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的推开。
刻意放轻的脚步，刻意放慢的动作，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别着一个显眼黄色笑脸的胸针，轻轻的拍了拍西西莉亚。
“醒一醒，西西。”她温声细语：：“我们要开始今天的治疗了。”
西西莉亚转过来，医生的胸口有代表身份的名牌，上面好像写着哈琳什么什么的。
西西莉亚点点头。
对于精神疾病的治疗有时会采用一些特殊的疗法，罗曼医生在某次她从特异点回来，开始在夜间出现惊恐的症状之后，也曾经在深夜前来陪在她的身边。
西西莉亚对这样的治疗方式很理解，因为那确实很有效。但今天她实在好困，而且以往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在治疗的时候好像不需要走这么多路啊。
廊灯并未亮起，昏暗的应急逃生指示灯只能照亮脚下的路，幽幽的绿色在黑暗中让走廊显得魔魅起来，西西莉亚抱着小库，亦步亦趋跟在哈琳医生身后。
西西莉亚记忆能力很差，她们走路七拐八绕，她早已经分不清他们走过那些路。
“医生，这一次的治疗要在这个时间进行吗？”西西莉亚打了个哈欠：“我好想睡觉。”
“没事的宝贝，很快这一切就会结束了，你一定也想早日摆脱噩梦不是吗？”
甜美的女医生向她抛了个媚眼，在一扇铁门前，她刷自己的通行证打开门，率先通过。走了两步，扎着双马尾的医生发现西西莉亚并没有跟上。
她回过头：“怎么了甜心？”
西西莉亚也不知道。
她站在铁门之外，混沌的大脑之中出现了一些牛奶糖的香甜味道，让人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医生两次催促，西西莉亚还在踌躇。
“可是……”她说：“我感觉到，牛奶糖的味道。”
尾气，红蓝色，烟草，警笛，这些与牛奶糖毫无关联的东西被一根细弱丝线牵扯出来，挡在她与铁门之间，无声而严厉的劝阻。
西西莉亚感到犹豫，哈琳医生去而复返，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别担心，亲爱的西西。”她宽慰道：“你是我的病人，我是你的医生，你知道的，医生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不是吗？”
她强调：“I’m your doctor.”
医生……
突如其来的想念叫人在此刻格外沮丧，西西莉亚突然不想管时间的问题了，她想要给二世打个电话，她要和二世说话，现在，立刻，马上就打。
她看向哈琳医生：“我要去打个电话。”
“当然可以宝贝。”哈琳医生捏捏她的肩膀：“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在单人病房区有很多电话亭吗。”
啊，原来是这样吗。
西西莉亚放下心来：“那我们走吧。”
她迈入囚犯区。
突然明亮起来的灯光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西西莉亚用手背揩掉泪水，然后用手在小库的眼睛上面搭了个凉棚。
哈琳医生在大门关上之后突然之间变得更加活泼，原本还算温和的笑容多了一些刺人的尖锐感，白大褂解开了所有的扣子，和所有还未入睡的人热情打招呼，收到一个白眼或者一个中指。光线充足，西西莉亚这才发现，原来哈琳医生的两个辫子染成了红色和蓝色。
单人病房条件很好，墙是玻璃的，每个病房里的摆设都很有个人特色。西西莉亚忍不住想，这里医生不管这个吗？外面病房医生甚至不允许病房里出现一段超过五厘米的充电线。
而且她似乎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哈维・丹特，铁血检察官，哥谭的守护者。
在特异点中将哥谭变成黑暗恐怖中的极净明灯之城，永夜之中绝不熄灭的火把，抵御着磨牙吮血的黑暗侵袭。西西莉亚曾与他并肩作战，这位检察官的面孔分裂而可怕，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人们有时会因他对邪恶毫不留情的钢铁手腕胆寒，却从不因他的面孔恐惧。
“对待邪恶，要用与他们同样残忍的手段重重回击，但要始终记得，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做。不是为了成为邪恶，不是为了顺从邪恶，而是为了毁灭它，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莫里亚蒂先生的话，我很赞同。要支配邪恶，而不是被邪恶支配。要是我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也不会和我最好的朋友走到这一步。不过没关系，我会继承他的意志，继续保护这个城市。”
“我曾被邪恶吞噬，但这一次，轮到我去吞噬邪恶。”
永远都斗志昂扬冷静沉稳的哈维，是西西莉亚在第一个特异点遇到的第一位伙伴。他庇护她，指引她，锻炼她，像长辈一样教导她。西西觉得如果没有哈维，她也许不会那么快的适应特异点的战斗。
哈维总说：“西西，你与我的一位朋友非常相像，如果那老家伙还活着，真想看看他见到你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一阵哈哈大笑之后，他又会长叹一声：“估计他也不会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吧……那老家伙，想看看他发自内心的夸张表情，太难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故人久别重逢总是令人欣喜，西西莉亚忍不住走过去。哈维看起来正在忙碌，和以往一样，只留给他人一个挺拔而宽厚的背影。哥谭的大小事项都要这位市长裁决，他已经将自己献给了这座城市。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将手轻轻地贴在玻璃墙壁上。
好久不见。她心中说。
但很快，哈维发现了她。
那只没有眼睑的裸眼首先看过来，接着是骷髅面孔，暴露虬结的肌肉，空洞的鼻子。他只转过一半来，陌生的目光却让西西莉亚忍不住皱了皱眉。
“哈维先生。”她轻声叫他：“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们？我们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上下打量西西莉亚：“你认识我们，但并不惧怕。你曾见过我们，对吗。”
西西莉亚不回答。
她和那双令人陌生的眼睛对望。
那双眼睛，一只狰狞可怖，一只混沌死寂，与西西记忆中那双斗士的眼睛相去甚远。
他被邪恶的洪流淹没了。
“哈维先生。”她说：“你还记得莫里亚蒂吗。”
双面人：“我们当然知道莫里亚蒂。”
“那就想想他的话。”她说：“想想你的朋友。”
那双眼睛毫无起色。
双面人摸出一枚硬币。
“让我们来猜猜。”他说：“你的建议，我们是否应该接受呢。”
西西莉亚：“正面”
双面人：“好的。”
硬币抛起，在空中几次翻转，最终落到他的手心。
“真遗憾，是反面。”他说：“你输了，小姐。”
游戏中的输赢有时至关重要，赢家获得奖励，输家受到抽惩罚，赏罚结清，游戏方可结束。
双面人：“我们的游戏尚未结束。”
双面人：“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小姐。”
西西莉亚点头：“好的，我会等你的。”
哈琳医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贴心的站在不远处等待着，看到西西莉亚说完了话，才向她招手。
哈琳医生：“噢甜心，你有这么多朋友真叫人意外，看来你真是受欢迎。”
这话没错，我的朋友们都非常喜欢我的。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医生？”西西莉亚问：“电话在哪里？”
“电话？哦对，你是来打电话的，我差点忘记了。”哈琳医生说。
她不知道从哪里翻箱倒柜，翻出一部紫色玩具塑料电话，没有连接电线的玩具被塞到了西西莉亚手里，哈琳医生脸上的笑意更加尖锐，几乎将人刺伤。
她说：“就是这个了，用吧，宝贝。”
这个吗。
西西莉亚点点头。
她拿起塑料电话，拨打二世的电话号码，然而电话拨通，二世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西西莉亚：“请把电话给二世。”
“那个二世现在太忙了，小丑叔叔可以陪你聊天。”
西西莉亚挂断了电话。她回忆了一遍二世的号码，重新拨打，那个自称小丑叔叔的声音又出现了。
西西莉亚又挂断了。
她看向了格外快乐的哈琳医生，将电话机放到了一边，抱着小库站起来。
“医生，电话好像坏掉了。”
“是吗？噢我真的很抱歉。”哈琳医生医生的表情飞快的变换，难过懊恼，快乐兴奋，她很快提出一个新的解决方案：“不如我们去下一个地方打电话如何？”
“不用了。”西西莉亚说：“我们去找那个小丑叔叔吧，有他在，我可能很难打通二世的电话。”
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如果问题接二连三的出现，那就寻找问题的根源，解决根源。
她的目光渐渐的来到了哈琳医生的身上。
“哈琳医生。”她说：“你应该不是我的医生。”
“傻孩子，我当然是了。”哈琳说：“我是你的医生，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不，你不是。
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西西莉亚并没有反驳。她如同来时一样，安静乖巧的跟在哈琳身后。
“小库。”她小声说：“你的枪，借我一下。”
第11章
西西莉亚在来的路上确实想了很多关于小丑叔叔的事情。
她想过他是一个电话妖怪，或者一个操纵电话的神秘怪人，就像李给她讲的许多魔法少女故事里的反派一样。
但她从没想过小丑叔叔是一个全身打满石膏的重症病人。
“你来了我的朋友，小丑叔叔一直在想你，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和你的重逢了。”
几乎被纱布缠得只露出眼睛嘴，但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绿眼睛还是生机勃勃，跃跃欲试。
小丑叔叔的嘴巴开合，西西莉亚却一点没在意他说了这什么。
她在意的是小丑身上的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这种伤势的人看起来简直像是遭遇了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他应该虚弱，应该奄奄一息，不应该这么生龙活虎。头上的纱布说明他曾经有过严重的脑震荡，他应该意识混乱，说话颠三倒四，不应该这么清醒。
这种过于蓬勃的生命力并不属于小丑本身，应当是来自于外部……这种敌人往往都非常难缠，就像特异点击那些被寄生虫吃掉大脑的人一样，看起来好像获得了蓬勃的生命力，伤口很快就复原，但只要将他彻底杀死，寄生虫就会突然爆炸出来，让杀死他的人成为新的被寄生者。
得小心应对。
“你真是太严肃了，我的朋友。”小丑抱怨道：“Why so serious？”
西西莉亚思索了一下：“可能因为我们不是朋友。”
“你可真是冷酷。”小丑说：“这样的态度会让你真正的朋友受伤的。”
“你看起来已经不记得我了？真令人遗憾。”小丑叹气：“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西西莉亚现在要打电话，而这个电话总是被接到小丑这里，这让人不太高兴。
“电话？噢对对亲爱的，你是来打电话的。”他示意哈琳医生拿来一部手机：“但记得吗，我们还在治疗中呢。我记得你的症状是思维紊乱，难以形成长期逻辑性记忆，既然如此小丑叔叔帮你想了个好办法。”
手机递到了她的手里，上面有一个为期十五分钟的倒计时。
“在身边却没办法印入大脑的新朋友，远在天边却记忆深刻的老朋友。就在你面前让你感到愤怒且毫无还手之力的我，这个病院里被困住的其他你毫无印象的无辜者。不知道这个选项是否会让你印象深刻。”
小丑兴致勃勃。
“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你可以用这部手机来打电话。如果打个你远方的那位朋友，安装在米莉，噢就是你亲爱的室友，她床下的炸弹就会爆炸。你也可以选择拯救你的室友，但是不拨出电话，随机设置在阿卡姆的炸弹每十五分钟就会有一个爆炸。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威胁我或者要了我的命，但同样的，我的心脏上连接着信号器，当我的心率在每分钟60-110的时候，它就是关机状态，但如果我的心率超过这个范围，你猜怎么着？boom！哈哈哈哈，所有的炸弹都会爆炸。”
西西莉亚没什么反应，平静之中又有点疑惑，她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小丑，歪了歪头。
她觉得小丑还没有说完。
果然，几秒钟后，她的平淡反应让小丑十分不满。他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无趣。”
小丑：“好吧好吧，其实还有一种选择。”
他声音温和下来：“你可以做个好孩子，做个英雄，亲爱的西西。”
门外，有人被哈琳医生拖拽了进来。他嘴被堵住，手脚被绑起，涕泪满面，喉咙里不断发出求饶的呜咽声。在看到西西莉亚的时候，他的挣扎幅度突然变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那是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西西莉亚觉得他很陌生，可能是其他的医生。倒不如说，他之前是藏在哪里的？这周围都是玻璃墙，他们是怎么做到藏住一个大活人的？真厉害啊！
小丑：“你觉得他眼熟吗？”
西西仔细看了看，摇摇头。
小丑：“哦，多么大度宽容的孩子。他是曾经想要伤害你，却因为你的仁慈捡回一条命的幸运儿。今天他从监狱里逃了出来，就是为了用你的鲜血一雪前耻。猜猜看那些炸弹是谁安装的？bingo，就是这个人。”
哈琳医生将已经软倒的男人拖到西西面前：“但现在你有了一个机会，一个将一切悲剧和痛苦都阻止在源头的机会。”
小丑：“只要杀了他，所有的炸弹都会失效，孩子。当然，善良的你如果不愿意亲自动手，我想你可以求助一下哈琳医生，她一定乐意效劳。”
哈琳医生一手掐着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调皮的挥了挥，变魔术似的在指间滑出一柄小刀，横在了男人的脖颈前。
西西莉亚看了看哈琳，看了看失禁的男人，又看了看小丑，一动不动。
小丑又提醒了一句：“你要加快思考的进度了，孩子。时间可是很善变的。”
手机上倒计时显示7:45，下一秒却变成了6:82，下一秒又变成了3:25，下一秒又变成10:88。无序又混乱的数字组合在一起，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00：00。
西西莉亚思索了一下：“我知道了，我会做出选择的。”
哈琳医生眼睛一下亮起来，刀锋离男人的脖颈更近了，擦破了一层油皮。
西西莉亚：“放下手吧，哈琳，我不喜欢外人插手我的事。”
哈琳松开手，快晕倒的男人立刻向摔下去。
“看来你想要亲自动手。”哈琳赞许道：“勇敢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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