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这是哪里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里称得上牵连不牵连的。”黄氏劝道,“叔父吉人自有天相,婶子也不必焦虑。”
黛玉突然开口说道,“外面天寒地冻呢,那些官差在门口守着怕是要冻着,娘亲不如送些热茶之类的过去。”
贾敏立马明白黛玉的意思,是要再试探一下外面的那些人的态度,如果肯收下,说明林家和林海大概是无恙的。若是不肯收下了,怕是要出大事了。
贾敏便让贺来家的过去,过了好一会,贺来家的才过来说道:“看门的官差很是客气谢过了,但是未曾收下。”
这态度倒是有些模糊不清了。
贾敏又想了想说道,“你再出去一次,说我身子不舒服,看能不能请个大夫。”
贺来家的便出去了,这次贺来家的脸色发白回来了,说是被呵斥了。
贾敏脸色有些难看,眉头皱了起来,正准备仔细问的时候,小丫头跑过来说道,“外头有个官差进来了,说是要见太太。”
贾敏眼中一亮,忙去了内室躺下。来的人不是之前的陆宁,是一个黑脸大汉,神色阴沉,冷冰冰问道:“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病了?”
黄氏拦着黛玉,去见了那个人,躬身说道:“这位大人,婶子担忧叔父,才昏厥过去了,烦请大人请个郎中。”
那个人眉头紧紧皱起来,脸色也十分可怕,黄氏的腿肚子忍不住打颤,他说道:“上面有令,不许任何外人进入,下官也是听命行事。”
内室里的贾敏却觉得这个人好似在故意透露消息,否则根本不必说这么多,她想着再试探一下,看了一眼黛玉,黛玉心领神会。
那位锦衣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内室响起凄惨的哭声,“娘,您怎么了娘,您醒醒呀,你不能只记挂着爹爹,还念一念女儿呀。”
林丛婷和内室的丫头哭起来,外面的的黄氏神色哀婉,哭诉:“太太实在是撑不出,求您了。”
那位锦衣卫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随即瞪起眼来了,“我不是说了吗?不许任何人进来,我劝林夫人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别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吓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那人走了之后,黛玉才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贾敏幽幽叹口气说道:“幸好老爷没事。”
黛玉说道:“如今,咱们家里可不能出事了。”
贾敏又把贺来家的和林东叫来,细细嘱咐一番。
迦陵扶着脸色发白的黛玉回自己的房间里,青雀小声说道:“姑娘,咱们府里会不会……”
未曾说完,迦陵便呵斥道:“别胡说八道。”
黛玉环视一周,见小丫头皆是忐忑不安的模样,才打起精神说道:“别这幅样子,上任知府大人家里不也曾被锦衣卫围过,最后也没什么事。再者,”黛玉面色一冷,“即便出事了,被问罪的也是太太和我,你们不过是被发卖,换了主子伺候。”
丫头们忙跪下。
黛玉却看也不看去了内室,迦陵忙跟上伺候。青鸟和青雀在院子里把小丫头教训一番。
黛玉才准备歇一会儿,忽然听到贾敏屋子里有丫头喊闹声,黛玉忙小跑过去,进了屋子,两眼一黑,一个婆子躺在地上,额头汩汩往外淌血,旁边是把沾着血的匕首,姚黄搀扶着贾敏立在椅子后头,贺来家的正给黄氏包扎手。
黛玉慌张问道:“娘亲怎么了?”
这个婆子是贾敏院子里的,做些洒扫的事,正领着小丫头打扫房子,忽然拿出匕首要刺贾敏,被黄氏挡了一下,黄氏的手也因此被划破了,贺来家的反应快,用砚台敲在了婆子头上,把婆子砸晕了。
黛玉心中一痛,幸好有黄氏在,若是她不在,自己的母亲会不会受伤,甚至……
黛玉不敢去想这个结果,她敛裙行礼,“多谢嫂子救命之恩。”黄氏忙道不敢,说道:“我也不过正好在这里,凑巧而已。”
黛玉道:“即便旁人在这里,怕也没有嫂子勇敢,肯为娘亲挡这一下。”
贾敏在一边说道:“你救了我,她不过是给你行一礼,你受着便是。”
道谢之后,贾敏便让贺来家的扶着黄氏去休息,幸好只是划破的皮,无需请大夫,只需要包扎好伤口即可。
黛玉这才指着这婆子问贾敏如何处置,贾敏沉思一下,让人去通禀了一下外面守着的锦衣卫。
这次来的又是不同的人,问了事情的经过,就把半死不活的婆子拖走了。
黛玉白着一张脸问道:“咱家才被围,这婆子就有二心了么?”
贾敏神色也有些疲惫:“怕早就蠢蠢欲动。”
黛玉想着,这个节骨眼,婆子刺杀贾敏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让旁人觉得母亲是畏罪自杀?
黛玉心中思量一番问道:“娘亲,如今案子尚未有定论,咱们作为家眷,是不是此时不能出事?那是否可以请锦衣卫护卫咱们的安全?”
若是她们母女俩出事,锦衣卫少不得有个看管不力的罪名。而且从此前试探来看,锦衣卫对她们的态度是友好的,不知道这是建宁帝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但肯定不会坐视她们母女俩出事的。
贾敏也明白过来了,让人拿了笔墨,亲自给陆宁写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歹人胆大妄为,意图取她们母女性命,她们朝不保夕,请锦衣卫施以援手。
陆宁看了这封极其哀婉的书信,淡淡对身边人说道:“怪不得说娶妻娶贤,林大人这是娶了一位好夫人。”他除了抄查林家书房的东西,还得了一道命令,要保证林海妻女的性命,他正愁如何名正言顺,贾敏的信便来了。
身边人正是第二次去贾敏院子里的黑脸锦衣卫,黑脸汉子说道:“林家的那位姑娘反应也挺快的。”陆宁闻言道:“有那样聪敏的父母,养出的女儿自然不会差了。”
黑脸大汉继续说一句,“可惜,林大人无子,若是个儿子就更好了。”这次,陆宁没有接话。
有了这封信,陆宁一边差人差人禀告建宁帝,一边让人住进了林家外院,林家的吃穿用度,皆需锦衣卫过目。
贾敏和黛玉等人除了没有自由之外,和平日并无差别。
而此时,晏先生已带着林Z在往京城的路上,原来林海带着账册和林丛默一同进京述职之后,怕账册到了京城被被人动手脚,便令准备了一套账册,由晏先生和林Z带着去京城。
晏先生和林Z并不敢走官道,也无法在驿站休息,若是找到客栈那还好,若是找不到,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休息。
好在晏先生对一路并不陌生,比如眼下,虽未找到客栈,但他们找到一个破庙。
晏先生毕竟不是年轻人,林Z和吴安承担了大部分的事。吴安之所以带着人跟着林Z,是受林Z所托,吴安想起了之前林家给的银票,他心中感念林家恩德,得知林Z是为林家做事,便一口答应了。
吴安常年在外,很是利索收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林Z也不是娇气的人,去破庙周围捡了一些树枝,很是熟练升起火来了。火光彤彤照着林Z的脸上,吴安瞧着他,心中感慨,他第一次见到林Z的时候,还是有些柔弱的孩子,如今眉间满是坚毅,似是可以独当一面了。
到了半夜,吴安就被摇醒了,他正准备询问的时候,林Z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林Z小声说道:“晏先生听到了马蹄声。”月色下他面色沉静入水,“怕是朝着我们来的。”
吴安闻言不由自主摸到了自己一直枕着的剑,晏先生已经在一边坐着擦拭自己的剑,他动作十分缓慢,仿佛轻抚美人面一般温柔。
林Z喊醒了吴安等人之后,也拔出自己的刀。
过了没多久,马蹄声忽然止住,晏先生缓缓站起来,推开了庙门,月光一下子涌到他身上。
宁静深夜之中,只有晏先生冰冷的声音:“我不知道谁派你们来的,只知道到此为止了。”
追来的人已经下马皆是蒙着脸,“阁下好大口气,我劝阁下还是把东西交出来。”话音才落,便见着晏先生提剑,身入闪电。
说话的人没想到晏先生突然攻击,忙一边格挡一边往后退,可立马赶到手上一麻,原来晏先生已经到了身前,挥了一剑。晏先生攻势极为凶悍,手中剑挥洒着,浏漓顿挫,在月光下,散着白光犹如流星。
而林Z轻如云团地一跃而出,若果晏先生的招式是潇洒俊逸中带着杀意,那林Z的招式便只有杀意,没有繁杂的招式,大开大合、势如破竹、凌厉逼人。
与林Z对战的人,见只是个少年,本不以为然,可是过了几招,却觉得有些吃力,眼前这个少年招式朴实,铿锵有力,而且出招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蕴含着重重杀机。
一般有如此利落的身手,定是历练过,是杀过人的,但是这个少年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他正想着,却觉得眼前一亮,林Z提着刀朝他的面门劈来。
哐当一声,那人手里的剑落在了地上,面上有红色液体流下来,随即重重倒在地上。
吴安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林Z如此利索就这样解决了一个人,也没想到林Z会有如此大的杀意。
吴安正想着,忽觉得眼前一冷,原来有人想偷袭他,是林Z提刀横挡住了,“这个时候还分心。”林Z喊了一声,提醒吴安后,又提刀上前,刀刀如霜、杀气凌人。
破庙前,只有刀剑撞击的金戈之声,吴安也回过神,专心致志的打斗起来了。
天慢慢亮起来了,晏先生这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只有为首的那个人,还在凭借一口气强撑着。
他以剑作为支撑,撑着半跪在地上的身体,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晏先生的剑尖已直直朝他的喉咙而来,“我说我是谁派来的。”那人垂死挣扎。
“不必了,败者不配被人知道。”话音才落,晏先生的剑便往前一送,最后一个杀手也倒在倒在了地上。
太阳刚好升起来,照在晏先生的身上,浅色的衣衫已沾满了血迹,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鬼魅一样。
这种迫人的气势,让吴安觉得窒息,他一直以为晏先生是个平易近人的书生,没想到也会如此威严。
晏先生扭了扭手腕,撩起了衣袍把自己的剑擦干净,面无表情的收回剑,才扭头看向林Z,“去打些水来,清洗一下,稍作休息便出发。”丝毫没有受到这次刺杀的影响。
吴安看向林Z,林Z不愧是晏先生教导出来,面色如出一辙,收了刀,便去破庙后院打水去了,吴安立马跟上去了。
吴安看着平静打水的少年,是万万不能和之前果断杀・人的少年关联起来的,林Z看向吴安,有些疑惑,“现在天气仍凉,吴大哥不如去烧些热水,也好让兄弟们梳洗一番。”
吴安这才去了。
等吴安走了一周,林Z才找个地方盘腿坐下来了,让阳光笼罩在自己身上,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杀・人,按理说该有些不适,可是却找到了一股熟稔的感觉,因为两辈子,他都是为了守护而杀・人。晏先生说要找到自己的道,他似乎找到了。
这次刺杀似是开始也是终结,直到他们到京城,背后之人都没有再次出手。
他们在京城周边的镇子上,修整了一番,又找了两马车,晏先生伪装成到京城某事的书生,林Z是跟着服侍他的孙子。吴安想跟着一起去,晏先生却道:“京城犹如龙潭虎穴、危险重重,你还是回去吧,再者,林家那里还需要你照顾。”
吴安只能带着他的人折返回了扬州。
晏先生不愧是在各地游历过的,事先准备了路引还有户籍等,林Z好奇问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晏先生斜看他一眼:“弄出假的比弄出真的难得多了,我会吃力不讨好?”林Z笑了一下,把箱子抬上了马车。
林Z之前和晏先生出行的时候,也常给晏先生驾车,故此很是熟练,拉着缰绳,在空中挥了一鞭子,马车缓缓走动。
进京的人不少,林Z已经下了马车,牵着绳子,排着队等着入城。忽然听到后面急促的马蹄声,他回首看去,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飞驰而来,为首那个中年男子,虽然面色因一路风尘略显狼狈,但却俊美依旧,似是察觉有人看他,那人望过来,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林Z坦然收回目光,没看到那中年男子又看了他一眼,也没发现晏先生掀开了车帘,若有所思看着那人逐渐消失的背影。
守门的侍卫看了俩人的路引后,又简单翻了翻箱子,见都是些书籍后,便放他们进城了。入了城之后,林Z就不知道路了,晏先生一路指着方向。待马车驶入一个宽阔又幽静的胡同,林Z觉得不对劲,问道“先生,我们去哪里呀?”
“我家。”晏先生言简意赅说道。
林Z看着面前三间兽头大门,才后知后觉晏先生身份尊贵。
晏先生示意林Z去叩门,开门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见着晏先生,老泪纵横,“老爷,您可算肯回来了。”
晏先生微微颔首,道:“俭叔,辛苦你了。”
俭叔忙道:“我不过是守着个宅子,哪里谈得上辛苦。”他忙安排下人去开了门,让马车进来。
安置好之后,晏先生便喊来了俭叔,林Z立在一边。
俭叔很是慈爱的看了一眼林Z,说道:“老爷果真威武不减当年,这是老爷的儿子吧,和老爷年轻时如出一辙,何时得的,生母是哪里人?”
饶是晏先生这么淡定的人,听了这话,也被茶水呛到了,咳嗽了几声,说道:“俭叔别胡说,这是我教的一个学生,我年纪已大,早已不考虑子嗣之事。”
俭叔立马眼泪汪汪,“老爷年岁是大了些,可老爷仪表堂堂,不怕没有姑娘喜欢,老爷喜欢什么样的,我立马去安排。”
“好了,正事要紧。”晏先生也有些头疼,打断了俭叔的话。
俭叔收起之前凄哀的模样,立马正色说道:“林大人入京后,便一直等着召见,但未等到,一个户部小吏就举报林大人账目不对,陛下并未召见,林大人之后就被锦衣卫请去喝茶了,至今仍在北镇抚司。”
晏先生面色一沉,林Z也是听说过锦衣卫的名声的,心中也有些不安,他们之所以和林海前后脚离开京城,就是因为林海觉得此行必生波澜,没想到会被关在北镇抚司。
“人还活着吗?”
俭叔说道:“还活着。”这个时候,进入锦衣卫,人能活着也成苛求了。
“老爷是想救林大人吗?这案子不经刑部和三司,由锦衣卫直接查案,怕是难以入手。”
“户部的小吏是谁的人?”晏先生又问。
俭叔摇了摇头,“突然冒出来的,而且检举揭发之后,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前了。”
晏先生看向林Z问道:“你觉得该如何?”
“锦衣卫是陛下的心腹,如果,我猜得没错,估计锦衣卫已经南下了。”说道这里的时候,林Z顿了一下,有些担忧黛玉。
“我们这个时候把账册拿出去,怕是难以取信于陛下,反而会让陛下觉得林大人不信任他,故意留了一手。”林Z斯条慢理分析着,“老爷的事只能靠陛下一人裁决,陛下觉得老爷清明,老爷就清明,说老爷奸佞,老爷就是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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