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虞煜制定的这个进攻战术在他眼中看来,犹如孩童游戏一般可笑,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来找太子求救这个决定到底正不正确,早知道是这样结果的话,他……还是得来,因为他手中也没有其他可以调动的人马。
“殿下是安排了姜都尉作为主将吗?若不嫌弃,某愿为先锋为殿下开道。”
两万就两万吧,总比没有得好,说不定搏上一搏,还真能找到可以挽回的局面,于是他慷慨请缨,想要成为此战的先锋。
“孤的先锋自有人选,你还是老实养伤吧。”
虞煜看了一眼还没有打算投入麾下就开始惦记着他先锋之位的凌得明,有些不开心。
“殿下!”
“你若想参与此战,还不如整理一份你所知的扶风郡攻防布局和人员配置给孤,或许在战中发挥的作用还要更大一点。”
凌得明试图再争取一下,但虞煜半点不给他机会,说完此话后就起身大踏步离去。
先锋之位是他的,谁也不给!
“你与其在这里唉声叹气,还不如去准备殿下安排的东西,反正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是上不了战场的,更何况,你也并未投入我们殿下的麾下。”
正好从凌得明身前经过的巫蕤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提醒了一句。
“你说的对,我还不是你们的人。”
巫蕤本意是提醒他养好身体,没想到他却只听了最后一句,摇了摇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凌得明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起身到行至桌案之前,在获得巫蕤的许可之后,就指桌上的笔墨纸砚开始完全虞煜安排给他的人。
吸满墨汁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奇异触感,让他忍不住自嘲一笑,几日前他们一群人求之不得的新鲜事物,没想到最终却是自己第一个使用到了。
他很担忧南安郡中的情况,也无法想象在异族人占领的城池中会发生什么事,但整座城池逃出来报信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无论能否有参战的机会,他都想用尽全力去拯救自己的家人及……同僚的性命。
午后的阳光正烈,映照在整装待发的士卒身上,他们的甲胄和兵刃在烈日中反射出淡淡的寒光,随着城墙之上的战鼓擂响,队伍中的号角声也开始响彻四野。
旗帜随风飞扬间,虞煜策马从千军万马之后而来,直至行至队伍的最前段,方才勒停了战马,同时调转马头,再次扫视了一眼列阵整齐的大军之后,抽出手中的长剑直指苍穹。
“出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墙的战鼓再次敲响,军中的号角也越发激昂,战马嘶鸣中,大军滚滚向南,一路朝着扶风郡的方向挺进。
被安置在物辎重车上的凌得明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胀,低下头避开从前方飞扬而来的黄尘,继续完善手中的信息。
经过来几天的跋涉,大军终于来到了距离扶风郡不到百里的地方,虞煜特意下令在此安营扎寨,休整一夜后再行进攻,以便让经过长途行军而有些疲惫的士卒们缓和过来。
而他也践行自己此前暗自立下的承诺,让伙房宰杀鸡鸭,让全军将士们好好的饱餐了一顿。
夜色渐深,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唯有位于营地正中的中军大帐里一片灯火通明,虞煜正召集麾下的谋臣战将开展最后一次的战术讨论。
“殿下,凌得明求见。”
讨论正酣之际,值守在帐外的甲士通报了一声,让帐中的人都忍不住对视一眼,讨论声戛然而止。
“宣。”
虞煜正坐在案几之后研究着扶风郡的地图,再一次在其上标注了重要点位,听到通报后头也不抬的道。
甲士领命称是,不一会儿,帐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大帐的帐帘被人从外掀开,凌得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进入了营帐,并在行至帐篷中央时,毫不犹豫的跪下对虞煜行了三叩九拜的君臣之礼,让此前在古渡郡城楼上见过他一面的韩破山瞪大了眼睛,其余人也是一脸微妙的看着他。
然而在这样的注视下,凌得明依旧跪得坦然,静静的匍匐在地等待虞煜的叫起。
感觉到了他的认真,虞煜也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地图,率先开口问道。
“凌得明,你有何事求见?”
“臣此来,是为殿下奉上扶风郡最新的兵力情况和攻防布置图的。”
说着,将紧握在手中一沓写满了东西的纸张高举过头。
虞煜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如炬的看向凌得明手中的纸张,过了一会儿,轻笑一声道,“呈上来吧。”
因此次出征卫衍留守古渡郡并未跟来,所以听闻虞煜的吩咐后,计枢就急忙起身,从凌得明的手中接过了纸张,小心翼翼检查了没有危险物品之后,才递交到虞煜的手中。
虞煜接过纸张,细细的审视着其上的内容,一边看还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将定好的战术和凌得明提供的信息结合起来,只是敲击桌案的声音太过扰人,每一次敲击都牵动着众人的神经,这不仅让跪在地上的凌得明有了汗流浃背的感觉,就连坐在两侧等待着信息的群臣们也浑身不舒坦。
“殿下,注重仪态。”
最终身为老师的傅泓按捺不住,轻咳一声提醒道,到底还有外人在,怎么能够这么不注意。
“……”
低头沉思的虞煜听到提醒,有些无语的看了傅泓一眼,并不打算采纳他的提醒,反而叛逆般的多敲击了几下,每一次敲击都比刚刚的显得更要急促有力。
更难受了,群臣恨不得蒙上耳朵,但为了虞煜面子的考虑还是选择咬牙强撑。
看着傅泓额头上的皱纹足以夹死一百只蚊子,虞煜才得逞般的咧了咧嘴,转而让一直跪在地上的凌得明起身入座。
凌得明谢恩起身,自然而然的就坐到了韩破山之下的一个位置上,他知道自己算是通过了太子的考验,只是想要获得真正的信任,还得靠时间和功劳堆砌,想通饿了这一点的他反复卸下了千斤重担,连日来因为担忧南安郡而低迷的情绪也略微有了些松快,在位置坐下之时,还隔着韩破山与乐镇点头示意了一下。
“大家都看一下凌将军呈上的这份文书,对我们明天的攻城战或许会有新的助力。”
说罢,虞煜将手中的纸张又转到了从呈上文书后就一直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计枢手中,让他们拿去给众人详看。
见计枢接过了虞煜手中的文书,臣子们也不等待逐一传看,纷纷围拢了过来,凑在一起仔细端详着凌得明整理给他们殿下的信息,时而蹙眉时而议论,还不时小声询问坐在一旁的凌得明本人,搞得原本因通过太子考验而不那么紧绷的他再度紧绷起来,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他们的每一个问题。
因为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他发现,除了近期的兵力安排情况之外,这些人对扶风郡的攻防布局简直了如指掌,知道的比自己还要详尽,一些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安排,都是他此前从未听过,或许只有州牧和都尉才会知道的信息。
这个发现让他心惊不已的同时又暗自庆幸,好在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投靠太子,并凭借他的力量去拯救南安郡的,所以描绘的东西都毫无问题。
只是他很好奇,这么多隐秘的攻防布置,太子的属臣们怎么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终于,臣子们将他所描绘的文书看完,也不再紧盯着他询问各种问题,让他忍不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和指导答案的人聊天真的是太煎熬了。
只是他这口气松了没多久,就见傅泓拿着文书上前一步,躬身一礼对太子说道。
“殿下,我等已经看完了由凌将军整理的这份信息,其中描绘的扶风布局虽不如从盛家手中获得的那一份详尽,但上面详细记载的兵力情况填补了我们对扶风军队的未知,确实很有助于我们明日的攻城行动。”
等等,什么从盛家手中获得的?
凌得明乍闻此言人都呆了,傅泓口中的盛家是他想的那个盛家吗?
“看来盛家想要合作的心意是很真挚的,也罢,待此次战事平息,就将他们身处古渡郡的家眷送还回去吧。”
还真是他所想的那个盛家……
听闻虞煜此言,凌得明哪里还有不清楚的道理,必定是太子暗中派人以古渡郡中盛礼等人的家眷为饵,说动了盛家人为他们所用,盛家的女儿是翁家的冢妇,还执掌了州牧府的中馈,给娘家偷渡一张城池布局图不能说轻而易举,但也可以做到让人短期无法觉察。
这样想着,凌得明忍不住敬畏的看了虞煜一眼,太子还真是不拘小节,后宅手段虽然颇有奇效,但向来不是君子所为。
“凌将军献书有功,虽因伤在身不能参战,但孤也会为你在扶风郡夺城一役中记上一功。”
虞煜看到凌得明看向自己,不知其心里所想的他以为凌得明也想要获得表演,遂微微一笑满足了他的愿望,被会错意的凌得明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能直接说出“殿下,我看您是因为觉得您不拘小节不像君子。”之语,只能硬着头皮起身谢恩。
“想不到啊,你这老小子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怎么交个投名状都要索要功劳?”
谢恩落座之后,凌得明就听到身侧的韩破山小声嘀咕道,听到此言心里“咯噔”了一下的他正打算解释,却听韩破山继续小声的嘀咕道,“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操作,太妙了。”
看着韩破山有些懊恼的神色,凌得明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嘲讽自己,而是在真心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趁机索要功劳。
忍不住看一了一眼他较为熟悉的乐镇,很想问一句这个人一直都是这种样子的吗?却看到了乐镇以右手抚额,看似在思考,其实是在躲避从自己旁边传过来的傻气,知道了答案的凌得明沉默了,看得出韩破山是个有个性的人,他可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了。
又是想念邵定言的一天,这么合拍的上官和同僚,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想起自己逃出城门那刻策马回望,远处龙眠山巅的积雪未化,而整个南安郡都被夕阳染上了一层血色。
“凌将军,凌将军……”
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凌得明赶紧收拢心神,却见帐中众人都在疑惑的看着自己,身侧的韩破山更是一副“你怎么在这种会议上都能走神,我真的自愧不如”的惊叹表情,暗骂了自己一句后,就打算起身请罪。
没想到却是虞煜先开口道:“凌将军,我们刚刚已经讨论过明日攻城除了常规方式外,还将从旁配合火攻,众臣皆无异议,你有没有其他计策想要一同讨论的。”
“扶风郡外无河流,火攻是极好的法子,但扶风城墙在建成之际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城墙之上多设大型水缸,常年都在满水状态,为此郡中的兵种除了常规的之外,还特别设置了一个防火队,专司灭火之职,内外墙的墙壁之上更是每年都要涂抹一次泥土隔火,若想要以火攻之法对扶风郡的城墙造成伤害,只怕效果会不太理想。”
眼见虞煜没有追究他的意思,凌得明定了定神,将乱七八糟的思想都从自己的脑中驱离,认真的回答起虞煜的问题。
“防火措施做得却是不错。”
凌得明看虞煜点了点头,以为他要放弃火攻之法时,却不料再无下文,看起来并没有要放弃此法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着急了,他们此役本就是以少打多,若是战术上再出了纰漏,颓势将难以挽回。
忍不住四周环顾了一下,向看看有没有人出来制止的,却见其余人都坐在原地毫无动静,就连身为主将的姜泽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这群人中真的有人懂兵法吗?
凌得明感觉自己都快急死了,也不管自己猜刚入太子麾下不适合锋芒毕露,当即起身劝道。
“殿下,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①”我们既然已得知扶风郡城墙与防火一道做下多重布局,就不该迎难而上,而是寻找其他的方法进行攻城,否则火攻之法一旦失利,就将对我军造成巨大的损失。”
“那兵法还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呢,我们都到了兵法所言的下策之道了,哪里还要去顾忌这么多。”
“殿下,兵法不是用来这么曲解的。”
听到虞煜又开始胡乱用典,傅泓身为太傅实不能忍。
“反正他们怕什么,我们就用什么打,他们在城楼上做了那么多的防火措施,不正是因为怕火吗?”接收到来自傅泓的“核”善提醒啊,虞煜也稍微收敛了一点,不再随意挑衅老师的容忍度,“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怕火这一点就是扶风郡的七寸,虽然凌将军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孤仍觉的火攻之法可用。”
“殿下!”
凌得明属实不知虞煜的自信来自哪里,但是他记挂着南安郡的安危,怎么也不想就此妥协。
“我有一个秘密武器,足以将扶风的城墙正面焚毁。”
“啊?”
第75章 扶风郡的如意算盘
“报!虞煜大军已挺进扶风八十里,现距离郡城不到二十里。”
扶风郡中,自从接到虞煜进入的消息后,所有人都高度警惕了起来,翁太安和苟良兴更是披挂整齐,亲至城墙督战。
听着传令兵一次比一次近的通报距离,两人难掩内心中的激动与忧虑。
“府君,你派去南安郡和谈的使者还没有消息传来吗?”估摸了一下虞煜大军的到达时间,苟良兴转头问道,“这眼看虞煜的大军只有半日就要抵达了,要是等我们和太子拼斗起来之时,他们再用上南安郡时乘虚而入的战术,我们很有可能也会吃不消的。”
“尚无消息。”翁太安对此也很忧虑,本以为离开古渡郡后再向太子宣战是万无一失的,没想到竟然让百濮这个百年来都不曾留意的小国钻了空子,搞得他们现在骑虎难下,腹背受敌。“但好在派去的探子回报,从南安郡到扶风郡的一路之上,没有见到军队行军的踪迹。”
“谁知道这群蛮子会不会突然从什么地方钻出来,邵定言也是废物,连一个女人带的兵都打不过。”
苟良兴想起浮翠郡军队赶来时的那副窝囊样,忍不住狠狠锤了城墙一下,口中虽然骂的是邵定言,却让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浮翠郡都尉司翔抖了一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百濮现今已在你我的身后,还是速战速决的拿下虞煜之后再与他们掰扯。”
翁太安自然听出了苟良兴指桑骂槐的意思,作为他亲信的浮翠郡郡守在对战南安和百濮之战中失利而归让他不爽已经好几天了,原本他不打算插手他们直隶之间的事情,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一个战将都异常珍贵,所以他还是选择出言劝说了一句。
“也罢,虽然百濮的突至让我们不得不放弃主动出击的念头,但细细想来也不算坏事,广通和古渡的城楼在虞煜的新修筑后确实易守难攻,就算我们的军力远超于他,强攻下来还是会折损不少,还不如就像现在这般以逸待劳,等他长途跋涉的来到扶风之后再给予痛击,可以省下不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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