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伊看看手里的书,又看看摊在桌子上的一堆法阵笔记,一时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郁闷。
这孩子懒的时候是真懒,拼的时候也是真拼。
她叫女仆打了盆温水,亲手将毛巾蘸湿,给艾丽米特擦脸。
“学习是好的,但也要劳逸结合。”将她脸上一点墨迹擦掉,梅伊难得地温声劝道, “不要着急,离你加冕还有近一年的时间,我会帮你。”
艾丽米特呆呆的看着她帮自己擦脸,思绪却飞到了其他地方。
【我会帮你。 】
耳边的这句话与梦里的梅伊相重合,让她有种荒谬的感觉。
那个困扰了她六年的梦,也许是真实的。
但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因此这也只是一个想法。
何况发展到现在,梦里的情节已经和现实完全割裂。
梦里,她的母亲在她十二岁那年杀死了魔龙格拉赛斯,凯旋归来。
她并没有将魔族的生活区封印。
十四岁的时候,梅伊作为宾客拜访了保尔国。
这也比现实晚了两年。
之后就更离谱了。大陆上又出现了一只魔龙,母亲和父亲再次出征却战死在魔界……
其实按照梦里的情节发展,这种走势是说得通的。
如果魔界没被封印,海曼就可以在大陆各处自由行动。
艾丽米特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是可以将还是龙蛋的海泽尔魔化的。
所以,梦里的那个新魔龙伊尼丝,大概就是魔化后的海泽尔……
艾丽米特猛地抓住梅伊的手腕。
梅伊被她的举动吓一跳,同时又惊讶于她的手居然这么冰。
双手轻轻将她的五指包拢,梅伊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你究竟怎么了”
艾丽米特低垂着眼帘,看着她们交握的手,没有作声。
在想明白这些事前,她不想与任何人说。
她将另一只手盖到梅伊的手背上,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没什么,就是看书看得有点晕乎了。”
梅伊盯着她看了许久,面无表情地将手抽出来。
艾丽米特以为她生气了,刚要解释些什么,头顶就被轻轻拍了两下。
“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自己决定就好,不想说就不说,不用太纠结。”梅伊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眼角带上一点柔和, “只是,如果哪一天你承受不住压力,想要寻求帮助,我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艾丽米特抱住她的腰,掩盖住自己的泪意,闷闷“嗯”一声。
梅伊拍拍她的后脑勺,轻笑道: “去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艾丽米特的身体僵住:……也有可能睡一觉就不太好了……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照做了。
那个梦境有古怪,可越是又古怪就越要看下去……
公主殿下窝在被子里这么想着,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
艾丽米特站在自己房间里,有种果然如此的然。
今天又梦到了。
梦的开始倒是比平时轻松不少,难得把艾丽米特逗笑。
当然,身处梦中的人可能get不到这个笑点。
“奥利恩特姆那个疯子!”梦里的梅伊一改往日的从容不迫,暴躁地将一封信拍到桌子上, “看看这个败军之将都写了什么!简直是奇耻大辱……咳咳咳咳!”
上次的战役虽然赢了,但在战斗中梅伊的法力损耗巨大,差点就没能回来。
艾丽米特先是给她递了杯水,才拿起那封信。
「密恩西斯阁下亲启,
请原谅我省略那些虚伪的寒暄词,这并非是对您的冒犯,而是我无法抑制住自己这激动的心情。
不得不说,您在库利亚山地指挥的那场战役中赢得真是漂亮!
虽然我在那之后被魔王大人狠狠训斥了一通,但我觉得这很值得。
从您那精湛的火球术砸到我脸上时,这副没有心脏的胸腔都在为您悸动。
我再也无法忘记您的身形。您的眼神,您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无法入眠……这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自拔地跌入你织就的陷阱。
可我并不后悔,这份感情像希玛峰顶的积雪一般纯洁,是我那漫长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珍宝。
因此,我鼓起勇气,给您送来这样一封略显冒犯的信。
梅伊,请允许我在这里短暂呼出你的名字。为了守护你我间这份难得的感情,我愿意向您透露一件事。
想必您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新生的魔龙就像一只坐骑,主动攻击的时候却很少。
我要告诉您,魔龙伊尼丝并不是格拉赛斯,我在魔化她时偷偷保住了她的理智。
您可能不相信,但她是个温柔又倔强的孩子,并不喜欢攻击他人。
可如果魔王大人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将她的理智抹去,把她变成第二个格拉赛斯。
她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可不希望看到那一天……更何况,这场战争实属莫名其妙,魔族这边也有很多人表达了不满。
我衷心希望我们的爱情能成为和平的桥梁。
如果您也有这样的意愿,请将这封信撕毁。这样我会感应到,然后立刻与魔王大人说明并准备和谈。
如果您没有这份意愿,就请将这封信当做我的心,代替我守护在你身边。
期待您的回复。
您的爱慕者,海曼·奥利恩特姆」
艾丽米特读完,受不了似的呲呲牙。
海曼……就算在梦里也是人设不倒呢……
旁边的梅伊还保持着怒气值,一边来回踱步一边骂骂咧咧: “爱情哈,谁跟他有过爱情!这个自说自话的蠢货!”
嘴上说着,心中的怒火却是久久无法平歇,找不到一个出口。
她劈手夺过那封肉麻的信,准备将它撕个粉碎。
“等等。”艾丽米特及时伸手制止,指了指信提醒道, “别忘了,撕掉的后果。”
梅伊的双手僵住,不甘心地将它扔到一边。
艾丽米特将信捡起,反复读了两遍后看向梅伊: “去掉那些不靠谱的话,这其实就是封求和信。”
梅伊转过身。
“魔王一开始大肆进攻的底气,大概来自这条新的魔龙。可他没想到,他的属下并没有完全按照他说得做。”艾丽米特的手指划过信上的文字, “所以我们与魔族打了两年,两边都没占到便宜。”
她可以猜到海曼为什么要保住新魔龙的理智。
上一只魔龙就是因为被抹去理智而失控。魔王不敢自己来,就让属下去冒险。
海曼这么做的起因大概是为了保险。但看这封信上的说法,现在养孩子也养出感情了。
梅伊沉默许久,看向艾丽米特的眼睛: “你想要和谈吗”
“哪有说得那么容易……那些死伤的士兵,被毁去家园的国民……我又该怎么向他们交代”艾丽米特低头苦笑,右手攥住胸前的金吊坠, “仇恨的锁链已经形成,哪里能说断就断呢……”
一阵叩门声打断了两人,女仆们端着加冕礼服走进门。
艾丽米特觉得很好笑,转身对梅伊说: “看看那些老古董,现在倒是不讲究什么夏至节和第一缕阳光了。”
梅伊刚刚发了一通火,现在身体有些支撑不住。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声音带着些虚弱: “等不到明年了……趁着胜仗的光环还在,这时候加冕最有利。”
艾丽米特也不啰嗦,开始在女仆的服侍下换礼服。
“嘭”地一声,原本紧闭的窗户被大风吹开。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窗外。
一名女仆抽出匕首,趁机刺向坐在椅子上的梅伊。
梅伊有所察觉,迅速抽出自己的法杖,在地面一敲。
女仆的脚下出现一个法阵,紧接着就被一根根藤蔓缠住四肢。
尖叫声此起彼伏,黑色的匕首“咣当”落地。梅伊站起身,立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仆面前。
她刚要开口,后心处却猛地一痛。
“魔导师也不过如此嘛。”
一个充满恶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梅伊!!!”
艾丽米特不顾自己才换了一半的礼服,推开身边服侍的人向她冲来。
那个被法阵困住的女仆,和从背后偷袭梅伊的刺客彼此对视一眼。
没等艾丽米特靠近,就化成一群黑色的飞鸟从大敞的窗户飞出。
艾丽米特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她半抱起梅伊,想要给她止血。却发现那伤口在不断加深,一股黑气萦绕不散。
是魔气!
刺客是魔族的人!
她颤抖着双手想要触碰,却被梅伊抓住肩膀。
“不要动……我的伤口,你不能……沾上魔气……”她的嘴角流出鲜血,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的法杖交给她的挚友。
艾丽米特看着手上的金属法杖,哆嗦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最后看到的,是梅伊努力上弯的嘴角。
“生日快乐,艾丽米特……”
***
“梅伊————!!”
艾丽米特从自己的大床上坐起,止不住的眼泪流了满脸。
与她那红肿的双眼对上的,是四双不同的眼睛。
“是,我在。”
梅伊第一个反应过来,踏着细高跟哒哒地走到床前: “又做噩梦了”
“哎呀呀,是不是又熬夜看小说了”
海曼摇着脑袋走上前,从托盘里拿出一块小饼干塞进她嘴里: “来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睡不好找我呀!”
凯洛特的大脑袋也都过来,摆出一个自恋的pose: “保证让你一觉到天亮。”
“……你那是什么糟糕的台词!”
海泽尔将他的脑袋推到一边,递上一杯温水: “快润润嗓子洗把脸,这都快九点了。”
艾丽米特失神地看着他们,无意识地接过水杯抿了口。
海曼在她眼前晃晃手,转头看向其他三人: “糟了,这是失了魂了。”
海泽尔: “呸,不要诅咒公主殿下!”
凯洛特以拳击掌: “那就喊句精神的,把魂按回去!”
梅伊弯着嘴角q轻咳一声,没有出声反驳。
王子殿下开心地拍手: “来来来,听我的口令。一,二,三……”
“艾丽米特——”
“十八岁生日快乐!”
————————
把这个支线写完就回归正常时间线了!【疯狂按快进
第27章
他们参差不齐的口号声不但震醒了公主殿下,也引来了路过的女仆长。
于是,海曼和凯洛特被愤怒的女仆长打出了门。
凯洛特摸摸鼻子: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艾丽米特也不是小孩子了。”
海曼还端着新出炉的小饼干,顺手丢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 “你说什么呢。艾丽米特的年龄才突破两位数不久,当然还是个孩子。”
凯洛特眉头舒展: “你说得对!”
两人跑到城堡前楼的一处平台,一边吹风吃饼干一边往下张望。
今天的堡场很是热闹。
带着各种家徽的马车陆陆续续进入中堡场,还有很多衣着光鲜的贵族带着家眷仆从一起进入主楼。
从上往下看就是有很多的人,非常多的人,多到凯洛特看的头晕。
他索性扭过头,开始跟海曼闲聊: “我听说你有个称号,叫什么'四柱之首'”
海曼潇洒地一撩刘海,那模样很是自得: “多谢夸奖。”
凯洛特有些尴尬: “…………不,我只是想问问这个'四柱'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前任魔王起的名字而已。就是魔王之下最强的四个魔族。”海曼无趣地将盘子放到城墙上,示意凯洛特自取, “除了我之外都是渣渣。”
凯洛特:从某方面来说你也算是渣渣了。
但他也没这个胆子说出口,只能继续话题: “之前那个叫米利狄安娜姆的也是其中一位吧”
“他还算是有些实力的,就是比较懒。能躺着绝不站着,开会都能站着睡觉的那种。上次能跑这么远还真吓了我一跳。”海曼对他晃晃手里的半块饼干, “我敢打赌,他把你那俩侄子侄女送进魔界后,估计就要找个雪山,把自己埋起来冬眠了。”
凯洛特的眼角抽了抽,也拿起一块饼干开啃: “还有两个呢”
海曼将剩下的半块扔到嘴里,不太在意地说: “一个是爱变戏法的小丑,一个是靠色相上位的草包,都没什么可说的。”
凯洛特叹了口气,上半身趴到城墙上: “按你的说法,两个最厉害的都叛变了,那魔界那个封印岂不是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他紧接着补充道: “你可别说你不想解开。”
那场波及到全大陆的劫难的根源是前魔王没错,但他也很快自食恶果而死。
后续的伤害都是魔龙格拉赛斯做的。帝国的国民可能不太清楚,但魔龙最先踏平的其实是魔族的领地。
那女皇为什么不直接杀死魔龙,而是连带着魔族的领地一起封印了呢
如果这是惩罚,也着实有些霸道。
海曼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
“我叛变是因为新任的魔王是个蠢货,他不值得我去效忠。所以碰到一个机会我就跑了,米利狄安娜姆估计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撑着下巴轻笑道, “那个封印不用别人去解,早晚有一天,它会自己崩溃。”
凯洛特: “……你什么意思”
海曼目光慈祥地撸菜叶子: “脑子笨就不要想了,小心掉毛。”
凯洛特:……… …
王子殿下气鼓鼓地扭过头,不再理他。
海曼神清气爽地怼完凯洛特,也将注意力放到楼下。
他眯着眼睛观察这些来宾,拿饼干的手突然顿住。
一种怪异感从某个地方传出。
海曼皱起眉头,按照自己的感觉指向其中一个小黑点: “那个人……有些眼熟。”
凯洛特听他这么说,勉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看清后就无聊地转过头: “那不是诺斯达少爷吗,他两年前就来过,这你都能忘”
海曼没接他的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离开平台,快步向下走去。
“哎,等等我。”凯洛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往下走。
但看海曼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凯洛特有些着急地加快脚步。结果在转角处跟海泽尔撞了个满怀。
“小心点。”海泽尔扶住差点被自己撞倒的王子殿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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