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松下和也额前的碎发,拂过一长条跨越整个前额的丑陋缝合线。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两指宽的,通体玄色的印章,仔细瞧方能发觉章体内萦绕着深红如血般的细丝。
“可惜了,不管注入多少咒力,它最多只能让你保持完全形态10分钟。”
随手把玩着古朴的印章,松下和也紧抿着唇线,“真是一次失败的进化实验。”
“喀哒、喀哒……”
木屐踩在青石板上的回响声越来越近,一位白发中掺杂了血色的少女,身着一袭白二尺袖配紫袴,外面却奇异的裹了一层黑色袈裟,缓缓踱步而来。
“你想找我做一笔交易?”
虽是少女般清脆的嗓音,却古怪地糅杂了一丝男性的腔调。
“你来啦,里梅酱。”
“锵——”
破空袭去的冰棱,被松下和也一个甩袖偏移了既定方向,坠落在地发出一道清脆的鸣响。
他轻咳了声,笑眯眯地开口:“不开玩笑,你帮我去试一试五条家的六眼,最好是可以把星浆体干掉,我可以告诉你唤醒宿傩的办法。”
“要叫宿傩大人。”
里梅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活像只前年的老古董般刻板——哦,他的确是千年前的咒诅师,也是传说中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最忠诚的仆人。
只不过,现在的他,受肉到了一个年轻女性的躯壳里,为“复活”宿傩而四处奔波着。
“可以。”
里梅依旧板着一张棺材脸,声音如冰凌交错般冷硬,“需要杀死他吗?”
松下和也一手撑着额角,食指轻点:“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当然最好。”
“不过这是超额的部分,不用勉强。”
里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少啰嗦,如果发现是骗局,你知道后果。”
木屐的轻响渐渐消失在了远处的院落大门外,松下和也“啧”了声,又仿佛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了,脾气还是那么大,一点都不稳重。”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来。
照片上的少女明眸皓齿,巧笑盼兮,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尤其惹人注意。
“会是巧合吗?嗯……最近似乎跟咒灵操使走得很近。”
“让我想想,该怎么好好利用她才对呢?”
……
血洗完盘星教总坛的所有高层后,槐凉便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回了家。
简单收拢好行李后,她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便乘坐飞机降落到了冲绳,开启了度假。
原本她想把伏黑家的两个小崽子也一并捎带上,不过后来一回想起上周目在海边遇袭的经历,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是2006年6月14日,从和夏油杰的FB聊天中,她已经获知了他和五条悟已经带着星浆体和她的护卫女仆一道来了冲绳的消息。
而她已经提前一天,下榻了他们预定的酒店,甚至定的房间都是同一层。
没办法,“预知未来”的能力就是这么好用。
又比如此刻,仲夏夜的无人海边,她赤着脚独自漫步在细白的沙滩旁,没多久便“偶遇”了同样过来散步的夏油杰。
缀满繁星的漆黑苍穹下,海浪徘徊的声响与夜风拂过椰林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伴着不知名小虫的鸣叫,合奏出静谧的乐章。
夏油杰看着独自行走在海边的少女,心律不断失速。
恍惚出现于梦中的场景,影影憧憧地再次浮现。
仿佛在以前,他也这样站在海风吹拂的沙滩旁边,等着那样一个人出现。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等到了。
“睡不着吗?”
夏油杰跟随着少女的步伐慢慢走近,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白天都没有看见你,你也没回我消息。”
“啊!”
槐凉装作被身后人突然吓到的模样,猛地回头,发现是认识的人,突然绽放出笑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杰君。”
说着她伸手轻推了下对方的手臂,似乎带了些嗔怒,“下次不准突然靠这么近。”
被对方的笑靥晃花了眼,怔忡了一瞬后,他又为自己这样不争气的反应而感到羞恼。
于是他挺直脊背,拉开了距离,声线低沉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槐凉偏了偏脑袋,又主动凑近了些,仔细分辨对方面上的情绪:“哎呀,生气啦?”
“真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嘛,因为昨天玩太累了,所以今天白天都在酒店里睡觉呢。”
说着她拉住对方衬衫的下摆,轻轻晃荡了两下,“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你别生我气了。”
夏油杰暗暗攒着劲,不断暗示自己不能轻易缴械投降,如果这次就被对方敷衍过去,那么下次她肯定还敢。
于是他只是默默地转过头来,将视线定格在对方充斥着愧意的脸庞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却分明透露着狡黠。
他紧抿着唇线,没有说话。
槐凉见这招不好使,又瞬间改变了策略。
第58章 今晚的月色很美
松开手,槐凉将散落在后背的漆黑长发收拢,全部捋至左边,露出右侧的肩颈来。
“你看,因为昨天去划船把头发盘起来,没有做好防晒,后面脖子都被晒伤了。”
听到“晒伤”两个字,夏油杰忙不迭朝着对方所指的地方看去。
那块皮肤果然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同少女肩膀处白皙莹润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俊而舒朗的眉宇间,顿时溢满了浓浓的忧色:“怎么这么不小心?”
OK,能开口就是没事了。
“已经抹药了,没事了。”
夏油杰看对方满脸不在乎的模样,眉头蹙得更紧,“不是说笑,现在看着只是泛红,后面蜕皮可能会更疼。”
“知道了知道了,杰你好啰嗦。”
槐凉率先往前迈开步子,自顾自开启了新的话题,“只是之前没有这样单独出行游玩的经历,一时忘记了。”
“打我记事起父母就不常在家,他们似乎总有特别多的工作要忙,家里的保姆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在如此美丽而无人打扰的静谧夜晚,大好的机会不趁机做点什么,实在可惜。
于是槐凉优先选择了上周目获得的信息,针对同样拥有孤单童年的这一点,开始进行攻略。
少女幽然的声线伴随着海风的轻拂,徐徐掠过耳边。
夏油杰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悠长起来,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中。
“我差不多从国小三年级开始就已经自己解决三餐啦,去学校还有午餐可以提供,周末有时候父母也不会回来。”
说到这儿,他轻笑了声,低沉的声线在夜色里显得尤为动听,“所以你还算运气比较好啦,起码有保姆照顾。”
槐凉心想,那还是没有真正的我惨,每天在福利院里为了一口吃的还得跟人打架。
动不动就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孤儿院的管事者责罚,动辄打骂。
“但是真的很无聊,看电视的时间是有限制的,课外的漫画书也是不允许的存在,唯一的消遣就是用左右手,自己跟自己下棋。”
孤儿院里当然没有什么精神娱乐设施,她唯一接触到的娱乐项目还是因为偶尔有好心人的捐赠——不过只能作为表现最佳的小孩的奖赏。
对于她这种刺头来说,只能远远地瞄上一眼。
不过她并不气馁,无师自通了在沙地上用圆形和三角符号作为棋子区分,一个人也可以玩得津津有味。
“那我比你好一些,可以跟周围邻居家的小孩玩,不过因为父母工作变动,经常搬家的缘故……”
夏油杰叹了口气,“基本刚和周围人熟悉不久,就又会被迫需要融入新的环境。”
“是啊。”
槐凉低着头,脚踩在绵密的细沙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后来上国中之后都在女校念书,需要每天定时唱赞歌也就算了,时不时还得祷告,我又不是修女。”
是了,她认为星浆体被从小上学都只能去女校,本身就是一种被天元及咒术师们强行圈养的一种表现。
就读女校,首先就可以将她和一切男性隔离开来,学校里从教职工到清洁人员统统都是女性。
从根源上掐灭她在青春期可能对异性产生任何懵懂的憧憬,从而保证身体的纯洁。
而廉直女校本身又是一所宗教学校,灌输的都是一些‘神爱世人’、‘牺牲自我’、‘受难复活’等等之类的理念,可以更好为她从小根植“同化”的概念。
让她潜意识接受,同化不等于死亡,而是以更高等级的意识存在。
而且,后来她也考虑过,为什么上周目天元要让他们无条件满足星浆体的一切要求?
从去学校上课,跟同学们做好告别,到带她去冲绳海边游玩……
甚至为了能玩得畅快不惜冒着更大的危险改变掉回程的航班——
或许并非只是因为五条悟的恻隐之心,而是天元不得不这样做。
为了让星浆体,完全纯粹出于自愿地,去完成同化。
不然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手里,为何不将一切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中?
明明从她诞生就被天元感应到了的存在,直接当宠物一样圈养在薨星宫内,待到期满,当作消耗品直接使用不是更保险吗?
所以她猜测,如果星浆体不是发自内心的甘愿奉献,那么天元很有可能并不能成功完成同化。
“杰你们所在的宗教学校平时会做这些事情吗?”
月色如洗,在她白皙柔软的脸庞蒙上一层朦胧的微光,“这次也是因为任务过来的?”
事实上因为槐凉能看得见咒灵的缘故,五条悟有私下提出过邀请她进高专就读的可能性,不过被夏油杰一口回绝了。
先不论对方才父母双亡的打击,又经历了从游乐园准一级咒灵的死里逃生,她本身几乎查不出身体存在咒力的情况——并不适合与咒灵进行战斗。
他甚至怀疑,她连放下帐都做不到,更遑论他还有一些私心存在。
就这样做个普通人,远离危险,开开心心的生活不好吗?
学弟灰原雄的家里,也有个可以看得见咒灵的妹妹,因为他当时并非家系入学的,他也极力反对自己的妹妹进入高专就读。
星浆体的保护任务不能轻易泄露,夏油杰几乎只犹豫了一秒,便脱口而出道:“因为这边有场宗教性质的法事需要出席,所以过来了。”
话一出口,夏油杰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都是什么烂理由,对方该不会认为他是每天需要敲木鱼的和尚预备役吧?
槐凉却颇为捧场:“听起来蛮酷的,上次听五条君提起,似乎还有修习阴阳术的神官一类的?”
巨大的银月悬挂在宛若黑丝绒般的天幕上,灿烂闪烁的星子环绕在它的周围,像洒落的一颗颗钻石。
“真好。”
槐凉微微仰起头,看向那轮散发着朦胧月辉的圆月,“今日は月が綺麗ですね.”
夏油杰的瞳孔瞬间放大,怔忡在原地,呐呐地低声回了句:“是么?”
少女拖长的尾音在黑夜中显得越发清晰。
“其实也不是睡不着。”
“只是感觉可能会见到杰君,所以就来了。”
一颗甜蜜的子弹,裹挟着不容抗拒的灼热,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第59章 独属于他的月震
夏油杰觉得自己快要被过于汹涌的情绪,给燃烧殆尽了。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听过上个世纪霓虹的文学巨匠代表夏目漱石的那句“今晚的月色真美”,所代表的含义吗?
还是只是单纯的在夸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还有说什么因为想见自己,所以才来海边散步之类的话,应该没有别的歧义吧?
可恶!为什么明明只跟他见了第三面,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对人说出这样的话啊!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并不觉得轻浮,反而由衷地从心底泛起层层的喜悦——
不过话说回来,她之前的确一直在女校念书,又是身家百亿的大小姐,生活圈子又比较简单……
有没有可能只是单纯表达感受,并非关于风月?
要不要干脆直接点问她好了?
不行,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早就心怀鬼胎了?随便说几句话就上套,明明没有正式的告白吧?
万一问了她又装傻怎么办?岂不是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烦死了,她有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真的要疯了!
“杰、杰君?”
在脑子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头脑风暴到快要冒烟的夏油杰,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直仿佛机械短路的状态。
少女的轻呼声,将他从纷杂而混乱的思绪中叫醒。
他缓缓看向那张令他血液不断沸腾上涌的脸庞,尝试回应:“哈,嗯、是的,今天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圆。”
“星星也很多,像撒满了芝麻的南部煎饼。”
“……”
话一出口,夏油杰简直想给自己脑袋来一闷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瞬间把气氛从风花雪月,拉到了市井烟火里……他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槐凉愣了下,见对方如此笨拙的模样,竟意外的感受到了几分羞怯的可爱。
紧跟着而来的,便是莫名的心虚。
上周目,除了一开始对她的‘推拉’表现出了几分诧异外,之后无论她发表任何‘暴言’,对方都是一副‘哦,就这样?’的平淡神情。
她几乎再没有见他表现过慌张、失措的神色,于是便理所当然地给对方打上了‘经验丰富’的标签,并放心展开了攻略。
可这周目的夏油杰,却表现出了在感情中极为明显的生涩反应。
不过短短几日,不论从初次见面,还是到后面的短信暧昧——
对方都表现得不受干扰般的游刃有余,甚至能称得上有几分冷淡。
可今时今日,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不论是对方对于她未回消息的执着追问,还是在面对她撩拨话语后的胡言乱语——夏油杰分明就没什么恋爱经历。
也就是说,他上周目面对她时的那些冷静自持,温柔和煦统统都是装的!
什么鬼?
难不成穿越后,最初相识的方式不同,主要人物们所作出的行为反应,也会跟着调整变化?
槐凉清了清嗓,不着痕迹地变换了谈话重心:“南部煎饼有听说过欸,是岩手县那边的特产呢……你的家乡在那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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