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闻言摔了手里的杯子,高声说道:“她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气病我的。”
宁氏只能相劝:“我瞧着她似是不肯走了。”
“那就让她等着。”赵夫人赌气说道。
宁氏不敢也不想再劝,便准备出门,陪着黛玉。
谁知道赵夫人深吸几口气说道:“算了,我还是出去一趟吧。”
见着赵夫人的身影,黛玉有些惊讶说道,“夫人能起身了,想必身体无碍了吧。”
赵夫人没好气说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碍,不过是有些疲倦而已,听闻你上门了,我怎么着也得起身见见。否则,不知道外面人怎么编排我。”
黛玉听她话也不生气,缓缓说道:“我今日请夫人一同赴宴,不知道夫人有没有空。”
“听说夫人兄长要来了,想着夫人日后不得闲,所以趁着清闲,才请夫人。”黛玉又添了一句。
赵夫人气得手微微颤抖,可想着娘家的书信,上面千叮咛万嘱咐要和黛玉交好,她咬了一下舌头,找回自己的理智,“等我换身衣裳。”
赵夫人匆匆回内院换衣服,服侍她的是她的奶嬷嬷,奶嬷嬷说道:“杜夫人性子温顺和善,又善解人意,怎么会做强人所难的事。”
赵夫人蹙眉说道:“这事指不定是林氏搞出来的,她一向看我不顺眼,所以才借机赶来,否则,杜氏白眉赤眼的设什么宴,外头又不太平……”
赵夫人和奶嬷嬷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她好似想起什么,问道:“可有老爷的消息?”
奶嬷嬷摇头说道:“并不曾传来什么消息。”
赵夫人摩挲着戒指,“别不是他在外头出什么事了吧,若是出事了,倒是如我意了。”
奶嬷嬷急了喊了声“夫人。”
赵夫人冷笑一声:“嬷嬷不必如此着急,这段日子,我也看明白了他对我毫无情谊,他心里只有他自个的前途。”
“夫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有今日,离不开我娘家扶持,但不见他有丝毫感恩之心,若是他出事了,我自然也不必陪着他一起。”赵夫人说话毫无遮拦,可见她对赵彬怨气极大。
奶嬷嬷也不再劝她,只是加快了速度:“夫人也别让姜夫人面上不好。”
赵夫人也不再多言,板着一张脸去见了黛玉,和黛玉一同乘车去了钟府。
马车晃晃悠悠,车帘时不时被掀起来,赵夫人往外看了几眼,却发现街道上出现一些兵士。
赵夫人坐直了身子,她在边关多年,凭借多年的经验,嗅到一丝不平常的氛围。
待到了钟府,看到来客,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杜氏请的人大多是武官家的女眷,这可是罕见。要知道,杜氏为了避嫌,与武官女眷来往并不多。
赵夫人放缓了脚步,和黛玉说道:“你是京里出来的大家闺秀,我们是乡野之地的野人,所以才如此看低我吗?”
赵夫人有些畅意说道:“我也自幼读四书五经,懂什么忠君报国,你我虽有恩怨,但大是大非面前,我也是拎得清的,到不必如此防备我,看低我。”
见黛玉一副诧异的面孔,赵夫人有些得意笑起来,挺直脊背往里面走去。
里面的女眷都听杜氏说了,宣府大概有难。只是一无命令,二无军符,谁都不敢应允,见到赵夫人来了,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下意识围了过去。
赵夫人说道:“钟大人在宣府多年,他品行,大家都有目共睹,不会拿此事哄骗我们。
二则,鞑靼是什么样的,别人不清楚,咱们还能不清楚吗?是个趁你病要你命的主,他们也不傻,知道宣府城空,必定要前来洗掠一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真的,一切好说。若是假的,也有钟大人还有姜夫人担着责,我们不过是一群妇孺,被哄骗一下,就信了。”
黛玉并不在乎担上责,上前敛裙屈膝行礼说道:“还请各位姐姐共襄盛举。如有什么后果,我愿承担所有的干系。”
换了旁人,或许被人叱一句拿什么来担责,但黛玉身份不同,她有个入内阁的父亲。
“口说无凭,不如姜夫人立下字据吧。”赵夫人又出言说道。
黛玉欣然同意。
杜氏陪同黛玉去一边写字据,见黛玉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忙说道:“我也算个从犯,把我也写上吧。”
黛玉摇头说道:“夫人大义,只是宣府离不开大人和姐姐,却能离得开我。”
杜氏握住黛玉的手:“既然你也知道我们与宣府休戚与共,那么更得加上我了,”随即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据交给了赵夫人,赵夫人却看都没看,收入自己的荷包中。
“刚刚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没有军符是调动不了将士的,但我们也随同夫君去过军中的,我们愿意劝说将士,听从钟大人调遣。”
“只是,钟大人是文官并非武将,可懂调兵遣将,我们愿意守护宣府,可也不愿有一个无能的将领。”赵夫人厉声说道。
“我的师傅,晏先生现在就在宣府。”黛玉说道,“他当年曾领兵打过仗。”
“姜夫人说的可是那个赤甲将军晏时晏将军吗?”有女眷出声问道。
黛玉还是头次听说晏先生这个诨号,点了点头。那女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有晏先生在,那定然无忧了。”
见旁人面露不解,她忙解释:“我父亲是晏将军的麾下,晏将军用兵如神,无一败绩。”
她有些可惜说道:“可惜晏将军早早回京后又辞官,没了踪影,他若是一直在九边,早把鞑靼打得老实了。”
“你们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被称为赤甲将军吧。我听我父亲说,晏将军年轻的时候面如冠玉,又穿着一身白甲,被鞑靼嘲笑是小白脸,可晏将军却极为彪悍,那一仗大获全胜,我那时候还小,在街边围观,他率军入城,神色肃穆,一身白甲全都被染成血色了,观之便生畏。后来他便被称为赤甲将军。”
黛玉虽然听说晏先生的故事,但还是头一次遇到亲身经历过的人。
“只需要把他的名头打出来,这些土生土长听着他故事长大的将士们,没有不从的。”那女眷斩钉截铁说道。
好似真如那女眷说的一般,知道有晏先生坐镇军中,对抗鞑靼,军士都很服从,愿意听从晏先生调度。
这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内。
无他,谁都想守护自己的家园。
第128章 晋江文学城
后来,黛玉或单独或陪着姜Z渡过许多难关,但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一次,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生死,直面战争的残酷。
不同于之前的少量骑兵骚扰侵袭,这次似是大举进攻。
“宣府是边陲重镇,城墙固若金汤,且城内粮草充足,我们只需要守好城,等怀光他们驰援即可。”晏先生安慰黛玉。
黛玉摸着手下冰凉的石块,眺望远方,是连绵的山脉,夕阳已经开始西沉,暖意也一点点褪散。黛玉问道:“往年这个时节,鞑靼入侵次数多吗?”
“现在寒冬未了,春日未来,正是缺粮少衣的时候,他们便是不是派轻骑骚扰。但也仅是抢掠,因为这时候他们粮草少兵马也不强壮,所以很少派兵攻打宣府。”晏先生说道。
“但这次他们有备而来要攻打宣府,似乎料定城内兵力空虚。”黛玉神色凝重。
“太子在宣府这么长时间,即便再保密,也很难不被人察觉。”晏先生说道,“未必是有人走漏消息。”
“这么一块肥肉明晃晃摆在这里,怎可能引不来野狗。”黛玉讥讽一句。
晏先生摸了摸鼻尖,这句话意有所指,只是不知道指的谁。
“先生,我还有一个疑问。他智计百出,不可能猜不到鞑靼会重点关注他的行踪,为何还要带走大量兵马?”黛玉蹙眉问道。
“因为他是太子。”晏先生含糊回了一句。
兵力首先保护的是太子安危,才是其他,所以司徒渊财带走大量兵马。
不,不是这样的。
黛玉并不认同这样的解释,他是太子,他可以不来宣府,他也可不巡幸边关,可他偏偏要剑走偏锋,偏偏要以身入局,偏偏要拿宣府作为一颗棋子。
黛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和晏先生说道:“钟知府那边派人将非宣府籍的人看管起来了,我等下派人去瞧瞧。”
这些流动人口,有商人有小贩有僧人有道士,身份复杂,难保里面没有探子。
“好,你也别来城墙,这边危险,有我守着,你放心。”晏先生宽慰黛玉。
“兵卒可还听您指挥?”
晏先生轻笑:“若是掌控不了他们,我就白活这些年了。”
从城楼回来之后,黛玉没去自己府上,直接去了知府府上。
钟知府知道自己在兵事是有所不足,因为便将指挥将士的事交给了晏先生,自己做好后勤辅助的工作,比如调度粮草,筹备兵器。杜氏耳濡目染对这些也都了解。
黛玉到的时候,杜氏正组织人手组装守城的器械,这些器械都是拆分保存,防止有人偷拿偷用,待到用的时候,再组装起来。
见黛玉过来,杜氏忙道:“小心一点,别划伤了。”
黛玉小心翼翼绕过一堆器械,露出好奇的神色。
杜氏笑道:“原本我也不懂这些,如今也是熟了。”
“我听到有战事了,坐卧不安,我家老爷就给我找了些事做,心里反而安定下来了。”杜氏一边让黛玉坐下一边柔声说道。
黛玉看着院子里有条不紊的景象,心里也宽松了几分,问道:“杜姐姐此前经历过大的战事吗?”
杜氏回想一下笑道:“经历过的,不过都没这次严重。”
探子已经打探到了,这次带队的将领是哈兀歹,是鞑靼排名前三的将领,看样子是势必要将宣府纳入囊中。
第129章 晋江文学城
听到是哈兀歹率兵前来的时候,晏先生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了,难得的沉默起来,钟知府是个敏锐的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其中不妥之处,便问道:“来的人很棘手吗?”
晏先生微微颔首说道:“这个人原先名声不显,跟着鞑靼可汗的护卫,十年前在狼山之战中一战成名,此人作战风格凶悍,性子也极其残暴,喜欢虐杀战俘。”
“为何这些年没听说过他呢?”钟知府问道,他任知府后,也没少下功夫了解鞑靼。
“鞑靼也并非上下一心,铁板一块。”晏先生解释着,“他与鞑靼大哈敦家族有矛盾,这些年一直被打压。”
“如今派出他来,许是鞑靼出现什么变故,而且他沉寂那么多年,如今出山,定然想一鸣惊人的。”钟知府说道。
晏先生点头赞同钟知府的说法,“年前,鞑靼大哈敦过世了,其家族也随之沉寂。”
晏先生和钟知府没有过多讨论鞑靼,而是转回了当前的形势。
“咱们的形势更加不容乐观了。”钟知府一脸愁容,“若是形势太糟,不如让女眷先行离开。”
钟知府知道黛玉还在城中,她的身份贵重,若是出事了,林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他提出来。
晏先生摇头:“不妥,这样容易造成人心惶惶。”
钟知府劝道:“姜夫人还在城里呢,不如先问下她。”
晏先生说道:“她在这里,也是一样的选择,我是她师父,是知道她现在不会弃城而逃的。”
“我们只需要撑过这几日即可,太子那边得到消息,定然会驰援的。”
钟知府沉默片刻才说道,“一切仰仗先生了,我定会做好后勤这些事。”
“还得麻烦知府看好城门,别让人跑出去。”晏先生嘱咐一句,“难保不会有奸细故意传播消息,恐吓民众,造成民乱。”
钟知府双手揉了揉脸颊,长叹一口气,“先生放心。”
俩人便分头行动了。
钟知府没有瞒着自己的妻子,他握住妻子的手,很是愧疚,让家人陷入如此险境。
杜氏想的开,安慰钟知府:“这时候逃出去,说不定会遇到流寇,不如留在城中,我相信老爷您和晏先生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住城的。”
“而且太子不会坐视宣府城沦陷的。”
早在鞑靼调兵遣将的时候,司徒渊便得到了消息,他听到消息后,久久没有说话,帐篷中一片寂静。
随着时间流逝,跪在下面的探子,头也越来越低。
司徒渊转动着手里的扳指,如今鞑靼只是派出先锋队去宣府,主要兵力还没出动,如果现在派人前去支援,那么只能拦截道先锋队,如果等一等,拦截道鞑靼的主力,那么更能重创鞑靼。
可是,这样也就置宣府入险境中,万一,时机把握不好,宣府就危了,伤亡也会更大。
司徒渊长舒一口气,说道:“去把怀光喊过来。”
听到这句话,焦禄觉得周边那种压迫感瞬间不见了。
司徒渊明白自己是储君,与立下伟业相比,首要的是要庇护住自己的臣民。
姜Z很快就过来了。
司徒渊抬了抬下巴:“探子来了消息,鞑靼要攻打宣府,虽然咱们一早就知道鞑靼要打,不过现在情形有些不同。”
探子把鞑靼动向说了。
姜Z皱眉:“我之前听过晏先生提过哈兀歹,说此人很是彪悍。”
“是啊,没想到鞑靼这么重视这一战。”司徒渊冷笑一声,“先派出这人带着先锋队往宣府去了。”
“怀光,你打算怎么做?”司徒渊问道。
“宣府城有晏先生在,原先我是不担心的,想着能趁此消耗一波鞑靼,可如今哈兀歹不好对付。”姜Z沉声说道。
“那就现在回去。”司徒渊一锤定音,“保住宣府是头等大事,宣府不能有失。”
“臣先带人支援。”
司徒渊说道:“你可有稳妥的人?”
他苦笑:“赵彬如今躺着,我身边的人搞事可以,打仗是不行的,除你之外,便是董成了,他这个人被赵彬压习惯了,太过于谨慎。”
司徒渊股子里有股闯劲,天然不喜欢谨慎守成的人。
“可除了臣之外,他的官职最高,除非是殿下不想用他,否则越过他提拔谁都不妥。而且臣觉得董参将最合适的人选,臣带兵驰援,得留下一个稳妥的人护卫您的安全。”
司徒渊笑到:“我还想着你先去截断鞑靼,后面的人再随之而去,来个瓮中捉鳖呢。”
姜Z说道:“打鞑靼得徐徐图之。”
这些年对鞑靼都是以防为主,虽然边关稳固,可是也纵容了鞑靼势力壮大。
司徒渊吐出一口浊气,“总有一天……”
他摆了摆手:“你去安排吧。”他要重用一个人,就会信任那个人,既然用姜Z,就把兵权给了姜Z,姜Z行礼退出去了。
姜Z知道宣府形势不大好,心里担忧黛玉等人,但他知道自己急不得,不能有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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