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有人在叫她，是谁呢？
……
距离与湘北一战已经过去一月有余，经过那一战，湘王一败再败，最终被吞并。
此刻，王府中，沈秋躺在床榻上，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许彦鹤诊脉后神色凝重，眼底划过一抹痛楚。
“王爷，王妃她……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说什么？”裴寂揪着许彦鹤的衣襟，“本王不许你咒她！她一定会醒来的。”
“她就算不在意本王总是在意儿子的……她怎么会忍心让儿子失去母亲……她不会的……”裴寂似是自言自语，可却莫名有些信了许彦鹤的话，秋儿不要他了，她走了。
想起碎石滚落的那一刻，沈秋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诀别。
不，不是这样的……她明明说要永远陪在他身边的！
骗子！
“王爷，我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住她的心脉，让她保持现状，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王妃是绝无可能醒过来的。”
许彦鹤没说的是，这样的植物人即便是用心护理，怕也是活不了太久的，等身体机能退化后，便是流食也难以吃下，只能等死。
“没有奇迹，那便制造奇迹，本王绝不会放弃。”
许彦鹤摇头一叹，无奈离开。
裴寂在榻前陪着沈秋，怕她躺久了肌肉萎缩，每日给她按摩四肢，又亲自给她擦拭身子，喂食给她。
“秋儿，都过了好多天了，你去了哪里？怎的还不回来？儿子天天都要找娘亲，他很想你，我也好想你。”
“我知道你没那么喜欢我，可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怎能食言呢！你是不是怪我以前对你不够好？我真的后悔了，只要你醒过来，我随你处置好不好，你醒来啊！”
他出身世家，父亲早亡，亲情淡薄，祖父对他只有严厉的教导，他甚至连自己的表情都要管理得天衣无缝。
按祖父所说，只有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才能在尔虞我诈中谋得先机，这世道弱肉强食，想要就只能去夺取。
可人毕竟不是物，他知道他曾经伤害了沈秋，或许她是迫于形势才答应嫁给他，可他不在乎，他以为他有一辈子时间可以让沈秋对他改观。
谁知道……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原来的沈秋，可我不敢问，我怕一问你就消失了，可即便如此，你还是走了……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妖精？还是借尸还魂。”
裴寂蓦地想起以前沈秋看的画本子，她好像很喜欢看借尸还魂类的画本子。
那时他还不觉得如何，现在想想，可不就跟沈秋的情况差不多，都是突然间性格大变，还会了许多以前不会的东西。
思及此，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府外，顾行止在门前已经绕了几圈，见许彦鹤出来，忙上前问道：“王妃如何了？”
见许彦鹤摇头，顾行止的心跌落至谷底，“都怪我，当初我就该拦着王妃的，战场那么危险怎能让王妃去涉险。”
“或许这就是命，若不是她，只怕王爷和西北军与湘军就都要葬身战场了，她真的是一位奇女子。”
连地动都能预知的人，或许是仙人来历劫，如今功德圆满归位了吧。
“我这人不信命，只要她还活着就肯定有机会，听说西域生长着一种还魂草，便是只剩半口气也能将人救回来，只要找到还魂草王妃是不是就有救了？”顾行止出身寒门，经历了数不清的艰难险阻，能突破世家的桎梏走到今天这一步，可绝不是靠运气。
许彦鹤看着一向疏离冷漠，做什么事都带着算计的顾行止竟为了王妃四处奔波，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想法。
“且不说还魂草稀有难得，便是你真的拿到了，那东西也未必能让沈秋苏醒。”
“总归是有些希望的。”顾行止不在乎自己的心思是不是被许彦鹤看出来了，他只想让沈秋活过来，哪怕只能仰望着她也好。
“还魂草只有在刚开花的那一瞬间摘下来才行，按照书中记载，应该过不了多久便是开花之时了，你要想寻就要快些了。”
顾行止颔首，命人给王爷留了消息便朝西域出发了。
好在西域距离府城算不上太远，来回也用不了许久。
裴寂从屋里出来，沐浴更衣，梳洗了一番，看着倒像是恢复了些许往日风采。
大魏三分之二的疆域都已收入囊中，如今那些小藩王只要交给手下将军们即可。
裴母见裴寂心情似乎不错，只当是已经从失去王妃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便上前道：“寂儿可是想通了？这才是裴家的好儿郎，一个女人而已，新鲜几日也就算了，日后你登基为帝，什么样的美人见不到。”
“母亲若是无事便素斋念佛，为王妃积福吧，毕竟没有她本王怕是已经深埋地下成了战场上的亡魂，而母亲想靠着儿子光耀门楣的期望也会落空。”裴寂没有理会裴母气到扭曲的脸，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出了王府，策马扬鞭直奔卧龙寺。
西北的冬日冷风簌簌，裹挟着黄沙，刮得脸生疼，但裴寂似毫无所觉，只希望马儿速度更快一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元空大师了。
曾经的裴寂从不信佛，想要什么便自己去争去夺，却没想到有一日，他竟然会将那渺茫的希望寄托于佛祖。
卧龙寺外，两个扫地的僧人似是在念佛般虔诚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一名知客僧见到裴寂，立刻从寺内走出来，直朝着裴寂走来。
“阿弥陀佛，元空大师知王爷要来，特命小僧在此等候。”
裴寂愕然，“元空大师可是早就料到我今日会来？”
知客僧浅笑，“是，王爷请随小僧来，元空大师正在禅房等您。”
裴寂心跳加速，却越发忐忑不安起来，既期待又害怕。
禅房内，元空大师一身朴素的灰布僧袍，唇角微弯含笑，苍老却红润的脸庞，一双仿佛历尽沧桑的眼眸睿智深邃，犹如大殿内悲天悯人的佛祖。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颇有灵性的小沙弥。
元空大师手捻着佛珠，微微颔首，“阿弥陀佛，王爷请坐。”
裴寂恭敬行礼，随后坐在了元空大师对面。
二人中间放置着一个棋盘，棋盘上是一副残局。
“元空大师既已知晓本王来意，还请大师为本王指点迷津。”
“王爷莫急，不妨先下完这盘棋再说不迟。”元空大师不急不缓地说道。
这时，裴寂才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棋盘上。
棋盘上的棋局似已成死局，这让裴寂眉头一皱。
然而当他将棋局在脑海中走过一遍后，却发现暗藏玄机，手持黑子，朝着一处绝地落下，这一子落下，直接导致这一片的黑子被白子吞并。
原本的死局却在失去几个棋子后竟奇迹般地复苏。
看到裴寂的选择，元空大师笑了，“王爷是有慧根的人，自该知道有舍才有得。”
“还请大师明示。”裴寂已经有所明悟，却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王爷乃是大气运之人，周身龙脉已然觉醒，自有天道庇护，然王妃却是天道漏洞，为天道所不容，若想王妃醒来，只有以王爷的血为她引魂。”
“需要多少血，本王这便准备。”
没有任何迟疑，裴寂已经掏出匕首，准备让成风取碗来割破手腕取血。
“王爷莫急，贫僧还未说完，若要引魂，需寻来还魂草，还要王爷以自身精血为墨抄写经文七七四十九天，折寿十年，方可。”
第80章 第80章
“本王这就命人去寻还魂草，到时还请大师为我护法。”
一旁的成风本想劝阻，但他知道自家王爷对王妃的感情，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只希望王妃能尽早醒来，别让王爷再失望。
就在裴寂离开禅房不多时，元空大师肉眼可见的苍老起来，红润的脸庞满是暮色。
小沙弥一脸不解道：“师父，天道轮回自有定律，您为何要逆天而行？”
“何为逆天？若没有那个异世女子，西北本该在地动后一片炼狱，西北王也在湘北一战中身受重伤，西北军更是在地动中损失惨重，胜的异常惨烈。”
“这之后，西北王虽统一了天下，却因重伤，后继无人，世间再次陷入混战。”
“如今命数已变，未来海清河晏天下太平，这等拯救了苍生的大功德，便是老衲修行百年也难以匹及……老衲这次圆满了。”
说罢，元空大师嘴角含笑，阖上了眼眸。
“阿弥陀佛！”小沙弥低声诵吟，眼中却并未见多少悲伤，这是师父选择的道，他早有预见。
回到王府，得知顾行止已去寻还魂草，裴寂担心他一人恐有难处，便又派了一队人马跟去。
而他则斋戒沐浴，拿出元空大师赠予他的那册经文，以自身精血书写。
另一时空里，还在父母身边游荡的沈秋似是听到了一阵阵佛音，这声音让她的心慢慢平静，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想起了穿越后的事，她还有个可爱的儿子，还有那个哭着求她别走的男人。
佛音越来越清晰似化为一条通往光明的大道，大道中央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低吟佛号，对她笑了笑。
“阿弥陀佛，沈施主徘徊此处，可是还有未了的心愿？”
“元空大师？”沈秋惊呼出声，这老和尚她曾在卧龙寺见过，是位得道高僧，曾在庙会上为百姓诵经，传道。
“大师怎么知道？”不过想想毕竟是得道高僧，知道些什么也不奇怪，便说起自己的遗憾。
“老衲与沈施主有缘，便送沈施主一个造化吧。”
说着，沈秋眼前一亮，似是陷入了虚幻的梦中。
在这场梦中，沈秋并没有死，而是和父母弟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辈子和谐美满。
睁开眼，老和尚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她以为的一场梦，在那个时空中，她看到另一个自己正陪着父母……
父母脸上的悲伤尽数散去，沈秋的执念也随之消散，“真好，爸妈不会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伤心难过了。”
她也该去属于她的地方了，顺着前方那道光走去，光线的尽头，她看到了儿子，儿子已经会说话了，会站在她的榻边喊她娘亲。
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看起来清瘦了许多，脸色很是苍白，似是生了大病。
沈秋想看得更清楚些，她朝着男人靠近，当看清男人在做什么时，猛地瞪大了双眼，“裴寂，你在做什么傻事！”
有什么想不开的，他竟然要割腕自杀！
沈秋想要阻止，却倏地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成风呢？”沈秋扫了一眼，见成风在一旁不见动作，惊骇不已，“你家王爷要寻死，你竟然从旁边看着？”
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裴寂竟是以自身精血为墨书写经文。
“王爷，休息一下吧，您要是失血过多病倒了，小世子可怎么办？”
“小世子离不开父亲，但更离不开母亲，本王想让夫人她早点回来。”
纸上的字鲜红如血，当她看清楚时，心中大震，那不正是她听到的佛音吗？
难道自己之所以能回到这里竟是裴寂用他的血唤来的？
看着男人为了她按摩身子，伺候她吃穿，对她诉说着近日发生的事情，比如又吞并了那个小藩地，又得到了什么宝贝，每日都换不同的话题讲给她听，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句，“秋儿，你什么时候醒来？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好想你。”
沈秋心里有些酸，还有些甜，即便是在现代，又有多少人能对一个植物人妻子不离不弃，一直守护着呢。
这一刻，她想回到身体里了，她想这男人其实不差，至少现在对她是真心实意的。
只是那涌上心头的感动，随着裴寂不断出口的话语，变成了愠怒。
“秋儿，你不知道，其实你心很软，你被沈易安抓走那一次，为了让你回心转意，我明明可以拉着你躲开那一箭的，却故意挨了一箭，你果然就心软了。”
“还有在山洞那次……”
“还有……”
越听越气，哪怕此刻自己只是魂体，她感觉自己已经气冒烟了，好你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这苦肉计用得挺顺溜啊！
一个巴掌就朝裴寂脑袋拍了过去，却忘了自己是魂体，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这时，她感觉她的身体似是被一股巨力拉扯着，拽了下去，眼前瞬间一黑。
裴寂正自说自话，突然见沈秋的手指似是动了，大喜，忙喊大夫过来。
许彦鹤此刻正在外间候着，前两日顾行止拿着还魂草过来，他便立刻配药给沈秋服用。
因着第一次使用还魂草，那药效是否真的那般神奇，他也不确定，便在王府里住了下来，日日观察。
这会儿一听王妃动了，他疾步走进来，为她把脉。
“脉象平稳，估计不久就会醒来了，真是奇迹，不知王爷做了什么？竟比我预想的还早了几日醒来。”
裴寂心虚地想，不会是刚刚的话秋儿听到了吧？
“王妃定是想念本王，不忍本王等太久。”
话音刚落，沈秋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眸，她想开口说话，可惜许久未曾言语，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想伸手狠狠打裴寂一巴掌，手也抬不起来，气的她只能用眼睛瞪着他。
“秋儿，你醒了。”裴寂完全忽略了沈秋眼中的怒火，一把握住沈秋的手，眼眶里蓄满了泪，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些日子对他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等到了沈秋醒来。
原本在一旁玩耍的小汤圆见母亲醒了，兴奋地往榻上爬，嘴里小奶音软软糯糯地叫着，“娘亲，娘亲”。
见到儿子，沈秋心中欢喜，连心里对裴寂那点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紫樱和春桃等人见沈秋醒来都喜极而泣，随即紫樱端了温水过来，为沈秋润了唇，喂了点水，沈秋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
沙哑的声音宛若纸张摩擦地面，“还有什么？”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却惊出了裴寂一身冷汗。
完了！
“夫人，我错了……”不等沈秋再开口，裴寂主动认错，更是直接命人找来了搓衣板，往上一跪。
成风等人都没眼看自家王爷那卑微求和的模样，这还是他们那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王爷？
躺了许久，沈秋全身无力，又过了些天才慢慢能从床上起来。
自从沈秋醒了，裴寂便叮嘱成风等人绝不可把他耗损寿命引魂的事告诉沈秋，同时加快了统一的步伐。
一年后，裴寂统一天下，建立了新的王朝，启。
登基同时封沈秋为后，并昭告天下，此生只此一妻，绝不纳妾。
51/52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