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跟姜止的死一样,无论怎样,什么事情都难以挽回,时间不可能会倒流。
他现在只能在心里祈祷楚伯宁不要出事,孩子也不要出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寅每一刻都处在深深的煎熬中。
某一刻,手术室的灯灭了。
乔寅猛地起身,也顾不得眩晕感,用力撑着墙,门开的那一刻,他用力抓住医生的肩膀,“她怎么样了?”
“乔先生,手术室里的姑娘…”医生看了看楚伯承,又问乔寅。
乔寅道:“是我太太。”
医生叹了口气,“抱歉,乔先生,乔太太身体很虚弱,再加上突然受到刺激,孩子没有保住。”
乔寅身上窜着一股凉意。
他哑声道:“孩子没了?”
“是。”医生于心不忍。
“大人呢?”乔寅泛着水光的眼,从缝隙望过去。
医生道:“大人身体虚弱,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好好养着就是,不过…”
“不过什么?”乔寅屏住呼吸。
“乔太太以后恐怕很难再有孩子。”
“只要她没事就好,她没事就好…”乔寅低声喃喃着。
很快,楚伯宁被护士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
楚伯宁还昏迷着,消瘦的脸惨白如纸。
乔寅跟在旁边,随着护士把楚伯宁安置在病房。
他守了一上午。
一睁眼,楚伯宁就看到乔寅。
她眼睛里没有波澜,“姜止呢?”
“她死了。”
“死了…”
楚伯宁喃喃了两声,哽咽声由小到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整间病房,都是楚伯宁的哭声。
孩子没了,姜止也死了…
她在乎的一切,都远离了她。
乔寅紧紧抱住她。
楚伯宁没有挣扎的力气,只是一味地哭。
可她身子太弱,没过几分钟,她就晕了过去。
乔寅赶紧去找了医生。
医生告诉乔寅,尽量不要再刺激病人。
乔寅嗯了声。
楚伯宁昏睡了一整天。
她醒来的时候,不出意料,还是看到乔寅。
乔寅道:“喝水吗?”
“你走。”楚伯宁虚弱道,“我不想看见你。”
乔寅抚摸着她的脸,“我知道你怨我,我用一辈子补偿你,不管什么事,以后我都以你为先。”
“不用了。”楚伯宁道,“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伯宁…”
楚伯宁突然开始情绪激动,“你在姜止和我之间,选择救姜止,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真是爱错了人,可是能让姜止得救,就算我死,我也没什么遗憾。可是现在,我还活着,孩子死了,姜止也死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是我没用。”乔寅低下头。
“你走吧。”楚伯宁闭上眼,“如果你还为我着想,以后就不要再见面。”
乔寅没有答应,“你先养病,等你病愈,我们再慢慢谈。”
他起身,给楚伯宁盖好被子离开。
回病房的路上,乔寅遇到了胡副官。
他对胡副官没有什么好脸色。
胡副官自然也知道乔寅对他有多恨。
如果当初他及时把姜止和楚伯宁被绑架的消息告诉楚伯承,或许姜止就不会死,楚伯宁也不会失去孩子。
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仍会这么选。
一切以大局为重。
胡副官肩膀上缠着绷带,慢慢上了楼。
他敲了敲楚伯承病房的门,然后走进去。
一只杯子砸过来,胡副官没有躲,硬生生挨了一下。
不顾额头的血迹,胡副官道:“少帅,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有一件事,我想亲口告诉你,我们的人抓到了吴羽。”
楚伯承瞳孔微缩,“他人在哪?”
“在牢里。”
“来人,我要去监牢。”
楚伯承掀开被子。
胡副官走过去,去搀扶楚伯承。
楚伯承一把推开胡副官。
卫兵见状,小声道:“胡副官,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淡淡嗯了声,胡副官退到一旁。
楚伯承坐上车,一路赶过去。
吴羽被押在暴室。
他看到楚伯承,面色一瞬间狰狞,“斗了那么多年,我还是落在了你的手上,楚伯承,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姜止呢?”楚伯承面无表情。
“那个臭娘儿们,用诡计动了我们埋好的炸药,不过还好,她死了,或许是被炸死,亦或者掉下悬崖被摔死,反正她活不下来,哈哈哈…”吴羽癫狂大笑,“楚伯承啊楚伯承,你在乎的女人就这么死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
楚伯承没有愤怒,反而笑了,笑得阴森而诡异,“是啊,我真的恨你,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杀人偿命,但是楚伯承,我不怕死在你手里。”吴羽蔑视地看着楚伯承。
楚伯承没有说话,而是转动着轮椅,走到一面墙。
墙上挂满刑具,他拿起一把剔骨刀,阴冷的视线定格在吴羽身上,“我不轻易让你死,我怕你下去之后,欺负我的阿止,这面墙的刑具有很多,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265章 姜止活着
阴暗潮湿的监牢,充斥着吴羽凄惨愤怒的骂声,“混账楚伯承,就算你在我身上用遍所有刑具,我也不会怕你,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幽暗的空间。
楚伯承坐在轮椅上,无动于衷望着眼前血腥的场景。
很快,吴羽身上一截森然的白骨被剔下来。
惨叫声戛然而止,吴羽晕了过去。
“少帅,他晕过去了。”负责行刑的卫兵冷静道。
“把他泼醒。”楚伯承眼中满是阴郁。
卫兵招手,两个人抬了一桶辣椒水过来,在吴羽流血的伤口处慢慢泼了下去。
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但吴羽仍没有屈服,边痛叫边怒骂着楚伯承。
楚伯承没有生气。
他下巴泛起的胡茬,和沙哑的嗓音,显得无比狼狈颓废,“回医院。”
卫兵把楚伯承送回了医院。
翌日,他仍是同一时间过来,吩咐人用不同的刑具好好“招待”吴羽。
剩下的时间,除了做复健,楚伯承几乎是不间断地处理公务。
短短半个月,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胡副官虽然被调到楚督军身边做事,可他一直在关注楚伯承。
胡副官会来医院,在病房门口看着楚伯承。
他偶尔会看到,楚伯承会拿着一只梳篦,怔怔发呆。
胡副官认出,那是姜止的梳篦。
少帅他在睹物思人。
或许这是唯一能令少帅排解痛苦的方式。
可胡副官相信,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会好起来。
少帅他不该被儿女情长困住。
胡副官叹了口气,对卫兵道:“不要跟少帅说我来过。”
说完,他默默转身离开。
楚伯宁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她去找了楚伯承。
楚伯承问她什么事。
慢慢坐在床边,楚伯宁一脸难过,“阿哥,你这阵子瘦了不少,我知道你想姜止。但凡事都要往前看,如果姜止还活着,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副模样。”
“我没事。”楚伯承风轻云淡。
仿佛丝毫都不在意姜止死去。
可楚伯宁知道,楚伯承只是把难过埋在心里。
他不分昼夜地工作,每天都去监牢折磨吴羽,都是他排解思念的方式。
用血腥和忙碌,麻痹自己。
楚伯宁于心不忍,可也知道自己空洞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及时中止了关于姜止的话题,“阿哥,我过来,其实是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阿哥,我想拜托你取消我和乔寅的婚事。”
楚伯承问:“为什么不去找阿爸说。”
苦笑一声,楚伯宁道:“阿爸不会同意,他只在乎我和乔寅的婚事所能带给他的利益,他根本不关心我的想法。”
“想好了?”
“我想好了。”楚伯宁很坚决,“我要像姜…我想为自己活,等修完学业,我想出国。”
楚伯承嗯了声。
“谢谢。”楚伯宁说完,欲言又止。
楚伯承抬眸,“还有别的事?”
“阿哥,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留下这句话,楚伯宁离开病房。
楚伯承沉默良久。
几日后,乔寅收到了来自楚伯承的通知。
楚伯承自作主张,解除了他和楚伯宁的婚约。
乔寅怒着冲去医院,找楚伯承打了一架。
楚伯承的双腿还没有好,站起来都勉强,然而他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即便憔悴了不少,可身体仍旧强壮,并不落下风。
卫兵听到动静,赶紧把他们拉开。
乔寅吐出口中的血沫,毫不留情道:“你现在唯一在乎的女人就这样没了,下辈子活该你打光棍,你打光棍也就算了,吃饱了撑的来掺和我和楚伯宁的事。”
额间青筋鼓动,楚伯承跌跌撞撞冲过去,铁一般的拳头用力挥过去,“你自己干了什么破事,导致楚伯宁就算怀过你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是什么东西?”
“起码我去救人了,你呢?像个蠢货一样被手下瞒着,还牵连了姜止。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跟你认识。”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很快脸上都挂了彩。
陆陆续续进来十来个卫兵,才把他们两个人拉开。
混乱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乔寅靠在墙边,楚伯承靠坐在轮椅上,两人喘着粗气,望向对方的视线,满是愤怒和厌恶。
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很快,以乔寅和楚伯承为首的两个人,形成了两个明显的对立面。
两人不动刀枪,只是拳脚相向,不遗余力抢对方码头。
闹得楚督军整日心烦意乱。
相对于洛川城的乌烟瘴气,城外一处隐蔽又废弃的小村庄里,显得格外宁静。
姜止从井里挑了水,走进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内。
茅草屋里,躺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
姜止把水倒进水缸,擦了擦脸上的汗,“郑姐,你今天好些没有?”
“多亏了你和锦一,我好多了,真是太谢谢你们了。”郑姐扶着肚子起身。
姜止赶紧过去扶她,“郑姐,你不要这么说,要不是你,恐怕我这条命就没了。”
那时候,她被吊在了悬崖的一棵树上。
之前发生的爆炸,让她受了很重的伤,她一度以为自己活不下去。
后来,锦一及时赶到,把她拉了上来。
听锦一说,当时吴羽的人还有活着的,他为了让她不被追杀,就背着她跑到一处很偏僻且荒无人烟的村庄。
当时锦一以为村庄没人,却遇到了郑姐。
整个村子,只有郑姐一个人住。
郑姐心善,收留了他们,还细心照顾她。
姜止在这养了很久的伤,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她醒了之后,问过郑姐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这儿。
郑姐说,她丈夫去了参了军后,这个村庄被土匪洗劫一空,当时她外出,所以逃过一劫。
为了等丈夫回来,她一直在这里等。
她坚信自己的丈夫会活着回来。
姜止仍记得郑姐跟她说过的那些诙谐,但又令人悲伤的话。
郑姐说:“我们成家后,我丈夫天天就知道喊亲嘴子,没个正形,我想着他这一辈子庸庸碌碌,以后守着我和孩子过日子也挺好。可他有了参军的心思,我当然支持他,保家卫国嘛,他是我的骄傲。等他离开,我才发现怀了孕。这个孩子,我要把他生出来,等他长大,我要跟他说,他爸爸有多么伟大。”
顿了顿,郑姐眼里划过一丝难过,但很快就被笑意掩盖住了,“不过我还是想让孩子爸爸亲口告诉孩子,我这一辈子,什么都不想,就希望一家人能团聚。”
第266章 她不回去找楚伯承
郑姐的话,令姜止动容。
当时,她其实还在怨恨,怨恨楚伯承不来救她。
她甚至让李锦一亲自去打探,看看楚伯承到底有没有派人来找她。
很快,姜止从李锦一那得到了答案,没有任何疑似楚伯承的人过来找。
听到这个消息,姜止瞬间心死了。
可听了郑姐的一番话,她又觉得,确实,这种动荡的一个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伯承选择顾大局,而放弃她,似乎没有错。
他一直都以大局为重,她根本不应该奢望。
故而姜止断了回去找楚伯承的念头。
而且,姜止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儿女情长了,对比郑姐,她自愧不如。
她打算照顾郑姐到顺利生产之后,就去当战地医生。
姜止想着,洛川城也算她第二个家。
如今有很多军人为了保护洛川城不被侵略,死伤惨重,她虽然力量微薄,但好歹懂医,能救多少是多少,也算是她为了保护这片土地,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端了杯温水递给郑姐,姜止提醒她慢慢喝。
郑姐边喝边道:“姜止妹子,我猜你肯定不是普通人,瞧瞧这手,就跟我们庄稼人不一样,白嫩又细长,你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千金小姐。”
以前的事,姜止不想再提,她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郑姐也没再提。
姜止陪着她,给还没出世的孩子缝肚兜和虎头帽。
不一会儿,李锦一打猎回来。
他手上提着一只野山鸡。
郑姐身子很虚弱,大概是怀孕早期营养不充分,所以姜止和李锦一就想办法给郑姐多补一补。
除了照顾郑姐,姜止偶尔会跟李锦一一起上山。
她找可以安胎的草药,李锦一就负责打猎。
“阿姐。”李锦一得意晃了晃手上的山鸡,“今天又有肉吃了。”
“给我,我去做。”姜止起身,想要把野鸡拿过来。
李锦一赶忙拿开,“脏,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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