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管郑嘉民碎碎念些什么,傅明泽都不吭声了,郑嘉民叨叨了一会儿,忽然激动起来:“对对对,咱们赶紧把这片弄完了跟过去看看!”说着终于闭嘴开始埋头干活。
傅明泽瞥他一眼,暗暗叹气。
郑嘉民这人别的都挺好,单纯,大方,开朗,尤其是单纯这一点非常的难能可贵,基本是傅明泽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唯一就是,有时候实在有点聒噪。
十几分钟后,这一片的菌子和野菜被他俩薅得片甲不留。
不用傅明泽招呼,郑嘉民就颠颠地背上竹筐往沈茉儿所在的方向快步而去了,傅明泽因为整理竹筐,
也就慢了那么一会儿,一抬眼就见他已经窜出去老远了,等傅明泽走到半路,就听见郑嘉民兴奋的惊叫了。
傅明泽弯起唇,看来是真的抓到野兔了,不禁也加快了脚步。
等傅明泽走过去的时候,就见郑嘉民一手拽着一双兔子耳朵,得意地哈哈大笑:“明泽,看,大肥兔子!”
他提着奄奄一息踢腾着小短腿的两只兔子,毫无怜悯之心,张嘴就是:“茉儿同志说了,让我们后面几天去她家帮忙,她天天烧肉招待我们!”太兴奋了,一张嘴就又是茉儿同志了。
除了郑嘉民手里的两只,沈茉儿脚边还有一只兔子。
傅明泽扫了一眼兔子,视线就落在沈茉儿手里的一把小弓上,这把弓看着很简陋也很新,弓臂的木头甚至好像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打磨,看上去有些粗糙。她手里除了一把弓,还有几支竹子做成的箭,箭头看上去倒是细细打磨过的样子,非常的尖利。
傅明泽猜测她今天就是用这把一点不起眼、看上去就跟小孩子玩具的弓箭猎到了野兔。
哪怕上回她抓兔子的手法更粗糙、更不可思议、看上去更像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傅明泽还是陡然生起一种“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的想法。
沈茉儿把竹箭在土里摩擦了几下,又扯了些草叶子擦干净了,正想和弓一起放回竹筐里,郑嘉民突然喊:“沈茉儿同志,这个弓能不能借我试试?”明显是看到沈茉儿猎到了兔子,心里痒痒了。
“当然可以啊。”
沈茉儿于是把弓和箭都递了过去。
郑嘉民马上放下兔子接过弓箭,乐颠颠地就去试了。
俗话说知易行难,郑嘉民见沈茉儿这么容易就抓到了三只兔子,立马就觉得这个事情可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沈茉儿一个小姑娘都可以,他一个大男人就更可以了。
但实际上,他拿着弓箭转悠半天,首先就是连兔子的影子在哪里也没看到,后面实在技痒难耐,对着树叶试了一下,结果别说射中叶子了,离着叶子还差二里地呢。
最后只能遗憾认清自己确实没有这个技能的现实,并再次开启碎碎念模式,对着沈茉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夸赞。
就连沈茉儿都不禁暗暗感叹,这位郑知青要是生在大凉京都,单单凭着这拍马屁的功夫,估计都能混成都城显贵们面前的红人儿。
傅明泽从地上捡起几只兔子放进沈茉儿的竹筐里,把他采的菌子和野菜盖在上面,然后把他和沈茉儿的竹筐换了一下,自己背起装了东西的,把空的竹筐递给了沈茉儿:“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踢一脚郑嘉民:“走了。”
郑嘉民掸掸裤脚,嘀咕了声“怎么又惹着他了”,不明所以地背上竹筐跟上。
天气热东西放不住,三只野兔足够这几天的菜了,同样道理,菌子和野菜也不用采太多,够吃两三天就行。
不过他们还是又去了一趟竹林,挖了一些鞭竹,这个不管是炖肉还是炒肉都是非常鲜美的。
等到往山下走的时候,他们居然又遇上了杨青青。
估计是被他们甩脱以后就没敢往山林深处走,杨青青就坐在山道边的一块石头上,看到他们过来,马上就柔着声音喊傅明泽:“傅知青——”
傅明泽脚步停都没停,眼看就要越过她走过去了,杨青青连忙说:“傅知青,我不小心扭伤了脚,没办法走路了,都是一个知青点的,你帮帮我吧?”
沈茉儿看着她的样子,莫名想起从前话本里看过的妖精,好像就是这样,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然后要么丢失了东西、要么与亲人走散、要么受了伤,总归是种种借口,寻求那些年轻俊美的书生公子的帮助,之后经过各种波折成就一段佳话姻缘。
她那时候就想,这些妖精倒是精明得很,不然,怎么不找年老丑陋的书生帮助呢?
现在看杨青青的样子,跟话本里的妖精真是颇有些异曲同工。
偏偏傅明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书生公子,他淡淡瞥一眼杨青青,脚步只微微顿了一下,就又往前走了。
杨青青急了:“我真的受伤了,没办法下山,一个人在这山里肯定会有危险的,你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郑嘉民出于好奇问了一句:“那你想我们怎么帮你?”
杨青青理直气壮:“让傅知青背我下山就行了。”
傅明泽理都没理,很快就走出了老远,郑嘉民看看傅明泽的背影,又看看杨青青,到底觉得都是知青,人家真受伤了不管好像也不行,于是说:“傅明泽肯定不会背你的,实在不行,我背你下山?”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了眼山路,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他力气不算大,背杨青青下山还是有点勉强的。
结果杨青青马上委婉拒绝了:“郑知青,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挺重的,我怕你背不动我,回头我们再在山路上摔了,就更麻烦了。而且,你是男同志,你背着我下山恐怕是不太合适。”
敢情傅知青背你下山就合适了?
沈茉儿眯了眯眼,心说郑知青可真惨,一片好心,人家却当他是年老丑陋的书生呢,她于是说:“杨同志,我从小爬山,力气还挺大的,我背你下去吧?”
杨青青顿了顿,勉强笑了下,说:“沈茉儿同志,也谢谢你。女同志力气再大,跟男同志都没法比的,你背我,我也怕等一下再摔了。”
好嘛,男同志不合适,女同志力气不够大,说来说去,唯一合适的就只有傅知青了。
沈茉儿挑挑眉,跟郑嘉民说:“既然帮不上忙,那我们走吧。”说着利索地就走了。
郑嘉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再吭声,也跟了上去。
杨青青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就这么走了,顿时喊起来:“你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山里有野兽,还可能有坏人,你们就这么走了,我万一出什么事你们不会良心不安吗?你们怎么这么冷漠,你们……”
沈茉儿的声音悠悠地从山道上传来:“杨知青,你放心这附近离山脚不远了,不会有野兽的,要真有山鸡野兔什么的跳出来,你正好想法子逮住拿回去补补身体。对了,我劝你别嚷嚷,你不嚷嚷,大白天的没有坏人会盯上你,你再这么嚷嚷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杨青青马上噤声。
等到拐过一个路口,郑嘉民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见杨青青人了,不禁问:“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不管她啊?”
沈茉儿笑眯眯地:“没看傅知青走那么快吗,他肯定是回大队喊人了。”
不管杨青青是真的摔了还是假的摔了,反正就当她真摔了呗,去村里跟大队长说一声,请大队长安排两个身材壮一点、力气大一点的妇女上山背一下人不就行了?
沈茉儿猜得没错,傅明泽一路下山就去找了大队长,然后大队长就安排了两个大姨上山帮忙,结果,两个大姨走到半道上就跟瘸着脚下山的杨青青迎头遇上了。
杨青青确实扭了一下脚,但也没严重到不能走路的程度,沈茉儿他们走后,她又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人回来,就骂骂咧咧地自己走下山了。
两个大姨看见这情况,立马拉下脸,啐了一句:“这不是拿老娘开涮吗?!”
说完扭头就走。
第23章 起新房了!
沈老七家起新房了!
其实这阵子村里不少人都隐隐约约地听说过, 沈老七家在攒起房子的材料,甚至他家后面的荒地上也渐渐地堆起了一些石料和木头。
但是农村人造房子哪是那么容易的。
人工倒是好说,三亲六眷, 大队里关系好的人帮着搭把手, 一间房子人多些十来天,人少些二十来天也就干完了。
难的是攒材料, 石料,木头, 瓦片,稻草,黄泥,沙子……七七八八, 零零碎碎, 想要房子造得好些, 还要攒砖头买水泥,总归想把所有材
料攒齐,不花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有些人家为了盖房子,光光攒材料就要攒上七八年。
当然, 这不仅是因为这年头都穷, 大部分家庭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个钱,也是因为物资实在匮乏, 有钱也不一定就能买到材料。
所以听说归听说,大家都觉得, 沈老七能在三年内把房子给盖起来, 都算他厉害了。
哪知道,这才多久,他家就真的动工盖房了!
开工这天, 不止沈家已经划好的地基上站满了来帮忙干活的人,就连外面的村道上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不少人都唏嘘感叹,人生际遇真是难说,才多久前啊,沈老七父女俩还为家里无粮发愁呢,短短时日,沈老七就进了窑厂当工人,甚至还要起新房了。
尤其是看到窑厂的拖拉机拉来整车整车的砖头后,这种感触就更深了。
沈老七家能这么快起房子,固然有他们父女俩被欺负得狠了突然变了性子,跟大房二房把钱要回来了的因素,可哪怕有钱,能这么快弄到足够的砖头,肯定也是因为沈老七进了窑厂,不然单单排队买砖头都不知道要多久。
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沈老七家,这是短短时间,一下子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因为之前和大房、二房立字据的时候就写明了,三百块钱仅仅是买房钱,后续沈绍元家若要起房子,大房二房是要补上建房所需的工日的,所以今天大房二房的几个儿子也都在。
其实工日也可以折算成钱给的,但是农村人一年能攒几个钱?谁会愿意拿钱来抵工日。
这些沈茉儿名义上的堂哥,个个脸黑得不行,干活干得相当的不情不愿,心里都不禁暗暗埋怨爹妈,当初立字据的时候怎么就没让把工时给省掉,害得他们要帮着七叔白干活不说,还要被村里人看笑话。
他们倒是也不想想,按理,他们是沈老七正儿八经的侄子,沈老七家起新房,他们本就应该上门帮忙的。
大房二房的其他人都没来,没脸来。
倒是曹梅,带着两个孙子站在村道上看热闹,有人就调侃曹梅:“哟,曹梅,老七家起新房,你家建辉怎么没来帮忙啊,还有,你这个做嫂子的怎么也要一起帮着拾掇饭菜吧?”
曹梅脸皮厚着呢,能跑人家里抢粮食的主儿,脸皮能不厚吗?她叉着腰瞪着沈老七家的方向,啐了一口,说:“他都没拿点东西上门来请我,我闲的,我家建辉闲的,帮他家干活?”
其他人:“……”
就很无语。
她是真的一点没听出来,别人是在讽刺她啊!
还怨沈老七没拿东西上门去请她帮忙,沈老七没上门砸她家窗户都算脾气好的了。
果然这人就是又坏又蠢。
大家忍不住默默地退后几步,这种人,真是谁都不想沾边。
其实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村里人对老沈家大房、二房和三房都有了新的认识。
原先只觉得沈老大精明,沈老二和善,沈老三直爽……现在看精明的有些精明过头了,和善的可能是装的,直爽的就真的就是蠢坏了。
人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变坏的,这三家人,多半一直是这样。
不少人回头想想,都觉得难怪沈老七家就两口人,日子却一直过得很拮据,可见之前应该没少被这几家人盘剥。
这些沈茉儿都不知道,她正和陈大妈一起在灶间忙呢。
因为吃饭的人多,沈绍元找人临时在灶间门口搭了个简易的灶台,又跟陈大妈家借了铁锅,这样就不怕只有一口锅烧不过来了。
陈大妈利索地处理着野兔,笑得见牙不见眼,说:“我这可真是占大便宜了,借你一口锅,还带着全家老小一起来蹭这么好的饭食,茉儿啊,这买卖你可亏大发了。”
沈茉儿在案板上飞快地切着野葱,笑眯眯说:“那您家人不都在我这儿帮忙吗?再说,我把你家锅借了来,你们也没办法做饭呀,总不能让你们喝西北风去吧,再说这时节,也没有西北风呀。”
陈大妈笑道:“你个促狭鬼!没事,我老婆子脸皮厚,占便宜可高兴着呢。”
俩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干活,这时,在外面淘米做饭的陈家儿媳妇新梅嫂子进来了,抱着一搪瓷缸子刚洗完的大米,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说:“茉儿,米饭上要不要再压点洋芋番薯条什么的?我家拿的番薯条还挺甜的,和米饭一起蒸也很好吃的。”
沈茉儿奇怪问:“新梅嫂子是觉得米放得不够多吗?我点过人数,是按着人头还宽裕了一些量的米呀?要是不够,我再去量一点米好了,第一顿饭想着让大家吃痛快一点,就不放别的了。”
新梅嫂子看了眼婆婆,犹豫着没吭声,陈大妈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以为沈茉儿没给他们家几个小的打算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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