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大队的小学是响应“把学校办到贫下中农家门口”的号召办起来的,之前只有两个班,到今年秋天再招一批学生入学,也不过三个班,按理有程涛、沈玲玲这两个老师是足足够了的。
所以当周满仓领着沈茉儿进到小学办公室,说是给学校额外争取了一个教师名额,以后学校就有三个老师了的时候,沈玲玲真的是完完全全的震惊了。
“什么,沈茉儿以后也是村小的老师了?!”
第32章 傅知青他有事是真上啊
对沈茉儿成为村小老师这件事, 沈玲玲震惊之余,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那肯定不高兴啊,她亲妈哥嫂还因为打架的事, 被关在派出所呢。虽说他们也不是跟沈茉儿打的架, 但追根究底这事的罪魁祸首还是沈茉儿,至少沈玲玲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们家现在跟沈茉儿父女俩说一句有仇也不为过的。
再一个,沈玲玲还记得当初沈茉儿就对自己的工作有想法, 要不是她反应快,用每个月多上交三元钱的代价保住了工作,没准那时候沈茉儿就拿半间青砖大瓦房把她的工作换走了。
哪想沈茉儿还是当上了老师。
这处心积虑的,沈玲玲都有些后怕, 深觉沈茉儿就是盯上这个工作了, 同时又很庆幸自己当初的“睿智”, 虽然每个月多给家里交了三元钱,至少工作是保住了。
当然,沈玲玲觉得自己之所以付出这么多,罪魁祸首也是沈茉儿, 所以说, 其实她本人跟沈茉儿也是有仇的。
这么一算,沈玲玲自觉和沈茉儿是双重的有仇, 这每天看着仇人不用上工,轻轻松松地挣工资, 就说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沈茉儿也就是不知道沈玲玲的想法, 不然高低得骂她一声有病。
不过,甭管沈玲玲怎么想,沈茉儿顺顺利利地开始上班了。
程涛作为校长, 早就听周满仓漏过口风,所以已经把课程排好了。除了每周六节的美术课外,沈茉儿还需要兼三节体育课,也就是说一周统共是九节课,比程涛和沈玲玲要少一点,但也没有少太多。
沈玲玲和程涛分别教两门主课,语文和算术,这个省里是统一出了教材的,美术是没有教材的,据说县里东方红小学用的也是他们美术老师自己编的教材,所以沈茉儿得自己想办法。
周满仓争取这个美术课的目的,是想让村里的娃娃能学个一技之长,所以只需要教一些最实用、最容易上手的技巧就可以了。
这个倒是不难,沈茉儿前面几天在家里跟她爹一起已经商量出了几个简单的图样,还参照了一些现行的宣传版画,绝对既简单实用,又积极向上。
至于三节体育课就更简单了,带着跑个步扎个马步,然后就自由活动让他们自己玩儿去,偶尔看一眼,别打架别乱跑就行了。
小孩子都是喜欢玩耍的,热爱学习的也有,但毕竟是少数。所以听说在语文算术之外又开设了一个美术课,小学生们都觉得新鲜又好奇。
等到正式上课,沈茉儿用粉笔在黑板上几笔就画了只栩栩如生又可爱的小狗,小学生们立马就被征服了。
美术课迅速地成为了小学生们最喜爱的课目,没有之一。
以为沈茉儿没当过老师、一开始肯定会闹笑话出洋相的沈玲玲:“……”
她甚至在课间听见几个学生说,最不喜欢的课就是语文课了,因为沈玲玲老师讲课太没意思,不像程老师会讲一些有意思的小故事,也不像沈茉儿老师会画有趣的小动物,要是没有语文课就好了,那上学就只剩下开心了。
沈玲玲差点没被气死。
沈茉儿并不知道沈玲
玲阴暗的内心和扎心的遭遇,上班后她很快就适应了小学美术老师这个新身份,每天除了上课教孩子们画画,空余时间就在办公室里看看书。
柳吟霜不是说再过几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嘛,如果真是这样,沈茉儿是准备报名参加高考的。
大凉时女子是不能参加科举或入朝为官的,哪怕她身为郡主,也不可能例外。相比大凉,这个世界的女子显然幸运得多,可以平等地接受教育,也可以平等地获得工作的机会。虽然也有重男轻女的事情,但总体是好的。
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句话对沈茉儿的触动还挺大的。
沈茉儿是被沈绍元放养着长大的,沈绍元从来不会拿闺阁女子的那一套规矩束缚她,所以沈茉儿曾经是很不能理解的,为什么有些事情皇兄们能做她却不能做,为什么有些事情男子能做女子却不能,为什么女子生来便要困于内宅,为什么男子就能在外建功立业……这许许多多的为什么,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迎刃而解。
原来这些理所当然也是可以被打破的。
原来女子是可以跟男子一样读书、考试、工作……可以从事任何行业甚至是参与国家的建设、管理。
沈茉儿知道所谓高考其实跟大凉的科举差不多,甚至比科举更开放更包容,可以说每个人都有机会通过高考来改变命运、走上重要的工作岗位。她穿越时空才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她倒是并不担心自己有没有资格报名,毕竟柳吟霜的情况跟她差不多,都是初中毕业生,没有读过高中。
柳吟霜这么笃定,说明恢复高考以后,像她们这样的初中毕业生肯定也是可以参加报名的。
沈茉儿让沈绍元从公社废品站给她买回来一套高中课本,从头开始自学。
原主成绩还不错,不算出类拔萃,但基础很扎实,加上沈茉儿自己的诗文功底也不错,所以自学高一的语文、政治乃至史地都不算困难,但是数学和理化就不行了。
虽然课间的时候可以问程涛,但毕竟课间的时间很短,程涛自己也挺忙,总不好老是麻烦他。
而且程涛是最早一批下乡的知青,如他自己所说,高中的知识不少都还给老师了,有些问题他也答不上来。
沈茉儿思来想去就去了知青点,她本想找傅明泽问问,毕竟单看他那张脸,感觉就是有学问至少能中个探花郎的,哪知道到了知青点,傅明泽没见着,只见到了郑嘉民。
“明泽去公社了。”郑嘉民听说了沈茉儿的来意,挠挠头说,“我也不清楚他成绩怎么样,他字倒是写得很好,但是平常也没见他看书,要么等他回来我给你问问?”
沈茉儿想着来都来了,于是就从随身背着的竹筐里拿出数学课本来:“我有个题目看不懂,不知道你会不会……”
郑嘉民顿时面色大变:“不不不,你还是等明泽回来问他吧,我不会,我一点都不会……”
别看他也读过两年高中,但其实高中他就是擦线考上去的,上了高中以后更是几乎什么都没学到,就他的水平,成绩好些的初中生都比他好。
郑嘉民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不行的,要不然也不会连个招工都考不上,只能灰溜溜地跑来插队了。
他见了课本就跟看见洪水猛兽似的,沈茉儿有些无语,也不为难他,直接把课本放回竹筐里,告辞走人。
不过,沈茉儿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问郑嘉民:“郑知青,傅知青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沈茉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是个穿着蓝色布拉吉的女知青,女知青长得挺漂亮,乌黑的头发扎了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辫子上还系了两条红绳。
沈茉儿想起来,这是叫王秋彤的女知青,好像跟傅明泽他们是同一批下来插队的。
不过,王秋彤最出名的一件事,好像是在县城百货大楼和沈玲玲因为一件布拉吉而起争执,最后沈玲玲大度退让,王秋彤虽然买到了布拉吉,却也得了个刁蛮任性可能还有败家的名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件布拉吉。
“老傅去公社了,你找他有事吗?”
“没,没事,我就是想找傅知青说说话,我、我,你别误会,我……”
沈茉儿渐渐走远,也就听不见王秋彤的声音了,心说看来傅知青在知青点还挺受欢迎的。
*
同一时间,公社派出所对面,隔着一条马路的树荫底下,挺受欢迎的傅知青正靠在树干上假寐,他旁边,络腮胡保哥蹲在地上,时不时瞧瞧对面的派出所大门,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其实一般来说,像他们这样正大光明盯着派出所大门的,多半是要被公安逮住询问一下的。
不过他们柳桥公社比较特殊,他们公社有一个劳改农场,也正因此在现如今普遍各个公社都只有一两名公安员的情况下,他们这儿却有派出所。
这年头各方面都乱糟糟的,劳改农场的管理也一样,有些地方劳改农场是归农垦局管的,有些地方是归监狱管的,但是他们柳桥公社的劳改农场却是派出所协助管理的。
所以别看只是一个公社派出所,其实论起规模,县城的派出所也不一定能比,甚至附近两个公社抓到嫌疑犯也都是关在他们这边。
这就导致,派出所门口经常会有来接人的家属,也正因此,傅明泽和保哥守在这边,派出所的人也见怪不怪。
保哥等得不耐烦,擦了把额头的汗,嘀咕:“这天热的,会不会弄错了,不是今天?”
傅明泽眼睛都没睁,淡淡说:“就是今天,应该快了。”
顿了下,又说:“你把胡子剃了估计能凉快不少。”
保哥顿时笑了起来,说:“那可不行,我这干的都是要命的买卖,万一哪天出了问题,我跑外地去把胡子一剃,估计多半就能躲过去了。”
傅明泽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想想,提醒说:“不是说有邻居盯着巧姐吗,还是得小心点,你能跑,巧姐可跑不了。”
保哥沉默了下,半晌嗯了声,也不知道是安慰傅明泽,还是安慰自己,喃喃说:“她是贫农出身,她男人又是为了保护纺织厂的机器设备死的,不过做几个包子跟人换点东西,能有什么问题?”
傅明泽没吭声。
有没有问题,他自己心里清楚。
“哎,出来了!”保哥突然说。
傅明泽立马睁开眼睛,站直了身体,果然看到对面有人从铁门里慢慢走出来,先是两个长相有四五分相似的妇人,再后面慢悠悠跟着的是个塌鼻细眼的男人,正是田芳、田翠还有王金宝。
田芳和田翠从出了派出所大门开始就在吵,王金宝懒得理会她们,抚了抚肚子,说了声:“我去国营饭店买点吃的。”也不管他妈和大姨吵得都快打起来了,拔腿就走。
就这,田翠还在百忙之中抽空问他钱票带够了没呢,王金宝头都没回,摆摆手就走了。
田翠于是一扭头,又跟田芳骂上了。
王金宝对公社挺熟悉,溜溜哒哒穿街走巷地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边走边嘴里自言自语:“妈的真是晦气,死女人,害老子在派出所待了半个月,看老子回头怎么整你,啧啧啧,细皮嫩肉的小娘们儿,总有一天叫你躺老子床上……”
正污言秽语地嘀嘀咕咕呢,突然眼前一黑,脑袋被什么东西给兜住了,王金宝愣了几秒,刚想喊人,就发现嘴巴被人捂住了。
之后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对于王金宝来说,简直就是人生的至暗时刻,就连那天在杨柳大队,都没有被揍得这么惨。
他疼得不行,想喊又喊不出来,甚至怀疑对方是奔着打死他来的,直到某一瞬间,有人压着嗓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再敢来杨柳大队,来一次打你一次”,声音冷得像掺了冰,这时候对方其实已经没有再捂着他的嘴,王金宝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妈呀,他真的以为今
天会被打死了,呜呜呜。
跑出去老远了,保哥才忍不住笑了一声,说:“这完蛋玩意儿,可真是个怂货。”
傅明泽没吭声,他今天穿了件打满补丁的白色衬衫,衣服洗得很干净,明明刚刚才揍了人,衬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脏污,甚至都没怎么皱。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出手,保哥都要怀疑他刚刚不是去蹲点揍人,而是去哪里散步回来的。
“我听说那两家人打架是因为娶媳妇儿的事,你不会是看上哪家的小媳妇儿了吧?”保哥忍不住又说。
这人从来了柳桥公社,就一副谁都不爱理睬什么事都不管的样子,要不是他多年前在傅家待过一阵儿,俩人算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保哥怀疑这人压根儿也不会搭理自己。
所以说,就傅明泽这脾气,竟然巴巴地跑到公社来蹲点,还冒险亲自动手揍人,保哥琢磨着,这怎么也得有点夺妻之恨之类的过节吧?
傅明泽淡淡看他一眼,说:“就你这脑子,听见什么谣言都信的,干黑市的买卖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保哥:“……”
你就直接说我蠢行不行,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
不过,他还是嘴贱地贫了一句:“那你总不能是路见不平为民除害吧?”
啧。
不说就不说呗。
傅明泽没再搭理他,当没听见他最后嘀咕的那声“过河拆桥”,说了声“走了”,就真的背着竹筐走了。
江北县境内有一条白水溪贯穿全境,杨柳大队外围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是临着白水溪的,不过村里人不管是打水还是洗衣服,都不会跑到外围的白水溪去,溪面宽,溪水深,离村子远不说还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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