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无比安静,白庭月只是冰冷开口。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我演戏?”
“你享受了白家倒闭的特权,才能在这里安然无恙说出这话,你是不是以为我傻到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你自欺欺人,就能当一切真相掩盖。”
“还是那句话,你真是蠢到家了。”
她最后一句话充满讥讽,而宋执眸光晦暗,其中波涛翻涌,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
“我已经在尽力帮你了,你没看出来吗?我听你的话,抢走宋氏的项目,任由父亲和叔叔责骂也绝不松口。”
“我以为你是理解我的。”
白庭月环抱双臂,巴掌大的小脸上依旧满是冷意,忽然嗤笑出声。
“你说这话,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要是换做你,在家破人亡之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宛若天地之间的孤魂一般。”
“而你们宋家正在大肆庆祝收购白氏,热闹的音乐声和欢快的鞭炮,所有人都身处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可我的父母却永远埋在冰冷的泥土之中,再也无法醒来,你让我如何理解你。”
这一句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砸在宋执的头顶之上,他面色难看,唇瓣蠕动,却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辩驳的话。
因为这一切都是事实。
台风天的挽留
轰隆一声,外面电闪雷鸣,宋执立在灯光之下,一股寒意却从脚心传到全身,最后浑身冰冷到了极致。
“阿月,你知道,明明不是那样……我从未想过离婚。”
白庭月望着宋执,忽然笑了下,但笑意不达眼底,疏离而又清冷。
“无论如何,我们离婚才是最好的结局,互相给对方留些体面与美好的记忆,别到头来,只剩下恨。”
“你也知道的,我并不想恨你。”
她一头如墨青丝微微挽起,脖颈处的肌肤瓷白如玉,温婉中透着一丝丝彻骨寒意。
白庭月不想伪装时,那便如同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永远无法触及。
宋执垂眸不语,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有些看不透。
“只要不离婚,我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的,阿月,你别这样,我们怎么不能像之前那般……”
白庭月轻轻一笑,低声呢喃。
“回不去的,我们各自有各自的追求与目标,何必苦苦纠缠。”
“无论你在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都会搬出这里。”
她收敛目光,不再去看宋执,毅然决然转身,清瘦身躯略带冷意。
别墅门打开那一瞬间,雨点裹挟着寒风吹拂进来,不断吹拂白庭月的发丝。
白庭月撑着雨伞走出去,裙摆沾染上雨水,透着凉意袭来。
“阿月!”
她身后忽然响起宋执的呼唤声。
等她转过头,就看见宋执高大身躯靠近,白衬衫贴在精壮有力的身躯之上,发丝被雨水打湿。
雨水顺着宋执发丝,沿着脸颊滑落,他扑通一下跪在雨夜之中,挺拔身躯微微垮下。
宋执仰头望着撑伞的白庭月,仿佛仰望着自己心中最纯洁又至高无上的神女。
他一向风流的狭长眼眸浮现哀痛与卑微,眼尾染上绯红,宛若一只可怜即将被抛弃的大狗狗。
“阿月,别丢下我。”
闪电轰鸣,两人的脸忽明忽暗,白庭月心口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热流,充斥在胸腔之中。
她不知道这是何等情绪,但能确认的是――自己在心疼宋执。
宋执漆黑瞳孔紧盯着白庭月,最后看得白庭月错开视线,语气柔柔但依旧透着冷意。
“你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卑微了吗?你不该是这样的,阿执。”
“阿执,你要迎着阳光活下去――”
她语气一顿,怅然幽幽吐出一句话。
“别像我一样。”
如今宋氏已经倒闭,宋执的公司也即将面临撤资危机。
宋执好似跟当年事情并没有关系,至少白庭月下意识觉得他没有做。
这背后,或许就是那心狠手辣又愚蠢的宋在野。
或者以及宋景怀夫妻。
而她白庭月早就洗刷不掉沾染上的黑暗。
倘若有一人需要保持鲜活干净,那就是宋执吧。
白庭月垂下眼眸,不再多言,转身朝着路旁停放的搬家货车走去。
门口等候的货车不断闪着大灯,司机穿着雨衣忙不迭走过来,站在风中都有几分摇摇欲坠。
“白小姐,台风提前到了,恐怕搬不了家,货车我都需要停放到那边一楼停车场了,已经联系好位置。”
“您看,要不改天?”
白庭月长叹一声应答:“那你注意安全。”
货车在雷电轰轰之中离开,白庭月撑着伞缓缓转身,目光停留在依旧屹立在暴雨中的宋执。
他几乎已经浑身湿透,垂首而跪,狼狈又可怜,全然没有婚前潇洒翩翩公子的模样。
白庭月撑着黑伞笼罩在宋执头上,语气温温柔柔,仿佛刚才一切并没有发生一般。
“现在撑伞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宋执抬眸望去,漆黑晦暗瞳孔渐渐泛起光亮。
“阿月,你回来了,是舍不得离开吗?”
他扶着膝盖飞快起身,伸手想要抱住白庭月,可手又顿在原地,笑容卑微可怜一笑。
“我身上都湿透了,还是别打湿你的衣服,我,我们回家吧?”
白庭月抿唇点头,心口酸胀得厉害,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就当是最后的夜晚,借此来告别这荒唐滑稽的婚姻。
别墅门被关上,宋执关紧门窗,拉上厚重窗帘,周围顿时暗下来,那架势仿佛生怕任何人抢走白庭月,只想将她私人拥有。
他又去开灯,将整个别墅照得亮堂堂,眼眸晶亮望向白庭月。
“阿月别害怕,有我在。”
白庭月望着宋执,周围愈发明亮的灯光,反而将其映照得分外狼狈不堪。
“乖,你该去换一身衣服了。”
她语气就像哄小孩一般,可又透着一些不真切。
宋执明明知道白庭月只是在敷衍自己,但还是不愿意接受,依旧自欺欺人。
他眉眼弯了下,嘴角笑意加深。
“我听阿月的。”
说完这话,宋执单手解开衬衫扣子,渐渐露出宽肩窄腰的身躯。
他将湿透的衬衫扔在大理石地面之上,赤足逼近白庭月。
“阿月,你不会离开了,是吗?”
白庭月与其对视,目光还是会不受控制落在他身躯之上。
晶莹水珠从刀削斧劈一般的五官上滑落,途经锁骨,最终从胸膛缓慢滑落。
空气中气氛仿佛荡漾开暧昧涟漪,驱散雨水的冷冽。
见状,白庭月忙不迭错开视线,淡淡回答:“不会。”
“今晚台风。”
她的意思是外头刮着台风,自己压根离开不了。
但白庭月又怎么不是自欺欺人呢。
只要她想离开就能彻底离开这里,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心疼宋执,舍不得离开,想给他们之间的关系画出完美的句号。
“你去洗澡吧,别冷着了。”
宋执缓步靠近,小心翼翼牵住白庭月的手,平日里温热的手掌透着冰冷。
“那你在房间等我。”
反正白庭月已经打算留下,就不会在意到底在哪里等。
于是两人进入房间,白庭月被宋执小心翼翼安顿在床上,如同洋娃娃一般任由他摆布,只是用一双漆黑的瞳孔盯着他。
画上完美句号
瞧见白庭月这般,宋执俯身在她额头处落下一吻。
“既然已经答应留下,那就好好陪陪我,阿月,再给我一次机会。”
白庭月并未说话,但也没有拒绝。
最后宋执依依不舍的进了浴室。
纵使浴室门关上,凉气也透过门缝传过来,白庭月纤细手指搭在被子之上,卷翘的睫毛微微颤。
她似乎依旧能感觉到刚才宋执留下的吻,指尖轻轻碰触。
宋执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走出来,身上的浴巾松垮垮的穿着。
他一边用干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向白庭月所在的方向。
可他刚一靠近,手中动作一顿,一颗心高高悬起,摇摇晃晃不得所终。
因为此刻床上空无一人。
“阿月!”
宋执丢下毛巾,飞快朝门外奔去,仿佛即将失去最珍视在意的存在一般。
等他踏入昏暗的客厅,一颗心这才稳了回去,因为此刻白庭月正在厨房忙碌。
她秀发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窈窕的身姿在黑夜中越发清晰。
白庭月静静站在灶台前,纤细手指搅动着眼前的姜汤,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
宋执上前伸手搭在她腰肢之上,刚洗完的头裹挟着清新的香气搭在她肩头,高挺鼻梁微微蹭了蹭她的颈窝。
“我以为你走了,阿月。”
白庭月依旧淡定搅动着手中的姜汤,“喝点姜汤驱寒。”
“让开,姜汤好了。”
得到白庭月这话,宋执这才松开她顺势来到灶台前,嗓音温柔。
“我来就行,你别烫到了。”
白庭月也没有强迫任由宋执端着姜汤来到餐桌,随即抬脚就要回房间休息。
“阿月。”
宋执唤了一声,语气略显卑微。
“你坐下来陪陪我。”
白庭月眉眼柔和下来,长叹一声后,“好。”
外头的暴雨不断拍打在厚重玻璃之上,发出沉闷尖锐的动静。
风声呼啸,灯光明亮的别墅之内反而显得越发安静美好。
外头的人因为台风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因此出不去,仿佛隔绝掉了一切。
白庭月显得自在许多,手指随意托住巴掌大的小脸,散落的发丝给她平添了几分温婉。
宋执动作优雅地喝着姜汤,身上的睡衣微微敞开,一切若隐若现,反而透着魅惑。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反而没有显得丝毫尴尬。
见宋执喝完,白庭月起身淡淡一笑道:“喝完了,也该休息了,好好睡一觉。”
等她走出去几步,手腕忽然被抓住。
或许是姜汤起了作用,宋执体温回暖。
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瞳孔,透着炙热让人胆战心惊。
白庭月对上那双瞳孔,不由心头一颤,忙不迭收敛目光。
宋执手一用力,就径直将白庭月拉入怀中,温热呼吸喷洒在脸颊之上。
他微微垂首,嗓音低沉嘶哑,透着一丝丝禁欲。
“阿月,我们重头再来,不管宋家和白家的恩怨,只是我们自己,可以吗?”
白庭月手抵住宋执胸膛,缓慢上移,动作万般柔情,可脸上满是冷若寒冰的表情。
“宋执,都是成年人了,别那么天真和幼稚了,这是不可能的。”
此话一出,宋执手下用力,眸光晦暗几分,仿佛要将白庭月清瘦身躯狠狠嵌入怀中,再也不让她与自己分开。
白庭月感觉到宋执在用力,冰冷唤了一句。
“宋执。”
她语气变了,变得有些阴沉冰冷,而且喊的是――宋执。
宋执呼吸停滞几分,径直覆上来,带着难以知否的霸道。
一如过往那般。
可白庭月伸手挡住他的靠近,瞳孔中满是冰冷。
“我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取决于你。”
宋执动作顿住,眼底晦暗化开,缓慢吐出一句话。
“阿月。”
“我们聊聊,可以吗?”
既然白庭月要给他们之间的关系画上完美句号,那就应该彻底聊透一切。
白庭月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即点头应答。
“好。”
于是两人就这样在沙发上坐下,宋执用米白毛毯将白庭月包裹住,又将其抱在怀中。
他指腹缓慢抚摸着白庭月如墨发丝,眉梢眼角都是温柔,就像他们刚结婚那般。
那时候,两人之间气氛融洽甜蜜,是宋执最满意的时候。
“阿月,现在就像是刚结婚那会,我真的很怀念那时候的美好。”
白庭月调整一下坐姿,语气淡淡戳破他的开心。
“我最讨厌那时候。”
因为那时候,她在极力伪装,一切仿佛近在咫尺,每日处于煎熬与期待。
同时又生出畏惧。
她又在畏惧一切近在咫尺,却又在陡然间失去一切。
白庭月经历过一次,不想再重蹈覆辙。
那时,她整夜整夜睡不着,徒劳坐在床边,听着宋执平缓幸福的呼吸声。
宋执听闻这话,神情不由一顿,垂眸扯出笑容回应。
“为什么呢?”
他语气明明带着坦然,却听得让人有些心酸晦涩,如同明明红艳艳的果子,可入口便是涩口的,难以张嘴的。
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
白庭月心口一颤,面上依旧不显回答。
“因为一切伪装即将结束,所以觉得度日如年,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的。”
她在想,若是今晚能让宋执成功签下离婚协议,那也是极好的。
宋执手指渐渐收紧,语气带着些僵硬与自欺欺人。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最开心?”
他以为至少是宋家出事前,应该是在大学里当首席的时候。
可未曾想到,白庭月笑了下,缓缓吐出一句话。
“未来的我,应该是开心的。”
宋执愣了下,紧接着听闻白庭月继续道。
“因为一切即将结束。”
闻言,宋执的心如同钝刀子在割一般疼痛,明明心口酸涩到想哭,可就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不应该哭的。
“阿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执语气中透着一丝丝颤抖,仿佛想要确认什么。
“重要吗?反正我都知道了。”
宋执一字一顿开口:“我想知道。”
白庭月忽然眉眼弯弯一笑,侧头与宋执对视,同样一字一顿回答。
“那我告诉你,我是在答应和你在一起那天发现的。”
她没有说清楚,究竟是答应告白之前,还是之后。
这对于宋执来说,是两种不同概念。
若是白庭月在告白前,那这场相爱在一开始就是无尽的荒唐与谎言。
可若是告白后,那宋执该是欣喜的,至少白庭月有一瞬间,是在真心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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