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宛如呆愣在原地,想要反驳,竟不知如何应答。
“好!”人群中传来叫好声,小声窃语,“我刚刚就看不惯了,这些人高高在上,真痛快!”
不堪入耳的言语比刚刚更深,周宛如的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被气的半死。
“你、你,我跟你们计较!”
池年眼神崇拜,脸上带着娇羞,嘴角带笑,更加有底气也不再生气,凝神打量自家的俊俏夫君。
宋余蹲下身子,慢条斯理的捡起地上的碎银子,朝身后说道:“周知府正值换任之际,不知自家千金惹出如此祸患…”
周宛如身子一僵,今天她瞒着父亲出来已是不易,再惹出祸患保不齐,那老货无所顾忌把自己仓促的嫁出去,她就真的只能认命。
她不敢再走,没好气的催促丫头,“你去道个歉!”
宋余冷然看着,脸上多添几分讥嘲:“周小姐如此担当都没有吗?”
第20章 020 看来他晚上又要… 蜜桃棉花糖……
丫环为难的望着自家小姐,不知该不该上前去,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打转。
周宛如咬牙切齿,狠狠的瞪了宋余一眼,强忍怒气憋住不悦来到池年跟前。
这对周宛如来说,是奇耻大辱。自家父亲官职虽小但现官不如现管,各家小姐皆因有求于她,放低姿态,与她结交。她从小到大算是众星捧月,一呼百应。
骤然间地位倏然翻转,她心情复杂,苦涩遍布心田,压下反抗不了的无奈。
她做足心理准备,半蹲屈礼,垂头丧气,声音似蚊蝇大小,断断续续的憋出几个字:“对、不、起。”
宋余看不过眼,声音讥嘲:“你是没吃饭吗?”
周宛如被逼到绝路,也不顾面子里子,大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吗?”
池年仔细辨别轻声又隐含羞愤的语气,不由心头一软,只是被惯坏的小孩子。
她认真的看着眼前眉眼低垂,止不住慌乱的神色,因是气恼太过身体发颤。
池年见好就收,偷偷的摇了摇宋余的胳膊,讨好的朝他笑一笑,眨了眨眼。
她此时离宋余的距离不过咫尺,刚刚碰触的动作,也稍显暧昧。
她试图从宋余手中抽出手指,拽了两三下,没挣脱开来,也就作罢,身形紧贴在旁边男子,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裳传过来,池年脸上的红晕不降反升。
池年缓解尴尬发出几声咳嗽,宋余默默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温声嘱咐:“慌什么,小心点。”
与刚刚的语气判若两人,只把周宛如看的憋屈,讲不讲道理,你们二人如此不知羞。
眼泪欲掉不掉,周宛如没脸再待,她身体蹲得太久,腿脚发麻,这村妇怎如此刁难,我已与她道歉却不扶我一把。
池年要是知道定要发笑,这就刁蛮?那是她没被别人如此对待过。
起身时周宛如摇摇晃晃似想摔倒,池年虚扶她一把,语气不善:“下次看点儿路,撞到人了,就不好了。”
周宛如昂着头颅,别别扭扭的扭着手帕,眼神不敢直视池年,像只骄傲的小天鹅害羞,急忙说一声:“谢谢。”
她扭扭捏捏的走了几步,往后一看,那两人你侬我侬,哪有功夫再看她一眼。
周宛如又气不过的哼了一声,踩的踏板吭哧吭哧响,欲掩帘帐。
宋余阴魂不散的声音再度穿透风声,直达她的耳底:“以后谨慎行事,万万不要张扬骄横,不然宋某手上的银子就是御史上折的证据。”
帘帐被甩的哗啦作响,周宛如一行人也不再大张旗鼓,马匹也似乎感知到压抑的氛围,不再嘶吼蹄叫,缓缓行驶离去。
宋余一低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池年孺慕的眼神,一双澄清的杏眼,定定的看着他,明艳的眉眼之间狡黠的笑。
“你就装吧,是不是看上了地上的银锞子。”池年一副我什么都看透了,从宋余手里接过钱袋,惊呼一声:“哇。”
宋余浓眉一挑,玩味的睨她一眼:“嗯,你说的对。”他并不是吓周宛如,上次刘铁生那事与周知府脱不开关系,现如今女儿又来行嚣张之事,真当他宋余是泥捏?
池年把头点成拨浪鼓状,自我肯定的接话:“瞧,我就知道。”
抱着银子嘿嘿嘿的笑个不停,看样子是真的开心。
宋余接过托大娘保管的布匹,对犯迷糊的池年笑着摇了摇头。
小财迷,看来晚上他又要连抄书了。
*
一夜无梦。
天光大亮,池年被明晃晃的阳光包裹,双眼被扎的刺眼。用被子蒙住头,滚至角落边想躲避光线,还想再睡。
被子里透不过气,逼的她重新露出头来,一鼓作气泼了一扔凉水,把睡意驱散才彻底清醒。
她白日趁着时间空余,将昨夜洗过的红鲤成衣,重新熨烫整齐挂在壁笼里,熏了茉莉花清香,淡雅悠长。
池年浅浅的闻了一下,心情豁然舒畅。
做好这一切,她吸取上次的教训把门栓插上,检查好各个角落。这才重新烧了锅热水,打算整体的打理好自己。
古代就这点不好,洗澡需要自己劈柴烧水。不像现代热水器一开哗啦啦的热水就直出,这里她只能亲力亲为的为洗澡大业出力。
幸好柴木她到是好解决,给村里娃子几颗甜嘴的乳糖,可以换来一篮筐的细碎树枝,够她两三天的嚼用。饶是如此,不算复杂一场活动下来也把池年累的够呛。
热气腾腾,雾气扑面。池年提早放入她从闻香阁买来的玫瑰香薰沐浴包,作用与现代用的沐浴露类似,却更加的滋润肌肤。
上次她用完专门对照镜子,背后的残留月牙似的疤痕已消失不见,留下的是绸缎般顺滑的白瓷,细腻的看不见身上的毛孔,满室生辉。
她用手轻轻的试了试温度,稍微有些烫,她再也忍不住的迈入浴桶,神色舒展。
芬芳馥郁的花香,去除身上的黏腻,几日奔波的疲惫感一扫而光,皮肤白里透红,唇齿留香。
…
池年坐在西屋镜子旁,从机柜上打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面颊丰润膏、润肤养颜汁,桃花粉,花露胭脂…等等应有尽有。
池年手指灵活在罐子里翻飞起舞,又补了一点山茶头油抹在发尾。
整个人五官微微立体,却又浑然天成挑不出毛病,一眨眼的功夫就似换了个人。
池年微扯嘴角,嘴角的梨涡笑意盈盈,眼含秋水,继而又眼睫微闭,拿黛点涂鼻尖小痣。
她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画作,不愧是改头换面的化妆技术。
池家孙子看着池年穿着贴身的新衣,大声问旁边池老太,“奶,她这个贱人穿的花枝招展是不是去逛窑子?”
池老太一把捂住孙子的嘴,张望的看向门口生怕池年听到拿着镰刀给她一老一小两下,后怕的捂住心口:“你忘了那蛇?”
把池童吓得胆战心惊,止不住的发颤颤,“奶,我怕。”
池老太这才哄着他,“别怕别怕,以后我们多做好事,她自是不敢对你如何,还有奶在。”
…
池年和宋余越好汇合的地点,等他下职后在王府门口的茶馆旁等她,她收拾好自行前来。
拜访老师的礼,他已备好,其他自不用她担心。
池年乐的省事,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嘴甜面善知书达理的女娘,力争留下最好的印象。
等她悠悠闲闲地到达地点,宋余已在茶馆等她许久,却无半点不耐,只茶桌上余小半壶的茶水也表明来人并非游刃有余。
宋余结了帐,领她敲响了王府的正门。
池年是第一次来私人的府邸,进去别有洞天。之前她只去过故宫这类的历史故地,给人的感觉是古朴厚重,肃穆庄严。
此时来这儿,小院假山溪流水,群燕百争芳。众仆从言行有礼,眼神只看向脚底一亩三分地,家主人定是书香传世。
池年的眼神已不够用,身体微摆的四处张望,却也知道及时收回目光,端正身姿。
没走多远,珠帘声响清脆,被仆从麻利撩起,屋内美妇人端庄小步前来相迎。她远远一望只能分辨出一对壁人相携而立,走近视线一凝,不由多看了几眼。
池年挺直自己的脊背,与宋余一同屈伸行晚辈礼。王夫人视线不住的打量这年岁尚小的女娘,心里感叹,这玉溪看人的眼光着实不一般,一找就找了个不比各家贵女差的好样貌。
圆圆的梨涡,特招人稀罕。王夫人眉眼含笑,连忙扶起池年挽着她的胳膊,通体雍容华贵的气质,轻易地让池年放下戒心。
王夫人语气熟稔地打趣两人:“哟,我大老远一看还以为是天仙下凡,没想到竟是玉溪有福气,早早预定了貌比天仙的小女娘,把我这把老骨头都羡慕的不行。”
又复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金镶如意并蒂莲样式的玉镯,只一眼池年就识得并非凡品。她推拒道:“我随郎君唤您一句师娘,师娘您这礼太过贵重,民女实在不敢收下反倒浪费了您的一番好意。”
王夫人拍拍池年的胳膊,眼神笑着扫过玉溪,似是在说,你娘子还是你来劝。
宋余拉住池年的藕臂,从师娘手中接过,小心地缓慢套进她的柔荑,面色从容的说道:“师娘的好意,无需婉拒。”
池年就那么看着贵重的物件带到右手,走路缓行时还能感受晃晃荡荡的滑落,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就这么带上了。
池年想到开心处,又偷看了一眼宋余,他走路并未及时回看,她也不气。这番反应却被王夫人尽收眼底,老头子担心的事情也算落到实处了。
王夫人注意的仔细,刚刚宋余这孩子主动拉手又是轻声叮嘱都是说明他把这女娘放到心坎里了。两孩子情投意合,她还有什么不满意。这玉溪终于有个愿意敞开心扉的知心人,自己老头子也算放心了。
三人落座,王老爷子看人都来齐了,板着的脸也异常的露出个满意的笑,爽朗的笑道:“既然人来齐,我们就看饭吧。”
“年姐儿来这就当成自己的家,千万别客气。你看你师娘早早吩咐了厨房给你烧的糖醋排骨,花胶鱼泡粥,干煸鸡丝还有煲了一下午的加汤,特别养身子。”
池年两眼泪汪汪,好久没有吃这么好的伙食,嘴上也是把甜言蜜语发挥到淋漓尽致:“谢谢师娘,我第一眼看见师娘还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贵妇人,只觉得皮肤紧致岁数好似我姐姐。”
“谢谢老师,刚看到您第一眼我还有些许害怕,后来您一开口我就知道您定是太过慈悲才用威严示人,怕宋余做那美猴王反了天。”
...一番话把王夫人和王老爷子逗得嘴都合不拢,心里暗自点头玉溪那个清冷性子就得配个活宝,两人一冷一热,一水一火才能把日子经营的风生水起。
第21章 021 别扭的小两口 咸蛋……
“根生,你急着赶着投胎呀?”池老太从地上扯起胖球,拍拍他衣服沾的土,那围兜系在孙子的脖后打了个结,喂了他一勺蛋羹糊糊。
没好气的斜瞥他一眼,“毛手毛脚的能成什么大事。”
根生干笑两声,听了池老太的谩骂也不生气,突然想起正事。
脸上的欣喜不似作伪,太过激动说话结结巴巴的说道:“池老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不耐的应和他,顺手擦去孙子嘴边的糊沫:“甚好消息,是老二发大财还是大孙子要成婚了?”
池老太转眼思量最近自家老二忙里忙外,家里肉蛋不断别真是发财了!哦呦我滴老天爷,想不到老二还有今天,我就知道没白疼他。
脸色倏忽转变,“根生婶子谢谢你,回头来婶子家吃饭。”
根生挠挠头没接话,这池老太吃错药了?吓人得紧,赶紧把消息说出口:“您家老大有信了!”
“什么!”池老太虎躯一震,美梦破碎,声音猛然拔高:“老大不是死了吗?”这祸害还回来干啥,非要当个搅家精。
根生不敢再留顾不上客套,撂下一句:“婶子您忙,我这儿还得给年姐儿送信哩,先走了…”一溜烟跑个没影。
根生暗暗琢磨,果然传闻不假,这老太婆偏心的很,一惊一乍地刚刚差点把他魂都吓飞了。
池年接过根生叔手中的薄纸,喉中干涩,竟不知说些什么。尴尬的说道:“多谢根生叔。”
她回到屋里静默良久,有点难以消化突如其来的消息。
她仔细端详信寄来的地址,周平县周家村。
她倒是知道这个村子,离这不远,在山的西头儿。当时池父就是上山后再也没回来,都以为池父在深山老林里被野兽吞吃入腹,谁能想到这人又递来口信。
池年最开始醒来看着屋里空落落的,虽然孤寂冷清了点,但一个人也自在点儿。
现在突然告诉自己,他爹死而复生又活了,这任是池年也有点接受无能。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池年也不再多想。
就是过两天她得去探望一趟,毕竟借用人家女儿的身子,也得尽自己的本分。
*
“小点声会死吗!”池耀祖用被子捂住耳朵,紧皱着个眉头大声朝着外头喊。“还让不让睡觉了。”
池二婶瞬间谄媚讨好“儿啊,睡吧娘保证不再发出声音。”
池二婶走到院落里揪起二丫的耳朵,狠狠的扭了一圈,疼的二丫脸都变色了,也不敢喊疼。
“死丫头片子,干个活都干不好,没听见让小点声吗?”恶狠狠的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二丫气上心头,破天荒地梗着脖子顶了句嘴:“洗衣服呢,水声小了洗不干净。”
池老太大发善心的说了句软话:“娃她娘,吵吵啥呢,别吓坏娃娃们。”
池家二房早就不是池老太当家,现在做主的是池二婶,这老东西成天与她作对,更是激得池二婶怒火中烧。
抄起家伙就往二丫身上招呼,挥得那是虎虎生风,一棍下去就是紫黑的淤青,把近些日子吃斋念佛的池老太气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也没敢吱声。
池二婶撒完气,对池老太那伪善的模样做呕,这老东西年轻时犯的孽还少,临了吃斋念佛装好人,死了不还得下十八层地狱。要是池老大回头知道,那夏氏的死与池老太脱不开关系,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二丫半死不活的躺在凹凸不平的院落里,半晌才敢喘口气,呼吸断断续续地,脸色糊满了泪水,嘴里还被塞了块破布。
她从没如今天一样清醒,板子打的她下半身麻木,轻微一动,呲啦啦的痛感涌遍全身,她强撑着手抓住木架爬起来,半截支撑不住她的身体,霹雳乓郎的倒在地上,又惹来池二婶的痛骂。
二丫一瘸一拐的漫无目的的游荡,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竟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她还有命活着吗?
池年端着水盆正准备朝外泼水,猛不丁看着个人影,差点手一抖就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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