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点了点头,面上仍透出一股无奈之色:“我还以为你要扯什么’咒术师应尽的义务‘、’保护非术师是我的责任‘之类的长篇大论呢。”
“啊……那个啊。”
槐凉似乎想起了什么,促狭地笑了,“听起来似乎有故事呢。”
台上的歌手在吟唱着一首乡村民谣,五颜六色的舞台灯光打在他不再年轻的面孔上,显得颓然而自由。
利落地给自己点了支烟,家入硝子又给槐凉点上:“以前还在高专念书的时候,悟和我共同的挚友,杰,夏油杰,他就总是这样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说着,她忽而笑了,灯光下的琥珀色眼眸显得尤为晶亮,“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他要跟我这个医生预备役抢夺救死扶伤的主业了。”
“不过后来,不知道是中二病发作,还是因为累积了太多的压力,他的精神变得很不好。”
说到这儿,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还给他开药了来着,可惜没能治得了。”
“不过现在他过得也还不错,盘星教的教主大人,多威风的名号。”
槐凉略一点头,顺着对方的话茬继续:“只是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他和悟竟然闹到今天这般陌生的地步。”
她的确好奇,要说决裂,倒也不尽然。
夏油杰并未走上“原时间线里”那条漆黑而没有未来的路,即便离开高专后和咒诅师混到一起,集结了他们的力量——
也不至于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程度,没有滥杀无辜,更没有搞“猴子”清除计划。
更甚者,由于其术式的特殊性,盘星教还加大了力度搜寻且祓除各类咒灵,完全可以称得上“咒术界的一股清流”。
比那些尸位素餐的总监部老橘子们,干实事干得多多了。
拿起酒杯的手一顿,家入硝子的脸上掠过一抹异色,她咬着嘴唇调笑道:“不是吧——你是在跟我打听,和杰相关的消息吗?”
槐凉当然不会承认:“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
“我不是在关心悟么,这些年来难道你没有想过让他们俩和解?”
家入硝子晃了晃食指,表情神秘而戏谑:“可是你之前那句话的主语,是先说的代表杰的‘他’,后说的‘悟’。”
“‘他和悟竟然闹到了今天这般陌生的地步’,从心理学上讲,心中更在意谁,就会下意识将谁的名字放到前列。”
看着对方一脸“坦白从宽”的神色,槐凉懒洋洋地笑了:“想不到硝子你对心理学也有研究。”
“不过,我那不是因为你上文如此多关于‘他’的故事和言语,才顺着提的‘他’吗?”
家入硝子逐渐从兴奋转为了狐疑:“是吗?”
“那不然呢?”
槐凉耸了耸肩,又伸手点了点脑侧,“硝子你还是少喝点儿酒,会影响判断力的。”
“我也就剩下抽烟喝酒这点儿解压渠道了,啧,有反转术式,没问题的啦~”
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然指向了凌晨12点3刻。
“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差不多该回了,悟要是知道我带你出来喝酒,又要闹脾气了。”
“那个家伙,啧,我都没眼看。”
槐凉没有忘记今天出来的初衷:“津美纪那边,还要拜托硝子你多多照看。”
“毕竟昏睡了那么多年,虽然还是会像正常人类一样新陈代谢,但到底会慢一些……她现在看起来跟惠差不多的年纪了。”
家入硝子“唔”了声,随后保证道:“没有问题,我都检查过了,她的大脑皮层十分活跃。”
“只是短时间内,可能会出现认知方面的障碍,让她弟弟多陪陪她,多了解一些过往和现在的变化……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话音刚落,一道颀长的身影徐徐走近。
“嘿,在聊什么呢?”
槐凉越过家入硝子的肩线,往后看去,来人穿着一身剪裁优良的衬衣,下摆扎进了休闲西裤里。
明明是简约的着装,因其极为优越的身材而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点缀在手指和脖颈处的饰品,则更加凸显其不羁的气质。
槐凉瞳孔地震:不是,他怎么来了!
家入硝子也察觉到了小伙伴的眼神,顺着对方的目光往后扭头一看——
嚯,来人不正是夏油杰吗?
看到槐凉眼底流露出的怀疑,她连连摆手,低声而迅速:“不是我!”
第223章 他是冲着她来的
而槐凉此刻,除了略有些心虚之外,更是出离的愤怒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还以为家入硝子会为他保密不成?一旦流露出和他之间的异样,五条悟马上就会知道。
到时候原定好的计划很有可能会被横插一脚,产生极大的变数。
要不是她适时作出了合适的反应,暂时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还不知道是何情状!
自己“不想活了”,别把她拖下水好吗?
“啊……我跟凉出来随便喝点酒,放松一下,话说杰你怎么会来这里?”
夏油杰随手拉开了一张高脚凳,在硝子的左侧坐下。
“因为我也想放松放松,最近压力太大了。”
他打了个响指,勾了勾唇角看向酒保,“麻烦给我一杯B-52轰炸机。”
顿了顿,他略微探头向前,看向坐在家入硝子右手边的槐凉,“嘿,你好啊。”
槐凉干笑了一声,匆匆点了下头,以作为回应。
要不是感受到家入硝子投在她脸上的目光,她的眼睛里都快要飞出刀子,把他给活剐了。
“噢。”
家入硝子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有信,冲对方眨了眨眼睛,“可惜,我们刚刚正好说到今天就到这儿结束了,不能陪你再待一会儿了。”
夏油杰也学着她的动作眨了眨眼,狭长的眼睛透着幽然的暗色:“不会是因为见我来了,才急着走吧?”
家入硝子这会儿真有些讶异了,这一刻,她才尤为直观地感受到对方的变化。
少年时的夏油杰,一向温柔内敛,从不会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
即便心中有了猜想,也不会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总会给人保留几分体面,并不揭穿。
是因为上位者的尊严不允许被冒犯,所以锱铢必较?
还是因为不再畏惧事情正反两面的任意一面结果,性情变得更为勇敢洒脱了?
家入硝子咬了咬唇,当然不可能说是。
但若不彻底拒绝,万一对方又顺着杆子往上爬,要他们再多待一会儿呢?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当然愿意陪朋友再小酌几杯——但现在不是。
她可没有忘记,几个月前传来的盘星教铺天盖地找人的消息。
而“那个人”现在就坐在她的右手边。
她既不能捅破窗户纸,说出过于不留情面的话,又不能顺了夏油杰的意。
万一有个什么,她会被五条悟烦死的。
“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嘛?”
夏油杰堪堪几口,便将杯中的酒液喝了个干净,又朝酒保要了杯“弹壳”。
“当然不是。”
家入硝子矢口否认,“都这么晚了,女孩子单独回家不安全。”
看着对方接连点的都是极烈的“断片酒”,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随后又调笑道:“Danke,又称‘七口癫’,据说只要7口,就会让人在一根烟的时间之内躺倒在地。”
“你又没有反转术式,不怕真断片了吗?”
夏油杰不以为意地眯了眯眼睛,笑得越发柔和:“没有关系,反正又没人会在乎。”
家入硝子·老人地铁·看手机版:hello?我这不就是在关心你吗?
我不是人?
不待她做出反应,夏油杰就捡起了刚才被中断的话题,继续道:“唔,刚好我开了车来,我可以叫司机送你们回去。”
“不行,我们两个的家在两个不同的方向。”
夏油杰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槐凉,绛紫色的眼眸里掠过一抹令人心悸的势在必得。
“没关系,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很有耐心。”
槐凉似乎有些明白了。
有些男人,就是享受别人担惊受怕的模样,甚至会好整以暇地欣赏他人的窘状。
二周目的五条悟是这样,这周目的夏油杰……也同样如此。
“不用了,我不习惯坐别人的车。”
槐凉起身,将酒杯重重一放,冲对方假笑了下,并给出了致命一击。
“悟知道了,会生气的。”
言毕,她拎起包,冲家入硝子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到家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这会儿家入硝子也察觉到了槐凉的不悦,她冲夏油杰急匆匆地道了个别,随着对方的脚步追了出去。
家入硝子一边追上去,一边在心底默念:要死要死要死!
这两人的关系,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这会儿她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夏油杰今天就是冲着槐凉来的!
安抚好家入硝子关切而紧张的心,坐上的士,槐凉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想,她的确不够了解夏油杰。
人是会变的,对方今日的行事无异于挑衅。
或许针对的对象不是她,亦或不止是她。
她好像可以理解到一些,上周目五条悟的动机和行为模式了。
该说一声,这两人真不愧是挚友吗? 真是男人的劣根性。
而她的直觉也的确没有出错,不是早就在见到第一眼的时候,就明白了他们二人的本质了不是吗?
——人渣。
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乃至一切不在她意料之内的失控之事发生。
……
望着二人消失在清吧大门外的身影,夏油杰叹了口气。
好了,又给他甩脸子了,他这不是还没有做什么吗?
在外面,连打个招呼都不行了?
还专拿些令他伤心的话,来故意刺他。
唉,或许是他上辈子欠了她,所以才会遭受这般的折磨。
他也不想的。
他也尝试过忘记她,甚至欺骗自己,故意煽动咒诅师们的追捕行动——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携机报复。
后来,他以为是她跟悟在一起,是悟的弱点,所以想要不断探听。
再之后,他认为她需要对自己饱受梦境折磨一事负起责任来。
毕竟他如此辗转反侧,痛彻心扉,即便是别的平行时空里的她做的一切,不也还是她吗?
最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
心底不断涌动的,澎湃的眷恋,迫使他不得不承认。
——他并非恨她。
夏油杰垂下了眼帘,伸手紧摁住传来一阵阵剜心蚀骨般疼痛的左胸。
或许,他只是爱她爱得……太痛苦了。
第224章 要和我一起去兜风吗?
槐凉紧抿着唇线,依旧为夏油杰不请而来的,暗戳戳的挑衅行为而感到烦躁。
她不知道方才的行径,到底有没有骗过硝子的眼睛,能不能把自己摘出去。
若是千里之外的五条悟得知了夏油杰来‘偶遇’她消息,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主动跟他提起?
不,她和五条悟现今的关系本就暧昧不明,她并未说过要和对方永远在一起,也并没有明确承认正式的‘未婚夫妻身份’。
倒也奇怪,这周目的五条悟似乎比上周目少了对‘名分’的执着,更享受与她在一起的过程。
并不像年少时那般毛躁,非要找她吵嚷打破砂锅问到底,好像变得更有耐心了些。
所以,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与必要去向对方主动‘交代’此事,倒显得她多怕他误会了一般。
反而显得她心虚,容易被抓住马脚。
但若是不提,他从硝子那儿听到,或许又会对她的立场进行揣测,毕竟夏油杰现在可是跟缝合线搅和在了一起——
明明她之前还在警告夏油杰,不要在她和缝合线之间左右逢源,而她现在做的事情,似乎也是如此。
顶着五条悟未婚妻的身份,又和夏油杰展开合作,务必要保证对方的安全……真挺X蛋的。
“吱呀——”
的士一个急刹,轮胎与地面极速摩擦后发出刺耳的响声,因过热浮起的刺鼻的橡胶与汽油味很快被雨水浇灭。
即便槐凉下意识地调整了坐姿,巨大的惯性使然,她堪堪用手掌抵住了前车坐背靠椅,才保持住了身体平衡。
铮亮刺眼的车灯光束从对面直射而来,司机骂骂咧咧地叫嚷着‘赶着去投胎啊开这么快’,松开安全带就要下车理论。
然而下一秒,在看清对方的车辆品牌与型号之后,却瞬间偃旗息鼓。
甚至感到了些许后怕,若是真的撞上了对方,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他略微弯下腰,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抱歉,雨天视野不太好,没注意。”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向司机递上一沓万元钞票,“一点心意,作为对惊扰到您的赔偿。”
眼看来人容貌英俊,气质不凡,出手还如此大方,司机哪敢拿乔。
他连连点头,满脸堆笑地接过了纸币,连象征性地‘告诫’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嘿,里面的这位美丽的小姐,要和我一起去兜兜风吗?”
槐凉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她懒得跟对方在这里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
但又心知对方既然这么快就驱车追了上来,甚至不惜逼停的士,自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她不想再给司机带来困扰,于是顶着对方讶异的,吃瓜般的目光,略一点头。
按照即时计价表上的数字结了车费,她便施施然地下了车。
“我是不是该报警,告你酒驾?”
车内萦绕着淡淡的草木香,和夏油杰身上微苦的植物的香气如出一辙。
槐凉将安全带再次系好,冲对方抬了抬下巴,状似威胁,“你最好真的有事。”
“不然像今天这样的‘越界’行为,会让我考虑是否要和你再继续合作下去,我不想摊上麻烦。”
夏油杰一脚油门,线条流畅的Maybach Exelero如一道离弦箭矢,瞬间冲入了夜幕里。
“那凉酱可能会被一块儿带去做笔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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