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最终还是被他亲手葬送了。
“我的父母,代表着所有一切美好的过往,让槿华和他们在一起,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事情。”
“但是,这也无法改变你杀死她的事实。”夏依依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你不过是自私地想她永远陪在你身边,甚至死后也无法离开你,不管你怎么掩饰,你都是个残忍,杀人凶手。
连家良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不再说话。
“既然槿华当年愿意给你一次机会,那我也会遵守她的意愿。樊东来,你愿意去自首吗?”樊易辰问。
被称作樊东来的那个男人紧紧地闭上眼睛默默地站着,良久,他终于睁开眼睛,徐徐地吐出两个字。
“愿意。”
第三十四章 尾声
一周后,溧水县常家镇。
常家夫妻是合葬的,墓地依山而建,修整得干净利落,墓旁还有一座小小的坟茔,上面写着:爱女常茵茵之墓。两个坟茔都放了鲜花,显然刚刚有人来过。
韩伟林立在墓前,默默地看着墓碑出神,他的身后,赵凯气喘吁吁地跟着上来。他虽然比韩伟林年轻,但一爬起山来却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韩队,我们为什么要赶那么远的路跑到这里?”赵凯问。
“连家良虽然自首了,但他犯下的命案里还有许多没办法解释的地方。”韩伟林说着,指着常家夫妻的墓碑说。
“你看,墓碑上的落款。”
赵凯仔细一看,墓碑的落款写的是:孝女常滢滢敬立。
“果然是她!”
“这整个案子布局精巧,环环相扣,而且深谙人性,一步步地把连家良逼到了绝路,不愧是高手的布局啊!”
“韩队,你认为是夏依依,不,常滢滢设计让连家良承认了谋杀涂槿华和涂惠珍?”
“我不敢肯定,但连家一连出了两件命案,而一切的起因都和她的到来有关,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连家琪呢,到底是谁杀了她?”
韩伟林没有马上回答,他抬头仰望着头顶那方晴朗的蓝天,苦笑了一下。
“我们是警察,抓捕罪犯需要讲证据,因此,我只能合理推断。连家琪身上一共中了7刀,其中有两刀的力量很弱,可能来自夏依依;而两外两刀冯鑫说像是男人所为,于是,我查了一下和夏依依同时出现在连家的两外两个人,厨师方诚和戴姨妈的护工孙小姐。”
韩伟林拿出手机递给赵凯,上面显示了两人的背景资料。
“方诚原名樊易辰,父亲早逝,母亲和哥哥因为一场大火去世,他被亲戚收留,后来成为一名影视特效师和道具师。你知道他来自哪里吗?樊家村,他是那场大火唯一的幸存者。“
“这就说得通了,他肯定精通化妆术和特效,这就是连家良总是看到幻象的原因。”
“那还有两刀呢?最致命的那两刀。”赵凯抑制不住谜题即将解开的兴奋。
“你记得肖建棠说过,有一个被连家琪设计引产,最后从医院的楼顶跳下来的那个女孩子吗?”
“记得,姓于。”
“我也查了一下她的背景,她有一个姐姐,名叫于敏,是省城一名外科医生。半年前从医院里辞职,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致命的那两刀非常精准,应该是一个熟知人体结构的人所为,所以,她最有可能。”
“可是,她是怎么进入连家别墅的?”赵凯很疑惑。
韩伟林拿出手机,给赵凯看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穿着白大褂,严肃干练。
“孙小姐?”赵凯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孙小姐的模样后突然灵机一动。
“我明白了,是樊易辰用高明的化妆术,让孙小姐看起来像涂槿华呢!”
“我认为这是很有可能的。而且,你知道她为什么辞职吗?医院的人说,她得了胰腺癌,已经是晚期了。前几天,她乘坐高铁回到了老家,应该是准备在那里度过余下的日子。”
清风吹拂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野菊花沉默绽放,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鸡鸣狗吠。韩伟林和赵凯都沉默着,静静地回想着这个案子里的前尘往事。良久,韩伟林向着常医生夫妇的坟茔微微鞠躬,然后转身招呼赵凯。
“不早了,我们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回星城。”
星城,一心画廊。画家顾熙然的画作正在试展,这是他沉寂多年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试展的观众都是他亲笔写了邀请函的人。被邀请的人一开始并不了解画展的主题,可是,当他们走进画廊,看到那挂在墙上一幅又一幅的肖像画时,顿时恍然大悟。
那是一幅又一幅的涂槿华,不同的站姿,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场景,画里的她时而端庄大气,时而活泼灵动,时而抱着一双儿女满脸的幸福和慈爱。
而此次试展被邀请的观众,全都是涂槿华的旧识。
顾熙然一扫从前的浮夸,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休闲套装,和每个人轻声交流。那张从前挂在连家会客厅的画像摆在画廊最显眼的位置,那是他凭着记忆重新绘制的,画中的涂槿华和之前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半朵木槿花。
一个女子站在画作前定定地看着,她扎着马尾,穿着一条淡青色的连衣裙,曲线玲珑却淡雅素净。顾熙然走到她的身边,默默地和她一同欣赏着画像。
“你很想念她,对吗?”夏依依说。
“是的,她心直口快,有时候会发小姐脾气,但对朋友,对亲人都非常好。”顾熙然说着,神情哀伤。
“我猜她的失踪,让你很难过。”夏依依回过头来,眼神有毫不掩饰的悲悯。顾熙然突然哽咽,过了好一会才哑着嗓子开口。
“她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却不知道我一直爱着她。失去她,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夏依依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哦,对了,建棠有一样东西让我交给你。”顾熙然说。
“哦,他人呢?”夏依依好奇问。
“这家伙已经离开星城了,他卖掉了所有的产业,买了辆房车,说要尽情享受自由。”
顾熙然走到一个柜子前,拿出一个纸皮盒交给夏依依。
“这是他在连家仓库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的,他说你可能会感兴趣。”
离开了一心画廊,夏依依回到了暂住的酒店。她打开那纸盒,吃惊地发现那是一个金珐琅宝石古董首饰盒,里面空空如也。
“奇怪,肖建棠为什么给我这个?”
正疑惑着,她突然看到了首饰盒内的小小铜镜。
“镜子?”
她心念一动,伸手在镜子周围摸索着,镜子的边缘并不平整,摸上去总有些凹凹凸凸的感觉。她仔细打量着,发现底部有些奇怪的东西。她找到了一个镊子,轻轻地把塞在镜子后面的东西小心地夹了出来。
那是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里面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子的表情严肃,眼神里满是戒备,带着一种和年龄极不相衬的老成。女孩子站在他的身边,瘦瘦小小的,带着怯生生的笑容,一只手拽着男孩子的衣襟。
虽然年代久远,夏依依还是一眼认出了照片中的两个人,一个是连家良,一个是连家琪,她把照片翻过来,果然,背面写着:1992年7月,寒水县,樊家村祠堂。
三天后,星城看守所外,连咏华默默地走出来,眼神中满是愤怒和伤痛。夏依依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但咏华却突然向她走来。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问,语气中满是愤怒。
“不,我只是想来告诉你,这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日子,但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夏依依真诚地说。
“我的人生变成了一个笑话,我的父亲是个杀人狂魔,我母亲死在他受伤,你怎么知道一起都会好起来?”
“我不知道,但你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母亲,我相信,你更像她。”
咏华的愤怒瞬间消失了,她深深地看着夏依依。
“任何时候,都应该多看事情好的一面,这不会让你的人生更容易,但你只能这么做。”夏依依说着,朝她微笑点头,转身离开。
三天后,省城机场的咖啡厅内,常滢滢和樊易辰坐在靠窗的桌子旁,两人都默不作声。
“对不起,为了复仇,让你和他生活了那么久。”
常滢滢淡淡一笑,明媚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不必道歉,你不是一直都在暗中保护我吗?最重要的是,如果你没有来找我,此时的我已经去陪爸爸妈妈和茵茵了。“她说着,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些细细的伤痕。
“爸妈和妹妹出事后,我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怨恨,却没想过还能用这种方式来直面它。谢谢你,帮助我找回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樊易辰说。
“我想开一所象棋学校,我想,这是父亲最想看到的。”
说到这里,她低头看看手表,然后微笑着站起来,伸出手和和樊易辰握了握。
“保重,要常联络。”
机场大厅内,一道道匆忙的身影交错穿梭。常滢滢推着行李箱,脚步轻盈地朝安检口走去,樊易辰站在咖啡厅门口,双手插着上衣口袋上,默默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如同一个守护天使。
突然,他哼起了一首歌。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
重重的壳裹着轻轻的仰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
让风吹干流过的泪和汗
总有一天我要属于我的天”
熙熙攘攘的机场,有人离开,有人回来,或含泪告别,或幸福相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在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行。樊易辰边轻哼着歌,边迈着微跛的步伐穿行其中,很快,他便走出了航站楼,消失在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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