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去世前特意叮嘱他这个做皇叔的要给侄子选一门不委屈了的亲事。
可是当今有一项能力比太上皇强,那就是他比太上皇更能看透人心,这是当今没登基前默默无闻的生涯中所锻炼出来的,与太上皇站在高处的观察完全不同。
在当今看来,这个侄子是极其讨厌别人插手他生活,左右他意志的,当初太上皇直接插手他的生活节奏,甚至意图在他心中占据最主要的位置,并且直接有意识的隔开他与生母,而后他果断的出手,让太上皇对延寿上了心,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当今能罚他呢?他只不过是自己身体亏空了,想自己补一补而已,他做错了什么吗?监督他的人是太上皇自己安排的,在任何方面看来,他都是无辜的。
于是当今隔开了他与当今,再把商夫人还给了这个孝子。
这是当今和侄儿无声的默契,从此互不相干。
谁能想到,太上皇离世前还能再来一出。
但是当今仔细想想,就是太上皇不提,义忠亲王的婚事也不好办,妻子家世太好是个隐患,太低,说出去也不好听显得自己不容人小气。
最主要的是这个侄子本身又是个有主见的,这可比老二的婚事还难办。
当今思来想去,只能让皇后和商夫人慢慢商量,义忠亲王再犟,总要参考他娘的意思吧?
当今当然也不是打算这一两年就定下来,但是态度得有,也得让闻人泓自己有个准备,万一他有了自己喜欢的,自己求娶,那就用不着他担心了。
日子就这样到了年底,但这个年注定过不舒坦。
八月太上皇刚走,十二月,老太妃又没了。
对于老太妃的离世,当今办得挑不出错,但要说要有多少真情实感,那就算了吧。
真正有真情实感的,反而是北静王府,尤其是北静王妃甄氏。
“太上皇才走多久,老太妃就没了,以后,还有谁能照看我们?”北静王妃一双眼哭得通红,真心为老太妃哀悼伤心,也是真心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而垂泪。
“王妃,隔墙有耳!”
身旁的侍女赶紧提醒。
本就没了依仗,若是这话再传出去,被有心人曲解,这就是污蔑圣上的大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暗示当今对老太妃动手了呢!
北静王妃咬唇痛哭,甄家,如今只剩她一个,手中看起来还有些许权力了,可自己到底能做多少事,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北静王妃不容有一丝错漏的为老太妃服丧,做足了孝顺后辈的模样。
当今却也不太满意,他和老太妃可没什么感情,但是毕竟是老太妃,辈分,与和太上皇的情分在那里。
太子还小,生辰如今不好办就算了,为了太子的名声,他也得让太子做个样子,忌油荤一段时间,虽然只是明面上,但当今也觉得够委屈太子的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老太妃可没给过他什么帮助,不拖后腿就算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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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静王府,北静王水溶与王妃甄氏各自坐在一旁,夫妻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同事。
“王爷,我们不能再等了。”王妃没有和北静王打太极,直接道明主题,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当然知道我们不能再等,可是我们能做些什么?本王平日也只能和南安太妃他们交流,有用的消息根本不敢往外传递,本王敢肯定,一旦外传,必定会被当今的紫麟卫拦截。”水溶没了在外的谦谦君子模样,面容有些阴晦,他们这几个异姓王的压力,太大了。
“可是王爷,我们还能谨慎布局多久?当今可不见得会等多久。”王妃颇有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水溶没有反驳,他知道王妃说的是实情。
“王妃可是有何主意?”
王妃带着一丝狠厉点了点头:“若是当今要动手,我们北静王府怕不是第一个,只有我们手里没有了兵权,南安郡王脾气最为火爆,也是最好的出头鸟,只要兵权在手,当今就不敢妄动。”
水溶有些警惕的看了眼王妃,“你想加强南安的军权?”
若是想增强军事实力,那唯一一个办法――战争。
“你知不知道若是被发现,就是直接给了当今一个最好的借口。”水溶压低声音不赞同道。
王妃冷笑,“那王爷还有别的法子吗?被慢刀子割肉而亡,还是拼死一搏谋一个机会,王爷觉得呢?”如是真的没有动心,又何必再装模做样的质问自己?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
水溶没有立马反驳,王妃现在也不着急了。
“消息如何安全传出去?”终究是水溶先败下阵来,因为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他才是最渴望北静王能重新拿回权力的人。
“让不知道内情的人带出去。”王妃眼里没有温度道。
水溶顺着这话琢磨了一会儿,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薛字。
夫妻二人双双对视,齐齐笑了。
第128章 苟道传家信国公
承庆十二年冬,北蛮如以往一般来打秋风,晋王开始接触兵权。
北部区域的兵权异姓王并没有能再度插手的,晋王有当今做后盾,受到的牵制并不多,只要能击退北蛮,不让他们劫掠百姓,当今并不会多加干预。
当然,当今目前并不主张让他主动进攻北蛮,要打,便要一次性打服,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晋王对于北蛮的了解也还没有达到知己知彼的程度。
但只要当今态度在这里,晋王的日子就不会苦到哪里去,至于国库的空虚,那正好,晋王缺钱,别人才有机会送钱不是?
对于晋商们的孝敬,晋王不客气的笑纳了,至于他会做到哪种地步,就看大鱼要钓多久了。
而在京城中,异姓王的等人的势力,当今的人也在慢慢的修剪。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
却也因为在相互打架,这一年里,几个异姓王的势力也慢慢浮现了出来,而在几个异姓王之中,北静王的剩余势力,是看起来最弱的。
其他几个异姓王的狗腿子,好歹也有一些官员,毕竟这三位异姓王手中掌握着一些兵权,或大或小,朝堂都还有影响,而北静王不一样,老北静王死前已经将兵权全部上交,这些年,北静王的麾下也几乎投入了其他几个王爷的手中,或者被当今清算。
而北静王原本能有的外家势力,甄家,又在开篇就被清理了,王妃都只是个名头,更别提现在太上皇老太妃全都没了。
北静王如今作为一个郡王,手中得重用的,竟然是商人了,虽然赚钱,不缺钱用,但比起旁的几家,到底上不得台面。
在这样的局势中,薛蟠愈发频繁出入北静王府,薛家和夏家的产业也冒头得厉害。
承庆十三年,九月。
北静王水溶上书,给薛宝钗请封夫人。
太上皇离世后,陛下能下旨,一年内有公爵之家不得筵宴音乐,后来老太妃又没了,但老太妃的再如何,也不能越过太上皇去,哪怕老太妃辈分在那里。
这如今,太上皇薨了才刚过一年,北静王就忍不住上书了,给小妾请封了。
皇后摇头,“他能请封,我们却不能就这么允了。一个夫人,笼络薛家和夏家罢了,上不得台面,但这个时候封夫人,总归不太好看。”
当今道:“老北静王是个看得清形势的,主动交还兵权,北静王府的太妃在时,水溶也还安分,太妃一走,便忍不住了。”
“当初宁国府的丧事,水溶便第一个忍不住去结交贾宝玉,结交荣国府,半点没学到他老子的识时务。”
当今对北静王并不怎么看得上,尤其是北静王和北静王妃这些年做得事儿,真的算不上聪明的。
“他们若是识时务,陛下也不用操心了,这请封这一次的还是打回去吧。老太妃好歹护佑了他们那么就,老太妃过世还没一年呢。”皇后摇摇头,对这样的北静王同样看不上。
不过话虽如此,皇后才是提醒道:“不过这北静王府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有时候,不怕对手太聪明,就怕对手太蠢,没个预料。”
当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于四个异姓王的监督,紫麟卫一直跟进着呢。
当今不由得感慨:“若是他们几个,都像信国公一家一样,朕就是封他们做国公又如何?”
信国公穆家,说起来,和四个异姓王还有不少的联系。
四个异姓王,到了这一代,分别是东平郡王穆恪,西宁郡王金原,南安郡王霍矗北静郡王水溶。
而这个东平郡王穆家,和信国公,还是同一个祖宗呢。
都说贾家一门双侯,但穆家,当时是一门双王,荣国府荣禧堂内有一副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就是东安郡王穆莳的手书。
但人家穆莳可比贾家聪明多了,功成身退后大错小错不断,却又愣是不伤国体,皇帝还不得不罚,郡王的爵位生生变成了国公。
变成国公后人家就不犯大错了,顶多是家中弟子私德有亏,但于大节无碍,并且还主动和其他几个四王八公,包括同为穆家的东平郡王一脉,都少了联系。
这也是为何,荣禧堂内有穆莳的痕迹,但是如今的贾家,却已经和穆家没有任何联系的原因了。
对于信国公府邸的行事作风,当今是很满意的,信国公知道分寸,不掌握兵权,就在京中安分养老,也不结交权贵,皇家也一直优待人家,公主宗室,也都有和信国公府联姻的,人家就图一个荣华富贵,不图其他,信国公一家快乐,皇帝也放心,再好不过的双向奔赴。
皇后自然也是对信国公的家风了解的,再对比如今的四王,叹道:“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欲罢了。”
北静王看着被驳回的请封,毫无意外的将折子仍在了一旁,隔几日,听说当今找机会给了如今的信国公穆兴澜的赏赐,深觉好笑,他北静王府,岂是他想退就能退的?四王八公一体,可不是说说的。
贾赦当初跳出去,那可是分了宗,没了爵位,一无所有才跳出去了的,只不过后来能封爵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但他想退出去,不可能,就像是父王交还了兵权,其他几位叔伯也会一直和他联系一样,他们根本断不开。
十月,北静王再次请封。
十一月,北静王宠妾薛宝钗,终于有了夫人的名号。
北静王去其他几个王府串门,带的也是薛宝钗,没人觉得不对,至少薛家和夏家还能给北静王赚钱,但是甄家,已经彻底没了用处。
怪只能怪王妃自己倒霉。
“着薛家的产业,北静王不是早就插手了吗?用得着这么给薛家面子?”
林筠和忠顺王这个狐朋狗友喝着酒,有些纳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忠顺王跟北静王老不对付了,一直觉得北静王装,“这哪是是给薛家,是给四王八公一系的看呢。”
“听说薛蟠今年会回金陵祭祖,北静王再插手薛家,在金陵的地盘,还是薛家那些个老族长更了解。金陵的肉大着呢,谁都想在金陵赚钱。”
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林筠总觉得北静王这步棋走得太过于小孩子过家家了些,北静王脑子有这么不好使?冒着得罪王妃的风险,值得吗?金陵甄家虽然没用了,但是好歹人情还是有几个的吧,这么糟践人家女儿?
但真的特别大的好处,林筠也暂时想不到,只能归结于破罐子破摔的无奈之举了。
而信国公府邸:
信国公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月了,自从当今给了他们府邸赏赐,还是在这个关键时候,他就睡不好觉了。
他们信国公一脉,可以不会打仗,但是一定得会苟,看看他们代代都是国公,都有女儿能嫁宗室就知道了,他们虽然不在朝堂,不再摸兵权,但是他们简在帝心啊!
可现在呢,信国公叫来长子穆怡,爷俩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的就是上次陛下上次的东西,列出来的单子。
“老爹,陛下抠门,这些东西老贵了,单单是为了敲打四王,怕是不会这么大方。”
信国公何尝不知,但是,“但是我们家退出争端几十年了,若是理解错了意思,贸然搅合进去,岂不是对不起祖宗给我们打下来的国公爵位?”这可不是贾家一样的降等袭爵。贾家那个,虚得很,偏生贾家的一个两个看不明白,所以他们祖宗看出不对就立马撤了。
“可若是陛下当真有额外意思,我们没能领悟,白拿了这么多东西,以陛下的抠门,我们家以后的爵位还能稳住国公吗?”
信国公眉头一紧,一巴掌呼了上去:“忘了你老子我教你的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来是一回事,陛下嗯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你说一次不够还说两次!要是以后出门没个把门怎么办?”
穆怡想说自己一年到头就少有出门的,但为了避免自己再挨一巴掌,穆兴澜果断选择了装乖点头,老头子说得都对就没问题了!
但穆怡说的,也是这阵子信国公一直纠结的。
父子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
最后,信国公还是准备,给这个便宜侄子,写了一封信过去,跟他说了说信国公府邸的养老生活,想来若是侄子聪明,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至于理解不了,或者没法理解,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他可不会插手太多,影响家中。
京城,薛家
薛太太如今出门都有面子,以前在贾家,她得奉承着老太太,怕惹得姐姐不开心,但是现在,贾家都倒了,薛家却起来了!
以前是贾家把宝钗送入王府做妾,如今虽然也是妾,但却也是有品级的夫人了!王爷还越来越重视薛家,这一年没少亲自教薛蟠,可把薛太太高兴坏了!
“我儿,这次回金陵祭祖,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就连一向跋扈的夏金桂,这个时候对薛蟠都温柔了不少,毕竟,现在的薛家,北静王宠着呢!
一行人大张旗鼓的出了京城,往金陵而去。
紫麟卫也有在他们上船的前一晚,暗中探查这一队伍的东西,除了金银和一些逾制的东西,倒一切正常,但是说白了,很少有高门大户,没有一点逾制物品的,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查,除非惹了上面的眼。
而这样一艘大船,行至半途,却在夜色中,不知不觉中,少了一个小厮,薛蟠还在和丫鬟厮混,怕是连队伍到底有多少人,都根本不知道的。
承庆十四年初,正月过年期间,福建地区,这一年,没了国丧的干预,演唱话剧,戏曲的戏班子格外热闹,人山人海,咿咿呀呀唱个不停,驻守在闽地的南安郡王府里,更是不能少了唱曲儿的声音。
只是,唱戏多是下九流,谁还记得,当初北静王妃的百花戏楼,以及戏楼里的名角呢?
自然也就无人注意到,北静王府的消息,已经光明正大的,传到了南安郡王处。
京城,北静王看着东南方向,勾了勾唇角,也不知道,霍凑飧龃阑酰会不会真的挑起战乱。
若是真的会,就看霍矗能做到何种地步,自己也好,进退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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