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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尾反复摆弄着柳风的手机，眼神空洞，他想到了几个月前带着柳风来医院检查，同样的消毒水味，只是那时候他根本没机会走到这一层楼。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下午的时候黑尾还在想过几天要怎么给柳风庆祝，买给他的鲜花该换成什么品种。
要是天气好的话，还可以再去一趟游乐园。
上次没去成的鬼屋也可以去看看。
不断有医生进进出出病房，护士推着一堆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的药品跟在后面，门开了又迅速合上。
木兔就坐黑尾对面的长椅，他来的时候脖子上挂了两块奖牌，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柳风的。
死亡离大家都太遥远了，高中生的日常该是社团枯燥重复的活动、准时上下课的铃声、跟朋友讨论最近哪里有新开的店，而不是沉默着弯腰，在初春等待死神的宣判。
男生死死掐着手心，一天之内经历大喜大悲，他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想哭哭不出来，窒息感绕在心脏中央，钝痛得很。
ICU里的柳风身上插满了管子，心率一直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主治医生头一次见到这种病例，明明没有外伤，但内里却像被什么粗暴地挤压过一样，他翻看柳风几个月前的就诊记录，上面的数据显示正常。
虽然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转进重症监护室，但医生很清楚柳风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最坏的可能就是，活不过今晚。
他想到走廊里的许多人，大概都还是学生，也是病人的朋友，一群孩子默默流着眼泪。
“做好最坏的打算，今晚不能睡，要好好守着。”
主治医生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而门合上的一瞬间，跳动的心率停在一个曲折的弯度，护士捏着针管一动不动，外面的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在一刹那静止。
病房内突兀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他的脸仔细一看跟一林的川西M有五分相似。
“柳风，走到这一步，你后悔吗？”
k坐到病床一角，望着昏迷失去意识的人，手指微动，轻轻抚了抚柳风的额头，好似与其拥有这世间最亲密的关系。
“真可怜。”
k转而拉起柳风的手，像小孩对待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白皙到透明的手背扎着针管，又孱弱又漂亮，“都意识到了改变春高结果会迎来更快的衰败，我该说你蠢还是说你不怕死。”
大世界存在无数平行宇宙，柳风原来所在的叫做主世界，主世界是最早诞生的初宇宙，其他平行宇宙由它演生而来，主世界唯一的神被小世界称为主神。
神的唯一食物是人类的信仰，被信徒背叛后为了不被人类桎梏，主神寻找到了另一种获得能源的方法。
人类的情感复杂而又单一，复杂的是人类可以共情任何事物，单一的是，他们的情感被欲望所控制。
一个虚构的故事就可以引得喜怒哀乐，爱是无穷无尽的，恨也是无穷无尽的。
k干脆利用各种故事作为媒介，让虚构在小世界成真，同时赋予“剧情”和“轨迹”，控制小世界环绕剧情循环的同时，通过媒介吸收主世界流向小世界的能量。
换句话说，除了主世界，小世界的时间是没有向前流动的权力的，小世界的神变相成为了主神的下属，也被控制在剧情以内。
M一直在悄悄试探主神的控制权，k暗自让不同人不同程度在循环中清醒，利用普通人去试探规则的深浅，在不惊扰主神的前提下，想要找到夺回自己对于小世界主控权的机会。
可惜从来没成功过，剧情所拥有的力量来自主神，来自主世界，M想要对抗那个庞然大物，显然是以卵击石。
直到柳风落入小世界，M发现她对惩罚的承受超乎寻常，因果判定也是偏向她作为第一顺位。
不让主神注意到改变的条件是，得有一个支点可以承受改变的后果。
于是柳风成为了这个支点。
拥有支点的结果就是，小世界拥有了自由，那些用以试探主神的蝼蚁被M放任不管，或者说，k也需要这些小棋子去将改变扩大，而十字文爱子简直就是翘楚中的翘楚。
神是最了解人类本性的，M看着那个女人凭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国家的走向，且贪念越来越深，干脆加了一记猛药，让爱子知道了柳风的存在。
果然，爱子在得知“世界规则”后欣喜若狂，甚至起了要取代k的念头。
M虽然讨厌主神，但不得不赞叹k对于人类的清晰认知，神权至上，没有任何一个神可以容忍被蝼蚁挑衅。
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M给柳风套了一个笼子――也就是现在的身体，让她无知无觉，且模糊了一部分原有的记忆，随着时间推移，柳风只会彻底陷落于小世界中，直到被因果碾碎。
M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支点。
原本是这样的，但k没想到柳风居然能从无知无觉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如果不是多次试探都发现她仍然没有恢复记忆，且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M可能以为是主神发现了什么。
这个小世界的剧情中心落在宫城和东京，“治病”回来的柳风刚好跟中心人物接触，“剧情”崩坏程度加深，而这正好是M所需要的。
k既是丑三中学的川西M，也是东野中的十字文枫，李家的李晓笙，更是柳风梦里诡异的木兔光太郎。
他们是k，也不是k。
“那个女人居然想靠杀我的分身取代我，柳风，你说你们人是不是最喜欢做梦？”
M语气轻柔，俯下身靠近柳风的耳朵，“在你死之前，我会先让那个女人死掉，算是为你报仇吧，虽然这次循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k满脸可惜，情真意切地刮了下柳风的睫毛，“黑尾最喜欢这样对你吧，确实很讨人喜欢呢，但是，永别了。”
世界静止的时钟停留在23点59分，M转身要走。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流淌的透明物质，粘稠而又甜蜜。
M走到窗户前，而身后突兀响起一道声音。
“终于，等到了。”
“轰――”病房的墙破出一个大洞，高楼之中有一道身影被狠狠甩了出来，巨大的冲击力让M被砸进了另一栋大楼。
“什么？！”
k捂住胸口，飞出废墟，只看见一道光柱冲向天空，汇成一个巨大的光球，无数不同颜色的流源从四面八方涌向光球中心。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M终于慌了，从虚空中捏出一副弓箭射向天空，结果被一面金色的光墙给挡了下来。
静止不动的夜晚被照得透亮，世界只有M和另一位存在。
“原来这就是神权。”
还是那道声音，光球消散后，露出了真面目。
柳风穿着繁复的月青色衣裙，头戴神冠，长发落到腰间，有无数星点环绕，梦幻而又充满了诡谲的美丽。
她嘴角上扬，“蠢货。”
M飞上来和她处于同一高度，“你不是人类。”
“大世界神权法则，也就是唯一的一条法则，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神。”M握紧了手中的弓箭，“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伪装。”
柳风远离了指向她的弓箭，“我不想跟你争这个小世界。”
“所以你的目的？”
柳风笑笑，是她最擅长的温柔模样，又后退了几步，接着冷声道：“我要宰了你和这个小世界！”
“你疯了！柳风！中心人物你无所谓了？你要所有人都死？！”
M后背发凉，k知道柳风做得到，因为神就是这样无情的存在，哪怕是朝夕相处的人也可以随时丢弃。
“你从一开始就把小世界当棋子？”
k突然发现自己观察了柳风十几年，从来没真正看懂过她，可能那些主世界的记忆都是柳风加工过的。
世界摇摇晃晃起来，柳风看着破裂的地面，“还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小世界要是坍塌了，M也得死掉，k跟主神不一样，k的诞生跟小世界紧密相连。
“你这个疯子！”
倏然，一个黑点从M的脚下扩散，并迅速包围住k和柳风，然后陡地消失，世界恢复原样。
＊
“嗒。”
“嗒。”
“嗒。”
小世界分为两部分，一面是正向的表世界，一面是反向的里世界，里世界的天地颠倒，只有神的存在。
M站在漆黑的空间中，眼前是一个百米高的巨型时钟，秒针正不停走动着，它就是小世界的“剧情”。
“剧情”倒计时结束，就是小世界的新轮回。
“柳风，你躲着干嘛？出来。”
黑暗中一双红唇上下开合，轻笑，“蠢货，你又被骗了。”
M迅速抬头，柳风站在“剧情“的顶端，裙摆无风自动，她赤着脚踩在金色的时钟边缘，脚踝有一条挂着无声铃铛的红绳。
下一秒，时钟上面蔓延开十几条裂痕。
“小世界的控制权在你手上，里世界我进不来，谢谢你给我开门喽。”
时钟底端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个巨型法阵显露出来，柳风在上面轻快地跳了两步，“因果我还给你，你自己慢慢享受吧。”
“铮――”一支金色的箭射到柳风脚下。
“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剧情’损坏，主神是能感应到的，你不想活了，我还想。”
“唉？这样啊。”
柳风无辜地坐到箭的旁边，伸手拔下它，箭碰到手心后立马燃起，在上面留下伤痕，但随后就被一道绿色的淡光给治愈了。
“你知道被‘剧情’控制的小世界有什么缺点吗？”
“如果你是说对于主神的话，那没有缺点。”
“错，‘剧情’虽然控制了小世界走向，但也不可避免地会将大部分力量偏移到主角身上，这就是为什么你这么弱。”
M嘲讽地笑出声，“哦，所以你利用那些孩子，大家的喜欢都成了你的养料和食物，好恶劣。”
“哦，所以呢？”
柳风无所谓地把箭扔还给k，“你用来关我的笼子真的差点就让我死掉了啊……”
是信徒的爱让濒死的神活了过来。
“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吗？”她晃晃小腿，“根据神权法则，我们该斗个你死我活了，等你死了，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
“轰――！！！”M站的位置出现一个巨坑，k反应过来躲开了，只能提起全部注意力应战。
“我死了还能听个什么？！”k拉起弓箭，飞出去的箭半路化成几千支，铺天盖地。
“砰砰砰！”
里世界到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柳风轻巧翻身躲过瞄准她心脏的箭，“你说我恶劣，你想想自己，十字文爱子被你耍得团团转，还有很多人，他们的恨堆起来比‘剧情’还高吧。”
“蝼蚁而已。”
M毫不在意，利落拉开弓箭，“还手啊！柳风！”
柳风翻了个白眼，手心挡在前方，无数只光蝶飞出去跟箭相撞。
“该死！”M此时充满了被戏耍的羞辱感，“你想杀了我然后接手这个小世界？主神不会容忍的，k太高傲了，我猜，你是从主世界逃出来的对吧？神权法则不容许有双神的存在，k可能比我还想让你死。”
“也许吧，你可以继续猜。”
柳风突然动作凝住，身体像反应不及卡住了，一支箭直直插‖进她的胸口。
“柳――”M脱口而出，随即像是回过神，拉开最后一支弓箭，对准柳风心脏。
然而受伤的柳风是道幻影，胸口的弓箭“唰”地掉落。
一条绿藤从M的脚下钻出，猛地困住k，法阵亮起，柳风哪里还在k的前方，M抬头，神持了把长剑朝自己砍过来。
“铮――”
剑刺在倒下的M脸边，只差一厘米。
“我说了，你很弱。”
绿藤支起被捆死的M起身，剑化成蝴蝶消散。
“好了，现在我可以跟你说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柳风看着k，“主神的信徒背叛k的时候偷藏了一瓶k的血，不过主神知道。这些信徒因为血的原因世世代代承受着痛不欲生的折磨，不过他们大概到死也想不通这跟神血有关。”
“我的创造者，叫唐利国，他的妻子是信徒的后代，为了解除诅咒，用神血和他妻子的基因结合在了一起，然后我就出现了。”
“主神什么都知道，你说得对，k非常高傲，对于唐利国的人造神保持一种看笑话的状态，我就是人类痴心妄想的结果。”
“不过k忘了，我有一半神血，我不是神，却也不是人，我拥有神的能力，也拥有人的脆弱，都说神最了解人类，其实人类才最了解自己。”
“k发现我其实拥有神的特性后，之前看笑话的心态完全变了，因为人居然可以造神，蝼蚁居然能建立高塔，这简直就是对k神权的挑衅。”
“所以我死翘翘了！”
柳风做了个鬼脸，让M在她身上看出了点以往柳风的影子。
“不过也感谢k，人类的身体死亡以后，神彻底活了。”
“我的目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是要独占这个小世界。”柳风指尖化出一朵玫瑰，别到了M的衣领上，“只不过我想让它完全独立于主世界。”
“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柳风没回答，而是将掌心覆到了M的胸口，她抬头，“M，你没发现吗？你有心跳。”
神是没有心跳的，因为神是没有感情的物种。
“你受到了川西的影响，这里，在为我跳动着。”
M咬牙切齿，“疯子！你还算计到了这个？”
“没有，你是意料之外。”
柳风的眼睛装着k，手还按在那。
“咚，咚，咚。”
微弱的心跳声响在胸腔肋骨下，M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川西给影响到了。
“……要动手就――”
下一秒，k的胸口处亮起五角星芒，柳风眼尾上挑，唇勾起，得意地说：“蠢货，你到底还要被骗多少次。”
“神权法则不允许两位神同时存在，那你当我的仆人不就好了。”
第166章 一六六 双神之战（3）
胸口的光芒消散后M从藤蔓上跌落, k能感应到心脏被什么紧紧缠绕住了，每一次跳动，存在感都强得要命。
这份心跳来自川西M，偏偏k现在做不到彻底割裂这部分不属于自己的情感。
柳风走到巨型时钟下面, 破裂的“剧情”仍在尽心尽力倒计时, 每天梦里都能听到的“嗒”声离得越近越清晰。
金色圆身布满裂痕，被因果反噬后摇摇欲坠, 如果不是下方有法阵支撑, 可能挺不了多久。
“柳风，我问你,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嗯……我忘了。”
“你是故意改变春高的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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