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听到这忍不住小声说:“那猪肉腥臭脏污得很,我吃过一次便不怎么愿吃。不知是何等秘法,竟然能消除腥臊之味,还能长肉快!真是太奇了!”
羊生提高嗓音:“王上、殿下,以及各位大人都替诸位想好了。若是养猪以后不许喂猪吃人粪,要单独为猪建一个猪圈!”
一听这话众人哗然,面上满是茫然、震惊。
人群中一个矮小佝偻,家中养猪的老人鼓足勇气,用粗哑苍老的声线大声问道:“大人,猪不喂人粪喂什么?难道喂猪吃粮?人都不够吃的,怎么能给猪吃?!”
“是啊是啊!粮多好啊,人都不够吃,拿来给猪吃,那会遭雷劈的!”
“我也实在想打不到猪不吃人粪吃什么?”
羊生见众人讨论起来,不由立即提高了声线:“问得好,不给猪吃人的遗溺之物,那该喂什么呢?朝中有位李客卿已经给诸位写下了喂猪的秘诀!那法字太多了,比方说,如今是快到万物复苏的春日,土地化开,草长得又多又快!李客卿在养猪的法子里,就叫教过许多种可以做‘猪草’的野草,拿来剁碎喂猪!”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一听就很重要,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认真开始听。
羊生道:“除了各式各样的野草,还有什么麦麸、菜籽、大豆叶子、大豆秆、秸秆、松针粉末等等,都可以拿来混合,做成上好的猪食来喂猪!因为还怕大家养不起,李客卿还说,诸位可以五户一起合作。这法子如同三户一起建旱厕一样,规划好谁哪一日喂猪,谁哪一日打扫猪圈,最后猪肉怎么分配,猪崽怎么照顾便可以了......”
羊生说得口干舌燥,光是猪食的材料,便零零碎碎说了十多二十种,许多养猪的秘方他也娓娓道来,看过李斯的《论养猪之必要》后,诸多劝人的利益关系也是张口就来。
“不说别的,乡亲们自己心里盘算盘算。自从我们变成秦国以来,神使殿下、王上叫我们做的事情,哪一件事是做得不对的?”
众人不假思索:“全都是对的!”
“是啊,没一件是错的!”
羊生语气激动:“咸阳宫的政令不仅没有不对,还全都对极了,好极了!大家再合计合计,之前最听王上、殿下话的人,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些不听王上、殿下话的,不愿意种冬小麦的,现在又是怎样的后悔?”
人群间,还是刚才说话的老人思索了片刻:“我不知你家听不听大王、殿下的话,反正大王、殿下叫我养猪,我就要去好好养猪!大王、殿下说怎么养,我们就怎么养!”
众人听了纷纷跟着点头:“我家也要养!”
“我家也是!我们最听大王和殿下的话了!”
“是啊,大王和殿下让我们做的,全是对我们自己好的事情!不跟着大王和殿下,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羊生见状,知道自己任务完成了大半。他神色轻松起来,唇边含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决定跟着新法子养猪的,一会儿去三老那儿登记好后,由三老进行匹配,五户一组,一组养一对猪崽并单一只的公猪。对了,说起这猪肉啊,还有一个特殊的功效呢!这个功效还和我们咸阳城中,王上的近臣李客卿有关。李客卿――就是现在要教我们养猪的这位李大人!”
百姓对咸阳城中的事情、咸阳宫中的事情,总是格外好奇和热情。特别是才从韩国一郡变成秦国一郡的南郡百姓,更是对如今的秦王和朝中之事感兴趣。
一听羊生的话,百姓们都不再出声,满眼好奇,面上满是兴趣的等他继续往下说。
羊生神秘兮兮又道:“今日之事乃是秘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反正此事已经是朝中皆知了,但民间还不知晓,无论如何,诸位之后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众人的好奇越发高涨了,纷纷催促羊生:“大人快说,快说!到底是何事啊?朝中既然人尽皆知了,那我们知道也没什么的吧?”
“是啊是啊!”
“我们绝不说是大人说的!”
羊生沉吟片刻,摆足了架子,才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好,那我就说一说。其实这位李客卿,实乃王上身边的能臣干吏!我听说他乃是法家大成之人,不仅熟知律法,事实也不出半点岔子,大王对他赞口不绝,故而对他委以重任。”
众人听得入迷极了。
羊生继续娓娓道来:“可惜啊,这位李客卿,身子不大好,加上操劳过度,你们猜他怎么着了?”
一魁梧壮汉立即喊了起来,心急道:“我们平头百姓的,哪里知道这位李大人的事情,还请大人继续告知啊!”
羊生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很快又垂了下去。
他一脸遗憾难过,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哎,可惜啊,可惜!咱们李大人本身体虚,加之操劳过度,他底下的宝贝不中用了啊!哎,府中有王上所赐如花美眷,偏偏那物软绵不堪,雄风不振,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什么,那李客卿,李大人竟然是个不举的啊!惨啊,太惨了!
众人一脸惊愕。
大槐树下一片死寂。
男人想要说话,却又顾及到那是王上重用的大官,不管随意开口评定,只得挤眉弄眼,言歪嘴斜的用眼神、表情交流。
女子想要说话,却又顾及房里的这事儿的隐晦,只好默默闭嘴,为李斯这大好男儿默默叹息。
这男默女泪的场面里,只有天真的稚童无所畏惧,一脸天真无邪的大声询问:“阿父、阿母,李大人的宝贝不中用了是什么意思?雄风不振又是啥呀?”
大人们立即捂住娃娃的嘴,假意咳嗽斥责:“问什么问,小孩子别乱说话,也别什么都问。”
羊生也跟着故作咳嗽了一声:“反正事儿就是那么个事儿,你们心里清楚就行。”
众人默默点头,心里大叫:清楚了,他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李大人他不行!
羊生接着道:“不过李大人福泽深厚,虽然他那宝贝不行了,但刚碰上小神使、神明显灵,让大王和咸阳宫诸位大人进了仙境之中,授予各位大人劁猪秘技、养猪秘法,还将送了猪肉、猪卵。蛋给了大王补身子。”
他嗓音上扬:“不过大王怜惜李大人为国操劳,以至于不举了。便将猪肉、猪肉蛋全送给了李客卿,让他炖煮食用,拿来补身子。嘿!你们猜后来怎么着了?”
一个中年汉子抢着询问:“难道这猪肉、猪肉蛋一吃,这李大人就金。枪。不倒了?”
羊生哈哈大笑:“猜对了!那照着神明给的法子养出来的猪肉炖出来香软美味,可以固本培元,养气补身,对男子女子、老人小孩都好!那一对猪肉蛋蛋,更是可增长肾气,有壮阳大补之功效!猪浑身上下都是宝贝啊,连猪粪都是上好堆肥材料!”
有人按捺不住好奇:“那李大人最后如何了?”
羊生道:“本官不诚亲眼所见,但也听闻,如今李大人已经可以夜御五位美人,还依旧神采奕奕,不知疲倦呢!大家说,这养猪好处这般大,我们该不该养猪啊?!”
众人连忙道:“该养该养!”这猪肉可是好宝贝,谁家不养谁就是傻子!
“大人,我现在就去找三老报名!我倒不是不举,我是为了家中刚生产的妻子补身子!”
“我也要去找三老报名!我也不是因为我不举,我是为了家中身子不好的幼子弱女!”
“我已经报名成功了!什么,我才没有像李大人一样不举啊,我是为我花甲之年的阿父阿母报名的,想给他们养一养身子!”
报名不过半时辰,便全部完成。
羊生得意的摸着胡须,满脸高兴。
于此同时,南郡各个乡里的百姓,时不时两三个聚在一块儿,神秘兮兮,满脸不可言说的激动和兴奋:“哎,你听说了吗?”
对方一脸我懂我懂的激动模样:“那个辛秘,难道你也听说了?”
“没错没错,我也听说了这个辛秘!真是太惊讶了!”
“我也觉得太让人惊讶了!”
“确实确实!”
南郡以外的黔首,发现自己遇到的南郡人,不约而同变成了谜语人,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再三进行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郡百姓慢慢就说漏了风声:“这件事还要从王上、神使殿下让我们养猪开始。”
其他郡的黔首点头:“就这事儿?王上、神使殿下也要我们养猪啊。”
南郡百姓立即神秘兮兮:“不不不,或许阁下你知道不举的李客卿,李大人吗......”
流言猛于虎也,这流言如同病毒一般,飞一般从南郡传到向北传到南阳郡、三川郡,向西北传到黔中郡、巴郡、蜀郡,整个过程如同农村包围城市一般,最后传到了咸阳城中。
咸阳百姓一脸隐晦的激动:“GGG,或许你们听说过‘壮阳客卿’这个名号吗?”
“听说过听说过。什么你还不知道?你消息太落后了,亏你还是咸阳当地人。哎,原来你去别国行商了才回来啊!那我来给你好好说一说,这‘壮阳客卿’名号的由来......”
*
此时,朝阳初生,朝露未。
嬴政看着桌案上来自南郡的折子,看着各郡报喜,养猪之事推广得无比顺利的报喜折子,他再看着李斯眼神里,就有了少见的怜惜情绪。
在坐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眼神都若有似无朝李斯下身溜去。
满朝文武:别问,问就是在憋笑。一说话就破功,所以什么都别问我!
赵瑶君悄咪咪看李斯,虽然很惨,但莫名其妙害得她笑了一下:“扑哧!”
李斯双眼发晕,脸都气紫了:“......”感觉自己被天下人霸凌了!这情况也像四姑奶奶说的,社会性死亡了!
赵瑶君一脸真诚愧疚:“李客卿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实在是没憋住。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下次绝不这样了。”
【太惨了太惨了!全天下人都不叫你李客卿了,都叫你壮阳客卿啊!这一世英名啊,难道史书上,还要留下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号吗?】
你还说!我这都是为什么谁?!李斯心如死灰。
罢了罢了,今天这个朝是上不了一点了!与其在这儿自取其辱,不如早早遁了。
他索性眼睛一番,当朝晕了过去。
嬴政根本不忍心责怪他朝上失仪,立即让人去搀扶他,接住他。
李斯听着耳边的惊呼声,以及几声偶尔不明显的笑声,心已经死了,人也碎了。
他闭着眼睛想,我知道帮四公主写文章会有个名号,但我实在想不到我是这个名号啊!我后悔啊,我肠子都悔青了!
第71章
李斯回到府中后,医者前来检查,见他并无大碍,便重回咸阳宫中,向嬴政禀告情况。
韩非坐在床沿,等人走后,他才好笑道:“师兄,房中无人了,你无需再装昏迷了。”
李斯眼皮颤了颤,瞬间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哎,师弟啊!为兄日后,怕是一点里子面子,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还不如早早去了,省得别人都嘲笑我!”
韩非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唇微微上扬:“师兄,想,想开一些吧,如今你不是已经病好了吗?民间都说,现在的你强,强得可怕,夜夜都要五,五六个女子伺候呢!”
李斯欲哭无泪:“我现在只希望,所有人都忘记这事儿。什么狗屁的‘壮阳客卿’,哎,四公主殿下害我不浅啊!”
这样的名声,众人隐晦的视线,民间迅猛戏谑的流言,真不是他遭得住的啊!更何况,此事若是记载史册里,那他日后每时每刻,都会感觉别扭难堪!
李斯眼珠转了转:“师弟,你还记得吗?那玩意儿本该是你吃的,可你不吃,我无法拒绝大王的好意,只好捏着鼻子吃了一个。哎,就这一个,就被南郡那个疯犬内史腾拿着我向大王表忠心,害我坏了名声,且人人皆知。”
韩非没有说话,静静捧着一杯水喝。
李斯看了眼他的脸色:“我心胸宽广,倒也懒得与他计较。不过那流言迅猛,实在惹我心烦恼怒。师弟,如今我无心去处理此事,不若你帮帮师兄?替师兄拿一拿主意?”
韩非眼神微沉,他静静的看着李斯,半晌没有说话。
李斯立即扬起声,故作恼怒道:“师弟当真不愿意吗?哎,师父还说兄弟之间如同应当棠棣同馨,你我纵有分歧却该守护相助。如今师兄遇到难事,你竟然都不愿意帮我,哎师兄我真是心灰意冷啊!”
韩非轻轻叹了口气,俯视李斯的模样:“师兄何须,何须如此逼我。此事,你,你分明动手可解,却,却还要借此事逼我,逼我出手,来帮一帮秦王。这大,大秦就这般好?值得你如此付出?”
李斯:“大秦好不好的,师弟难道看不出来?”
韩非沉默。
是啊,但凡是长着眼睛的人,如今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大秦的不好。就算不说神明的眷顾,单说秦王的雄霸之姿,英明之相,便不是他国国军可以比拟的。
秦国的好,秦国的改变,人人都能看得见,相信许多士大夫、黔首心里也认为,大秦未来还会越变越好。
韩非心里苦笑,大势所趋,非人力可以改变。既然如此,他还死守着并不光彩的过往作甚呢?法家本就将就不法古,不循旧,律随世事而变。
他也该变一变了。
韩非沉默片刻,才发现冲破心中桎梏的话,并非有多难说:“师兄的这件事,若要,要解决,也极为简易。”
没想到这根固执到糊涂的木头师弟,今天竟然也开窍了?李斯讶异的挑挑眉:“愿闻其详。”
韩非:“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黔首众多,不让他们说话,除非刑法严酷到极致,世道险恶到极致,否则都做不到。所谓堵不如疏,却解释流言无甚作用,师兄,师兄不如不管此,此事,任由其发展。”
李斯点头:“师兄所言甚是。”
韩非叹了口气:“秦王横扫六国之雄,雄心,已经再,再不可阻挡。如今赵国破败,赵国最,最聪慧沉,沉稳的大将李牧,也归了秦。有些本事的文臣,也跟着来秦。
赵国国军扶不起来,此时师兄正,正该立即上疏,劝秦王攻赵。此事乃国事,比,比起师兄的私事,更吸引众人议论。”
李斯闻言,立即摆出一脸苦相,他摸了摸腰侧,随意将自己的印章丢给韩非。
然后立即拉着被子捂住他的脸,嗓音闷闷的:“我如今心烦意乱,无法行文了。只要一提笔,我便想起写《论养猪之必要》的情状。请师弟带我做疏,客卿之印你随便用就是。”
他说着身子一转,就不再看韩非。
韩非低头,看见自己手中的客卿印信,不由抿了抿唇。
他知道,这个师兄给了自己一个选择。现在若是他帮忙做疏,便是说明,今后他会慢慢涉及秦国朝政之事,像那些他国的臣子一般逐渐变成秦臣,而不再是韩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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