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的大脑飞速地转动,思索着谭泽楷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他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因为好奇,事实上,他怀疑正是对方掌握了某种证据才会到这里来进行所谓的问询。
沈良的手心开始出汗,“就是正常的招标,然后……”
“呵,”谭泽楷冷笑了声,转瞬又继续冷脸,“继续。”
沈良手心的汗越来越多。
谭泽楷的信息素等级是A级,而沈良不过是B级,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谭泽楷只要稍微释放出一些信息素,沈良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的肌肉忍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地想要释放对抗信息素,然而对方死死地摁住了他的想法,他的腺体甚至都开始疼痛起来。
沈良终于开口,“……是罗切尔告诉我的。”
谭泽楷眯了眯眼睛,“一号通缉犯?”
一年前,出身于中心区皇室的罗切尔·维斯叛出帝国,据说他带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帝国核心机密数据,因此被列为一级通缉犯,此后一年当中都没有出现过。
沈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他说他能够帮我。”
“条件是什么?”谭泽楷问。
“他要求沈氏为他提供实验室和设备,”沈良焦急地说,“但是我拒绝他了,这可是叛国的大罪,我疯了才会跟他合作。”
谭泽楷好半晌没说话。
他并不怀疑沈良拒绝罗切尔的事实,但很可惜,罗切尔是个非常狡猾的人,既然他开了口,那么就证明无论沈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已经进入了罗切尔的圈套。
现在,还是得用沈良钓一钓罗切尔。
谭泽楷抬起双眼,换了个话题,“说说,为什么这么虐待沈笠的?”
话题转变得太快,沈良完全无法判断谭泽楷到底有没有相信他,他还想要为自己解释。
但是对面的谭泽楷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如实回答。”
*
第二晚,谭箬青如约而至。
她来的时候不巧,沈笠正在卫生间里换衣服。
为了防止发生病人晕倒在卫生间而无人知道的特殊情况,所以病房里的卫生间用的都是半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人的身形与动作。
谭箬青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在对方出门之前低下头,帽子扣住自己的脸。
沈笠没想到还能够看到谭箬青,他还以为最晚那通电话结束后,他就不会再看到谭箬青了。
沈笠回头看了眼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就明白了谭箬青为什么这副样子。
脚步声逐渐靠近,下一秒,谭箬青头顶的帽子被沈笠掀起来,他半蹲在她的面前。
“既然来了,谭小姐,你怎么不看我?”沈笠问。
谭箬青抢过帽子,“现在也看到了啊。”
沈笠笑了笑没有继续逗她。
谭箬青看着他,“今天恢复得怎么样?”
她昨天来的时候沈笠还不能动,而今天已经可以换衣服。
“好多了,”沈笠对她说,“这里的医疗条件和环境都非常好,我的伤口愈合得很快。”
他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说,“我还让他们多注意下我的伤口,因为不想留下疤痕。”
谭箬青目光对上他的,然后迅速又移开,想了想又看了回去,大胆地问,“今天可以牵手吗?”
沈笠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对方正交叠的双手上。
谭泽楷特地警告他不要引诱谭箬青,可事情如此巧合,这怎么能算他故意引诱呢?
所以沈笠朝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其实很多人都表达过对他的手的意见。不够漂亮,不够纤细,骨架不够小,皮肤不够细腻。
“我的手不好看。”沈笠小声说。
“谁说的?明明很好看。”
谭箬青搓开他的掌心,像前一天晚上Omega教会他的那样,一点点地覆盖住他的手,紧接着插入自己的手指,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沈笠侧头,“谭小姐,在哄我开心吗?”
谭箬青笑了,“从来都是别人哄我开心,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哄别人的。”
沈笠没想过有人说话能这么好听。
虚伪的敷衍与恭维也就罢了,偏偏她看起来真诚又热切。
“谭小姐,”沈笠倾身过去,碰了碰她的额头——这是珂苏威尔的礼节,他半真半假地说,“想要不为您动心,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那你先爱上的,应该是自己。”谭箬青却说。
沈笠愣愣地看着她牵着自己起来,打了个哈欠说,“好困哦,今天大哥看了我好久,害得我晚来了两个小时,只能在这待一小会儿。”
“你应该听他的话,他也是为了你好。”沈笠说。
谭箬青回头朝他眨眨眼,“真心话吗?”
沈笠抿唇,看起来好像是口不对心,实则只是大脑放空,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两个人交握的双手上面。
两个人挤在了同一张病床上面,沈笠刚想要说还是自己看时间。
他一张嘴,嘴里就被谭箬青塞进去了一颗糖,“找研究院拿的,能暂时降低痛感,”她的双眼即便在黑夜之中也好像熠熠生辉,“你可以睡个好觉了,伊舟。”
这天晚上,沈笠竟然真的睡了一个好觉。
以至于他在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黑夜,而是白日,阳光穿透玻璃洒在他的被子上面。
床头放了一张谭箬青留下的字条,说近几天应该不能来看他了,让他自己好好养病。
谭箬青的字和她这个人完全不同,潇洒灵逸,力透纸背。
沈笠深知不能用字如其人来看待一个人,所以也没怎么在意,把纸条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谭箬青回到家毫无意外地再次在客厅里见到了谭泽楷,她站在门口礼貌欠身。
“大哥,早上好,今天醒得这么早,是院里有事要忙吗?”
谭泽楷合上手里的书,“过来。”
谭箬青迟疑了下,走到他的面前。
对方的视线在她的脸上逡巡,似乎想要找到什么痕迹,最后没发现,但他的情绪却反而更好了。
“上去休息吧,”谭泽楷站起身来拿起自己放在一边的制服,“这几天要准备开学的事情,收拾好物品,一个星期后我会亲自送你过去。”
三天之后,沈笠收到了监察院下发的保护令,而沈良以故意伤害罪为由暂时由监察院扣押。
与此同时,沈笠收到的东西里,还有一张圣德兰斯的录取通知书以及一张崭新的学生证。
姓名一栏写着,沈伊舟。
第11章 吻 轻轻贴了上去
“这几天你还是住在这里,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事随时可以来叫我。”谭箬青让沈笠住在先前他住过的客房里。
沈笠回想了下,“我记得你的房间不在这一层。”
“现在搬过来了。”谭箬青对他笑了笑,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但还是坦然道,“我想离你近一点。”
青涩而又坦然的少年人是最让人心动的。原本沈笠也是,但是很可惜,经历过那样的人生,他很难对人产生同样的悸动,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心里没有触动。
“谢谢,我也……很开心。”沈笠回答。
就是不知道谭家人怎么看待他这个不速之客了。
沈笠对于谭泽楷微妙的态度有了那么一点了解,对方既没有完全斩断他和谭箬青的打算,却还警惕他与谭箬青的距离,或许是想要顺其自然,让Alpha体验一下某种人生经历。
沈笠的神色自然而然地落入了谭箬青的眼中。
“我父母在外旅行还没有回来,”谭箬青随口似的说,“大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忙得昏天黑地,我根本不知道他回来还是没回来。”
得到消息的沈笠松了一口气,然后问,“谭先生监察院的工作很忙吗?”
“确实比较忙,”谭箬青回答,“是家里唯一一个住在家里却很少有人见过的家庭成员。”
沈笠不禁笑了出来,因为谭箬青的俏皮。
他到现在其实都很难把她与一个Alpha联系起来。
毕竟他认知之中的Alpha,大多都是强壮而自大的,他们自认为因性别具体有天生的优势,因此看起来似乎总是强大而可靠的,但实际上可靠只是他们中一小部分才具有的特质。
大部分的Alpha都是平庸而庸俗的失败者。
但是谭箬青——沈笠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去形容她。
她兴致勃勃地拉着沈笠介绍谭家的上上下下,沈笠就跟着她认真地听着。
“这里是我的花园,里面的每一枝花都是我亲手种下的……啊!”
路过花园的时候,谭箬青的脚被绊了下,整个人朝着地面栽倒下去。
“谭小姐!”沈笠只来得及拉住对方的双手,紧接着就被一同带倒了。
扑通两声,两个人先后倒在地上,沈笠一只手臂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垫在谭箬青的后脑部位。
四周一片无声的静谧,但胸膛里的心却仿佛要跳出去一般。
谭箬青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沈笠的,但总之,心如擂鼓。
沈笠撑着地面,却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而是低头看向自己身下的少女,“没事吧?”
这几天的休养下来,他整个人已经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最直接地体现在变得嫣红的嘴唇上面。
意识到谭箬青在看哪里,沈笠突然地抿了一下唇,顿了顿又无声放松。
谭箬青看着他,垂下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谭箬青伸出两只手捧住沈笠的脸,“造物主真的偏爱于你,”她感慨地说,“我在你的脸上找不到一点瑕疵与丑陋之处。”
或许是审美的差异,沈笠受到的爱意与他的外表不成正比。
沈笠的嘴角扬起一抹微小的弧度,“你这样夸奖我,我是会当真的。”
谭箬青抬起双眼,那双琉璃似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然而现在那双眼睛当中却只映照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为什么不能当真呢?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伊舟,我可是从不骗人的。”
谭箬青的双手在他的脸上摩挲了下,再次强调,“我说的都是真的。怎么,不相信吗?”
据说生活在被爱包围的环境之中的人具有爱人的本能。
沈笠那只垫在谭箬青脑后的手微微抬起,她的脖颈于是抬起一点弧度,乍一看就像是向前送了送一样。
温热的嘴唇轻轻贴在谭箬青的唇上,对方没动,不知道是走神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谭箬青目光含笑,动了动,抿了下对方柔软湿润的下唇,触感顿时让两人的身体都一僵,然后她如愿以偿地看到鸦黑的眼睫骤然一颤。
沈笠低垂着双眼翻身从谭箬青的身上下去,只不过没站起来,而是坐在她的身边。
他的四周围绕着大片大片的娇嫩的鲜花,淡淡的花香顺着微风飘到了他的面前。
谭箬青支撑着也坐了下来。
“伊舟,你是生气了吗?”她问,“因为我……”
话没说完,她看到沈笠摇了摇头。
他没有转过头来,问,“这里的花都是你自己种的?”
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谭箬青假装没有看到他已经蔓延到脖颈的红晕。
好可爱。谭箬青回答,“对,我亲手种的。”
微风似乎吹散了脸上的热意之后沈笠才转过来,“是因为喜欢种花吗?”
“不算喜欢,”谭箬青抓住一只花苞,手指轻轻揉搓着,“因为我这个人心不静,每次感觉到烦躁的时候,我就会用种花的方式让自己安静下来。”
沈笠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但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又反应过来,对方只是在逗他开心而已。
沈笠弯了弯唇角,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起来了。”
夜幕降临,一抹瘦削的身影穿梭在别墅之中,最后走入了地下的画室。
画室建造于三年前,也就是谭箬青穿越过来的时候开始建造的。
墙壁上点着几盏不算特别亮的灯,走过的时候,灯芯摇晃,映照出谭箬青那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
她在门口穿上了一条及膝的深色围裙,越往里走,越能够看到画室的两边都摆着大大小小被白布盖起来的画作。
这些画实在是不太符合谭箬青的审美。
她在这些画旁边停顿了一会儿,思考着应该如何处置这些废弃用品,然后就继续往里面走,坐到了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上面。
谭箬青一边翻出大脑里面的记忆一遍一遍地回想,一边开始动手调颜料。
调完之后她低头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失望,颜色有些太重了。
不过这些也不是很重要。
谭箬青坐在未完成的画作面前,挥动画笔在画布上面留下让人惊心动魄的色彩。
谭箬青画画的时候非常专注,会沉浸其中,所以当门口传来托盘砸在地上的清脆响声的时候,她才发现门口有人。
她没有站起来,而是回头看过去。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听到这里有动静,还以为……所以就过来看了眼”
像是谭家的一个佣人,女孩子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托盘捡起来,打碎的玻璃立刻就扎伤了她的双手,血色顷刻之间蔓延出来。
“没关系,你还好吗?”等到佣人把地面打扫干净之后,谭箬青才开口,“要不然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佣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让自己的目光从面前的画布上移开,“我这就去。”
谭箬青点点头,转过身继续画自己的画。
“哦,对了。”谭箬青突然开口。
佣人颤抖着转过身来,听见她说,“沈先生睡了吗,他身体不舒服,晚上可能会口渴,记得给他放一杯温水。”
“好的,小姐。”
“不用害怕,”谭箬青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一幅画而已。以前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到,现在又多了另外一个人。”
佣人低下头,“抱歉,小姐。”
谭箬青摆摆手让她走了。
直到画室里再次剩下谭箬青一个人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画画的兴致。
谭箬青起身换下围裙穿回自己的衣服,蕾丝花边繁复的睡裙,洁白无瑕。
画室的门再次关上,逐渐缩减的门缝中间闪过一抹浓重的黑红交织的色彩,然后被再次关入地下室之中不见天日。
第二天一早,谭箬青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头疼,她光脚下床,看到了睡裙边上沾染了一抹颜料。
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是恰好被她注意到了。
谭箬青换了件衣服下楼,却意外地看到了在厨房之中的沈笠。
他正和厨房里的阿姨有说有笑地站在一起,手里还在捏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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