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没有指挥的部众,也正如晏间臣此前所想的那样,一击即溃,满场逃窜。
但韩破山还在被盛祥遛狗一样的遛着,丝毫没有发现此时的局势已被完全逆转。
“他的话太密了,让姜泽前去援助。”
虞煜在看到韩破山抛弃主将转而攻击一个对战斗毫无影响的人时,就知道己方大好的局势已全面崩塌,完美的被人家实现了逆风翻盘。
眼看士卒们就要遭受灭顶打击,也顾不上此前的多番筹谋是否会白费心机,经不起如此人员损耗的他即刻传令备战的姜泽,让其带兵火速前往支援。
通过这一次的教训,他也知道了韩破山没有带兵的本事,只适合成为一名斗将。
是他大意了,自穿越一路而来他的一切都太顺了,顺得让他几乎以为是在玩一个以乱世为主题的通关游戏,过度迷信剧情让他对书中任何一个没有提及姓名的对手都心存轻视。
也是这股轻视,促使他让从未有过带兵经验的韩破山上阵对敌,不过是区区只有两千人的无名之辈而已。
而现在,这无名之辈狠狠的给他上了一课,只是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看着城下不断有己方的士卒在倒下,虞煜与袖中攥紧了拳头。
遭遇冷水浇头的他也终于明白了,这里的人全部都有着自己的思维,而不是像书中那样完全随着剧情前行,而他的出现本就已经改变了书中预定的结局,又怎么还能心存妄想人物们会一成不变的停滞在剧情里。
永远不要再看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不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付出令人难以承受的代价。
听着城门再次缓缓打开的声音,虞煜暗暗在心底刻下誓言。
但好在姜泽一出现,就让他正陷入痛苦的他眼前一亮,让他对将要流产的计划又看到了希望。
因为姜泽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带着大军直接碾压上去,而是仅仅带了数百人就奔袭而去,最主要的是他们全员都做了伪装,看起来和之前韩破山率领出击的队伍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一做法让虞煜颇为感动,他一直都知道姜泽心中有着自己的骄傲,也不太认同自己计划中的一些做法,但依然为了维护自己的计划,做出了如此的决定。
真是忠肝义胆的小将军!
刚刚才发誓不要迷恋剧情的虞煜,再一次想起了书中对姜泽的描述。
第39章 这么不要脸的想法,你到……
随着姜泽的加入,此前被盛禄冲散的士卒迅速得到了回笼,原本被对方逆转的局势很快就又逆转回来,城楼上一直忧心不已的众人也终于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而此时韩破山也终于在擒住了一直和他跑圈的盛祥后清醒了过来,看到场上指挥作战的姜泽,才意识到刚刚的自己犯下了多大的过错。
当下也不敢再自作主张,将盛祥俘虏丢给了前来接应的士卒之后,就根据姜泽的命令提刀带兵前去追击见事不妙乘车逃走的郡守盛礼等人,等他将人一网打尽带回来之时,姜泽已带着大部队离去,城门外只有晏俭臣正指挥着士卒们打扫战场。
“这些都是我造成的吗?”
看着士卒们无言的抬着同袍的尸体离去,他在其中还看到了他匪寨兄弟的尸首,虽然知道战争必定是会伴随着死亡的,但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根本不值一提的战争中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明明自己一直压着他们打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他没有做好指挥吗?
“……韩将军,你还是先去和太子请罪吧。”
看着满是怔忪的韩破山,晏俭臣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毕竟他真的犯下了兵家大忌,但任谁也想不到这么所向披靡的人,怎么一到战场上就会突然没了脑子呢。
刚刚太子离去时的脸色,是他跟随多年都未见过的难看。
“我这就去。”
一直看着眼前场景有些手足无措的韩破山,在听到晏俭臣的这句话后,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迅速翻身上马向着城内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晏俭臣的视线中。
见他离去,晏俭臣也收敛了心思,继续指挥士卒们打扫战场。
抢救伤员,埋葬死士,清点战利品和扣押俘虏,等着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这战场上了和没上一样,除了刚开始下过一道命令,做的还是平日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还不如像裴安翊那样留守城中稳定治安呢。
思绪纷飞感慨连连的晏俭臣突然又听到从城门方向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抬头看去不免吃了一惊,居然是去而折返的韩破山。
“你怎么又回来了?”
“多谢晏将军提点,韩破山没齿难忘。”
没想到韩破山策马来到他身前,极为郑重的向他行礼道谢之后,又再次策马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他吃了一嘴尘土。
“呸呸,犯错请罪不是常识吗,有什么好谢的!”
晏俭臣吐出满嘴的尘土,对着韩破山远去的背影虚空挥拳,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太子会怎么处置他。
虽然不适合带兵,但到底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猛将,而且性格也还不错。
“殿下,傅泓在外求见。”
虞煜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请求,安排好战后的相关事宜之后,就自己带着随行的甲士回到府中。
闭门谢客懊恼自闭不过片刻之后,就接到卫衍通传傅泓前来觐见的消息,猜想他多半是听到了方才的战报才匆匆赶来的。
一场双方加起来不过三千人的小型战役,竟让己方死伤者近三百余人,哪怕最终取得了胜利,俘虏了敌首,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失败。
要知道他从历州一路而来,队伍中都从未出现如此巨大的死伤,哪怕是踞牢关前的死伤者,也只是堪堪和这一役齐平。
但今日这一战,和前两者根本没有丝毫的可比性,盛禄是什么成分,龚守仁和安存德又是什么派面,一个是只有区区两千人马的郡都尉,另外两个则是雄踞一州佣兵数万的一方豪强,今日的结果,完全是因为自己轻敌所导致的。
“请太傅进来吧。”
今日的结果本就让他羞愧难当,一想到还要面对傅泓那张似笑非笑的傲娇面庞,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而且他知道,傅泓此刻前来肯定不是为了夸奖他的,但老师既然提出要见弟子,哪怕他身为太子,也不能毫无理由的随意拒绝,所以在深呼吸做了两次心理建设之后,他让卫衍将傅泓请了进来。
“听闻殿下今日以匪克敌全面大捷,老臣特来恭贺。”
果不其然,傅泓行礼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就让虞煜觉得挑不起头来。
他也知道,傅泓虽然说话难听,扎人心窝,但一向说的都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殿下走到歧途之上,是我之过。”
在傅泓的一句恭贺之后,整个殿中都沉寂了下来,虞煜不言,傅泓不语,卫衍站在一旁疯狂用眼神辱骂傅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最终,还是傅泓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不为别的,除了卫衍眼神骂得太脏之外,他也觉得自己在其中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歧途?什么歧途!”
再次因傅泓言语陷入自闭的虞煜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什么时候入了歧途呀,虽然此次战役是出了很大的问题,但这是他决策错误导致的结果,谈不上歧途二字吧。
做错事就该骂,老头子骂骂也无妨,可不能乱扣帽子呀。
虞煜当即瞪圆了眼睛看向了傅泓,一副我没有你别诬陷我的样子。
“殿下不会觉得自己以匪克敌的计策很好吧?”
看着他还一脸不承认的样子,傅泓黑了脸。
“此次韩破山虽犯下大错,但究其原因还是我错误估计了他的指挥能力,用人不当导致的,但其已归入我的麾下两月有余,太傅也不能老拿着他的出身说事。”
虞煜虽然也头疼韩破山今日的表现,但心知是自己把人摆错了位置。
“我说的是那个韩大傻子吗?我说的是殿下那个以匪诱攻,再行招安的计划。”
傅泓说出“以匪诱攻”四个字的时候,脸都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瞬,他战前和姜泽一起来找虞煜探听虚实之时,虽然太子描述的做法也不太道德,但咎由自取之人他也不做评价,他目前所担心的是,殿下由此萌生出的第二个想法。
从听到虞煜让韩破山等人伪装匪徒出击之时,他就察觉到了太子的真实想法,不再是布下罗网后守株待兔,等待着不臣之人送上门,他是想让士卒伪装匪徒主动挑事后玩救援和招安的戏码。
要不是身份的约束,傅泓真的很想摇着虞煜脑袋问,这么不要脸的想法,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反思自己对太子的教导是不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才会让太子的脑中突然出现这么多为世不容的点子。
好用,但非君子之道容易遭人唾骂,太子是大雍的正统之君,哪里有为君者去这样算计自己臣子的。
尤其他还知道太子之所以选用这样的法子,是想要为自己博得一个仁义之师的美名,那此举就更不能用了,如悬崖上走细绳,一旦翻车就无力挽回,所有的名声与人心都会一朝丧尽的。
自从得知了太子的真正意图之后,他是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所以一听到太子回府之后便匆匆赶来,劝他及早打消这个绝对不能付诸现实的念头。
虞煜看傅泓点破自己尚未打算实施的计策,才理解了他说的歧途原来是这个,看着傅泓急的脸都红了,他也知道其是在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螳螂捕蝉,一不小心就黄雀在后了,容易白送。”
风险与利益并存,而且被拆穿风险所付出的代价要远远高于得到的利益。
虞煜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计策的缺点在哪里,自然而然的接话了。
在他看来,若不是为了后续的路子更好走一点,他本也不想去牵强附会的去博这种只在士族阶级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虚名,但架不住虚名管用,他才绞尽脑汁的想各种博名声的法子,不然依着他的性格,直接兵临城下,臣则收,不臣则打,还要来的干脆一点。
噫?
虞煜突然发现,这个主意也不错的样子,只要他舆论控得好,谁又知道这城他到底是怎么拿下来的。
大雍忠臣那么多,“献”给他一个锦州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值得考虑。
“殿下既然知道,就不要一意孤行了。”
“好的,孤知道了。”
虞煜没有半点犹疑的答应了。
然而他答应的爽快,傅泓反而愣住了,本来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才能劝其打消念头,没想到开个头就结束了。
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傅泓狐疑的看了虞煜一眼,又看一眼,总觉得现在的太子殿下不会和以前一样说一是一的乖巧了,他叛逆了。
“太傅,要不要我起来走两步给你看看。”
虞煜被看得有些无语了,他本就觉得那个方案不成熟存在难以弥补的缺陷,所以放弃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条条大路通上京,这条不行再换一条就是,没想到还引来了老头子的狐疑。
更何况他目前的钓鱼执法也是不错的,盛家的三个诱饵都被抓住了,只要静待大鱼上钩就行了。
他还是有点期待那些为了守护他们基业赴汤蹈火的人见到他时的反应,想到这,他不由笑了一下。
“殿下在笑什么?”
此时正字思索太子打什么坏主意的傅泓十分紧急,对人情绪的敏感度赶得上抓早恋的班主任了,不,比班主任强,怎么也是教导主任的级别。
看了看一脸警惕的老头子,虞煜有些浮想联翩。
“殿下又在想什么?”
“在想今晚吃什么?”
被问到烦的虞煜摆出一副死鱼眼。
就在虞煜摆烂,傅泓瞪眼,卫衍叹息的情形之下,守在门外的甲士通报偏将韩破山求见。
“让他先滚去姜泽那里领五十军棍。”
没有见到虞煜的韩破山只能悻悻然的领命前去受罚了,正走出院门之时刚好遇到了同样来请罪的计枢。
“军师,现在我该怎么办呀?”
一看到他,韩破山嘴一瘪就要哭出来,像是走失后终于见到家长的小孩。
“闭嘴,把你的眼泪收回去。”
可惜五大三粗的没有一点小孩可爱相,遇到的还是目前正对他恨铁不成钢的计枢。
被他战场上做为气得头疼的计枢本不打算在今天就搭理他,怎么也要让他在冷眼中反思几日才能深刻认识错误,但他走到哪里韩破山就跟到哪里,还像个小媳妇一样在后面“啪嗒啪嗒”的流泪,引得太子院中护卫的甲士都往他们两个这里看了好几眼了。
“你跟我过来。”
不想再丢人现眼的计枢一把扯着韩破山的衣襟,将他拉倒院外的偏僻处,询问太子打算怎么处置他。
到底是好几年的老兄弟,计枢还是不忍心放任他不管。
第40章 总不能让死去的人就这样……
“太子让我去找姜都尉先领五十军棍……”
知道自己今日犯下大错的韩破山嗫嚅道,本以为会被骂一句活该,却没想到计枢在听到太子对他的惩罚之后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也不再问他其他的了,只催促他快去领罚。
“那你快去吧,被别让姜都尉久等了。”
“……那我去了。”
眼看计枢真的对自己无话可说,韩破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还好太子还愿意惩罚你。
看着其的身影消失在墙外,计枢微微的松了口气,他也没想到平时还算靠谱的韩破山会在战场上闯下如此大祸,但好在太子并没有因此放弃他,五十军棍的惩罚固然严重,足以让韩破山丢掉半条命,但到底还是保住了另外的半条,这在计枢看来已经是最仁慈的处罚了。
到底是太子仁厚心软了。
原本来找虞煜请罪的计枢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已经开始在点灯的虞煜院中,转身离去了,让一直关注着他动向准备通传的甲士们面面相觑。
虞煜听到甲士禀报计枢来过但没有求见就离去了,愣怔了一下,也知道计枢大概是因何而来又因何而去了。
“臭德行!”
没想到他不想理会,一旁的傅泓倒是骂了一句。
“太傅……”
虞煜以手扶额有些无奈,他都能看出计枢是打算来为韩破山求情的,傅泓自然也能看出来。
“殿下,你就打算这么轻饶了他。”
傅泓冷哼了一句,倒也没有追着计枢不放,但是他始终觉得虞煜对韩破山的处罚轻了,依他看,这种在战场上不把士卒的性命放在眼里的将领,就该贬谪不再录用,哪里能只打五十军棍就放过了。
“我觉得此一战,过错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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