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
许亦谦脸色变了变,瞪了许乔新一眼。
极好的素养让他没骂出脏话。
“来人,把小少爷带回府,到祠堂思过!”
“是,小侯爷。”
众人见事态严重,又有小侯爷管着小少爷了,连忙架起许乔新。
许乔新挣扎:“许亦谦!我叫你一声哥,你就这么对我!现在是我被那个女的欺负了!”
“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许亦谦喝了一声。
店中这才慢慢地消停了下去。
他被气得头疼,抬眼不小心与枫黎对视,又挪开了视线。
他稍稍欠身,低头好声道歉:“郡主,陈公公,我代他向你们赔罪,还望二位高抬贵手……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我们谁都不好看。”
他低着头,半天没听见回音。
抬头,就见陈焕看着郡主,而枫黎本人眉头微敛。
他才想再说些好话,便听枫黎嘟哝:“小侯爷当到这个份上也是够憋屈的。”
“……”
他可是听见埋汰了。
“那日在宫宴上见小侯爷风光霁月,还在想京中竟然有这样仙子一样的人。”
枫黎定定地看了许亦谦片刻,半晌,收回视线。
她说:“老天爷真是公平,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焕不由得挑眉。
他怎么觉得……
这话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果然,郡主在宫里时已经收敛不少了。
这一出宫,怕是没人管得了她。
许亦谦听得懂好赖话,温润漂亮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尴尬。
他没法答,只能权当郡主答应了:“那就谢过郡主、陈公公了。”
枫黎没有真揪着此事不放的意思,爽快地笑了笑:“谢就免了,刚好我有一事想请小侯爷帮忙,不知……”
“郡主请讲。”
许亦谦应得迅速,枫黎反而沉默不言了。
她抿唇,眉宇微敛地沉吟片刻,才终于做出决定了一般开了口。
“小侯爷温厚坦荡,相信你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阿娜公主远赴他乡,从一位能征善战的公主成了政治婚姻下的牺牲品,虽不知皇上日后会将她赐婚给谁……若她日后遇到难事,还望小侯爷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暗中帮衬她一番。”她将许亦谦拉到一侧,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身份特殊,且待各国使臣离开京城,大抵没法继续像如今一样随意出入皇宫,这才……若小侯爷为难直说就好,我不会因此就将令弟的事捅到皇上面前的。”
陈焕见她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去跟旁人说悄悄话,立刻不爽了。
他不悦道:“郡主,有什么是咱家不能知道的么?”
枫黎说完话,与许亦谦拉开了距离。
这种事,自是不能让陈焕知道,万一汇报给皇上……
她面色如常地笑看向陈焕,敷衍过去:“有些女儿家的事,总归不好跟陈公公讲的。”
陈焕心中一堵。
女儿家的事……能是什么事?
结合郡主如今的情况,无非就是婚事了吧!
可这种事,以他的身份又无法开口,就只能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回去。
枫黎看向许亦谦:“那就拜托小侯爷了。”
许亦谦看出她的认真。
他知道枫黎在北地时与阿娜公主亦敌亦友,也知道,她们面临的太过相似了。
但郡主或许幸运一些,大燕国力最为强盛,无需远嫁异国。
他正了正色,回道:“郡主放心,我会留心的。”
说着,他分别冲枫黎与陈焕欠了欠身。
“我还有些事情得回侯府,就先走一步了。”
玉器店中的伙计很懂得看人眼色,见没人再闹事,也跟着一并下去了。
这边只剩了枫黎跟陈焕两个人。
枫黎从怀中拿出玉佩,递给陈焕:“陈公公。”
她本想着,陈焕一接,她便收回手去,说陈公公这回可是欠了她一个人情。
可陈焕连手都没伸,淡淡地看了玉佩几秒。
郡主刚才说了什么?
是有了心仪的人拜托小侯爷传达,还是……
根本就是看上了“好生漂亮”的小侯爷?
他心中乱得很,默了片刻,才将没资格问的问题压回了心底。
他岔开话题,压着嗓子道:“郡主为了咱家与许小公子大打出手,值得么?”
别看面上淡定,负在身后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他斜眼睨着枫黎,心跳逐渐加快。
真想在那张笑盈盈的脸上看出端倪,看出她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可惜,枫黎只耸了耸肩膀,面色一如往常:“那能怎么办?陈公公都说是本郡主拜托的了,我要是不把戏演下去,岂不是更麻烦了?再说,换做是旁人,碰到那么个不讲道理的混账,我也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陈焕没听到想听的,有些失望。
他别开脸:“郡主帮了奴才的忙,奴才感激不尽,这块玉佩就当是谢礼吧。”
尽管失望,也没忘了借着这茬送礼——
他正愁没机会送出去暗戳戳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呢。
怕枫黎不收,他又道:“现下事情闹得不小,都知道奴才是为王爷的寿辰帮郡主挑了礼,若东西还在奴才手里,反倒不正常。”
枫黎想了想,也是。
正巧这玉,她瞧着顺眼,是她最喜欢的昆仑玉。
“也好。”她大大方方地接受,笑道,“那就多谢陈公公割爱了。”
一边说着,三两下就栓到了自己腰间。
“郡主你……”
陈焕见状,耳根瞬间红个透彻,刚才那些烦躁全都被抛得没影了。
心脏连带着咚咚直跳,震得他的头脑跟着发胀。
他喉咙微滚:“不是……要给王爷做寿礼的么?”
真没想到这么顺利。
想到日后郡主会随身佩戴自己送的玉佩,一股甜腻便顺着心尖往上涌。
枫黎一本正经道:“都跟他们说是想给父王一个惊喜了,如今因为许乔新被拆穿,当然要换个其他的才行,不然怎么能算是惊喜?”
她心中嘟哝,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是自己先享用了。
“噢。”陈焕压着喜悦应了一声,“王爷跟郡主,真是父慈子孝。”
为了掩饰心情,本能地阴阳怪气了一句。
枫黎刚迈出去的脚步一顿。
她哪儿能听不出陈焕的揶揄?
这是因为她先前的话,故意讽她呢!
“陈公公真是……”
她本想说,陈公公最近真是越来越喜欢阴阳她了。
而一回头就瞧见了陈焕红透的耳朵,颇为意外。
“怎么耳朵这么红,难不成进屋这么久还没暖过来?”
还是被气的?
她记得,陈焕被她气着的时候,耳朵总是红的。
似乎也只有被她气到时,他才会这样。
陈焕哪敢说自己是羞的。
他嗔了枫黎一眼,没好气道:“自然是被那厮给气的!”
那瞪过来的眼神……
枫黎心间微动。
总觉着,陈公公在跟她使小性子。
第二十六章 郡主喜欢他选的礼物。……
-
枫黎才出玉器店的门, 就被王府的下人找上来,带着回了王府。
她负手站在厅中,等了好一阵, 才听见有脚步声渐近。
回头,就见父亲枫玖缓步走来。
副将林清远跟在他身后, 似乎刚聊完什么。
“父王。”她唤了一声,又道,“今日不是休沐, 林副将怎么没去京郊大营?”
皇上早就给跟随回京的两位副将在京中任了职。
林清远年纪不大, 比她还小上五岁, 过了年也不过十八岁,被任命到京郊大营。
职位不高,但也算有些实权。
枫玖没给林清远回话的机会:“哼, 随意出入皇宫好几日, 都等不到你回府一趟。”
往厅中主坐上一坐, 立刻有下人上前为他倒了热茶。
他板着脸问:“现在是只能请你回府, 才能让你赏脸了是吧?”
“怎么会呢父王, 只是这几日太忙了些, 我总得先把皇上吩咐的事情办妥当了才行不是?”枫黎跟着来到身边,笑道, “若是办不好,皇上怪罪下来, 又得让父王为我操劳了。”
听了这话, 枫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
他又问:“你说的忙碌, 就是在玉器店为了陈焕跟侯府的小公子大打出手?”
枫黎看看林清远,见这人一直低头看着地面,抿了下嘴唇。
她“哎呀”一声, 晃晃父亲的胳膊:“怎么能说是为了陈公公呢,父王总不能听人说三道四只听一半吧?”
枫玖终是笑了笑:“行了,就知道卖乖。”
女儿到底是为自己选寿礼,再说那许乔新,的确是太不像话。
他们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是任人欺负。
“陈焕深受皇上信任,你跟他走太近,不一定是好事。”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眉间沟壑沉沉。
“知道,父亲不用担心。”枫黎问,“关于暗语泄露的事……最近父亲与北地旧部可有联系?”
“你自己在背地里调查?”
枫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显而易见的不赞同。
他叹了一声:“这件事皇上自会叫人调查,我们既然离开了北地,就不要再掺和进去了!掺和的深了,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枫黎没应声。
沉吟片刻,他才又道:“皇上让你出宫负责京中安防,是在试探你,不要觉得这是真给了你什么实权,就是为了王府的几十口性命,也不要再想着争权夺利,你就安安稳稳地等着皇上赐婚,风风光光地嫁人,只有这样才能安稳后半生。”
枫黎脸上的笑容缓缓落了下去。
她现在连“如果我是男子父王也会这么说么”都懒得再问了。
“父王放心,不管我未来如何,都不会影响王府,不会影响您颐养天年的。”
“你……!你真是……”枫玖咳嗽好几声,“不让人省心!”
他被气得喝了几口茶,才把气息捋顺。
他语重心长道:“你到底是个女子,相夫教子是你的本分!”
“我倒是认为,以郡主的实力,不应囿于内宅。”
一道清朗温润的嗓音打破了微沉的气氛。
姜怀泽在管家的引领下踏入园中,在枫玖看过来的时候点头示意。
他开口:“王爷,我有急事来寻郡主,远远地就见到王爷和郡主在这儿,便擅自请管家带我入府,叨扰了,还望王爷见谅。”
枫玖连忙起身:“殿下恕罪,臣有失远迎。”
林清远跟着行礼:“殿下。”
“无需多礼。”姜怀泽摆摆手,“我有事与郡主商讨,王爷不介意有话日后再与郡主说吧?”
“当然是正事要紧。”
枫玖冲枫黎使了个眼神,让她过去。
他说:“家里不用你担心,有清远他们陪着我就行了。”
“那我走了,父王。”
枫黎行礼,与姜怀泽一同往外走去。
临离开之前,她用暗语骂了句人。
余光里瞧见,林清远抬了下头。
她没停留,迈出门槛,听见身后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
不重,但隔绝开了王府内外,也隔绝开了她与父亲。
姜怀泽率先笑了起来,打趣道:“我见郡主能在北地取得如此成就,深受北地百姓信任拥戴,还以为王爷万分支持,没想到竟也处处受阻。”
“殿下来跑一趟,就是为了调侃我的?”
“怎么会。”姜怀泽收起笑容,“在郡主的安排下,抓住了一个呈国暗探,郡主不一直想弄清楚暗语泄露的事么?不妨一起去审他一审,兴许能问出些什么。”
“多谢殿下,只是我审人的话……”
枫黎拉长尾音,笑了笑。
她说:“可能会有些吓人。”
任谁都能听懂这话里的意思。
枫黎见过太多人因她军纪严格、手段狠厉而对她侧目而视。
在许多人眼里,一个女人如此残忍是败德辱行的。
而姜怀泽谈笑自若道:“那我更要看看了,见识一下枫将军的手段。”
-
陈焕在宫里看到枫黎时,便敏锐地嗅到了血腥气。
他从前在慎刑司当差了数年,对这种铁锈般的腥气再了解不过了。
他心头一紧,脑子里闪出许多念头——
难道是许乔新又带人找茬了?
还是在京中碰到了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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