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宁塞到嘴里就吃,番茄酸甜的汁水顺着喉咙一直到了胃里,闲着的嘴巴也找到了事情干。
孟笙笙看书久了,觉得脖子有些泛酸,仰起脑袋,用手揉了揉脖子,突然就看到柚宁手里书皮上几个大字,《烟雨蒙蒙》。
孟笙笙轻啧一声,这书可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看,对一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姑娘没好处。
她走了过去,对着看的入迷的柚宁问道,“看什么呢?”
柚宁随口回道,“小说《烟雨蒙蒙》,可火了,咱们班好多女生都喜欢看。”
孟笙笙把书给合上了,“不许看了。”
好好一个姑娘,思想别被带歪了。
柚宁几口就把番茄啃完了,才说道,“别啊,妈,这可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我,后天我还得把书给排在我后面的同学呢……”
嘿,一群熊孩子,为了这么一本破书,还排起队来了。
“别看了,这书真不适合你们看……”
她不反对孩子看小说,但是这种整本书传递出来的思想都是歪的小说,她是不赞同孩子看的。
柚宁笑了,手凑到孟笙笙肩头,给她捶背,“妈,这就只是个故事,我也没把这本书当真,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呢。”
孟笙笙看看已经和她一般高了的女儿,听到柚宁继续说道,“真的,妈,我当笑话看呢,这书里面就没几个正常人,男主三心二意的像个渣男,比不上我爸的一根手指头,女主还为了个渣男跳河了……为了点情情爱爱就要死要活的,我是真看不上这些人……那老爷子也跟个狂犬病患者似的,还用鞭子抽人……都不是正常人。”
行吧,长大了,能分辨是非曲直了,只要你的三观不会被这书带歪,看小说的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孟笙笙在家悠游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呢,没想到家里突然来了几个人,说是要和孟笙笙了解点情况。
孟笙笙是真懵啊,人家把证件拿出来了,她也就相信了,带着人进了家里的书房。
“你原本是国棉厂技术科的科长对吧。”
孟笙笙镇定的点头。
这时候她已经有了些猜测,大概是厂里几个不干人事的领导又捅了什么篓子了,她在国棉厂干的几年,当真是问心无愧,所以她也不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对于国棉厂最近库房失火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库房失火?
“自从我离职之后,就没再关注过国棉厂的消息了,失火这事,我不知道。”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所以她脸上惊讶的表情也不像是演的。
对面的人是专业的,当然能看得出来孟笙笙没骗人。
孟笙笙也明白了,这些人大概就是上头派下来的调查组,专门调查国棉厂库房失火一案。
“那你的同事指认你是她同伙的事大概你也不知情了……根据后勤部的田甜交代,她放火烧了库房,原因是她和你一起合谋,倒卖了库房里的物资牟取暴利,因担心事情暴露,所以才不惜烧毁库房里的存货销毁证据。”
孟笙笙木着脸听着面前这人说出这段话,跟听天书似的。
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都是啥人啊,她都离职一年多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能攀扯到她头上。
孟笙笙都给气笑了,“领导,你在厂里随便问问就能知道,我和那个田甜,从我去国棉厂到我离职的这几年,我和她一起说过话的次数都不超过一只手,她倒卖物资找谁合作不行?偏偏找我这个和她一点不熟的?”
调查组的人来之前,早把孟笙笙在厂里的人际关系都仔仔细细调查过了一遍,知道她的和厂里人的关系都很淡,甚至可以说是,领导层的其他人,发现孟笙笙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之后,在刻意把她排除在外。
比如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就从来没叫过她和其他另外几个不合群的小领导一起。
而一起-贪-污这种事,两个不熟的人一起合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们也不信那田甜说的话。
这次不过也是例行公事来问一问罢了。
孟笙笙深吸口气,知道这种事口说无凭,直接说道,“算了,你们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我本人清清白白,所以也不怕你们查。”
她直接把家里的存折拿了出来,并且和人一起到了银行,把钱的来源一笔一笔的都说的清清楚楚。
多亏了银行前年引进了一批计算机,记账全在计算机上记,要查找,也方便了很多。
她家的存款大部分来源就是她大哥的服装公司,每个月打过来的钱,都是明明白白的,这个不会错,账户上从来没有一笔多出来的,说不清的钱。
孟笙笙现在已经平复了心情,“我是我哥公司的股东……我哥在我还没进国棉厂的时候,就已经在干这生意了,第一次挣了钱就给我寄回来一千多……在八五年的时候,注册了公司,给了我不少的股份,他每个月给我汇的钱,都是服装厂挣的,要是你们觉得这些钱可能有猫腻,也可以去查,这一笔笔的汇款,进账多少,都是要给国家纳税的,有帐可查……我去年九月份离职,按照田甜的说法,我在离职前一直在和她干倒卖的活儿,但是我本就没干这样的事,账户上也没这笔钱,难道我脑子有病,跟着她干了违法乱纪、损人不利己的事,还什么都不要……我现在什么都不干,我每个月都有几千块的分红,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倒卖物资,挣那三瓜两枣,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她这么空口白牙的就给我扣上这么大的帽子……”
调查组的人看到人家家里存折上的存款,是真羡慕了,这时候,谁家能拿出来几十万的存款?
人家已经有了这么多钱,以后还能有更多,确实没必要干那些事。
查清楚了,人家确实清清白白的,调查组的人也没废话,直接就走了。
孟笙笙这时候还心有余悸,幸好当年她藏起来的金条,没冒冒失失的被自己拿出来存账户上,否则现在她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国棉厂仓库着火的事,消息扩散的范围不大,但是问一问,还是还是能打听到些消息。
这事孟笙笙也是后来才清楚事情的始末。
这几年,厂里的光景一天不如一天,该败的都被败的差不多了,最近连厂里职工的工资也发不齐了,整个国棉厂处于一种焦躁的氛围里。
但是在这种时候,还有人打起了库房里的存货的主意。
一段时间之后,库房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但是账面上,那些东西的数量可没被动过。
在厂里一个小职工因为交不起孩子的学费、老婆天天摸黑去市场捡烂菜叶子之后,彻底爆发了,叫了一伙人,在国棉厂的门口静坐,要厂里给他们一个交代,厂里发不起工资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厂里领导对这事到底有什么解决办法。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要是置之不理,是真会出事的,闹不好,所有领导都得下台。
于是厂里主事的几个领导、工会主席和厂里一线工人派出来的代表谈了谈。
厂里领导表示,他们会想办法解决厂里职工的工资问题,但是得给他们时间。
一线代表觉得他们这就是拖着不想解决,气的差点拍桌子骂人。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工会主席赶紧接话茬,说他们正在想办法让政府财政给他们支持支持,现在厂里职工的生活要是真的困难了,暂时可以先把厂里积压的布匹借给他们,他们想办法把东西销售出去,但是挣钱之后,得把本钱还给厂里,至于能卖出去多少,能挣多少钱,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这办法不能说不好,毕竟解决了燃眉之急,还能把仓库里的积压的东西卖完,可以说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厂里准备进仓库清算积压的布匹的前一天,仓库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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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的时间是晚上,国棉厂又是个大厂,专门有属于自己的仓库,仓库位置很偏僻,离生活区还挺远,平时除了值夜班的人,别人一般是不回去这地方的。
所以,仓库着火了,没一个人发现,等到火大了,都燃红了半边天了,才被一个半夜起来上厕所的男人看到。
附近都是厂里的人,一看那地方,差不多都知道是厂里的库房着火了。
一家叫一家,大声嚷嚷着着火了,生活区所有的家属基本上都被叫起来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火势太大,加上库房里都是易燃物品,根本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吞噬了厂里绝大部分的资产。
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有问题,明明白天的时候都谈好了,他们能把积压的布匹拿出去卖钱,怎么会那么巧,晚上仓库就能着火?
稍微动些脑筋,就能知道,肯定是有人早就倒卖了厂里的物资,现在厂里要清理库存,担心东窗事发,所以干脆一把火把库房烧了,这样一了百了,就没证据了。
孟笙笙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对劲了,国棉厂里的安保措施布置的相对比较完善,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被钻了空子?后勤保管处干什么吃的?基建科的干什么吃的?每天巡逻的保卫科又在干什么?
这明显有问题,问题还很大,明摆着倒卖物资的,至少这几个单位都有人掺和进去了,烧库房这事,也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的结果。
这事可闹大了,底层工人怎么可能罢休,都不用他们去举报,上头就已经派了调查组下来了。
调查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后勤的田甜。
田甜这女人靠着她在基建科混的还不错的老公,给了上头不少好处,给她在后勤处谋了个副科长的职位。
现在厂里的人越来越多,副科长这位置听着NB,其实根本不值钱,一个科室,至少五六个副科长。
至于她本人,没什么太大的本事,甚至能算得上愚蠢。
上头调查组的人一来,谁都猫着不敢冒头,就她还摆阔,去新开的商场买了一个翡翠镯子,花了她五千多,那透亮的翡翠带在她手上,藏都不带藏一下的。
于是工作组的人接到举报,后勤处的田甜,家里有不明收入,而且还不少。
调查组的人扯住了线头,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手,当即就问了,家里的钱哪里来的?厂里现在没钱了,所有人都节衣缩食,好些人家都去市场捡烂菜叶子裹腹了,你还有钱买镯子,钱哪里来的?
家家的收入都能说的清,你们家就两口子有工作,孩子在读书,父母没工作,两口子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才两百冒头,这几个月工资还没发全,只发了百分之六十,五千多块的翡翠镯子,加上家里找出来的各种金表、金链子……五万都止不住,这些钱哪里来的?
这些钱田甜哪里能说的清,眼看着瞒不住了,只能承认,但是她承认自己倒卖物资了,也不想就她一个人倒霉,她就想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其实田甜能想出来干倒卖物资这事,还是她无意间发现厂里的工人在偷仓库里的东西出去卖。
于是她也动心了,和家里的几个在厂里干活的亲戚一起偷了好些积压的布匹出去卖了,得了不少钱。
她虽然人蠢,但是也没打算出卖亲戚,毕竟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家里男人靠不住,这些亲戚也能帮着照拂一二。
要是她真把那些亲戚也攀扯进来了,她可就真成了万人恨了。
于是田甜只得说了两个无关痛痒的人物,接着不知怎么的,她又想到已经离职了的,明明和她一样的年纪,偏偏活的漂亮又自在的孟笙笙。
厂里不少人和她提起过孟笙笙,说起这个科长,谁都是一脸羡慕的模样。曾经她男人和厂里其他领导一起去洗脚城鬼混回来,和她吵了一架,说她长的倒人胃口,要是她和孟笙笙一样漂亮,他也不可能出去睡其他女人。
一回想起来这事,她就心气不顺,冲动之下,她就说出了孟笙笙的名字。
田甜想着,孟笙笙这女人,每天上班穿的衣服是能肉眼看出来的不便宜,保养的也好,平时肯定没少勾引人,贪-污厂里的东西,凭什么她就能拿着-贪_污来的钱活的这么潇洒,而她田甜就要进局子。
索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也给弄进来,只要人一进局子,她孟笙笙就算已经不在厂里工作了,以前做的亏心事,该清算的一样能清算。
可是谁知道,人家还真没拿过厂里不该拿的钱,也没做过亏心事,不用进局子。
田甜在这件事上说了谎,调查组的人无功而返,只能继续逼问田甜。
田甜就是个普通人,见识短浅,还不是个意志坚定的,眼看着骗不了人,上头的人又威逼利诱,说她要是不招,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一个人,那她就得吃木仓子儿。
坚持了两天,她受不了了,就招了,这次进来的,全是田甜的亲戚,表哥、表嫂、叔叔伯伯……一大家族全进来了。
不过田甜和她亲戚一起偷的东西,量并不大,好些个人,都是没办法了才偷偷弄些东西出去卖,不给自己找些出路,真要饿死了。
忙活了这么久,才抓到几个小虾米,真正的大鱼,调查组的人根本就没抓到。
调查组的人黑着脸看着田甜,最后问她为什么要烧仓库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说是在家里发现一张纸条,上头说了,要是厂里的人把物资清理出来了,发现少了东西,她是后勤处专门管物资的,到时候肯定跑不了,更何况,她还真的参与了倒卖了物资,于是更害怕了,所以才烧了仓库,想来个死无对证。
再问那张纸条,她说随手就扔炉子里烧了。
这下是真什么都找不到了。
幕后黑手就用一张似是而非的纸条,靠着田甜这个蠢货,就解决了大麻烦。
最后,因为厂里损失严重,还没抓到幕后黑手,只得把田甜往重的判,罚钱,还得吃十五年的牢饭。
她的那些亲戚,一个两个的也没跑掉,罚钱,坐牢,一样不少。
不过有几个家庭确实困难的,顶梁柱进去了,整个家都活不了的这种,只能多罚点钱,不然能怎么办呢?逼死一家子老小?
孟笙笙叹了口气,“气死我了,把我这个无关人员牵扯进来了,那些真正参与到里面去了的,还一个没抓到……他们真把证据消灭的这么彻底?”
王川泽轻笑一声,怎么可能彻底呢?
到底谁是这条大鱼?谁参与了倒买倒卖?说破了天去,也是厂里的人。
那么多的东西不见了,不可能是凭空消失的吧,从厂里运出来,从仓库管理员、后勤处的、再到运输、保卫科的……甚至是厂子门口看门的,总有一个人或者一个环节会出问题被人发现。
但是事实却是,这么久了,倒卖多次货物,没一个人举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上下一气,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链条,在这个链条里,每个人都能得到好处。
不说破,没人搭理,但是只要一揭开,好些人都跑不掉。
所以,各种偶然必然的原因,才导致了今天的仓库被烧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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