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鸿鸢弯腰捡起,歉意的皱眉:“抱歉。可要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别摔坏了。”
鸿鸢拍了怕上面沾染的灰,却不甚在意。
笑着摇头解释:“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草编的小玩意。”
见他还是一脸歉意,干脆直接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展开。
蚂蚱,小兔子等等各种各样的用草编的摆件玲珑可爱。
鸿鸢放在手心里展示给谢云笙看:“这东西是从前小愿在……”戏楼两字在舌尖转了个圈险些泄露,直呼好险含糊成私塾着继续道:“私塾做工时认识的一个朋友,每次都给她留下个这种编织的小玩意。”
“哦?如此有趣。”
谢云笙盯着那编织的手艺,发黄日子更久些的明显手艺还稚嫩,到后面颜色还未完全褪去草色的,已然熟捏灵动。
垂着眼看不出神色,幽幽道:“这样好的手艺,也不知出自男女。”
鸿鸢这才反应过来盛愿破了身子和主子在一起的事,只怕谢云笙误会:“小愿从未见过那人,只是每次那人来私塾时也远远坐在小愿负责区域的隔间,没人见过是男是女,只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手艺却是一等一的精巧,离开后就留这个。”
谢云笙笑意早就消失不见,眼眸微微眯起面色复杂:“这是家传的手艺。从前有些记忆娴熟的戏子为了让客人更入胜,会用草绳编织各色各样的道具,用白布蒙着立于烛火后,就能活灵活现的将戏文里的桥段展露出来,只是这手艺十分难得,渐渐就失传了。”
“竟还有这样的过往,我唱戏这么多年还不如大人您懂的多。”
鸿鸢听的有趣,更加为盛愿找了这么好的主子开心。
“从前,在我小时候见过罢了。”谢云笙沉垂下眼眸,将东西收进袖,又拿出一个瓷瓶。
“这是宫里的医官开给我的嗓子药,不嫌弃你就拿去,用来保养嗓子。”
鸿鸢若宠若惊,揭开闻了闻清凉的味道立刻让干涩的嗓子好了不少,顿时心动却不好要这么名贵的东西,推辞着不敢接。
“无妨。只听昨夜的曲已是绝唱,实在令人回味。鸿鸢姑娘想必定会比昨夜那姑娘嗓音更加清亮,我等着洗耳恭听。”
这话虽是在夸鸿鸢,可落在她耳朵里,却只剩下绝唱两字。
表情不自然的僵硬了一瞬,道谢着接过。
谢云笙意味深长瞥着她紧紧握着药瓶的手,拄着拐缓缓离开。
回到住处,从随身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颤着手指打开。
径直找出其中一张沾满了血的帕子抖开,掉出一只用草绳编织了一半的兔子。
谢云笙从怀里拿出从鸿鸢那新得来的放在一起,竟然连纹路都是一样。
许久沉默后谢云笙忽然低低笑出了声。
第63章 落水
这边盛愿一路跟着谢云霆到湖畔边停下。
指着湖面谢云霆平静的开口:“祭祀那日,你需要在这里跳祝祷舞。”
“水里?”
盛愿眼睫轻颤,下意识看向湖面。
湖面上一夜间多了许多虚浮的铁链隐藏在水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显然谢云霆说的上面就是这些链条。
先不说她怕水,就算是会水性的人怕是也很难做到。
盛愿摇着头缓缓后退。
转身就想离开这儿,忽然身子腾空。
谢云霆竟抱着她站水面上,呼吸稍稍重了些都能感受到链条在水波中上下震动。
盛愿被吓出一身冷汗,只能紧紧抓住谢云霆的衣襟如同抓着救命的稻草不肯撒手。
“二少爷,求你了放奴婢上岸吧,奴婢腿都软了。”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跳祝祷舞。
“好。”
谢云霆答应的爽快。
反而让盛愿诧异了一瞬。
“等你能不出差错的完成水祭,我就放了你,不然或是你自个走回到岸边,或是游回去不然别想我带你上岸。”
说些他忽然松开了手一个跃身落在了另一条铁链上,瞥了盛愿一眼。
抬起手臂从怀里拿出一只特殊的烛火点燃,迈着步子缓缓向前,轻盈像猫,又像在舞。
俊魅孤傲的容貌,如同仙人从云端飘落,又像春风抚过水面了然无痕。
明明该是女子优雅轻柔的姿态,在他身上整个人看上去矜贵无比,动作极其自然,明明还是那副散漫的仪态神色,却又好似冷的不食人间烟火,耀目的让人心悸。
盛愿下意识屏住呼吸,心里不由自主发出一阵阵惊叹,眼里一时间容不下山水,想不起其他只剩下那水面灵动的身影,满眼跟随。
虔诚美好。
这就是水祭祝舞。
等人重新落到眼前,谢云霆轻咳了几声,不耐烦的别过脸不看她。
耳垂连城一片的红。
盛愿还想去看时,谢云霆已经转过头眼眸幽幽停在她身上。
盛愿浑身一震,如梦初醒,小心翼翼试探道:“奴婢也要如此跳么?”
“是。”
谢云霆慢条斯理的解开腰带一圈圈缠绕在盛愿得腰上,随后将另一头拉在自己的手里。
随后微微扬起下巴示意盛愿试试。
盛愿回头,岸边和她们所在的位置隔着十几丈,除非她长翅膀飞过去,否则落水还没游到一半就已然喝一肚子水,沉到湖底了。
喉咙咽了咽,挪动着脚尖向前挪了一小步,链条吃了重,腿脚都指不上力气,全靠腰身支撑才能站稳脚步。
可只要想挪动,铁链就会疯狂的上下晃动,不把她丢进水里不肯罢休。
等盛愿好不容易找到技巧能勉强在这些贴脸上稳住身形,腰肢已然酸痛难忍。
额头沾满了冷汗。
盛愿抬手擦了擦脸,刚想开口想要休息一会。
便听见谢云霆懒懒在后面催促:“继续。不然没饭吃。”
盛愿咬牙,憋着一股子气。
却连一步都还没踩稳,身子摇摇晃晃的,狼狈至极。
若不是腰上被谢云霆拉着,恐怕早就掉进了水里。
“笨蛋。”
盛愿惊魂未定,冷不丁听到他的轻嗤。
委屈酸楚一瞬间涌上了鼻息,脑子一热连礼节都全抛到脑后,白玉般的小脸涨的通红一片。
说什么都不肯再练习下去了。
明明她只是一个使唤丫鬟,为什么会被抽中做这些不寻常的事。
三日怎么可能做到谢云霆那样。
长睫上坠着浑圆的泪珠滑落和湖水融合在一起,留下一圈圈波纹,如同迷途的小鹿无助。
谢云霆闭了闭眼,说不出的心疼翻涌着胸膛,冲击上他的喉咙堵得近乎让他发不出声音。
只能用力握紧拳头,语气却还是波澜不惊般平静:“难不成,你想死?”
泪忽而止住。
深邃的眼眸审视的看着她,彷佛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面对无足轻重人的性命。
盛愿几乎相信,若她说宁愿去死,不用官家责备,谢云霆都不会放过她,此刻立即就会发落了她。
谢云霆静静看着她神色变换,从惆怅,到惊恐,到死灰一样的绝望,眉峰微微一动,淡淡道:“人大多都身不由己,这种时候能救你的只有自己。”
想起昨夜听到的,会连累谢家的那些话盛愿忽而垂下了头。
过了片刻擦掉干涸的泪痕,下定决心般缓慢又小心的抬起腿一步步挪着。
谢云霆紧绷的面色终于一松。
身子如容荡秋千来回摇晃,盛愿每次将要跌入水中,谢云霆总能第一时间拉住腰间的腰带,将她拉回重新站好。
等盛愿可以在铁链上走十几步不落水时,日头已经过了大半,腰就被被拉扯的酸痛难忍,只要稍稍动一下,牵扯的撕心裂肺的刺痛。
擦着额头的汗,盛愿小口小口喘着气。
除了吃饭时,近乎没怎么休息过,这片湖只有她和谢云霆两人,她固然累,谢云霆也一直站在身后陪着她,用更多的气力一次次将她拉起。
就连拉扯腰带的那只手都能看到明显勒出的红肿。
盛愿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按这个进度,光是学会稳稳站在水里就要许久。
狠了心,盛愿直接解开了腰带。
提着气大步向前,一连稳稳走了半程,顿时欣喜不已。
回头盛愿扬起眉梢,正想炫耀。
脚下忽而一空。
噗通一声落进水里。
冰凉的湖水争先恐后的涌入鼻息,窒息感如同鬼魅的藤蔓牢牢缠绕着她的胸腔肺部,仿佛有千斤重压榨着所有的气息。
好黑。
好冷。
好累。
盛愿捂着喉咙,绝望的看着头顶的亮光越来越远,身子缓缓下沉。
隐隐又传来一声落水声。
谢云霆如同一条鱼快速的游到她身边将她托起,捏着她的下巴贴了过来,渡了一口气过来。
等被拖着跃出水面时。
盛愿忽而记起为何她这么怕水了,从前学那些姿态,学戏和舞蹈规矩时,她年纪小总想闹着脾气,总是偷偷在她要求练三个时辰里少练习一个时辰偷懒,往日都能瞒着偏有一日正被阿娘撞见。
她来了脾气说什么都不愿意在学这些,村里的孩童上学读书也罢,学活计的也不少,没有一个像她要学那么多的规矩,学那么难的舞姿还只能背着人练习不能在人前展示。
平日里和气的人听到她不愿再学,发了疯似的将她的头按进院子里养荷花的大缸里。
一遍一遍,直到她承诺再也不说不学,才松开按在脖颈的手。
事后烧了五六日,阿娘又成了那个和善的阿娘照顾了她五六日,眼睛都熬的凹了进去。
醒来的她多了怕水的毛病,也忘了为什么会病。
若是遇到让她惊恐,或是难过至极的事,就像呛水这事一般,无意识的将记忆遗忘掉。
村里来过一个赤脚医生,说这是惊厥离魂症。
不知为何此时又途忽然记起这段过往。
盛愿有些难过,会不会她不知不觉还有一些事被她忘记了。
“别哭,是我不好逼你太紧。”
眼角的泪被谢云霆擦着,盯着她近乎透明毫无血色的脸,那些泪水顺着他掌心的纹路一路流淌仿佛落进了心里,牵扯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盛愿想解释,她不是因为落水而哭,可谢云霆的动作太温柔,掌心贴合上来的温度刚刚好,眼眶里的水怎么都流不够。
谢云霆无奈的轻叹:“哭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练习。”
第64章 沐浴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冷的发颤,盛愿喃喃摇头:“奴婢是不是很笨?”
谢云霆喉咙滚动了两下,声音也变得低哑:“不,你学的很快。”
暖阳下,盯着她怯生生的面孔,谢云霆的眼眸几经变换,忽而改了主意:“我送你回去,这水祭不做了。”
“什么?”
盛愿张了张嘴,可谢云霆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带着她直接送回到住处。
没留下任何话转身就离开,只剩下盛愿拖着湿漉漉的衣衫站在原地。
瞧见他飞快消失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可顶着这样湿漉漉的样子实在狼狈,盛愿只能先将湿衣衫换下。
用布绞干了发,一路问了几人都不知晓谢云霆去了哪。
看了看天色,想起从早起还未去见过大少爷,便转身先去了谢云笙那。
进了帐子盛愿看了一圈没看到十五的身影。
屋里闷的透不过气,就连桌子上的茶都是冷的,盛愿急忙都窗子打开通了风,又烧了水。
“大少爷,怎么没一个人在这伺候,十五呢?”
谢云笙没回答,只是见着她就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裹让她拿走。
盛愿好奇的翻了几下瞧见了装草编的小摆件,当即便知晓这是鸿鸢留下的,忍不住欣喜,拿起那几个物件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番。
“多谢大少爷。”
谢云笙淡淡点头,目光从书上挪开片刻,随意问着今日练习的情况。
盛愿将那铁链上练习的事和狼狈落水说出来,可平日听着这话定会温柔含笑的人,今日却只坐在床榻上面无表情捏着书卷,沉默的收敛着眉眼,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再听到谢云霆跳了祝舞,才缓缓回过神。
“你说,是他亲自教你跳祝舞?”
盛愿点头。
去时她就疑惑,从头到尾都是谢云霆指导,并无旁人。
按理说这应该有宫人的专人才是。
举着书卷轻轻敲在手背上,谢云笙思索了片刻,最后目光落在盛愿脸上的笑容上,“这次春日宴,云霆果然用足了心思。”
这话说的高深莫测,盛愿听不明白。
犹豫片刻轻声说出心里的疑问:“大少爷,二少爷刚才还说让奴婢不必做水祭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举着的书卷被放下,谢云笙拧着眉,似乎有些惊讶。
过了会才淡淡摇头。
“他说这样的话,你只用听他的便是他如今有本事,许是连官家的心思都能左右了,就算当真出了差错也怪不得你。”
盛愿担心的不是她被怪罪。
而是怕谢云霆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察觉到谢云笙情绪不高,盛愿也不敢多打扰行了礼后就想离开又被谢云笙喊住。
“送你编绳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他闭上眼,嗓音喑哑,问得很轻。
见盛愿愣愣的,谢云笙才缓过神,挤出一个笑淡淡道:“只是你的好友交给我时,随口说了下东西的来历,好奇罢了。”
修长的手指指向盛愿手里的包裹。
她才后知后觉,有些奇怪大少爷竟然会关心她手里的这些小东西。
摇头着:“奴婢不知这人是男是女,只知道这人是个极好的人,性格温和,细心有耐心。”
说起这草编小样的来历,盛愿眉眼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她从小除了一副好嗓子打磨时间,几乎家里没给过她没什么能玩的东西,到了戏楼,更是日日夜夜围绕着唱曲。
在戏楼里那些日复一日的日子,多亏了这些替她打发日子。
这人每次来听戏都不打招呼,神秘兮兮的忽然出现,默默听一整日留下这东西和银子又来去无踪的消失。
有段日子,等这人来听戏成了盛愿每日里最期待的事。
只可惜,到京中之前,已经有三月没见过那人的踪迹了。
也不知她离开后,那人有没有再去听戏,又有没有发现楼里早已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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