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露让他们买的苗,难道她也跑了吗?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敲门。
门敲不开,便拎起拳头用力擂着,有人甚至上了脚。
一下,两下,薄薄的木头门哪里抵得住一群人的围攻,几下之后,只听得哐啷一声巨响,大门居然从外头直接被踹了开。
夏冬像吓傻了一样的站在原地,刘妹和王新月,更是被吓得躲到了屋子里。
一群人大张旗鼓的闯进来,揪着夏冬的衣服便问:
“夏露露呢?你们把她给藏哪去了?”
“让她出来!赔我们的钱!买我们的苗!”
这架势恨不得要把夏冬给生吃了。
就连平日里一贯混不吝的夏冬此刻都被吓得腿软,哆嗦着说:
“我……我哪知道啊……我家里头的几十棵都没收……”
“怎么可能!夏露露是你们家的闺女,就算坑,怎么可能坑你们家!”
“就是!大家伙进去!去把夏露露揪出来!”
话没说完,早有人先一步跑到屋里头去了。
客厅、卧室、阳台……就连叠起来的被子,都被人拎起来抖了好几抖,但是哪可能有夏露露的身影。
没有……没有……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夏家就这么小……夏露露一个大活人……真没找到的就说明……
夏露露是真不见了。
他们,也是真被骗了。
不知道有谁突然嚎了一句:
“夏露露找不见了!那咱们的苗怎么办啊!”
“我们家花了几百买苗啊!”
“我们家买苗的钱都是借的!”
夏冬被一堆人挤在了墙边贴着,见到中间闹嚷嚷的一群人,鬼鬼祟祟的往外走,没走几步,就被人给揪了过来。
“夏冬!你妹妹骗了我们的钱!你们得给平了吧?”
“我们……”
夏冬吓得脸色都变了,声音颤抖着说:
“你看看我们家……我们哪有钱啊?”
“老子管得了那么多?当初是你们让我们买的!现在没人收了!那你们必须赔钱!”
说完,几个人竟一把按住夏冬搜起身来。
这么一开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在夏家开始翻找了起来。
可是找又能找到几毛钱,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拿东西,那些个人居然就如同土匪一样,见啥拿啥,甚至开始上手抢了!
刚买的大毛衣、没穿几次的皮鞋、甚至是毛线球、厨房里的菜……只要是能拿走的,全都被拿了走。
甚至他们一边拿一边还打砸,泄愤一样,把不能拿的东西全都给毁了,地上一片的狼藉。
王新月始终躲在一边不敢说话,刘妹倒是着急,又是拉这个,又是拽那个,大声的说:
“你们不能抢啊!都是我家的东西!不是夏露露的!”
“来人啊!抢东西啦!”
可她很快被人推到了一边,腰也撞在了桌角上,疼得直哎呦。
那人手里头拿着一瓶高级雪花膏,眼神狰狞的看着刘妹:
“老嫂子,你告诉我你们家没有夏露露,用得起这个?”
说完,堂而皇之的将雪花膏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一整个上午,整个夏家就像是在打仗。
就算保卫科的人来了都没用,那些个人的愤怒,是根本没法用常规方法压制下去的。
甚至,保卫科的人由于也买了兰花苗,本身都不想要管。
要不是自己有公职没法掺和,恐怕也一早进去抢去了。
乱糟糟的状况一直持续了一个上午。
一直到夏家实在没有什么能抢的了,这些人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所有人都走了,刘妹瘫软在了地上:
“这可怎么办啊……老头子……儿子……怎么办啊这下……”
夏冬一愣,突然间拿起地上瘸了腿的凳子猛地砸了下去:
“夏露露!你他妈去哪了啊!”
第75章 75 夏大山死了
因为兰花苗的彻底暴雷, 云城工厂区人们的这个秋天,过得比冬天还要冷。
那次去夏家闹完事后,原本还盼着夏露露回来的人们, 似乎一夜之间清醒了。
他们终于不再自欺欺人, 不再盼望着夏露露和郑老板还会回来。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被骗了。
没有投五块变一百的生财之道;
那些小心呵护的兰花, 也变不成一张张的大团结;
更没有港城爱兰如命的富豪人家,口口声声带着所有人致富的所谓老板, 也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在这一场狂欢中,所有人赌的,都只不过是一团空气。
得到的, 自然是两手空空, 甚至是倾家荡产。
然而这惨淡的现实, 却不是所有人都能直面的。
有些一心想赚兰花钱的夫妻开始相互指责, 打得不可开交。
有些姐妹嫌隙、兄弟反目成仇,甚至打到医院里的大有人在。
有些从别人手里头买了高价苗的人,则找上了上家,还寄希望于对方能够按照原价给买回去,最后自然是互相推诿,毫无结果。
而那些个原本商量好一起买苗的小群体,更是为谁承担更多的责任而闹得头破血流, 分道扬镳。
那段时间, 厂区里头流传的消息, 不是这一家夫妻打架闹到要离婚, 就是那一家兄弟反目成仇,把家都给砸了。
一时之间,各处乌烟瘴气, 家不成家,人不是人。
最严重的一段时间,不少人纠结着去厂区找人,闹得生产秩序都受到影响,有些厂子甚至不得已叫来了民警和部队,这才将局势弹压了下去。
更多的人找上了夏家和谢家。
夏家那一天被砸了之后,人便全都跑了。
他们都去报案,派出所都排了长长的队,但是现在这时间段,想找夏露露和郑老板又谈何容易?
而且,就算是找回来了,夏露露还有钱还吗?
报案无果。
那些个人便一股脑的去谢明辉那里闹,甚至将家里头的兰花盆都拿到学校里去,砸得个稀巴烂。
谢明辉就连去上课,都会被人堵在教室门口。
而谢明辉本人,更是被云大停止了教学职务,转到了后勤办公室待命。
那段时间,厂区里头到处都是被遗弃的兰花。
曾经一棵难求的花,如今却被随意的丢弃在大街小巷的角落里,五毛钱一盆都没人要。
一朵小小的兰花,仿佛一个能翻江倒海的搅屎棍,将整个厂区搅合得是不得安宁。
夏棠和棠记,作为少数一点都没沾过的人群,对于消息都是后知后觉的。
但是,当越来越多的食客相互之间议论这件事的时候,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马大凤将身边的事情当做稀奇一样的对夏棠说。
夏棠正在试新的菜品,听到之后,淡淡的提醒:
“大姐,不是我说,你可得仔细点。”
马大凤不明白了:
“仔细什么啊?”
她又没参与进兰花那件事儿里头,别人找麻烦,也肯定找不到她身上。
“你寻思一下啊。别人买兰花赔的倾家荡产,只有你们家是完璧。那别人家遇到了难处,不会找你的麻烦?”
夏棠歪着头看马大凤:
“这几天也有人找秦越问起,我都让他说,把钱借给亲戚了。”
“你最好也别太跳脱,如果别人来问,别说自己掐着钱。”
马大凤连忙点头。
过了一二天,她又一脸感激的对夏棠说:
“老板,你还真是灵透。昨天晚上我亲家就找了好几个人来上门了,说什么都要借钱,幸好我提前跟老头子通了气,说自己家里头也炒了没有钱,他们才走。”
说到这里,马大凤也忍不住的叹气:
“你说说,原先也都是好人家的人,怎么就为了个兰花弄得急赤白脸的?”
“昨天晚上那架势,好像我们家就欠了他们的一样!”
夏棠抿着嘴,没说话。
这些买过兰花的人,其实心里头或多或少,都有些赌性。
赌性其实很常见,是人都有点儿,但是这些人经过了兰花这件事的疯狂,已经将钱不当钱了。
现如今,他们急于填坑,自然更不会拿别人的钱当成钱。
所以,根本不要怀疑他们的所有作为,只要离得尽可能的远就够了。
不过,有些人不是下探想要远离就能远离的。
这一天,夏棠按照以往的节奏,从一店离开。
刚一出门,居然就遇到了一个挺长时间没见的人。
略有些苍白的阳光洒在夏大芳的肩膀上和脸上。她站在一盆已经枯萎干巴的兰花旁边,虽然也穿得板正,但无端端的却让人觉得苍凉。
她站在那,看着夏棠,眼神复杂,夏棠突然间觉得,夏大芳老了。
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个很有精神的中年女人,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夏棠几乎很少记起,她有不精神、不利索的时候。
但现在的这副样子,看上去却像是强打着精神,就像是上辈子发现姑父有小三之后的那副模样。
难不成,出轨提前了?
夏棠微微皱眉:
虽然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但这也提得太前了。
正想的时候,突然听到夏大芳叫她的名字:
“夏棠。”
她似乎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话,这句称呼之后,方才缓缓的走过来:
“夏棠,你们……没买花吧?”
夏棠凝视着她,眉宇间的神情却很疏远: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夏大芳的嘴唇动了动,扯出一个笑:
“你比之前聪明多了,你的事儿,我不担心。”
说完,脸上的表情又垂了下来:
“就是……你大伯家和我们家……可就不好了。”
夏棠没有给她回应。
她似乎也没希望夏棠给什么回应,而是絮絮叨叨的说:
“自从露露走后,夏家就被砸了。家里头没法住,你说我要是不收留他们,难道让他们喝西北风吗?”
“可是我们家也不大,一下子接过来四口人,我们也不好过,他们住着也难受。”
“你大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个瘫子,那也不是省心的主,一连几天的找你姑父的麻烦,把你姑父都给惹毛了。前几天夏冬还跟我们呛呛,说什么媳妇怀孕了,让我们把钱拿出来给他救急。可是……我们家的钱也都去买苗了啊!哪里有什么钱能给他呢?”
“你姑父人好,遇到这种事情不声张,但是也眼见着不愿意回家。乐乐……更是一回来就绷着个脸,昨天差点没跟夏冬打起来……唉……这日子过得……”
夏大芳的话匣子一开,就再也合不上。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看上去不像是个国营单位的小领导,倒是像一个被生活打击得无可奈何的中年人。
但是,这些和夏棠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棠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话: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要回家了。”
可是,夏大芳却不打算放过她:
“等等。”
她攥住了夏棠的手。
夏棠回过头看她,却见到她双眼定定的看着她,看到后头,才说:
“你大伯……快不行了。”
“前天因为夏冬和乐乐吵架,又犯了脑淤血。这次,医生说救不回来了,恐怕就这两天了。”
夏大芳看着夏棠有些愣住的眼神,心里有一次涌起了希望:
“就算不看在你大伯他们照顾你那么久,就算看在你爸妈的份上,也过去看看他吧。”
夏棠突然笑了:
“然后呢?”
“什么……什么然后?”
“然后在医院,在葬礼上,又被你们道德绑架,说大伯不容易,让我回去照顾他们吗?还是说,干脆让我把他们一家几口都给接过去供着?”
“大姑,我曾经傻过,但不至于到现在,还傻成这样。他们现在变成这样,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想要爬出来,也只能靠自己。”
夏棠粉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至于大伯,我还是不去见他了。我怕见了他之后,他反而更生气。”
夏大芳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急赤白脸的说:
“我们哪就想着让你照顾了……”
可是,真的不要吗?
她自己说出的话,自己都不信。
或许,她这样结巴,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心虚。
夏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让我照顾就更好,以后夏家的事儿都别找我,我就信了你们的话。”
说完,不顾夏大芳说什么,径直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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