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紧接着,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困惑。
他为什么会认为剑劈不开岩石,又认为剑斩不断魔法呢?
就因为在那之前,从未有人做到过吗?还是说,在他感觉到反复的人生中,这一部分是完全陌生,甚至令他恐惧的呢?
可是——
“万一呢?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有一把专斩魔法的剑,或是有某个斩得断魔法的人。”
少女曾那么说过。
虽然怎么想都只是信口胡诌的话,却在他此时的心中点燃了一丝希望。
是啊,万一呢?
青年拔出了宝剑,人生头一回荒诞至极地将一柄剑斩向了巨大的岩石,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会发生什么呢?他想。
碰撞声折磨得魅魔大喊大叫,岩石却分毫未伤。
现实残酷地回答了他:没有万一。
勇者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艾莉丝自然认为他是在难过出不去,便安慰道:“勇者大人,请放心,我还有别的办法。”
她从包里取出那把地精赠她的铲子:“虽然这把铲子迄今为止挖出的都是垃圾,但很可能今天我们会有好运哦?”
这样说着,艾莉丝开始了她的挖掘工作,十多瓶药水从地底里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药水,药水,还是药水。
艾莉丝好气。
“请让我试一下吧。”
勇者接过铲子,朝地上轻轻地翻了下,在此之前从未降临过的幸运发生了!
地上冒出了紫色的光芒,光芒之中,是一个大锤。
“这……这就是欧洲人的力量吗!我们可以用这个锤子把石头砸碎了!”
然而,艾莉丝的高兴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当她仔细观察那个锤子时,发现上面和药水一样写了名字和效用……以及副作用。
“巨力锤,效用:能对目标造成巨额伤害,副作用:对自身造成双倍巨额伤害。”
艾莉丝读完感觉不太靠谱,但还是抡起锤子,往岩石上轻轻敲了一下,岩石毫无反应,而她的头上却立刻肿起一个大包。
艾莉丝呜呜叫:“哇,好痛,果然是个垃圾铲子,紫光道具也这么垃圾!”
“艾莉丝,交给我吧。”
勇者双手握住锤子的下柄,这把锤子本身并不重,对它施加力是相当容易的,但也同时意味了使用它时极其容易用过了力。
勇者第一锤并没有使出全力,岩石岿然不动,而他的头上也只是擦出了一点血,第二锤,他用出了日常战斗时的力量,这会石头震了震,而他感觉胸口遭到了一下不小的打击,第三锤,他几乎是用出了他斩杀恶龙时的力气,锤子刚一落下,他便犹如腹部被重击般痛苦地弯下了腰,岩石却依然挺立。
艾莉丝听到呻/吟:“请停下来吧,勇者大人,我觉得这个方法实在不靠谱,我们再想想……”
“艾莉丝,请让我再试一试。”
“会失败的!然后你会死的!”
缥缈的笑容浮现在勇者的脸上:“就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所以我想试试看。”
勇者将锤子高高举起,他有了一种幻觉,这块岩石上捆着诸多枷锁,而枷锁中央的是他自己。
想要,击碎。
虽然不知道解开枷锁后会是什么,熟悉的人生会离他远去吗?不再疲惫的人生就一定意味着快乐吗?
但还是,想要,击碎。
灌注了全身力量的一锤击打下去,傲慢的岩石终于暴露出了破绽,石头表面出现一道一指宽的裂缝,那道裂缝延展到四周,接着砰地一声碎了。
洞外已是晨曦,而勇者尚未见到这美丽的光芒,便倒了下去。
碎石的灰尘中,艾莉丝与洞外的男人面对着面。
男人手上抱着史莱姆。
“阿史!”一听到艾莉丝的呼喊,史莱姆便从男人的怀中跳下,朝她奔去,史莱姆今天不知为何动作缓慢了许多。待它走近,艾莉丝看见了它身上的伤痕。
“谢谢你。”艾莉丝朝着门口的圆脸男人说。
礼品店店主卡斯帕说:“我还在想怎么才能救你们出来,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出来了……”
“是勇者大人。”艾莉丝跪在勇者身旁,拨开他的嘴唇,将生命药水喂给他,“卡斯帕先生,是你救阿史出来的吗?”
卡斯帕摇头:“他们想要杀了它,但它逃了出来,正好经过我的店,我看到它,就将它藏了起来……也因而才想到,你们一定在这。”
艾莉丝说:“你知道。”他们所做的恶行。
卡斯帕说:“没有人不知道。但是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的确不能改变什么,我也不能,但我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
一些任性的,会让女神皱眉,但我现在迫切想要做的事。
艾莉丝的手搭到了剑上。
“帮我一个忙吧,卡斯帕先生。”艾莉丝微笑道,“照顾一下我的两位晕倒的朋友,有些事,我要去做。”
艾莉丝抱起史莱姆问:“阿史,我知道你受了伤,也已经很累了,但我还需要你的帮助,你还可以战斗吗?”
“咕噜!”是好的意思。
勇者专业坦克担当,血贼厚.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里的孩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秋风习习,奥纳村的清晨静谧美好,早早起床的妇人在给奶牛挤奶,马匹的食槽里放进了新的青草,有的店铺已经开张,有的店主则还在睡梦之中。
那位不速之客便是在这时到来的。
纤瘦的少女,一头金色长发,身上穿着蒙了一层灰的衣服,肩上趴了一只史莱姆,右手持了一把剑,剑垂下来,在地面上划出呲呲的响声。
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几双年轻而无辜的眼睛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她,而成年人则更多的盛着某种恐惧和憎恶。
她是怎么出来的?有人疑惑,但没有说出口。
村人们集体默契地缄默不言。
少女却说话了:“请问,哪位是卢克呢?”
一个健硕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是我,怎么了?”
“你的妻子,罗蕾塔她是怎么死的?”
男人面不改色:“你朋友不是已经来问过我了吗?你们就非要一遍一遍提起那件让我伤心的事不可吗?我说过了,她是被那个魔物吃了的……! ”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艾莉丝匆匆掠过人群,将几个面色不安男人的脸孔记在心中,“下个问题,有个穿着蓝白格子长裙的苍老女人是谁呢?”
一个个高的青年人走出来:“是我的母亲,怎么了吗?”
“还是那个问题,她是怎么死的?”
“我母亲有天晚上说洞窟那边长了几株草药,很稀有的样子,她便出去采了,结果一去不回。”
“是这样啊,她衣服上那么多血迹我还以为是被人用鞭子抽打的呢。”
青年脸一红,双手背在后面像要藏起什么:“什么?什么鞭子?”
“没有什么。”少女摆摆手,让他回去,接着问,“有个黄头发的男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吧,穿的是我想想看好像是红色还是黑色来着的……”
一位柔弱的妇人走出来:“是红色。我想你说的是我的儿子肯,如果你要问他是怎么死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他也是被魔物杀的,不管你信还是不信。那天,他出去和朋友玩到很晚,朋友们都回来了,他却还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是么,那看来他们玩的一定是很热闹的游戏,不然他的颅骨上怎么会有凹痕呢?像是被人打得一般。”
妇人怯弱地望向了自己的丈夫,丈夫手上的草叉尾端的血迹早已干燥,化为了暗红色。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知情者们纷纷都明白了少女的来意,应该说……既然她从那活着回来了,便一定会将他们做过的事抖露出去。有人回屋里取来了武器,有人则抄起了手边的蔬菜,往少女丢去。
少女避开,继续说:“那么,再来说说一个蓝衣服的女孩吧……”
“请等一下,小姐,可以允许我说一些话吗?”
苍老低沉的声音,却带有某种力量般穿行过人群,抚慰了村人们躁动的心,他们静下来,让出一条道路,目送着村长走到艾莉丝的面前。
“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出来的,但我知道你一定看见了什么,或是明白了什么……昨天晚上,将你困在洞里的人是我,如果你要报复的话,就请报复我一个人就够了。”
艾莉丝上下扫着村长羸弱的身体:“这种话,你觉得我会信吗?你该不会还想说,洞里的那些尸骨也都是你一个人的杰作吧?”
村长说:“孩子,不要试着去寻找真相,过去的事就让它们全都过去吧。”
艾莉丝反问他:“凭什么?”
村长答:“凭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你呢,你长这么大,就没有犯过错吗?一味地想着惩罚和报复,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死者已离我们而去,生者还要继续存活,他们又怎么可以被仇恨缠住呢?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们村的每一个人,都并不是存心想要害人的。”
“哪怕是把自己的孩子虐待至死的父亲?”
“父亲打孩子,犹如打在自己身上,孩子死了,他比谁都伤心,这还不叫惩罚吗?”
“哪怕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村人侵犯的丈夫?”
“这是出于一种好意,希望自己的妻子也能带给其他人同样的快乐,最后的死亡,我想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意外。”
“哈?”艾莉丝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好吧,你继续说,弑母的儿子又算什么呢?”
“母亲是永远不会怨恨自己的儿子的,既然她都不怪罪儿子,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他呢?”
这回艾莉丝忍不住了,她哈哈大笑,笑得前倒后仰,笑出了眼泪:“你太好笑了,村长。”
她的笑声忽然止住,眼角一滴眼泪顺着她面无表情的浅金色双眸滑下,她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头怪物。
村长却凝望着她,犹如一个圣人看着绞刑架上执迷不悟的罪犯,目光中透出同情:“孩子,我明白你,你那么像我年轻的时候,自以为可以真正地消除邪恶。”
他徐徐地说:“我曾用身体去挡住被殴打的人,我曾劝一位母亲放下手中的棍棒,我曾阅读书籍,也曾前往遥远的地方学习,我想要找到一片纯净的、没有邪恶存在的土地。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只要人性中尚还有恶的存在,我就永远不可能铲除恶。唯一能做的便就只有宽恕。宽恕无法改变的事,至少在表面上让这个世界看上去美丽点、干净些。我自己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我的第一个孩子是被人杀害的,但我谁也没有说,我宽恕了那个杀人犯,将孩子的尸体送到魅魔的洞前,第二个也是如此。”
村长向艾莉丝伸出手:“宽恕,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道路。你为何不试试看呢?放下仇恨,与我们一同选择宽恕吧。”
艾莉丝无情地打掉他的手。
村长深深地低下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万分遗憾地说,“我们不得不将你留下了,对不起。”
村长缓缓抬起双臂,身后的村人们整齐地站到他的身后,手上拿着棒槌、草叉、烛台等一切能找到的武器,有的女人们也加入了战斗,有的则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捂住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让孩子们看吧。”村长说,“他们应该铭记这一刻,我们整个村的人是多么努力地抵抗外来者,抵抗反对我们的人,他们的愚蠢、他们的狭隘、他们因为自己不幸福,而想要阻止我们幸福……这是应该被铭记的一幕!”
女人们放开手,稚童们眨着眼睛,目光游弋在少女和村人们之间,有一个孩子鼓起了掌,以为自己在看表演。
村长对艾莉丝说:“看看你周围吧,我们这么多人,而你只有一把剑和一个已经受了伤的小小史莱姆。我或许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选择在我们村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艾莉丝摇了头。
“那你恐怕就真的……必须要死了。”村长庄严地说道。
艾莉丝没有回答,她看到有几个村人抬来了两桶水,想要提防史莱姆的火焰,她在心中自语,太遗憾了,他们还不知道她的史莱姆的火焰是不怕水的呢。
更遗憾的是,他们不知道,我不怕火。
史莱姆在这时默契地向艾莉丝喷出火,火焰点燃了她的头发,刹那间蔓延到全身,熊熊烈火将她吞没,头发被烧成红色,手掌、衣服乃至手上的剑都被火舌缠绕。
“她是在自焚吗?”有人这么想到,还来不及说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火中的少女没有死,甚至没有因痛苦而发出一声呻/吟,她与火合二为一了。
她朝他们走来。
有人尖叫,有人逃跑,有人不自量力地把水泼到少女身上。
水一碰见火就被蒸发了,而火却没有半点减势的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
“是西格德之火。很麻烦的火,一旦停下来,就会熄灭呢。”少女摇摇头。
凡是静的,火焰会熄灭,便也伤不了人。
凡是动的,火焰会肆虐,便将被烧得一干二净。
唯有她是例外。
西格德的火伤不了她,却能成为她的武器。
她于火焰中轻轻挑起嘴角,忽地疾冲向前,在村人眼中如同一只火球朝自己飞来,火焰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断肢飞扬在空中,头颅滚落到地上像被火烧着的皮球,鲜血与火焰究竟哪个更红些呢?
如果谁从远处不经意地望来,见到奥纳村被染成红色的上空,或许会觉得这是一场焰火呢。
有人跪下了。
“神明发怒了。”
“呵,神?”少女冷笑,“不,记住我的名字,艾莉丝·埃尔兰德斯。”
村庄顷刻间烧成了焦炭,空气中弥漫着烤熟的肉味,整条街上一片死寂,只有稀疏的几个人,躲在角落哭泣的妇人、老人、孩童,和……村长。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逃跑,或许是他年迈的身体不支持,又或许是他不想逃跑。
他望着满地的狼藉,眼眶中积满了泪水:“孩子,这值得吗?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最怕看到的结局,你的仇恨都带来了些什么呀,这难道不是更大的恶吗……!”
艾莉丝在他身前站定,火焰渐渐从她身上熄灭。
她问他:“你知道你第二个儿子为什么会死吗?”
老人不理解地看着她:“什么?”
她说:“你的第一个儿子死了,不怪你,你的第二个儿子死了,是你活该啊。”
18/43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