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远一本正经:“施主着相了。咱们夫妻,再加人家两个,在咱们家这么个密闭空间,你不替他们感到尴尬和局促吗?再来个人,就显得没那么刻意了,幸福的家庭,收留了几个单身狗过个周末而已。”
“可小钱……”蒋易萌“啧”了一声。
“这个人选非常重要,”凌思远越发来劲,“你想你认识的姑娘,都那么美丽那么高雅的,再找个来,把张一整迷糊了。但是小钱来就不一样了,你想任何男人和小钱放一块,傻姑娘都知道选哪个。”
“啧啧,真会挽尊。”
凌思远无奈:“大凡能找着旁人,我还能找他么?本来找了小李,他那么有眼色,能跟我配合,结果人陪女朋友旅游去了,找小宋,小宋回老家了。最后只有他,自己撞上来了啊。没事儿,喊他来白吃白玩,能出什么毛病?”
切水果的活儿只剩一点收尾,凌思远不让张一再去,张一洗了手坐在一边。陆柚见了张一就尴尬,又提起车的事,她刚起个头,张一就截住她。
“大家都是朋友嘛,不要再提了。”
凌思远接了电话,跟蒋易萌交代一声:“小钱来了,让我下去接他。”
张一起身:“我和你一起。”
蒋易萌止住他:“不用,他自己去就可以。你该吃吃该喝喝,别拘束啊。”
张一真的很拘束,女孩子说话他不仅插不上嘴,听着也很窘迫,虽然也没什么私密话题。
他坐在这儿,蒋易萌隔几句还要招呼他吃喝,不能和陆柚尽情聊天。
他起身在屋里走几步,像是在看装修,其实这房子装修时候他来过很多次,凌思远身在外地,经常委托他来帮忙看看,只担心父母擅做主张乱改。
即使这样,这个家里和刚装修完也很不一样了。次卧来有个小双人床,有个书桌。双人床被蒋易萌请出去了,夫妻俩回来没开工,这就成了游戏房。一边改成一张大悬浮桌,并排放着两台台式机,像两个电竞位。另一边太阳照得到的地方做了地台,七零八散地摆着些大毛绒玩具和游戏机,看了一半的书,虽然凌乱,但很温馨。
再往里就是卧室了,张一不好再看,又回了客厅。陆柚的腼腆只是一时,这会儿已经盘腿儿坐在沙发上,眉飞色舞地跟蒋易萌小声说话。麦格教授和她似乎很熟,蹲坐在她和蒋易萌之间。陆柚轻轻摸摸她的头,她也不躲。
待遇比张一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蒋易萌和张一网友相见,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骂凌思远和小钱怎么还不回来,嘴上又尴尬招呼:“张一你别拘束啊,吃水果。家里是不是太乱了?”
“没有,很温馨啊。”
陆柚离果盘更近些,端起来让张一挑,他赶紧接过来,拿了一块儿哈密瓜,把果盘放回桌子上。
“张哥是哪个科室的?”
“我……乳甲科。”
陆柚没听懂:“什么?”
“我在第一医院乳腺与甲状腺中心,就……主要是治疗乳腺结节之类的。”
张一从没在医院外对着一个年轻姑娘介绍自己的职业,所以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羞于启齿。他有些忐忑地观察陆柚的表情。
陆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凌思远开门进来了。
凌思远手里抱着一箱可乐,张一走几步去替他接着。他身后跟着个麻杆儿一样的男人,看着足有两米,腿短上身长,手里拎着几个苹果。
进门先四处打量了一圈,笑道:“你们家还挺难找,这房子不错。姐你能跟我哥,算抄着了,一结婚就住这么大房子。”
张一记得这房子是两家合买的,蒋易萌毫不介意,张一也犯不上多嘴。凌思远纠正他:“能住上这房子是我托了你姐的福。”
小钱不以为意,举起手里的苹果:“买了点水果,有寓意,祝你们平平安安,六六大顺。”
他自己被自己逗乐,大家都应景地随着笑起来。
他又说:“那可乐早点喝啊,还有十五天过期,不过真过期了也没事。”
5.唱和
有了小钱这个人,这个家的气氛就被盘活了。
他毫不认生,坐在陆柚身边。连壳端着一房榴莲在手里吃,问陆柚要不要。
陆柚摇摇头,他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钱马让,跟凌哥蒋姐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工地上一块儿喂蚊子喂出来的交情。咱们加个微信。”
陆柚拿过手机,两人扫码。张一坐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也丝毫没有想借着这波一块儿加个微信的意思,凌思远看得暗暗心急。
“你微信名叫柚柚。”
“是,我叫陆柚。”陆柚客气地自我介绍。
“做什么?”
“做审计。”
小钱一拍大腿:“这工作好啊,啥时候弄到咱们公司去审审,看看那些人有没有小九九。”
凌思远和蒋易萌都没接茬,陆柚解释:“我们这个工作和经侦还是有区别的,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
小钱浑不在意,他本就是随口说说,他转过来问张一:“哥们儿,你是干什么的?”
张一没想到同样的尴尬一天还能重复两次,陆柚看向他,脸上倒有点狡黠笑意。
她仿佛在看他笑话。
张一看到她的眼神,脸色更红。他强忍着,又说了一遍。
“啧啧,真是好工作。全市的妹子,你都能摸,哈哈哈哈……是不是遇上漂亮的,就得多摸一会儿?哈哈哈……”
蒋易萌看向凌思远,凌思远有些坐不住。虽然小钱在工地上就油腻不靠谱满嘴跑火车,他也没想到他能这么不靠谱。
张一赶忙摇手:“不是,触诊我们不会随便乱用的,主要还是影像检验为主,我们都是有职业道德的。而且,异性检查也会有护士在场。”
凌思远打圆场:“好了,大家都来了,我和萌萌早晨还没吃饭,咱们都早些吃吧。”
年轻人相聚,吃火锅最适宜。凌思远买了吃火锅的各种食材,又弄了些冷食做补充,丰盛地摆了一大桌子。
钱马让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对陆柚非常殷勤,一会儿要给陆柚夹肉,一会儿非要陆柚尝尝他面前那盘炸藕盒。
小钱和陆柚开车了不喝酒,张一也就不喝了。小钱吃得很快活,一双筷子好像在锅里生根。张一有些洁癖,吃了一会儿就没了胃口,吃了点卤牛肉充饥。钱马让浑然不知,还一直问陆柚为什么只吃熏鲅鱼。
陆柚得体笑答:“熏鲅鱼好吃。”
凌思远做东家做成这样,有些恼怒也没法说,故而接话道:“小陆儿有眼光,熏鲅鱼是我独门秘方,喜欢就多吃点。”
大家稀里糊涂地吃完饭,几个人打麻将的心思都很淡了,小钱一叠声儿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凌思远只好摆起来。
“五个人,怎么打?”
张一赶紧说他不会,小钱笑:“这有什么不会?我们在工地上,经常打,有时候也讲点小钱,赢家做个小东,打打牙祭。”
众人说着就落座,蒋易萌没忍住,向陆柚翻了个白眼。
蒋易萌坐在凌思远对面,陆柚和小钱对坐,张一自然地搬了椅子坐在钱马让和凌思远中间。
钱马让嚷起来:“你们两口子别对面坐,眉来眼去的,只我和柚柚吃亏。”
陆柚笑得很温柔:“不怕,我也不会,就是学学。”
钱马让大包大揽:“你坐得离我近,我教你。”
陆柚大大方方地起身,蒋易萌想跟她换,她却要和凌思远换。张一和小钱陆柚最不熟,不好意思坐在他们中间,刚要起身,陆柚道:“张医生坐着吧,我不太会,让小钱哥教咱们俩吧。”
张一说是不会,之前看别人打过,来之前也查了规则,陆柚打得也并不快,张一看的似懂非懂。
第一局到结尾,他看出来陆柚一直在给钱马让喂牌,他内心不喜欢让钱马让赢,心里有些着急。陆柚不温不火,出错了就“哎呀”一声,下一张还是打错。不一会儿,钱马让把牌一推,得意道:“柚柚给我点炮了!”
算下来,陆柚输惨。她毫不在意,笑靥如花:“哎呀,我不该这么打。幸好不赌钱,要赌钱,我可输惨了。”
钱马让上劲儿:“不赌钱,咱们也得赌点什么。不然贴纸条?”
凌思远嫌弃:“别了,太恶心了。”
蒋易萌明显感觉陆柚没发挥出真实水平,猜到她另有打算,既然钱马让上赶着,她就凑趣道:“赌喝可乐怎么样,正好小钱拿了可乐来。谁输了就喝一听,反正快乐水甜滋滋,喝不坏人。”
张一看不懂麻将但能看懂眉眼官司,钱马让太讨厌,现在是四个人在难受着陪他玩。他起身去把一箱可乐抱过来,说他负责给大家开罐。
陆柚举杯认罚:“我喝四听太撑,第一圈也没说,我耍个赖喝一听吧。”
钱马让飘飘然打开一罐:“我陪柚柚喝一个,正好也渴了。”
四人重整山河,钱马让乘胜追击,牌风更加大胆,把张一看得云里雾里。
钱马让得意之余,低声向张一传授牌技,不留神给陆柚点了炮。
“钱哥该不会是在让我吧?”
钱马让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暗示就是这么回事,嘴上说没有,潇洒地喝了一听:“没事儿,就当解渴了。”
张一赶紧又开一听续上,钱马让口渴也喝,输牌也喝。张一从看牌到看戏,渐渐找到乐趣,牌局风向转变,陆柚手气渐旺,每局要什么来什么,加倍之上还有超级加倍,饮料几乎都落到钱马让肚里。
她得意的时候,会笑得露出虎牙,看着娇憨。
钱马让吃饭时候吃得就不少,咣咣灌了好几听可乐,又口渴又恶心。两圈打完,他就有点为难神色了。
“歇歇,我喝口水去。柚柚挺会啊,小看你了。”
陆柚快乐极了:“钱哥是不是故意给我喂牌啊,我从来没这么顺过,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期吧?”
钱马让立即相信,表情也自矜了起来:“这种小牌,玩儿就是了。”
张一暗笑。扮猪吃老虎,被陆柚玩儿明白了。
蒋易萌伸懒腰,说坐累了溜达会儿,凌思远也说要吃块西瓜解渴。钱马让又端起一房榴莲,大概是真的撑得很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陆柚说还想再玩,饮料还有些呢。
钱马让看了一眼钟,说不早了,后面还有别的事,该告辞了。
张一也一道告辞。他本以为要喝酒所以没开车,凌思远说要送他。钱马让说他可以送张一回家,让凌思远不要折腾了。
两人要往外走,陆柚没有走的意思,在门口送他们。钱马让又说:“那块榴莲我吃了一半,放你们家就扔了,我带上吧。也挺贵的。”
凌思远说洗了好多水果都没吃完,等一会儿,大家分分。
张一嫌麻烦,说不要,他们闹哄哄地找东西分水果,陆柚和张一不在意,呆站在一边看着。陆柚打破僵局,问道:“张医生,是不是就咱们俩没加微信了?”
张一赶紧掏手机,打开二维码递上去,等陆柚发申请来。麦格教授站在张一脚边,张一还是没忍住,在她脑袋上捋了一把。
麦格教授没躲得了,对张一怒目而视。
凌思远把香蕉都给张一带上了,蛋糕切了一块留下,其余给张一带走:“我跟萌萌回来都胖了,要控制饮食,这个你爱吃,给你带回去吃吧。”
钱马让心里有点不忿张一独享大半个蛋糕,进了电梯里还说了好几句说张一吃不完之类的话,张一没理他。
上了车,他又自信开口:“今天这局,我知道,凌哥是想给我介绍对象。这姑娘看着随和,骨子里娇气呢,处一处再看吧。”
张一惊诧,陆柚和钱马让,是两个物种吧?凌思远两口子但凡没跟陆柚有仇,是不能干出这事儿的。
他停了好久,淡淡地回了一句:“是么?”
“是啊,不过估计她对我印象不错,你瞧见了没,打麻将的时候,她老想着压我一头,这就是对我有意思的表现。现在的姑娘都这样,要强,其实是一种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张一不懂,不想接茬,转移话题:“我家在留金台,钱哥你看哪里合适给我放下就行,我溜达溜达,还能买点东西。”
“留金台?医生真是好职业……红包没少拿吧?”
张一心情复杂,懒得解释,却不愿将错就错,只好信口胡诌:“家里的老房子拆来的,最小户型,布局不好。不好卖,才留到现在。”
钱马让顺势说:“那是,好地段的破房子,住起来也是得有耐心。行啦,我就给你放这儿了,我要左拐,你是不是要直行?”
张一强忍心中惊愕,道谢下车。他都不知道他坐这一里地是图什么,离家还有好远,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陆柚和蒋易萌坐在书房地台上,靠着毛绒玩具聊天,凌思远重新送了水果来。
“谢谢凌大哥,凌大哥真贤惠啊,”陆柚朝着蒋易萌挤眉弄眼,“要我去帮忙吗?”
“哪能让娘家人干活儿,晚上我不得被打死啊?坐吧,晚上要吃什么?我准备准备。中午那些都给小钱带走了。”
“不吃了,又是可乐又是火锅又是水果,晚上可不能再吃了。”
凌思远关门退出去,麦格教授慵懒地躺在蒋易萌怀里,陆柚笑:“说吧,今天摆这鸿门宴,什么居心?”
蒋易萌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居心?”
“不说是不是?”陆柚作势要胳肢她,“我来了!”
“哎呀,能有什么居心,总不能把你介绍给钱马让吧?等会儿我跟凌思远算账,都他出的馊主意。话说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陆柚笑而不语,在这个时候想起和张一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她自己都有点脸红了。过了一会儿,她笑:“可……有点尴尬吧?”
“尴尬什么?你就按你自己的感觉嘛。”
“我都没跟他说过话,能有什么感觉?”
“可你们不是加微信了吗?”蒋易萌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我那天想想,他挺符合你刚上高中那时候的审美。你那会儿不就喜欢这种,个子高腿长,手指纤瘦,气质温和的男的么,最好是科学家,或者医生,或者律师,吵架也会温柔地讲道理的那种……”
蒋易萌学着少女陆柚的口吻说这段话,陆柚把脸捂在枕头上笑:“你知道的太多了,灭口。”
嘻哈够了,陆柚有些怅然:“现在对任何人,好像都没有这种心思了。”
蒋易萌急了:“这都多久了,你还惦记……”
“别扯东扯西啊,”陆柚拦着她,“我只是说,我太久不谈了,好像都忘了谈恋爱的感觉了。”
“那就复习复习。你就是懒。你就胡乱谈一谈嘛,也不是说一定要结婚,他要不好你就甩了他。苏阿姨还一直催你,你又不是坚决不想找,何不谈一段让她放心呢?”
陆柚的语气烦躁起来:“她不会放心的,这件事情过了还有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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