着可乐,想都没想就把罗汉果茶扔给骆遥。他期待地喝了一口,然后眉头紧锁不可置信地问:“你居然爱喝这玩意儿?”
木琪回答:“不爱喝,所以才会给你喝。”
“……不爱喝你为什么花钱买它?”
“没花钱,这是买满200送的赠品。”
骆遥嗤之以鼻地看了眼包装纸:“黑店,满200只送这个,真抠门。”
木琪嘴里叼着根青菜,十分认可他的说法:“你说的没错,确实抠门,要不我给你地址,你找他们去。”
“……”
骆遥挠头:“我可懒得去。算了,要不我给你再买箱可乐吧,就当谢谢你救了我。”
吃完饭,木琪指挥骆遥收拾桌子,自己则坐到沙发上打针。骆遥看着她过分熟练的操作有点愣神,斟酌片刻才问:“你这是……生病了?”
木琪将药剂缓缓推进血管,平静地回答:“谈不上生病。”
骆遥:“没生病你打什么针?”
木琪:“问这么多干嘛?我和你很熟吗?”
骆遥嘟囔:“不熟你还把我领回家。”
木琪回收用完的针筒:“我是怕你万一死在大街上,到时候警察会找上我。”
骆遥追问:“是不是你今天踢我的那一脚有问题?我说怎么那么疼。”
木琪面不改色地说道:“能有什么问题,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能吃能睡,一粒米都没剩。”
说完,木琪想到刚才老钱的话。
「一针下去,身体差点可是要出人命的。」
老钱那儿弄来的东西从没出过问题,难不成真是骆遥体质异于常人?
木琪看了他一眼,试探地问:“你身体素质还挺好的?”
骆遥“嗯”了一声,没接话。木琪观察他的表情,又问:“骆大少爷不是举家搬去8区了吗?家大业大的,怎么想起来干这种驱魔人的活?”
骆遥把罗汉果茶扔进垃圾桶:“身体素质太好,不干这行可惜。”
木琪意味不明地轻笑:“怎么个好法?你是长着三头六臂,还是你这条小命阎王爷不收?”
骆遥没理她,木琪收起笑容:“不死之身也扛不住魔化场域,没人会永远走运。我看你也不差钱,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找刺激。”
骆遥笑着睨了她一眼:“叫我别去,可你自己不也在驱魔么,不然今天咱们也不会遇上。”
木琪很自然地说:“我和你不一样啊,我缺钱,驱魔来钱快,所以我只能干这个。”
“你不是在给人拍照吗?更新频率那么高,看着客户很多的样子,你还能缺钱?”
木琪瞟了瞟放在一旁的低温箱:“你不是刚才都看到了么?我每个月都得打针,每月八千八,说是吞金神兽也不为过,不然我才懒的驱魔,你也不想想今天那鬼东西住的地方多恶心。”
骆遥本想问她到底为什么打针,又怕她不想说,也就没问。
木琪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给人拍照?”
骆遥理直气壮地回答:“上网时一不小心刷到了呗。”
木琪喝着可乐:“大数据推的吧。”
大数据推人挺准,这两年给木琪推了不少客户。估计大数据知道他俩以前就认识,于是顺手把木琪也推到骆遥面前。
其实,骆遥关注木琪比她以为的更早。
那时木琪还只是个学生,偶尔在网上发些随手拍。因为画风清奇渐渐积累了一些关注者,毕业以后顺理成为了一名自由摄影师。
木琪每月的开销都是自己赚的,很早就开始接商单赚钱,客户主要以女性为主,得到同意后她会把成片发到网上引流。她和房东女儿还有于曼婷都是这么认识的。
骆遥和木琪上的同一所高中,虽然一个班,但根本没有交集。
那时木琪刚喜欢上摄影,把编程课翘了跑到化学实验室想拍烧瓶底部的残迹。
没想到那天骆遥也在,他说他是来补实验课作业的。
两个人各忙各的,结果,他们遇到了魔化物。
那是木琪穿越以后第一次遇魔。
魔化物的出现,是末日即将来临的前奏。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那一刻木琪居然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她想,我就知道我这个人的运气是没那么好的。
在末世驱魔八年没有死在魔化场域已经幸运无比,被车撞死还能再活一遍更是万里挑一,如果她真的重生在一个和平的幸福年代,那她干脆别叫木琪了,改名叫神宠得了,神的宠儿也就这么回事儿。
骆遥看上去孤僻,人其实还挺好的,他不知道木琪是个身经百战的老驱魔人,那天在实验室他一直挡在木琪前面。木琪对他印象不错,要不然刚才也不会管他的死活。
化学实验室里工具不少,那天碰到的也就是个F级低魔,木琪没几下就把魔化物解决了,虽然表面上伪装成是两人齐心协力共同协作的结果。
这件事情他们再也没有提起,事实上,出了实验室的门,二人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状态,连话都没再说过几句。
不久后的某一天,骆遥转学了。有人说他家里出了变故,也有人说骆家有钱,全家都搬去了8区。不过骆遥本就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很快大家就把他给忘了。
如今的骆遥看起来比过去开朗不少,木琪没来由地说了句:“你好像以前不是这种性格啊。”
“我以前是什么性格?”
“冷漠孤僻,不爱搭理人。”
他疑惑:“你这到底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你以前不也这样吗?”
木琪眼刀飞过去:“休想碰瓷,我可是热情开朗,广交天下好友。”
这话把骆遥逗笑了:“是是是,你最热情,热情果都没你热情。”
“神经。”木琪一边说,一边把喝完的可乐罐扔到垃圾桶里。
她本来以为谈话已经结束了,正准备起身,没想到安静片刻,骆遥突然又开口道:“那时候是因为青春期吧,大脑还没发育完全,所以不像现在这么成熟。”
木琪拎起腰后的抱枕扔到一边:“你现在也才18,出没出青春期都不好说。”
骆遥挑眉:“我19,我比你大。”
木琪有些犯困,刚打完针就是这样。她用手环定了闹钟,2小时后还得爬起来打第二针。
她站起来揉揉眼睛走向自己的房间:“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骆遥在昏暗的灯光下就这么看着她,像是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第5章 游戏开始05
人类大脑大约3斤重,拥有超过860亿个神经元。神经元突触决定了一个人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
世界的信息是无限的,大脑的储存容量却是有限的。什么都存,大脑就会因为过载而报废。对于大脑来说,学会忘记是比牢牢记住更重要的功能。
木琪之所以每个月打针,是因为她想恢复记忆。
穿越以后,她能记起一些原身的事情。
她记得这具身体的母亲叫沈涟,父亲叫木醒,她也记得自己家住在哪里。可是,她的记忆十分碎片化,回忆过去简直像是回忆梦境。
木琪在学校资助下完成了高中学业。
父母甚至还给她留下一套房,7区的房产,放眼整个联邦都值不少钱。
房子一直空置着。
读书时为了方便选择住校,毕业后她又不着调地老在23区晃。7区离得远,房子没腿不会跑,反正家里从来没人等她,木琪懒得回去。
其实,失忆的毛病也不是非治不可。
上一世的木琪就没什么记忆。
废土世界科技顶配,身体可以独家订制。
上辈子的木琪最早的记忆就是躺在工厂流水线上排队等待安装四肢。经过一系列调试,她被送去雷镇局成为了一名驱魔人。
她曾为驱魔而生。
在原来那个世界,60%地表已被污染为魔化场域,35%是未知待污染区,仅剩5%安全地带供人类生存。那是个极为可怕的时空,上辈子的木琪拼死只为生存。
记忆?
命都随时会丢,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可现在的她有的是闲工夫。
生命不就是拿来浪费的么?
木琪没有亲属,没有羁绊。
她甚至幻想过也许就连这场穿越都只是一个梦,说不定哪天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又回去了躺在大马路上等死。
如今她养得起自己,也没什么梦想渴望实现。
不修脑子,不找记忆,她还能干嘛去?
独立摄影师是个让人满意的工作,只要她价格合理、把客户拍得足够美,她们就会源源不断给木琪介绍更多小姐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木琪看着手环里显示的账户余额,某一刻她居然产生了一种错觉:钱多的简直没地方花。
她在闲逛时看到了公车站的广告——
「你是否为了应对专业等级考试而发量骤减,急切想要提高学习能力?」
「你是否因为岁月变迁而忘却一切,渴望找回消逝的记忆?」
「奇点医疗:守护你的大脑,修复你的神经元。」
8秒的广告木琪看了三遍,广告屏在她眼皮底下和她的手环勾搭起来,她的联系方式被对方捕捉,不久后就接到了推销电话。
“广告屏检测到您有修复大脑神经元的需求,我是您的专业顾问客服编号007。”
只是看个广告而已,这就找上门了?
她一边洗水果一边回复:“是奇点医疗?”
对方回答:“我们是第三方机构,23区68路公交站的广告屏是我司产业,奇点投放,我司负责专员对接。”
听着就不太靠谱。
对方又说:“您如果直接向奇点医疗购买产品,消费金额的60%会归于渠道,我们是赚钱了,可对您而言却很不划算,不如直接找我,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60%佣金?医疗行业果然暴利。
乍一听,居然觉得这中介还挺为客户着想的。
木琪问他:“你给我什么价?”
“奇点官方定价的30%。”
“会不会是假货?”
“扫码防伪、假一罚八十,第一针只要原价的四分之一,好用再买后续疗程。”
木琪心动了。
试试就试试?
***
针剂并不是毫无用处。
一针下去,睡一觉起来,脑子会好用很多,人也更清醒。
如果大脑像一台机器,神经元修复药剂就像是给这台机器上了润滑剂。
大脑的修复是在睡眠中进行的,打针以后人会很快犯困。回想起来的记忆有时会通过梦境播放,有时是醒来后才会重新灌回脑子里。
她经常能在回忆中看到一个女人,那是原身的母亲:沈涟。
原身父母都是研究员,7区的老房子里摆放着很多老照片。
女人清秀,男人英挺,照片中的夫妻俩有着类似的的气质,那是一种理性与逻辑为主导的冷静感。一对璧人,却死于同一场实验事故,出事当日正好是木琪被车撞飞的那一天。
没有残留尸骨,因此没有葬礼。唯一的女儿又因车祸而暂不具备行事能力。最后是公司帮忙料理的后事。
没有遗言,没有骨灰,除了一封在公司内部流传的电子讣告以外,什么都没有。
抚恤金很快就打入木琪账户,钱不少,后面跟着好几个零。但她觉得那不是自己该拿的钱,毕竟那两人并不真是自己父母。木琪拿去存了笔大额存单,然后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木琪猜想,原身的灵魂肯定早就飘走了,要不然自己也不会重生到她的身体里。
这种猜测有时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
木琪是在医院里听到父母出事的消息的,当时她还在适应自己重生的事实,听人报丧就像在听别人家的事。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一家子还真是惨啊,父母和女儿死在了同一天。
一个月花8800新币开记忆盲盒,谁能想到,23区平平无奇的木琪女士私底下居然这么阔绰。
这针下去,木琪在梦里发现沈涟同志居然爱写毛笔字。难怪在老钱那儿她鬼使神差顺走一个砚台,原来是小时候就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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