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几日,筠哥儿在翰林院照常如旧,在文渊阁中遇到甘永哲后两人也没过多的交流,平淡的互相见了礼打个招呼,对方没有催问,筠哥儿也没表态,两人都十分沉得住气。
这日休沐,筠哥儿来到了醉月楼。
听月丹说,忠顺王这几天都在醉月楼喝酒。
穿过热闹的戏台,直达顶层,筠哥儿走进忠顺王的房间,掀开帘子,里面已经满是酒气。
筠哥儿虽然也喝酒,但酒量真的一般般,现在还没怎么练出来,闻到这个浓重的酒味当下就脸黑了,手掌赶紧并在一起扇风,鼻子都快熏废了!
筠哥儿哭着一张脸把窗户什么的都打开,从房间里找出一把扇子哐哐哐扇风。
“你被王妃赶出家门了?”不然怎么这么一副死鬼模样?
忠顺王手里摇摇晃晃着酒杯,也不说话,就睁着一双眼直溜溜看着他。
筠哥儿一个哆嗦,把酒杯从他手里拿来,把酒壶之类的全部让人拿出去。
等月丹派人送上醒酒汤后,筠哥儿也不顾什么尊卑了,站在椅子上就给忠顺王给灌进去了。
忠顺王皱着眉,不舒服,却也没反抗,老老实实喝了醒酒汤,打了个满是酒味的饱嗝~
筠哥儿:呕!
忠顺王拍了拍喝水喝饱了的肚子,眼神算不上迷糊,其实也没怎么醉。
见筠哥儿这副模样还笑得一脸欠揍,“你都当官儿了,你爹还没让你锻炼酒量?这是溺爱啊,我可得说说林大人了!”
筠哥儿抱着一个橘子闻橘子的味道,也没怼忠顺王,好歹是自己狐朋狗友,“你到底是遭受什么打击了?有什么坎过不了的?说出来我高兴高兴?”
话是这么说,可筠哥儿脸上的担忧也是真的。
忠顺王苦笑了一下,“你觉得,义忠亲王那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筠哥儿眨了眨眼,“说实话,我看不透,不过太上皇对他挺好,钱公公都给了他。”
见忠顺王没反应,又道:“小小对他感官不错,两位殿下也是。”
想到之前他给忠顺王说的义忠亲王会炼丹,筠哥儿脑瓜子转了半天,“你莫非是和人家切磋炼丹,输给了小孩儿受打击了?”
忠顺王却直勾勾看着他,道:“他在练延寿丹。”
啪嗒咕噜乓――
筠哥儿手中的橘子,掉了……
什……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参考明朝,明朝后面文渊阁基本就作为内阁的办公场所了,普通人很难进,这里文渊阁还没有和内阁办公场所合二为一哈,就是单纯的藏书楼(主要是作者取名废)
第104章 立太子以正东宫
筠哥儿手抖有些抖,语气有些颤,“什,什么丹?”
他这么小就耳背了?
忠顺王轻轻呵了一声,“你没听错。”
刺啦――
筠哥儿慌张地从椅子上起身,把窗户,房间门都给关上,也不矫情那些酒味,严肃的回到桌前,“他才多大就炼这种……”
不,主要是:“这丹药是他自己吃还是……”
忠顺王到底喝了那么多酒,又听到筠哥儿直击重点的询问,头真的有些炸疼。
筠哥儿也不催他,好一会儿,忠顺王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重道:“这件事有些复杂,他会一些道法是真的,因为一些原因,他寿命有损。”
“他没有藏着自己炼丹,公开练的丹药也都是一些正常的调养身体补气血舒筋活络等正常的丹药。”
“但我这些年丹书和古籍,道法也不是白研究的,他身上的味道不对,正规的道士现在谁还敢用金属类炼丹,但是他敢……”
“被我发现了,他还说金属是有毒,但有毒也要看怎么用,用多少,他在尝试达到阴阳五行相生的状态……”
总之一句话,他在练延寿丹长寿丹这种,根本不可能的玩意儿!还用了有毒之物!
筠哥儿暂且没有心思去想义忠亲王会寿命有损,总归现在他都不知道,就合该不该他知道,他不会主动去越界,但是,古往今来,延寿长生等丹药,道士这种话题,一直都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你没制止他?”筠哥儿却不信没制止。
忠顺王看似招猫逗狗,不干正事,但是在政治上他从来没有选错过,现在的亲王中,除了皇帝的亲儿子和这个特殊的义忠亲王,谁有他日子过得潇洒?
不,或者说,他比皇子还潇洒,这样的人,碰到这样问题,他不可能装作看不见,因为一旦装作看不见,以后出了事他脱不了干系,皇帝心中一定会有疙瘩。
“怎么可能。”果然,忠顺王制止了,但是,“但是他不听我的,还说他没有轻易尝试,很多都是弃丹,他直接让人给毁了的,少数觉得可以尝试的,都会先让喂给兔子或者老鼠试药,还说他用过,感觉还可以。”
“殿下告诉陛下了吗?”筠哥儿问。
告诉当今了吗?那要是当今也感兴趣了怎么办?那岂不是好心办了错事?
可要是不告诉陛下,是不是你内心觉得陛下一定会受蛊惑?
而且,宫里的动静,陛下当真不清楚吗?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钱公公和周公公有没有联系,太上皇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去跟皇兄说了,这种事情我不可能不告诉皇兄。还怕皇兄心动,特意跟他说世上没有延寿药之类的,跟秦皇汉武吃的那个一样,都是假的,往凶了处说。”
也亏得他是皇帝亲弟弟,换个臣子根本不敢这样说,但就是因为他是亲弟弟,所以必须得往严重处说,这是他的态度。
“皇兄很严肃的说他会处理,这我是相信的。”
“但是父皇……”
筠哥儿心下一沉,难不成太上皇真的……
忠顺王带有些头疼的笑了笑,眼中却俱是沉重,“皇兄说他已经劝了义忠亲王,也安排了最好的御医负责调养那孩子身体。更是把周边的太监宫女换了一遍,不给义忠亲王再乱来自己给自己喂毒的机会。小钱子这等义忠亲王的近人,只能有一个结果,一个都不可能留下活口。
筠哥儿今天已经受够了惊吓,现在反而异常冷静,只不过,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厌恶,太监宫女,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忠顺王叹气,“所以我担心,父皇其实知道这件事,父皇比皇兄担心义忠亲王多了,不然也不会安排小钱子。”也……年岁大多了,更容易被延寿,长寿等打动。
筠哥儿扯出一个难看得不行的笑,“不都是猜测吗?既然都已经告诉陛下了,我们能想到的,陛下肯定能想到的,你这样醉酒,莫非不相信陛下,你让陛下怎么想?”
忠顺王手一顿,顿时苦笑了一下,“难为你还记得提醒我。”
筠哥儿吐出一口浊气,也很心累,“也难为你还记得拉我入坑,这就不是我这种小虾米该知道的事。”
忠顺王没有反驳,只道:“为人子女,哪儿能不担心,父皇就差把你当孙子了,你不该动动脑子?”
筠哥儿叹气,“别想占我便宜。”现在咱们平辈论交,你倒好,想当我爹辈?
好一会儿才道:“只要太上皇没有表现出来,我们就没有办法。”
而只要太上皇透露出吃丹药的意思,朝臣就会跳出来反对。
总不可能自己跳到太上皇跟前说不许炼丹吧?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筠哥儿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这一趟,焉了吧唧回了家,报应啊,就不该脑子一抽让忠顺王去接触义忠亲王,就该无视的!
忠顺王还在那屋里,筠哥儿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忠顺王双手捂脸,心情异常沉重,他没有跟筠哥儿说的是,父皇和皇兄又吵了一架,皇兄以侄子身体为由,将侄子暂时送到了避暑的皇家园林里修养,还让商夫人也跟着去照顾侄子,一点没让父皇的人插手。
父皇气得和皇兄大吵一架,第二天便病了,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而老年人身体越差,越容易起邪念……
让忠顺王买醉的是,皇兄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在这个时间段强硬的把侄儿送走。
诚然原因说得过去,可对于父皇来说……
人呐,还是要糊涂才好,他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他吐噜嘴告诉筠哥儿,是一时冲动,也是知道筠哥儿脑子里主意多,又重情,可筠哥儿避而不谈,那只能说明,筠哥儿也意识到他不能插手。
枉他之前竟天真的以为,父皇和皇兄真的没有矛盾了。
原来,只要父皇在一日,和皇兄的矛盾就一日不会停止,不可调和。
醉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清醒,回王府招猫逗狗了。
轰隆隆――
浓厚的乌云终于降下了大雨。
皇家园林里:
商泓不太高兴的喝完了御医给的药,这个御医头发花白,并非是当天他进宫给他看病的。
老御医见商泓喝了药,满意抚了抚银白色的胡须,“殿下年轻,身体恢复快,这副药喝完了,就可以不用喝了,用药膳调理即可。”
商泓闷闷嗯了一声,有些不情愿。
老御医也不在意,继续叮嘱:“殿下在医药上面天赋卓绝,又何苦自欺欺人?”
“您相信老臣,只要不再糟蹋自己身体,七八十岁老臣不敢保证,五六十岁还是有的。”
商泓却道:“天命难改。”
老御医呵呵笑了,“那您苦练毒……额,苦炼丹药又是为何?”
“天地人三才,人力这三分之一,影响力可不小,端看如何使用,殿下以为如何?”
商泓来了兴趣,“您懂道?”
“略懂一点。”
……
老御医出了房间,从回廊上往自己住处走,身旁的太监一脸恭敬,“还是您老有办法,殿下成天想着炼丹,也就您能劝动殿下了。”
老御医笑了笑,“还是商夫人指点有方。”
而房间里,没人后,商泓一双眼格外的沉静,安静地看起了书桌上的书,却不是易经丹经等书籍,而是原本被在底部的古文精选。
商泓,哪里有一丝执拗于寿命,执拗于道法的模样?
**
筠哥儿没有把今天和忠顺王的谈话往外说,连自家老爹也没有告诉,这种事情,本就不该他知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当今突如其来试探老爹呢?只有老爹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做出的反应才是正确的反应。
林如海从不给筠哥儿开空头支票,很快就给筠哥儿查清楚了甘永哲这个人。
甘永哲真正被一直卡着无法升上去的原因,是因为甘永哲是榜下捉婿,妻子出身唐家,而唐夫人的嫂子,是宁郡王的同胞姐姐,而宁郡王,便是太上皇的十五子,在盐课案后入护国寺祈福的十五殿下,封郡王还是人家都有了一个子嗣后看着不好看才封的。
毕竟当时的宁郡王是低调处理,也没有获罪说原因,但是老大人们鼻子灵敏得很,恰好本就和宁郡王有一丝丝干系的甘永哲,又说错了话,自然而然,便不可能升迁了,尤其是在当时两位圣人斗得火热的时候。
但底下的普通翰林就不知道这么多,只以为是甄家的原因。
这一年年的,二位陛下也没有怎么神仙打架了,但是官场,不做,就不错。也就没人会冒险给甘永哲升上去了。哪怕后来宁郡王也成了亲,生了子,封了郡王,但是宁郡王不得圣心这一点可没变,他们何必呢?
筠哥儿和甘永哲开诚布公的谈了谈。
文渊阁内,周围都没什么人的地方,两人“巧遇”了。
“甘侍讲这么多年没有升迁,心中可有怨?”
甘永哲眉目放松了些许,愿意问,就代表他的机会来了,“起起伏伏,很正常,享受了好处,就得回报,也得做好被收回的代价。”
他受了甄家的资助进京赶考,哪怕他只是其中之一,他也不能忽视这份恩情,所以他会为甄家说话。
他妻子贤良淑德,恪守妇德,他的生活品质可以说全都有赖夫人,他没理由因为宁郡王的关系就自甘堕落,埋怨旁人,没有夫人,他也不可能有安心在翰林院充实自己,等待机会的底气。
“我有一个好夫人。”
甘永哲道。
他给了筠哥儿答案,他知道他不升职和什么有关。
他不清楚宁郡王具体做了什么,但总归受了厌恶,所以要出人头地,他只能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他早早就听说了林筠。
小童生,砸戏楼,排话剧,当今嫁女,上皇重视,南书房读书的臣子……
在林筠动了连续番邦书架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前两年的市舶司,那时候,似乎也是林筠去了姑苏不久?
或许是巧合,但官场中,没有人会相信巧合。
他意识到,他的机会,或许到了……
他连续几日没日没夜把过往番邦海外的有关资料重新整理出来,赌一个可能。
上天是眷顾他的,他赌对了。
筠哥儿道:“事先说好,至少几年时间。”
开海涉及的利益太大,尤其是漕运,利益团体牵扯太深,朝廷官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知道。”
这才正常,他不差这么点时间。
筠哥儿把书放回书架,说了一句“今年三甲-陈海盛。”
两人背向而行,但却达成一致。
陈海盛,也参加了今年的科举,三甲同进士,排名也靠后,但至少是个同进士。
这半年的时间他会在各大部院寺监去观政学习,发表“论文”,以参加庶吉士的考试。
不留下来,他可以走三甲的常规路子,外任,从七品知县干起,不过他熟悉的是海洋,是造船,所以他想留下来。
而让甘永哲去找陈海盛,也不是因为筠哥儿懒,把事情推脱给别人,而是陈海盛是个工科技术人才,祖上还有海商的相关经验,甘永哲又是个理论性人才,还能从传教士口中套话,他们可以做到最有效的互补。
以及,陈海盛如今只是诸多备考学习的“实习生”中的一个,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事以密成,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越低调越好。
四月
三皇子的百日宴
皇帝接见在京官员,皇后接见命妇,庆祝三皇子闻人济的百日宴。
筠哥儿也有幸参加了宴会,并且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能当官的,没一个是简单的,筠哥儿听着老大人们退口而出的吉祥语,彩虹屁语录,以及对三皇子的祝福和夸赞,那叫一个长了见识,明明见都还没见过三皇子,啧啧啧。
等皇后把三皇子也抱到这边后,当今熟练的接过孩子,抱得姿势特别标准!
气氛在这个时候到达了高潮,拍马屁的声音都更响亮了!
筠哥儿有些好奇地往上看,别说,他还真没见过三皇子长啥样,真有老大人他们吹得那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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