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在荀先生那儿学习之时,他放眼天下,也觉得只有天下彻底统一,才能结束诸国纷争,群雄逐鹿的乱世。
他也有为君王出谋划策,做出翻天覆地改变的决心,为此他会亲手铲除挡路的一切东西,包括自家师兄弟。
李斯心里庆幸,现在韩国提前灭了,师弟想要阻挡也没能力阻挡了。或许他还能尽力保全一下,他们同窗的情谊。
李斯在韩非不解的眼神里,索性令酒水打湿自己的袖子,悲伤失声道:“师弟,虽然韩国已经灭国了。”
“可韩国黔首却不会受到战火侵袭,你草草结束自己的一身,又有什么用?你不想为大王所用,难道还不想看一看韩国黔首将来过的是何种日子吗?”
赵瑶君心里小小欢呼了一声:【李斯说得好啊!】
韩非呼吸一窒,顿时无言以对。
第38章
一场同门师兄弟之间的谈话,以李斯和韩非各有不可退让的立场谈论而草草结束。
嬴政爱惜韩非大才,自然怕他再此生了殉国的念头,便令韩非同李斯居住。且将韩非的安危,交给了李斯。
李斯因自己前世毒杀韩非的事情,再次被四公主殿下吐露出来。
他心虚之下,只得想尽办法,来保住自家师弟的性命,以免师弟出事,王上和公主又猜测是不是自己将韩非杀了。
李斯听到师弟不肯吃饭之时,他有些糟心,但在没有触及自己底线的时候,他也狠不下彻底不管师弟。
于是李斯大冬天,天不凉就要迎着寒风去上班,要嘱咐府中之人不错眼的盯着师弟。等他下班回来,处理完政务,还要好说歹说哄自己师弟吃饭。
李斯哪里干过这种活计?几天下来,他耐心都快被自家死倔死掘的师弟给全部耗尽了。现状还真是和四公主殿下口中前世毒死师弟的事情,都反着来了。
他忍不住跌足叹息:“哎,报应啊!报应!”
李斯看着油盐不进,熬得脸色青黑憔悴,瘦骨伶仃的也死不进食的师弟,难得反思了片刻自己坏事做尽的上辈子。
他满心疲倦,还要小心告诫自己,往后过于歹毒的、天怒人怨的事情,自己还是应该少做一些。否则不知道这该死的报应,什么时候就应到了自己身上。
李斯身心俱疲之时,赵瑶君已经格外开心的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如同出笼的小鸟一般,欢快的从王绾府中走了出来。
时间尚早,她还不想回宫,就让人驾着马车,一路沿着好走些的道路,打算看一看冬小麦的成长情况,最好能去看一看自己的宝贝辣椒苗苗。
坐上摇摇晃晃的马车,赵瑶君从马车帘布缝隙看直道上来往的行人,突然想起一事,扭头问青女:“说来也怪,阿兄平日里最爱找我玩了,怎么这几日我都见不着他的人影呢?哎,真不知道他哪里玩去了,也不带我去,有点不够意思呀!”
青女闻言只觉得公主幼稚好笑,不由温柔道:“殿下,公子他一贯勤学着呢!奴婢没有听闻他去了哪里游玩,反而听闻近日相国大人抱恙,故而他前去探病去了。”
“相国大人?”赵瑶君心里一突,想起昌平君反叛秦国的事情,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青女还以为赵瑶君不知道是哪一位相国大人,便笑着说:“是啊,相国昌平君,乃是扶苏公子的舅舅。大人是楚国王室公子出身,听闻才学过人,还懂得带兵打仗,关键是他还对大王忠心耿耿呢!”
“前两日他得了风寒之症,公子又是个极其孝顺的,哪能不担心呢。奴婢听闻,他这几日常常去相国大人府中探病。”
赵瑶君面上无甚表情,她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就将眼神停移到了马车的帘布之外,心中有些沉重。
莫不是这位昌平君,先看到了韩国灭国之事,如今又见到阿父那日提前将内使腾布置在南郡上,提亲布局楚国之事,便想起自己原是楚国宗室,故而才生了近日这一场心病?
昌平君生是楚人,纵然得嬴政重要,他叛秦之事也像一枚不定时的炸。弹,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便会开始爆炸。
扶苏又有孝心,对亲人一贯看重,不知会不会受到他的影响。
冬日依旧翠绿苍浓的大片竹林映入眼帘,成为冬日生机勃勃的别致景色。赵瑶君心里骤然轻松起来,她抬手接起少许飘雪,露出笑容来。
嗨,如今灭楚之日还远着呢,她想那么多做什么?与其乱想,不如享受当下。
马车重重地颠簸了一下,赵瑶君抓住坐位,身子不摇不晃动,反而是青女脑门重重撞在了马车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青女痛呼了一声。
赵瑶君连忙问:“没事吧?是否红肿了?”
青女放下手,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撞痛过后,她额头上鼓起了一个肿包,也没有头破血流。她便摇了摇头,忍者疼痛温柔道:“奴婢无事,殿下无需担忧。”
赵瑶君直接将自己完全冰冷了的水壶递给她,安慰道:“无事无事,你连油皮都没破呢,现在你的额头这里稍微鼓起一个包。”
“不过不怕,你用帕子沾湿冰水敷一敷伤处,一会儿就好了。马车外冷,你只管在马车上呆着就好了,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她将暖手炉递给青女,又顺手用自己干净的帕子倒了凉水,等沾湿后轻轻按到青女额头上,“好了,你自己按住便可。”
青女来不及感动,赵瑶君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手快的掀开马车车帘,灵巧的身子轻轻一跃,一下子跳下了马车。
青女连忙用冰冷的帕子捂住额头,正不顾赵瑶君方才的话,便跟着下了马车。
赶车的护卫从马车边站了起来,迎着飘雪对赵瑶君道:“殿下,今日雪积得厚了,马车车轮便陷进了雪中,马蹄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路很是不便。天气飘雪寒冷,殿下可进马车之中等待。仆等会将马车推离深陷之处,继续为殿下驾车。”
一旁竹林隐蔽之处,几个暗中保护赵瑶君的护卫也快步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打算帮忙。
赵瑶君看了一眼,觉得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你们忙,你们的就是,这等小事无需你们动手的。我只要轻轻这么一拉,就能将马车拉上来。”
她说着就随意卷了卷自己的衣袖,伸出一只绵软雪白,稚嫩无比的小手来。这肉乎乎的手掌生得又小又细嫩,看上去和那些娇生惯养的女童也无什么分别。
她随意用手拉住马车一角。
护卫立即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道:“不可!不可!这马车太重,殿下虽然天生神力,可身子还没长大,若您用蛮力,只怕会使得手臂脱臼!”
赵瑶君扬起下巴:“是吗?那我还真要试一试了。”
她几乎没有用力,手掌处轻轻拉扯了一下,就将马车轻而易举的从积雪里拉了出来。这个过程,她看上去毫不费力,甚至轻松到给了所有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驾车的护卫眼睛瞪得像铜铃:“!”
从竹林里钻出来的护卫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们看着跟个奶团子一样,粉融融,白糯糯的四公主殿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气。
赵瑶君甚至觉得此处雪挤压得颇深,且落雪没有下得瓷实,还是处于松软的状态,所以马、马车都容易下陷。
她随意解开马的缰绳,仅仅只用一只手,随意将木料厚重的整辆马车轻松举国头顶!
赵瑶君身量小小的,那马车对于她而言也算一个“庞然巨物”。当她单手举起马车时,众人只能看见马车,和她渺小的身子。
众人不敢出声,身子有些发抖,生怕这庞然大物,将稚嫩一团儿的四公主给砸死了。
这画面有些吊诡十足。
青女腿一软,直接委顿软倒在地。
不过一瞬,赵瑶君已经单手举着整辆马车,往前快速走了五步。等她避开这个雪堆后,将马车轻轻放下,又走了过来,笑嘻嘻道:“你们看,这不就好了?我就说这事小事,用不着你们吧?”
小事?
这哪里是小事了?
众护卫方才倒抽的那口凉气入了肺腑,经过嬴政精心挑选,身高体壮的年轻护卫们都忍不住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咳......”
四公主殿下这一力降十会的样子,只怕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用武之地,王上令他们好生保护公主,怕也是多虑了。凭四公主殿下这样神力无穷,何人是她的对手啊!
护卫忍不住大声赞叹:“殿下真是天生神力!果然是k的神使,大王的子嗣,真是勇武非常啊!”
赵瑶君单手勾住青女的软腰,轻轻一勾一放,就帮忙她站好了:“好了,咱们只留下赶车的和青女继续走,其余人该干嘛就干嘛去,大冷天的不要傻站着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感觉到军中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此刻半点无用武之地,甚至还成了公主的拦路石。几人面色涨红,却在四公主殿下催促的眼神,憋屈地重新走近了竹林之中。
哎,既然他们保护不了四公主殿下,就只能主打一个陪伴,来完成王上的命令了。
转眼就走到了纸坊所在之地,一路见到冬小麦活得好好的,赵瑶君心里也就开心了起来,她下了马车,边走还忍不住在雪里开心的瞎蹦Q。
【看来山神给的《冬小麦的防冻秘诀》还是很有用的,不枉百姓劳心劳力一场啊。】
越想越高兴,一转眼她却看到远处的竹林里,来了一老一壮的路人,正背着竹箩筐走来。
那老人见过赵瑶君一次,他不由停下脚步,想起几月前的那一面,依然记忆如新。
他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这位娇小姐生得更外雪玉可爱,关键是她出身富贵人家,也能甜甜的叫自己阿翁。听闻她家还与这造纸坊有关系,他记忆就更为深刻了。
赵瑶君明显也认出这老人了,她欢快的仰头,很是自来熟道:“阿翁,我又见到你啦,这雪天里,你要到哪里去呢?”
那壮年的男子皲裂的面上有些局促,老人却和蔼的笑了起来,对赵瑶君道:“小老头今日是来挖冬笋的,这冬笋味道极美。它还是横着长的,将冬笋挖了,不仅能得些吃食,还能松一松竹林的泥土,让来年的竹子长得更高更好。”
赵瑶君眼睛亮了起来:“挖冬笋!”
【好有趣啊!关键冬笋鲜美脆爽,无论是炒腊肉,还是清炒、炖煮鱼块、肉块,都能将人的眉毛鲜掉!这冬笋,我好想吃啊!】
她改变了主意,打算去澄园之前,先在这大大的竹林里哐哐一顿开挖,挖好多的冬笋吃!
赵瑶君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看着老人,忍不住软软撒娇:“阿翁,我还没挖过冬笋呢?我可以同你们一道去吗?”
第39章
青女听公主说要去挖冬笋,急得忍不住说了一句:“殿,小姐,我们不去庄子里了?”
赵瑶君:“去啊,等我挖完了冬笋就去。”
她再次仰起一张粉。白可爱的脸蛋,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扑闪扑闪的渴望:“阿翁,我能不能跟你去挖冬笋嘛?我不挖很多的,就挖一点点。”
赵瑶君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比了比。
这般可爱的娃娃,老人犹豫,没来得及答应,他的傻儿子看人家可爱,就立即抢话。
“当然能了,我阿父可是我们乡里挖冬笋的好手!他眼睛只需要这么粗粗一瞧,就能知道冬笋长在哪里,我们又该怎么挖!我同你说,除非那一年冬笋不长,否则我阿父找冬笋,可是都没一次失手过!”
赵瑶君连连赞叹:“阿翁真厉害啊!您可真有本事!我也好想跟着您见识见识!”
老人黝黑的脸有些涨红,粗噶的声线也忍不住柔了又柔。
“不过是一些乡野黔首讨生活的小手段罢了,这不是什么大本事。”
“小老头也想带小姐去挖冬笋,只是如今天寒地冻,天上飘着小雪,竹林里也路滑不好走。小姐身娇体贵,若是冻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也喜爱这位爱说爱笑,长得讨人喜爱的漂亮娃娃。但是她出身不凡,若是同自家去挖笋稍有差池,他们也担待不起啊。
赵瑶君安慰道:“没事的,我身子一向健壮,否则我也做不出雪天外出的事情了。”
“阿翁只管带我去便是,我自己决定做的事情,后果我自己也能担下来,决计连累不到阿翁和阿翁的家人的。”
她看向青女,正色嘱咐道:“一会儿你就去马车上休息,让车夫随我一道去便是。这是我决定好的,你不要阻止。”
赵瑶君正经起来,模样依旧可爱,但青女却半点不敢违背半分。她乖乖的坐到马车上,让驾车的护卫跟随着赵瑶君一道,前去竹林里挖冬笋。
老人见赵瑶君心意已决,又见无人能阻止她,心里更怕自家拒绝之后,这位娇生惯养,出身豪门大家的小姐,自己跑进了竹林里,发生更多不好的事情。
他只好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小姐一心想要跟小老头去挖冬笋,小老头也没甚办法。只是这竹林的路并不好走,若是小姐扛不住了,请这位大人,一定将小姐带出来。”
护卫点头:“老丈多礼了,您无需叫我大人。我姓徐,老丈您唤我徐郎便是。您放心,我家小姐不似平常小儿一般娇生惯养,她身子骨好着呢。若是一会儿她冷了累了,我一定将她被背出来的。”
老人放心了不少,虽然心里觉得这家的大人不靠谱,大冬天的还让小娃娃出门,让她自己在野外乡村行走,实在很是奇怪。
不过他也没有详细询问,只是开始带路,领着他儿子、赵瑶君和车夫一路往竹林里走。
竹林青葱浓密,根根竹子修长,笔直的往天上生长。
在萧瑟的冬日,这样鲜嫩翠绿的颜色看得人心旷神怡。加上竹叶上落了片片白雪,使得竹子越青翠,雪花越雪白,显得很是好看。
那雪花的寒冷之气,好似一道催化剂,让本就浅浅的竹子清香,此刻幽幽冷冷的激发出来,让人神清气爽。
老人特意留意了一下小短腿的赵瑶君,深怕她打滑滑倒,或是走不惯林间小道会抱怨。
结果这娃娃!嘿,你别看她是个富贵福窝里出来的,她走起这林间小路却走得顺畅。
她不仅能顺利跟上他们父子两个,还不喊冷,不含累。
真是个不娇气的好娃娃!
赵瑶君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和他搭话:“第二次见阿翁了,我还不知道阿翁叫什么名字呢?”
老人年纪大了,一边喘气呼出白雾,一边道:“老头子叫毛竹,跟着我的憨人是老头的儿子,叫做毛笋。我们世代住在水竹村,依靠着这一片竹林吃饭,故而起了这样的名字。”
赵瑶君理解的点头。
春秋战国时期的人取名字,其实都是十分草率的。特别是民间不识字的普通人,取名更是随意。
比方说有人出生的时候,肩膀上有个黑色的胎记,就起名叫黑肩。若是屁股上有黑痣或黑色胎记,便起名叫黑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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