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年弯弯眉眼,“卖烧饼家的李婶子介绍的。”
李婶子是她的表姑妈,这不之前谈八卦的随口一提,池年就记在心里了。
“那你进来吧。”田蜜的爹娘都去地里上工了,留她一人在家。“他们都不在家,不问清楚我不敢放人进来。”
池年寻了个矮木凳,坐到洗衣服的田蜜旁边。
“你有没有..”池年对着一个姑娘家的倒不好说给人家说媒。
“你不用...”田蜜没想到两人一起开口,噗呲一笑。“我刚刚想说你不用客气,直接开口就行。”
池年略一迟疑,开口道:“行,那我就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托人来说的这家,家里人口简单,就三人:寡母、幼妹和一子。说起来关系倒不复杂,但他家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池年看看田蜜,田蜜洒脱的摆摆手。
“媒人来了一伐有一伐我都习惯了。”田蜜脸上被光一照温柔而简单。“你就说吧,这件事我能做主。”
因为这事他娘现在愁眉不展,虽然不在她面前表露,但她也感知到家里的气氛不如之前开心。
田蜜无所谓嫁不嫁,但是他娘担心她嫁不出去,她也就顺了她的心意找个人口简单的,她自家这么多叔伯兄弟也不怕别人欺负了去。
池年挠挠鼻子,“那刘铁生他娘是个寡妇,所以可能需要找个能管住他娘的媳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田蜜心领神会,这是怕以后闹出点难看的家丑,都没脸。能在这么一大家子里操持庶务的,田蜜只怕也有两把刷子。
之前池年说到这前头两家就撵了她出去,她做好准备,等着对面赶人她就起身离开。
田蜜点点头,“我能接受。”
池年吃惊,接着道“那儿子被传是打死两个老婆的汉子。”
“我力气大,家里的兄弟被我打的服服帖帖的。别我这张脸迷惑了。”
池年才从她脸上移开,仔细一看,身量确实高。得有个七尺多的样子,身上因为干活,拧衣服的时候胳膊上青筋尽显,特别有力量感。
“身宽体胖,重情重义,主外的好手。”池年说的次数还少,不甚熟练,语气飘忽。
田蜜晾好衣服,从屋里拿出包点心,放进池年出门挎的竹篮,“小媒人,我应下了。只要他是个能过日子的,我田蜜不说别的,会把他矫正成材的。”
池年为刘铁生默哀一声,铁生啊,我给你介绍了个霸王花,保管治的你服服帖帖。
“你要不再想想?”池年不放心的开口,“和你爹娘再商量商量,别着急拿主意。忙婚哑嫁的。”
田蜜摇摇头,“我想好了,您就去替我回话吧。”
池年应下。
夜里田家父母归家,被田蜜告知她已让媒人去商量日子。
田母哭的不能自已,“囡囡,你这是挖娘的心肝呀。咱家还养不起你一口饭去,怎滴选了那么个人家。”
田蜜扶着田母的背给她顺气,“女儿不是没有主意的,过去女儿就把掌家权要过来。咱家这么多兄弟也不能任我被欺负,再者女儿这力气,兄弟们没人赢得了我,过去他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捏着手腕掰扯了个圈,骨头咯吱作响。
“再者,这家离娘最近。“把头埋进田母的肩膀处,田母转涕为笑,“让你爹去替你警告警告,想娘就回来。”
*
池年跑到刘寡妇的村口,怕遇见刘铁生那伙人,找了个小孩给他一块粘牙糖,让他带话,“好事将近,田家村田蜜。”
轻声哼着曲调,总体上今天还是很顺利的。
路过城边的麦田,一男一女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
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装作丢了东西,往东头拐。
临近两人的地方,嘴里絮絮叨叨,“怎么我的耳环不见了?”
说谎话的技能越发成熟,她压根就没有耳洞。
低着头仔细的不放过路上的石子块,猛地抬头一瞅。
映入眼帘的就是黝黑的皮肤,身上系了个虎皮围裙。再一瞅,这五官跟李婶子像了五分。
旁边的女子依偎在这男子怀里,“虎子哥,你什么时候找我娘提亲?”
这一句话把虎子难倒在原地半晌不应声。“春华,你娘不让咱俩来往,我都去你家五六次了,还没进门就被你娘打跑了,又不是我不去。”
春华横眉冷竖,眉梢一挑。“什么意思?”
“既然你不敢来,我们就分开。”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春华气哄哄的走了,没想到虎子是个怂蛋,不就是他娘赶了几回,瞧他那样。亏她还以为他雄赳赳乃是大丈夫,是她瞎了眼。
“哎,春华。俺不是那个意思。”虎子垂头丧气,敲敲自己的脑袋。
他本意是想说...
池年插话调侃,“你本意是想说,我不怕你娘赶我,就怕你不等我。是也不是?”
这话一出虎子顿时耳根发软,黑乎乎的脸上晕着红润,更显得羞涩。“咦,你这小丫头,说的话忒让人肉麻。”
虎子脸色一变,故作严肃:“你这小丫头偷听别人讲话不说,咋还不走了?我刚刚可听见了你说找耳环,你耳朵上连个耳洞都没有,你糊弄谁呢。”
池年被拆穿了也不心虚,反问“你是卖烧饼的三虎?”
虎子这回正视的看着她,“你认识我娘?”
他卖烧饼村里人都知道,不过池年脸生明显没有见过几面,说明也不是常来卖烧饼的主。那就是认识他娘了,他娘人脉广上至八九十岁的老翁下至池年这个黄毛丫头。
“那是我干娘哩。”池年笑吟吟的说,“我还得唤你一声三哥。”
池年眼望着春花姐的方向,“遇上婚姻大事可以找我。”
这句话把虎子逗笑了,“找你?你这丫头才刚刚断奶吧。”
“看不起谁呢?我可是师从城南陈媒婆,刚刚说成一桩天赐良缘,为促进社会和谐,家庭幸福做出了巨大贡献。”池年撅着小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虎子落寞的摇摇头,“我和春华是两家人的事儿,商量了这么久都没处成,这辈子我能看着她幸福就好。”
池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没试怎么知道?”
“大丈夫顶天立地,一点小困难就把你打到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不成,再失望一回怕什么?”
第13章 013 娘子我来上交家用 草莓泡……
“有我这个军师,不比你一个男子抓耳挠腮强?”
虎子抱头蹲在地边,呼吸静若可闻,空气中不时传来一阵一阵默默的抽噎声。
情字一物害人匪浅!池年没有谈过恋爱的母单,自是做不到感同深受。
但转念一想,要是自己的钱袋子被偷了…
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哭上三天也不为过。
这就是爱情的滋味吗?
池年悟了。
赶紧往自己衣裳缝的内兜位置一摸,出门前放的一块碎银子还在,她长舒一口气。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她见到的第二个。
一个老娘,一个为媳妇儿,另一个状元郎呢?
八尺男儿抱头默哭,黑黝黝的脸,那泪跟不值钱的雨水一样,看得池年头大。
咋娘们唧唧的,比她还像个女子。池年眼皮抽抽,“三虎哥,你还娶不娶媳妇儿?”
虎子怯懦动了几下嘴角,终究没张开嘴。娶春华?他不敢想,他们还能有机会吗?
池年唬他,“那边有人来了。”
虎子一听满脸慌张,赶紧拿袖子摸泪,生怕再被其他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好了吗?还能看出来吗?”
池年仔细盯着他的脸,许是她眼神不够灵敏,三虎哥一点也不像哭过的人。
鼻尖的汗,脖子后面的红倒像是热的。
池年坦诚的说:“三虎哥你太阳晒多了。”
“你要是不想娶媳妇儿,我可就走了。”池年佯装转身就走的模样,步伐迈得极大。
转眼就走出数十步。池年还真没把握三虎哥会不会再试一次,因为很可能结果不如人意。
池年心中默念,3…2…1。
“妹子。我娶!”虎子在后头使足了劲朝她喊。寥寥无几的路人视线唰的往她这个方向扫射。
那眼神锃亮好似往她身上开了聚光灯,盯的她如芒在背。
池年脚步微顿。
这下子池年是真的想走了,表情气恼,带了点脾气:“还不边走边说。”
池年没好气的嘱咐:“三虎哥以后别说些令人误会的话,你娶的人又不是我,我可是有夫君的。”
我娘收这个干女儿不得了,小小年纪当了媒人还找到婆家,那婆家想必定是个好人家,不像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找到媳妇。
虎子憨憨地笑了笑,更加信服,“妹子,我都听你的。”
*
池年第一次出马给自己揽活计,务必尽善尽美。
等到这件活计成了,她就可以拿出颇具说服力的案例——恶毒丈母娘狠心拆散苦命鸳鸯,天降红娘力挽狂澜。
“娘,我回来了。”
李婶子拿着抹布正擦洗屋子里的家具,手脚未停。“咋回来了,摊子上今个儿人多不多?”
虎子小声回答,“我有事儿没去。”
李婶子一听横眉冷竖,语气不善,“老娘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是不是又去找春华了。死了你这条心吧,你们成不了!”
虎子不敢再顶嘴,不然下一秒老娘的降龙十八掌就该把他拍到地上变成条虫。
池年朝虎子使了个安抚的眼色,“干娘!虎子哥是接我去了。”
“哦呦,年姐儿来了。”李婶子从屋里快步走出来,从池年身边挤开三虎,“你这个榆木疙瘩别站在这碍事,去摊上帮帮忙,别天天游手好闲的。”
池年眨眨眼,无声的张张嘴,放心吧,这有我。
虎子拿上李婶子发酵好的面往摊子上运,推着平车出门。
“好几天没见可不是想您了,我来了不欢迎呀?”池年俏皮的打趣道,“干娘要是不欢迎,我可就走了。”
胳膊挎住李婶子的胳膊,做出委屈的表情。
“哎呀,干娘欢迎还来不及,哪会赶你。”李婶子喜得眉开眼笑,笑的院子里的花草都精神许多。
“快快快,来屋里坐。”
池年和干娘把最近生活的趣事讲了讲。
换亲时她一人把那李盼春和刘铁生骂的狗血淋头,干娘一听气的骂那两人乌龟王八玩意,李盼春跟她一个姓真丢李家的人。
抓蛇时池年一下逮住蛇的七寸劈成两半,惊得干娘拉着她的身子只看,生怕是那毒蛇把她咬了。
说媒时池年把给刘铁生说了个霸王花,以后定揍得他哭天喊地,乐的干娘说还是她有主意,也算为民除害了。
池年心里一阵暖流淌过心间,她开始对这个世界抱有好感了。
李婶子看着眼前这个闺女,神情复杂,年龄不大咋心思这么重,都是被那狼心狗肺的吓得。
李婶子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笑了。缓声开口:“年姐儿,就凭你叫我一声干娘,有啥事就别替你虎子哥遮遮掩掩了。”
“您看出来了呀?”
干娘戳了戳池年的额头,“你这个小鬼。”
中途看见池年欲言又止好几回,她在看不出来那真是把她当睁眼瞎。“你刚进门早不开口晚不开口,等我骂你虎子哥的时候再开口,如果这算凑巧,你虎子哥走的时候,你张嘴嘀嘀咕咕没发出声音就以为我看不出来了?”
“一次两次总不能都是凑巧,真以为干娘真老眼昏花了?”李婶子也不生气,她也不是真想骂虎子,可他老大不小了,总惦记着春华,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早让他死了这个心。
池年捂住嘴偷笑,促狭道:“既是这样干娘不如给我讲讲,一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让你闺女给三虎哥保桩媒岂不是两全其美?”
撒娇的摇晃着干娘的胳膊,生怕她真不答应,嘴里的好话一箩筐,“干娘,好干娘,年姐儿最喜欢干娘了?”
“哦,既是这样我倒要跟老陶说你根本不喜欢她当你的干娘!”
*
夕阳余晖,热风袭面。
今日是宋余第一天上职,因是报道的第一天,今天并不参加朝参。
宋余卯时从家出发,到了以后刚散朝就被上官领着他先去尚衣局领了一年四季的官服。
“宋编修朝服每季两身,可要仔细清点好。以后上职打卯时务必着官服,切勿被那些御史匹夫抓住把柄,安上个衣冠不整之罪。”翰林院王院学士沉稳的交待。
又领着他去司礼监,这里是领取薪俸的地方。“正七品编修一年的薪俸600两白银,禄米20石,其余年岁补贴50两白银,按月领取。”
王院学士捋捋美须,瞧一瞧眼前神色淡淡似是不把这点土物放在眼里,有点清流书生的自矜。“咱们每年的薪俸发放时日就是每个月的七日,正好是今天。你上月的入职令就颁发下来,工资是从上月开始算。“
满意的点点头,”但你未满一月,今日去了领俸禄倒免不了扯皮。下职后来我这儿取份儿手书,将你的俸禄领了去。”
随后领着他熟悉翰林院清闲的事务,编修主要是配合上头修正之前皇帝的生平纪事。
下职后,纪编撰和新来的林探花说好去春香楼点桌铺面,刚入职好好庆祝庆祝。
“宋大人,你也一起来啊。”他们扭头招呼宋余,没听见相应,往后一看一片衣袖都没有。
纪编撰疑惑的四处看,“咦,刚刚还在这呢。”
有人刚从司礼监那边领完薪俸回来,回答道:“纪兄别找了,宋大人去排队领薪俸去了。”
周围哈哈大笑成一团,上午王学士还夸他沉稳有风骨,这不年轻伙子面上不急动作倒是猴急。大家却没有恶意,大家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再怎么不在乎,锅里还等着下米呢。
宋余这边排队清点完银子,向发放银子的公公道过谢,转身出了外宫。辨别城中村的方向,朝着西北走去。
村口标志性的老槐树,树下几个婆妇拿着针线缝补衣服。
“咦,真俊的男娃。”何老太那针挠了头发一下,撮了撮针线麻溜的引针穿线。
“我瞅着有点眼熟。”那天看热闹的婶子说。
“你们眼神不好,那不就是池年的娃娃亲嘛。”刘老太翻了个白眼,自从捉蛇以后,她也没再说池年的坏话。
刘老太笑眯眯的朝宋余打招呼,“那个男娃可是来找年丫头哩?”
屁颠屁颠的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宋余手头边,忙不迭说道:“老婆子我和年丫头是邻居,我领着你去找她。”
宋余前一段时间跟着来了一次,不过没等到池年领着他回家就被她挥挥手弃之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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