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家中的骄傲,更是镇上诸多姑娘家梦寐以求的结亲对象。
茶庄里人来人往,他来得不是最早。
往常的这个时候,他是来得最早的,只不过今日特殊而已,谁都不想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丢了自已的饭碗。
“快,那边地面上的落叶怎么还没打扫干净?”
“椅子摆正,茶水都备好了吗?”
“戏园子里的人来齐了没?”
“百膳楼的膳食再去细细检查,千万别出纰漏。”
付瑞铭也在不断的查看该注意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说东家到了,所有的人蜂拥般朝门口围了过去。
八人抬的轿椅上,一个女子坐靠着椅背,端庄中带着慵懒。
她梳着凌云发髻,戴着青玉簪,一身质地精良的蓝衫上绣样繁复,在凉风中,裙摆翻涌,似湖中的涟漪微荡。
面容皙白如玉,眼眸微开,满身的气韵瞬时凌厉张扬,仿若是见惯了生死,尔虞我诈的自信和从容,极美的双眸往人身上一扫,顿时让人忍不住敬畏生寒。
这是妥妥的上位者的气息。
付瑞铭只敢偷偷瞟一眼,又恭敬地低下头去。
他站在人群后,看着大东家被旁边的一个黄衣侍女搀扶着下了轿,身后,是一个极美的红衣少年,还有一个抱着剑的黑衣侠客。
第200章 大管事
几人当中,她身子娇弱瘦小,却如大山般巍峨,让人极具崇拜和仰望。
她在和旁边的青衣男子在说些什么,眉头微蹙,却又展了开来。
平时威风凛凛的两个管事,此刻神情谄媚,张怀管事笑脸相迎,迟未大管事平时严肃的脸,此刻也略微带了笑意,腰背微弯。
两大管事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却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低头哈腰,实在是不多见。
她被管事迎进了大堂,跟着的脚步不紧不慢,这是大管事们特意练习过的。
这样方便回话,也不会离得太近,以免冲撞。
大东家被迎上了主位。
她缓缓坐了下来,极美的双眸往底下一扫,顿时塞满了几百人的大堂,寂静无声。
“今日,所有人都在吗?”
张怀大管事立即回话。
“是的,大东家,这都是干事以上的人,其他伙计是没资格见到你的。”
大东家轻笑了一声。
“你就是张怀大管事?”
“正是在下。”
“还有另一个管事?”
迟未站了出来。
“在下迟未,也是茶庄的大管事。”
“辛苦二位为我打点茶庄,几年来任劳任怨,不过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多说,我没时间,今日,我是来查账的。”
众人心里一惊。
“你们,把玉茗茶庄开设以来,所有的账本都搬过来,景然,你安排人查账。”
那名叫景然的青衫男子恭敬回道。
“是。”
顿时,堂内一排排的方桌合成了一条极长的长桌,账本堆积如山,景然带着几十人坐在桌前,速度极快地拨动着算盘。
容纳几百人的大堂,此刻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算珠击打声,翻动账本,像是春蚕吃着桑叶,沙沙作响。
他们专注,神色凛然,就像一个个战土,誓死捍卫自已的领土。
付瑞铭站久了的身子有些冷,应是背后沁出了细汗,风一卷进来,可不是全身发寒。
他微抬眸,看见主位上的大东家,右手撑着头,靠在座椅的扶手上,微阖着眼,神色慵懒。
身后的黄衣女子手上抱着的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
极美的红衣少年低声说了什么,惹得黄衣女子一笑,黑衣侠客锐利的双眸望了过去,神色柔和了下来。
账本从早晨查到下午,才堪堪查完。
场上的人都饥肠辘辘但无人敢吭声。
景然递上总账本。
“东家,账本核对一致。”
张怀终于松了一口气,迟未得眉头也展了开来。
“东家,既然都查清了,百膳楼已准备好了膳食,专给大东家接风。”
大东家却不为所动。
“去年,淮州的雨量较大甚至成了水涝,以至于有些茶叶产出不是很好,比平时都贵了不少,你看看去年的茶叶价格,是否与往年的相同。”
景然又急忙安排几人查找。
“账本上,茶叶价格赫然相同。”
大东家轻笑一声,犹如黄鹂婉转,却忍不住生寒。
就这一声笑,把两大管事吓得直冒大汗。
“看来,这是有人在把我当傻子来糊弄。”
付瑞铭心里一咯噔!
难道两大管事,竟然贪了茶庄的银子?
大东家扫视堂内的每一个人,最终目光停留在两位大管事身上。
“景然,把去年的账,翻出来再查一遍。”
她又笑着对两位大管事说道。
“二位,想好了,再与我说话。”
张怀身材微胖,是中年人的发福模样,平时看着十分不着调,他大肆购买田产,频繁进出青楼烟花之地。
但这次他却全身肃然,双手作揖行礼。
“大东家,张怀问心无愧,愿接受盘查。”
大东家瞧了迟未一眼。
“迟大管事,你呢?”
迟未也甚是恭敬。
“在下也愿意接受盘查。”
“好。”
付瑞铭心想,迟大管事为人正义,助人为乐,他一心扑在茶庄上,从不懈怠。
这样好的人,他不可能会贪墨的。
景然忽然发现了什么,急忙走到大东家面前耳语。
大东家神色微变。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大东家从黑椅上站了起来。
“两位管事,先前我已派人前来叮嘱傅旭文已脱离玉茗茶庄,两位应该知晓。”
两人恭敬道。
“是。”
“那为何,去年的账上,竟还有与庐州茶庄往来的账目?”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翻看账本。
账本上的字…
迟未眼神掠过重重人影,落到付瑞铭身上。
付瑞铭心中一颤。
“过来。”
付瑞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到几人面前,身上的汗又湿了一遍衣衫。
“见过大东家,管事先生。”
“与庐州茶庄往来的账目,是你亲自登记造册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付瑞铭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声音有点发颤。
“庐州茶庄,我没,没…”
此时,一阵清香侵入自已的鼻尖,再抬眼时,大东家的身影就在眼前,她的眼眸极其认真地看着自已,带着微微笑意。
“你不必害怕,照实说即可。”
她的声音似乎犹如薄荷草,瞬间令人头脑清爽。
“他手上有玉茗茶庄的信牌,而且是庐州茶庄的,并且他银子都付了的,账目上并没有错。”
陈十一看着面前有点紧张,但满脸正色的少年忙慌不迭地解释,却还保持头脑清醒,口齿伶俐,确实难得。
“好,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付瑞铭准备退下,又听得声音说道。
“你是谁带进来的?”
迟未躬身道。
“是在下,瑞铭很是适合做这行,就把他给雇了进来。”
陈十一笑了笑。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选好了替罪羊,要让他为你顶罪是吗?”
迟未眉头微蹙。
“大东家,无凭无据,你为何这样说?”
“这位小干事,在茶庄,算是你的人,然而账目上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作为他的直接大管事,却充耳不闻,并且,他的权职如此小,管理的账目怎么就直接进了总账目。”
“还有去年的茶叶,当时傅旭文还在。”
“你觉得反正人都走了,又是傅旭文做的账本,而且,我们以后查账的时候,利用付瑞铭接触庐州茶庄的事,引诱查账之人看到庐州茶庄几个字,转而联想到傅旭文离开的事,也会自然而然把这件事扣在他的头上,你呢,刚好就躲过这一劫。”
“我说得对吗?迟大管事。”
第201章 两人相争
迟未脸上平静又漠然,但他的手握的紧紧地,指关节都泛白。
付瑞铭明白,这是他要发怒的表现。
迟未压住心头的愤怒与不甘,勉强地笑了一声。
“大东家,女儿心思,喜欢没有证据,胡乱猜测。”
陈十一又坐回椅子里,手指敲着一旁的茶桌上,桌面发出的沉闷声,令在场所有人心头颤动。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在整个淮州府城经营你的良好名声,为何又趁机添油加醋,造谣张大管事。”
迟未的双眸忽然猩红无比。
“这是给你自已准备的后路,因假若被发现之时,你也可以凭借好名声为自已保命,毕竟,淮州府内,很多人都受过你的恩惠。”
“所以,那么多人的恩惠,银子从哪里出呢,是你的薪资吗?我想你应该没那么大方。”
“这也不是你的薪资都承担得起的。”
迟未笑得很是艰难。
“大东家如若拿不出证据…”
陈十一右手微抬,只见门口忽然抬进来一担又一担的箱子。
砰,砰…
陈十一笑了。
“迟大管事,这个声音好听吗?”
迟未脸色惨白。
“这些,可都是从你的宅子里面搜出来的,掘地三尺,你真的很会埋。”
“你…”
陈十一语重心长地说道。
“其实你向全城的人营造你是好人的形象,我只需比你多付点银子,你的形象就会在顷刻间崩塌,然后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迟大管事,用利益交换的人心最是靠不住,知道吗?”
迟未似乎不肯接受这些事实。
“你诬陷我!”
陈十一摇头。
“给一个我需要诬陷你的理由。”
迟未没有说话。
“我没有把事情捅到官府,也是看在你为淮州茶庄鞠躬尽瘁的份上,就算是演,也演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只是,别把别人拖下水,毁了别人的一生。”
陈十一又继续说道。
“既然银子已经追回,我也不会再将你扭送至官府,景然,把这几年迟未的工钱算一下,结算给他,再请人送他离开…”
“我希望,你离开茶庄之后,是你自已请辞的,否则传出一些其他的,别怪我不讲情面针对你。”
付瑞铭看着垂头丧气的师傅,犹如丧家之犬般逃离玉茗茶庄,他顿时觉得很悲凉。
一个人为了那笔财富,竟然可以隐忍几年,过上戴着面具的日子,伪装的时候,自已不难过吗?
钱财可以让一个人失去自我,但人生是否就是为了钱?
这和出卖灵魂有什么区别?
付瑞铭觉得自已的这份光鲜,随着迟未的离开而结束了。
“大东家,我想请辞。”
陈十一笑着问。
“为何?”
“我识人不清,辨别不了是非,成为被别人踩在脚下的踏板,不是明智的人。”
“哦,你认为这些是你的缺点。”
“嗯。”
“不对,这些是别人的错误,你的阅历,还有你的眼界还不够广,和你的能力无关。”
付瑞铭眼眸晶亮地看着陈十一。
“这样吧,大管事的位置空着,你先顶替一段时日,做得好了,就把你定下来,如何?”
付瑞铭甚是惊讶。
“大东家,你不是应该要赶我走吗?”
“我为何要赶你走,你才刚开始…”
付瑞铭怔愣在巨大的惊喜中,听得大东家说大家去百膳楼吃饭,然后又可怜巴巴靠在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黄衣女子肩上说自已好饿,能吃下一头牛之类的。
镇定从容,精明睿智,又撒娇耍赖。
很矛盾,但又觉得她本应如此。
几人回到买好的庭院。
景然看到疲累的陈十一,想着要不要开这个口。
“景然,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百灵给陈十一倒了一碗茶,陈十一猛地喝了一大口。
“是傅旭文的事,你要听吗?”
百灵哼了一声。
“不要听。”
陈十一深呼了一口气。
“百灵不想听,那就不要说了。”
景然沉思一会,还是说道。
“傅旭文被惋怡给喂了毒药,现在全身瘫痪,不能动弹,都好几天了,再无人理会的话,他只有死了。”
众人沉默了半晌,百灵实在气愤。
“你说出来做什么,本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偏你把这晦气的事搬出来惹阿姐生气。”
伯渊劝解道。
“百灵,你莫气,先听听景然的想法。”
景然语重心长地说道。
“东家,庐州的茶庄是你给傅旭文的,如若他死了,那就全部归惋怡所有了,这么多银子给了惋怡,你不觉得恶心吗?”
百灵眼眸蓦地一亮。
“是哦,景然,还是你想得周到。”
陈十一没有说话,捧着手中的茶碗发愣。
“景然,其实你还是私心想救他吧?”
景然不苟言笑的眉眼带着丝丝微笑。
“其实,更是希望你有个解脱,傅旭文背叛你是他的错,但你眼睁睁看着能救的人而不理会,你以后肯定会后悔自责的。”
百灵自告奋勇道。
“阿姐,我舍命陪君子,和你去一趟庐州吧,我好想去见一见那人的下场,看看老天爷究竟是给了他什么报应。”
才刚到淮州,又要去庐州,陈十一觉得自已就是一个陀螺,整天连轴转,实在累人得很。
“老秦呢?”
“已经在去庐州的路上了,常意陪着他去的。”
“你们现在都会做我的主了。”
还好庐州比较近,陈十一在马车上眯着眼晃荡了几次,就差不多到了。
傅旭文的家是一个两进的小别院,敲门进入的时候,门房都不让行。
“你们是哪里人,我可没听说老爷认识什么人。”
陈十一没休息好,有点不耐烦。
“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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