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锡伯侯冷哼了一声,有点讥诮地看着她。
瞧这话说的,就是直接讽刺她的为人不行了?
李锦元笑了笑,既然这群人拉着她不肯放手,她也不介意将事情闹大一些了。
“妾身是不是一个榜样,并不重要,只是,妾身认为,存在这人世间,做的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已经足够。诚然,侯爷说得对,妾身是商户女,当年,相公为了求娶妾身,在他的爹娘面前花费了不少唇舌。尽管作为商户女,在诸位的眼里算不得多体面,但是,妾身在娘家也是独宠,受到爹娘无微不至的照顾。妾身的爹说过,无论成不成亲,妾身都是爹手心里的宝珠,如若在夫家过得不开心了,也随时可以和离回娘家去。”
李锦元谈及爹娘,目光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一直以来,娘家就是她最坚实的港湾。
“是,妾身承认,相公当年求娶时候的真诚,所以,这么些年,妾身也是无比诚挚地回馈给他,孝顺翁婆,甚至不惜拿自己丰厚的嫁妆支撑着侯府的开销。”
这句话,李锦元一点都没有说错。
上一世,她简直是倾其所有,为了报答岳天赐的“恩情”,她奉献出了一家人的性命,多么可笑啊!
“一句话就可以带过了?这就是儿媳妇的本职,在座的诸位,哪位少夫人不是如此呢?”锡伯侯据理力争。“而且,永宁侯府虽然没有了世子爷,但是还有一个嫡女,不是吗?”
“是啊,侯爷的意思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是要管着爹娘吧?”
锡伯侯的意思,就是永宁侯府还有岳天骄,即便没有儿媳妇也无需担心侯爷和老夫人日后的养老问题。
不过,他为了尽快将李锦元逼上绝路,所以回答得过于快了。
“因为妾身的爹常年在外经商,所以,只有妾身一个孩儿。方才侯爷也说了,嫁出去的女儿,还要管着爹娘。随着时间的流逝,爹娘的年纪越来越大,他们没有儿子,但是,妾身这个女儿可不输给儿子。再者,妾身已经收养了两个乖巧的女儿,想要认真地抚养她们长大成人。相公的好,妾身会用余生来回忆,而且,妾身今生的任务没有完成,即便是那么急匆匆地去见相公,他也会责怪妾身的……自私自利。”
最后四个字,李锦元咬得特别重。
“你你你……不知所谓!”
锡伯侯气得说不出话来,低声也说了后面四个字,仅仅只让李锦元可以听见。
不过,她也不在乎,方才该说的,以及想要说出来让小寡妇们听到的,她已经说出来了。
至于如何辨别是非,就不是她可以决断的事情了,毕竟,脑子长在不同的人的身上。
大大地哼了一声,锡伯侯不得不让李锦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这个时候,柱子上和地面上的血迹都清洗干净了。
“下面,请大理寺的万大人为诸位说说最近的案件。”
锡伯侯回到屋檐下的坐席,喝了一大口茶水,还是难平心头的郁闷。
这一次,被当众怼了回去,也让其他在座的大人看了笑话,日后还如何立威?他决定就这么坐着,看看其他讲学的时候,有没有扳回一城的机会。
万大人微微眯起眼睛,内心里面笑话锡伯侯的不堪,堂堂官衙的人,还能被这一群无知妇女欺负了?
“这段时日,京都有点不太平,连续发生了几起案件,都和未亡人有关,也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和未亡人有什么情结或者过节,之所以在这里说起案件的共同点,也就是希望诸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气神来。凶手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而且,谁也不知道下一起案件会在何时何地发生。”
万大人停顿下来,环顾四周,极其满意地看见大家的表情都是带着一丝惊恐和担忧。
“就拿最近烟柳巷子的那起案件来说,死者是一个年轻的小寡妇,那日还下着雨,满巷子的血水,让路过的行人掉了三魂七魄。大家都会猜测,谁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寡妇下重手呢?可是,这个可怜的小妇人就是被一击致命,她被自己的油纸伞打断了咽喉,死状极其恐怖。”
“万大人,今日说起这个案件,请问破获没有?那个该死的凶手有没有判斩立决?”
“是啊,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小妇人,何来深仇大恨,非要如此致人于死地?”
“妾身也听说了这个案子,阿翁也十分紧张,一直不许婆母和妾身单独出门,这一次,如若不是邀请贴,妾身还会留在府邸呢。”
听见台下的小寡妇们议论纷纷,万大人冷冷地反问道:“你们都觉得凶手的可恨,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情杀呢?有没有关注一下,是不是这个小寡妇先不守妇道,在外勾搭了奸夫呢?任何事情都很复杂,不一定就是我们第一印象决定的,所以,案件还在侦查中,如若早日抓到凶手,一定会在大理寺门口公告给诸位。”
屋檐下还有另外一个男子接过话茬:“依照本侯的想法,该案件就可以结案了,正经人家的妇人,谁会穿过那一条不正经的小巷子呢?而且,死者穿戴不整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给了凶手出手的动机。要怪,就要怪死者自己招来的。”
第187章 道德丧失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可怜的小娘子被凶手杀害,还要怪是自己穿得过于清凉,引起凶手的反感?
不用李锦元开口,已经有其他人说了:“侯爷的话过于武断,那条小巷可是连接青龙大街的捷径,如果不走小巷,可能要行走整条青龙大街,耽误不少时辰。死者定然还要做其他的事情,比如洒扫和做饭。”
“再者,如何叫做穿戴不整齐?如若有个比较的话,死者的穿戴,难不成比那些花街的小娘子还要过分?那为什么,死的却是死者呢?”
“只怕,是因为大理寺许久都未能破案,才给自己找了这样的借口吧?”
因为有了李锦元方才的一番话,全场的小寡妇们都冷静下来了,遇到问题也能够分析原因,而不是一味地被台上的人牵着鼻子走。
同样都是小寡妇,所以更能够得到共情。
听见众人议论纷纷,万大人赶紧举高手,大声说道:“好了,案件分析到此为止,接下来继续讲学。”
李锦元抬起头,看了看有点刺眼的阳光,又看了看屋檐下走动的人群。
方才,她缓缓走上台,就在扶起叶娘子的瞬间,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药粉抹在主讲席位的边沿。
其实,她还有点担心锡伯侯会絮絮叨叨地说许多,耽误时辰,他也没有说几句就被她气得再也不想说了。
好在,今儿个的太阳光也很配合,很快就照射到主讲的桌子边沿。
等众人安静下来,主讲席位的几位官爷都在等待张夫子过来。
看见锡伯侯开始抓脖子,似乎有点痒兮兮的,李锦元勾了勾嘴角,转过头看了看入场处。
不一会儿,其他几位都开始抓挠起来。
张夫子手里拿着教案,紧抿着嘴唇,还在思考等会儿如何顺利地将锡伯侯和万大人讲的圆回来。
锡伯侯觉得后背更痒,他站起身来,觉得有点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脱去了外袍,顿时觉得凉爽多了,浑身麻痒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这个时候,万大人和方才接过话茬的侯爷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麻利地脱去了外袍。
张夫子瞪大了双眼,压低了嗓音问道:“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台下都是女子,成何体统?”
话音还没有落,锡伯侯已经脱去了里衣,露出了虚胖的上半身。
“啊――这是什么讲学啊!”
台下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
张夫子气呼呼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瞪着还在脱衣衫的几位官爷,既没有能力让他们不要继续了,又没有脸面让少夫人们暂时不要动。
本以为这一次宏大的讲学,可以让自己扬名立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牵头的锡伯侯竟然当众做出这样的事情。
侯爷让他先去喝一口茶水再来,不过是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的局面了呢?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张夫子以教案遮住脸,急匆匆地逃走了。
人群里,有人再次敲响了锣鼓。
轰隆隆的吵闹声中,应邀前来听课的小寡妇们争先恐后地夺门而逃。
生怕逃得慢一些,自己的声誉会受到严重损伤。
一墙之隔的书生们,其实早就耐不住内心的急躁,想要踩着石块和梯子看看热闹,一听到锣鼓响声,再也忍不住了,几个胆子大的带头,一窝蜂地趴到墙头来看。
不看还好,一看,全部都目瞪口呆。
台下的人全部跑光了,桌椅被推翻在地上,可见她们逃走时候有多慌乱和急切。
锡伯侯抖了抖手里的衣袍,又在原地蹦Q了几下,身上的肥肉跟着上下晃动,看得人有点恶心的冲动。
“哎呀,方才那一阵,实在是又麻又痒,好烦人。”
听见锡伯侯这么说,万大人点了点头:“就是,看着这么大一座书院,许是靠近树林,虫蚁比较多,所以坐一会儿就让人不得安生。”
说完,他们又重新穿好衣衫,束好裤带。
心智陡然清澈起来,锡伯侯好奇地看了看四周:“咦,台下的人呢?都跑去哪儿了?竟然连张夫子都不在!”
爬上墙头的书生们面色铁青,讪讪地下了梯子,任其他书生们怎么问都只是摇摇头,不肯说出一个字。
确切地说,对于方才看见的景象,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
有礼有节的男子,绝对不会在陌生的小娘子面前宽衣解带、袒胸露乳,更何况,台下的还是一群悲伤的未亡人。
今日的讲学是《女德》,而他们,竟然连最起码的道德都是缺失的,还有脸去讲学!
“你们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些少夫人都很美艳,让你们震惊了?”
“看你们那个样子,莫非,张夫子竟然在讲台上打瞌睡了?”
带着好奇心,又有一批书生爬上墙头,看见主讲席位处,几位官老爷都在提裤子、系裤带,张夫子和少夫人们都不知去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脑补一下,会觉得自己都是邪恶的。
大家很有默契地撤回了梯子和垫脚石,默默地回到各自的房间去温书。
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议论比较好,否则,以后怎么掉脑袋的都不知道了。
李锦元面色惨白地回到永宁侯府,一路上,她就在想,自己到底该如何表现,才能更有戏剧性呢?
红素很不解:“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莫不是有人将老虎放入了院子里?奴婢看见那些少夫人奔出来的时候,都是又急又气的。”
“简直比猛虎还要可怕,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李锦元笑了笑,低声说道。“那些官老爷平日里在府邸养尊处优习惯了,似乎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蚊虫一般。结果,讲学只是开始了一会儿,就开始捉身上的蚊虫,丝毫都不顾及自身形象,更不顾及台下都是女人,实在是没眼看。”
“一开始,将奴婢们都赶出去,好像是多么高高在上,那些官老爷们只怕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出洋相吧?”
第188章 哭诉求情
“那你错了,就是他们没有多少能力,所以担心自己出洋相,一开始就不想让太多人看见。”
对于这个解释,红素很赞成地点了点头。
“大小姐,不是说讲学的时辰有点长,您此刻就出来了,下午还去吗?”
“回去和婆母说明一下情况,让她来决定还去不去好了。”
李锦元第一时间就去了菩提苑。
刘氏正靠在贵妃榻上,她让春兰给自己按捏着双腿,十分舒服,所以,她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本以为是侯爷提前回来了,刘氏大喜过望,整理好衣衫,站起身来,却看见是儿媳妇,不由得有点失望。
李锦元忽视掉刘氏眼里的情绪,红着眼眶,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娘,儿媳妇急匆匆地回来了。”
看见李锦元这个样子,似乎是有苦难言,刘氏内心还是有点欣喜的,想着叶筠筠回去还是煽动了锡伯侯。
一定在讲学的时候,锡伯侯或者张夫子狠狠怼过李锦元。
按耐住内心的雀跃,刘氏装出一副深沉难受的模样出来,低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说,至少要讲一天一夜的吗?”
“娘,您有所不知,锡伯侯……他,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在讲学的时候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众目睽睽之下,能够做出多无伤大雅的事情?
刘氏暗暗想着,定然是很让李锦元下不来台面。
“这个锡伯侯,他对你过分,那就是对咱们永宁侯府过分,你给娘说说,他到底怎么了?娘晚点告诉侯爷,一定要让侯爷在公事上打压锡伯侯,狠狠地为你出一口气才是。”
看着这一份虚情假意的关心,李锦元嗤之以鼻,她才不稀罕的,但是,她故意说得吞吞吐吐的,就是要误导刘氏。
“锡伯侯先是举了一个例子,说有一位木娘子的相公病逝,木娘子贞烈,追随相公而去,被皇上御赐了一枚金牌,并封赏了五百两金子给其小叔子,而且,皇上再三叮嘱,一定要照顾好木娘子的小叔子照顾好她的孩儿。”
刘氏听见这个例子,眼前一亮,这个锡伯侯例子举得好,有这么重的奖励,又是皇帝的鼓励和奖赏,一定会让李锦元觉得要学习木娘子的贞烈吧?
“这个木娘子真是一位好娘子,不知道儿媳妇怎么看待呢?”
“儿媳妇自然是拒绝的啊!”看见刘氏眼里的失望,李锦元继续说道。“尽管儿媳妇也很钦佩木娘子,但是人家毕竟是个例,每个府邸的情况又不一样。退一步来说,如若儿媳妇追随相公而去,您和阿翁觉得天骄妹妹可以赡养你们吗?她在昌平侯府都过得不太顺心,您又忍心给她增添负担吗?再者,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皇上的奖赏如若给了卓群弟弟,您觉得他受得起这一份托付吗?”
刘氏的嘴巴动了动,她仔细地想了想,李锦元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相反,句句在理。
岳天骄无所出,自幼被娇宠惯了,花银子如流水,在昌平侯府本来也不受婆母待见,相公更是有个心上人,地位不稳固,随时都会有被婆家休弃的可能。
卓群是二房的孩儿,也确实是岳府的男子,如若交给他赏金,定然日后由卓群来管理侯府,再有李锦元嫁妆的加持,二房岂不是立即做大做强了?
刘氏是断然不允许王氏骑在自己头上撒野的!
最关键的是,李锦元跟随岳天赐去了,亲家岂不是要过来大吵大闹,别说后续的金银进账了,肯定连嫁妆都要要回去,侯府拿什么财物撑着?
眼下,有李锦元在侯府,尽管她说什么开源节流,日日要全府上下节约有度,起码还过得去,一旦没有多余的银两,哪里还能够买润肤膏和新衣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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