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斯特雅站直身子,突然听到一阵细小的笑声从旁边传来。
她转过头去,看见是几个巴掌大小,穿着淡绿色植物衣服的小人。它们长相相似,都是淡绿色扎起的长发,只有头上发饰可以看出明显不同,有的是花朵,有的是嫩芽。而在它们的背后,是一对透明的翅膀,在快速扇动时发出莹莹柔光。
微微后仰避开一个好奇凑过来的小人,斯特雅与它们好奇澄澈的目光相对,从它们的气息波动中她得知,这些小人是这棵树的伴生精灵。
伴生精灵是一种在魔法元素浓郁的地方才会诞生的魔法生物,与它们孩童的外表一样,伴生精灵的性情十分单纯简单,与此相对,这样的它们也很容易被跟伴生物气息相同的存在吸引。想来是她刚才爬树时不经意用出的树仙魔法,召来了这些小精灵。
树精灵们第一次见到斯特雅这样的存在,倍感新奇,都睁大眼睛悬浮在她身边。以往这片森林中也曾出现过让它们感到亲切的气息,但那大多来自其他相似的树木,人形生物,还是头一次。它们欢快地在斯特雅身边飞舞,一对对发出微光的翅膀,像一颗颗娇小的流星,互相环绕着交织出绚烂的光谱。
被它们的热情感染,原本想多收集一些树枝的斯特雅不得不在观看了它们舞蹈后,草草取了些细小的枝桠脱身离开。
回到翻好的土地,这是块一边弧线形另外三边界线笔直连接在一起的不规则方形。弧线的那端贴近森林,斯特雅准备在这端要特别加强防护。
她将取来的树枝放在地上,挑出长短适中的一些交叉插进土里,使它们顶端出于一个水平线内。大体整理出两排架子后,斯特雅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剂。
不同于之前淡蓝色的赋活药剂,这个药剂瓶中的药剂颜色诡异,在密闭环境中时不时有气泡浮现,像是有什么活的生物在吐泡泡。
斯特雅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抿着嘴将瓶塞打开。
这瓶药剂是她从前实验失败的产物。随着瓶口朝下,一团不断变大的深色糊状物从瓶中伸出触须,直直落在最边上的木架顶端。她曾经在主神空间研究过其他世界植物,在那时,她发现了一种能根据外界环境随意转变自己属性的植物,她本想从中寻找制作元素转化剂的方法,可惜各世界知识系统的不同导致了实验失败。
实验的失败品就是这种糊状物,由于它的易膨胀性和能转化成第一个接触到物体属性的特性,被斯特雅用来当做修补家具加工物品的万金油。
发出噗呲噗呲响声的深色糊糊,很快就包裹住了整排简陋的木架。在一阵蠕动后,木架的整体都被软化变形,随后如同水泥风干琥珀成形,在水分蒸发后,一排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棕色十字木架形成,结实表皮上甚至泛着漆面的光泽。用同样方法把另外一排木架也搭好后,斯特雅拿出了盛放种子的玻璃胶囊。
胶囊中有透明的营养液体包裹种子,能使它们保持健康活性,正当斯特雅想要打开胶囊催生种子时,一道熟悉的发光身影,像颗小炮弹似的,直冲她而来。
第3章
“叽叽!咻咻咻!”救命!请帮帮我们!
一个头戴白色小花的树精灵从树林中冲了出来,飞到斯特雅面前。
它神色焦急,身上树叶做的衣服被划出几道口子,头发也有些凌乱。
树精灵看起来十分慌乱,它不停地重复自己的话并用手比划着指向高树密林的方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斯特雅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密林。
太阳微落,金红色的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高大的树林上空,无数飞鸟在天空盘旋,发出躁动不安的叫声。
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斯特雅不禁皱起眉头。
“有,有个奇怪的人,抓了好多同伴!”树精灵眼泪汪汪,焦急地在空中转圈,“还有树爷爷,他受伤了!”
斯特雅心中一突,“人?这里怎么会有人在?”她记得魔法森林是尼阿密大陆最偏僻的地方。
“轰隆隆!!”这时,远方传来巨大的响声。地面随之震颤起来,小颗的石头泥块都抖动起来,刚搭好的架子也开始摇摇欲坠。不远处吃草的小母牛惊慌地发出“哞”的叫声,几只鸡仔害怕地挤在一起抖个不停。
树精灵在第一道响声传来时脸色倏的变得惨白,它仿佛看到很可怕的事情,嘴巴张张合合,最终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摇晃几下晕了过去。
斯特雅急忙接住它下落的身体,小心地放在一片柔软的树叶上,放进布包最上方。
看着突然变得魔力翻涌异常暴躁的森林,斯特雅神色凝重。她转过身去,动作迅速地从腰间拿出一个滚珠口的长管试剂瓶,点在身后四只动物的鼻尖。现在没有时间安抚它们,她只能先让它们昏睡过去。
闻到挥发的药剂后,四只动物立刻倒了下去,斯特雅将它们放在一起,又从包里打开一个护符图案的透明药剂瓶。无形的药剂在打开瓶口的一瞬间就漂浮出来悬在空中,它变成一张倒扣的巨网,将四只动物牢牢罩在其中,表面闪烁着深紫色的雷光。
斯特雅肃着脸,内心微叹,结果还是没能省掉这一瓶防护药剂。
森林深处。
比斯特雅取树枝更加深入的中心地带,无数娇小的树精灵倒在地上,它们的身体因为疼痛颤抖抽搐着,翅膀也不复光鲜亮丽的样子。
在它们旁边,一棵巨大的树立在那里,它繁茂的枝叶像巨大的翠绿伞盖遮蔽天日,树干之下,从泥土中延伸出无数根须生出新芽。但此刻那些新芽全部枯萎,延伸的分根被巨树从土里抽出,像是露出了爪子的野兽,张牙舞爪地护在树精灵们的上方、身旁。
“桀桀桀,我的枯萎魔咒滋味怎么样?不好受吧。”身穿黑色外袍的老人怪笑着,她尖利的嗓子像用砂纸磨过,刺耳极了。“你们这些小东西,以为躲进树里就没事了,那可没这么简单!”
她得意地上前几步,伸出干枯树枝般的手臂,伸向一个躺在地上的树精灵。
“啪!”半米粗的树根破空击来,打在她身上。一层无形的保护罩从她身上浮现,虽然没有受伤但老人也不得不后退一步。
她抬起头来,用贪婪可怖的眼神扫视着阻拦她的大树,哼哼笑道:“你也逃脱不了,只不过撑得久一点罢了,别碍着我的路!”
老人说着发出一道黄色的魔法,黄色的光团打在她面前的树根上。躲闪不及的树根立刻蜷缩颤抖起来,被击中的地方像被强酸腐蚀一般枯萎变黑,很快化为灰烬。老人鼻子喷了一口气,上前便将那只可怜的树精灵扔进了腰间口袋里。
见到她粗暴的行为,生气的大树卷起一阵狂风。狂风中,老人的兜帽被吹落,露出了稻草般的头发和干树皮一样皱在脸上的皮肤,她的眼眶凹陷,黄绿色的眼珠看起来大得吓人。老人拢了拢遮住头脸的乱发,表情愤恨,她直直地看着愤怒发狂的大树,从她那大口袋中拎出了个短发戴草环的树精灵,擎在身前。
狂风在树精灵面前不得已停下,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大树十几米宽的树干上显现出一个老人的面孔,发出苍老的声音:“毒女巫,你越界了。还回我的孩子们,我可以让你离开。”
被称为毒女巫的老人发出刺耳的笑声,“哈哈哈哈,老树皮,别开玩笑了。别说这些没什么用的小东西,中了我的枯萎魔咒,今天你也跑不了!”
“唉——”树老人一声长叹,满目悲哀地看向地上的树精灵们,闭上了眼睛。随之,一股强大的力量涌现。
在大树旁边,从那些被黑气缠绕的树木,甚至整片魔法森林的植物中,飘出无数星星点点的绿色亮团,它们受到大树的感召汇聚而来。像是绿色的飘带,零星的光团汇聚成流,融入大树的树干枝叶。在绿色萤光的作用下,雄伟粗壮的大树变得晶莹剔透起来,渐渐的,一团格外明亮的暖光从树心浮现。
斯特雅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毒女巫没想到这老树皮竟然如此决绝,一点都没犹豫就要自爆。她用充满贪欲的目光刮了眼那已经浮现出形状的树木之心,低头啐道:“死脑筋的老树皮,真是可惜。”
但随即她又悄悄扯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低声道:“可惜了,就算你这样牺牲,也还是伤不了我。”一道淡金色反光从她口袋缝隙里一闪而过。
忽然,一条翠绿的藤蔓缠住她挂在腰间的口袋,一把将它扯了下来,卷着袋子的藤蔓像条灵活的青蛇,“搜——”的一下就蹿得没影。
“我的袋子!”毒女巫一惊。
在她惊诧之际,又有一道红影一闪而过,就连原本握在她手心的草环树精灵也消失不见。
拿着绿藤讨好递来的灰口袋,斯特雅诧异地看向那个与树精灵们截然不同的小个子,它有着同样巴掌大小的身体,但那不同于绿色的红色头发像团燃烧的火焰,缠绕过脚踝,散发出的热量使它悬浮在空。扶住短发树精灵的它一脸担忧,奋力地朝大树方向飞去。
“咯……”毒女巫面容扭曲,“你们!”她看了看有绿藤围绕的斯特雅,和快速飞向大树的火红精灵,抬手便发出一道黄光射向那在空中快速移动的小巧身影。
“呲砰!”淡绿色萤光与黄光在空中碰撞,毒女巫狠厉的目光看向斯特雅,淡绿色光点在她指间萦绕。
“你是谁?!”毒女巫惊疑道,她的魔法居然被挡了回去。
红发精灵也惊讶地看向斯特雅,见她在看自己,动作一僵,色厉内荏地瞪了她一眼,连忙回头继续飞去。
斯特雅不在意地微笑,她没有理会毒女巫的惊问,径直朝翡翠一般的参天巨树走去。无数绿色光点漂浮在大树旁边,她能感受到数量巨大的木系魔力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它们在树木中心处被强行压缩,使得那颗翠金色的树心如同一个装了过多水的玻璃瓶,马上就要到达瓶身破碎的临界点。
“唔……”一声呓语从斯特雅布包中传来,许是受到熟悉气息的刺激,面色仍很苍白的白花树精灵扶着边沿探出身来。
“你醒了。”斯特雅扶了它一把。
“啊!树爷爷!”树精灵抬头看到变得透明的巨大树木,担忧紧张地探出大半身体,它勉强地煽动翅膀,歪歪扭扭地飞起来。
树精灵担心的反应取悦了毒女巫,她粗哑的嗓音吐露着刺人的话语,“它马上就要死了!不光是它,你们也跑不掉,在它自爆之后,这里都要被化为尘土!”毒女巫蛊惑道:“不过为了几只树精灵,居然就要拉着这么多生命一起去死,没想到,老树皮比我毒女巫还要恶毒!”
“你胡说!”树精灵气愤得涨红了脸,“树爷爷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是为了保护大家不被你捉走!”
“哈哈哈哈!”毒女巫狂放大笑,她邪恶地勾起嘴角,阴森森道:“等死的那刻你就知道了。”
树精灵气得瞪眼。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不离开?”斯特雅淡淡问道,她从身后的绿藤中抽出一个淡金色镶边的卷轴道,看向毒女巫:“是因为这个吗?”
“传送卷轴,你准备得倒很周全。”
“你!”毒女巫下意识摸向口袋,触摸道空了一块的内兜,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这个金色头发的小怪物,快把它给我,不然我要把你变成丑陋的癞蛤蟆,丢进最脏最黑的沼泽里!”毒女巫气得整个身体都膨胀起来,鼓噪的气流穿梭在她衣服各处,强大的魔压让她更显阴沉狠厉。
听到她刺耳的咒骂,斯特雅眉毛狠狠地皱在一起,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毒女巫作为如今惨况的始作俑者,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任由她离开。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斯特雅说完径自走向大树的方向,她不能再耗下去,树心的裂痕更深了。
斯特雅的不在意激怒了毒女巫,她一直是众生灵恐惧的对象,却被个小丫头无视,顾不得仍握在斯特雅手中的羊皮卷轴,她用大半力量凝聚出一道强力魔咒朝斯特雅袭去,枯黄色的魔咒卷起强风,风吹过的地方花草全部枯萎。毒女巫的内心充满恶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少女头发掉光全身干枯,像花朵凋零般丑陋死去的样子。
为了减轻树心的压力,斯特雅在接近大树的路上调动起体内的树仙之力,她将连接在大树上的木元素魔力流拦腰截断,无法断开的则开辟一条分支,引入自己体内。过多的陌生魔力让斯特雅产生一阵胃胀的恶心感,体内漩涡状的魔力核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宣泄诉求。在这时,感受到死亡与腐烂的气息,斯特雅克制不住地身体快于头脑,一记树仙的净化魔法就打了过去。
手挥出后斯特雅就后悔了,她忘了控制魔力的用量,主神空间的退休事项中有一条,就是如果使用超过所在世界容许范围的力量,会被世界排斥。
斯特雅忐忑地看向魔法发出的方向,希望没有发出太过强力的魔法,所以说她不怎么喜欢用树仙的力量。
第4章
女巫的魔法带有极强的腐蚀性,将所过之处腐蚀出一道明显的枯地。斯特雅的魔法却与之相反,尤其是使用了过多这片森林的木系魔力后,在她的面前,焦黑的枯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异常茂盛有两米高的巨型草丛。
“咻——”绿色藤蔓从草丛中穿梭回来,在它的尾端,一个被藤蔓缠成球状的物体出现在斯特雅视线。带刺的藤蔓将里面的物体缠得很紧,但从缝隙间露出的枯黄头发,斯特雅认出这便是毒女巫。
“可……恶……”是毒女巫嘶哑的声音,她嘟囔着含混不清的零碎话语。她如何也想不明白,上一秒自己还在急着看魔法效果,下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绿光击中,就连发出的魔咒都被打回。
听着她仍算气息绵长的声音,斯特雅松了口气,总算是没出什么大问题。
“树爷爷!”树精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斯特雅心中一紧,转身快步走过去。
在大树粗壮的枝干上,一张慈祥的老人面孔出现在那里,他庞大的树体在魔力充胀下变得接近透明,整棵树看起来水晶一般的脆弱易碎。戴白花的树精灵飘浮在他面前,对着老人啜泣摇头。
“别哭,别哭。”树老人无奈微笑,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安慰它道:“生老病死,是万物遵循的自然法则,我也不可避免。”
“可,可是……”树精灵觉得哪里不对,它抬头瞪着泛红的眼眸。
树老人笑了笑,道:“即便是因为外力干扰,但既然它发生了,自然便是时间到了。”
他张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眼周围熟悉的环境,枯萎魔咒导致的黑雾仍然存在,但随之毒女巫被制服放缓许多,他看过倒在地上的树精灵,为她们的疼痛感到深深自责。
他收回目光,看向走来的斯特雅,慈祥的面孔透出感激,道:“十分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新来的邻居。”大树的翠金色树心跳动了几下,叹道:“但是现在,你可以停止帮我分担这沉重的力量了。”
斯特雅皱眉,“为什么?汲取来的魔力并非不可返还,现在停止的话,你的伤是可以恢复的。”
“不。”树老人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我不能这样做。这样的我会陷入沉眠,到时这些可怜的树又要如何摆脱毒女巫的魔咒。用我的力量,换取它们的生机,再公平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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