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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板报？”
站在医院门口，乔雨薇看着空白的宣传栏，不禁有些诧异，“这不是宣传科的活儿吗？”
“都是张大姐闯的祸…”杨组长揉着隐隐作痛的鬓角，道：“你知道军区医院领导要来调研的事吧？”
乔雨薇当然知道，事实上早在前两天医院上下就都接到通知了，此次调研督察至关重要，上到领导下到她们这些清洁工，谁都不敢掉链子，干活是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全院出动准备了好几天，领导们也来来回回预先演练了好几回，如今已经算是准备就绪，只待东风了。可没有意外的话还是出了意外。
下午的时候，张大姐受杨组长的指派，对于环境卫生这一块儿做最后的检查，等她检查到医院大门口，见连医院的大铁门都被擦得一丝不染，偏偏宣传黑板上，她早上来时还是干干净净的，这会儿上面竟不知被谁画的全是五颜六色的方框框，本着敬业的态度，她并没有先找出罪魁祸首，而是自己动手全部擦了。
“张大姐不识字，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宣传科画的导诊图。”杨组长自责道：“也是我大意，干啥派她去检查。”
乔雨薇听罢，又想起张大姐带她们到最后一日说的那些话，道：“组长，我看这事不对吧？”
“啥意思？”
“你想啊，张大姐是咱们医院的老人了，她虽然不识字，可每天进进出出，她能不知道这个黑板是宣传用的？况且这也不是咱们负责的区域，怎么突然就问都不问直接擦掉了？”
杨组长若有所思，乔雨薇又道：“主要我是觉得，张大姐算是咱们后勤部的人，她犯的错都得算到咱们后勤部的头上，这事要真是张大姐的错，那没说的，咱们认，可要是还有其他原因，那…”
乔雨薇没说下去，因为杨组长已经变了脸色，过了一会儿，只听她沉声道：“这事我去查，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第29章 风头出够了
“宣传科负责出板报的同志请假了，院长让咱们自己想办法，咱们后勤部就你一个高学历，这事我只能指望你了。”杨组长表情迫切。
真是矮子里拔将军，她一个初中毕业的在这里竟成了高学历。乔雨薇愁道：“组长，就算我识字也没用，这板报不能胡乱画吧？总得跟咱们医院的特色相关。”
“这我都准备好了。”杨组长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册子。
乔雨薇一看是妇产科的《孕妇必知》。病区走廊上也挂了好几幅呢。
杨组长道：“咱们医院的妇产科在何主任的带领下，已经渐渐成了全军区的特色科室，这次调研就是针对咱们妇产科的，宣传板报写这个肯定比他们那个导诊图好，院长也同意了。”
事情逼到头，只能硬着头皮干。
事实上，出黑板报这事，乔雨薇挺熟。从小到大，学校里的黑板报她不知道出过多少次了，只是那时的班报趣味性比较强，而这一次则是严肃活泼均要具备。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乔雨薇着实费了不少脑细胞。
杨组长亲自在旁边给她打下手，过了一会儿，一看最主要的几个粉笔颜色不全了，立刻道：“你先画，我去拿。”
上司给自己跑腿，乔雨薇有些忐忑，“要不我去？”
杨组长立刻按下她，“你走了谁来出？我去。”
乔雨薇只好由她。
陆文清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乔雨薇一个人在黑板前忙着，看见她写下的字时，瞬间就皱了眉头。
“你写的是《孕妇必知》？”
乔雨薇正是专注的时候，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陆文清，表情淡淡的点了下头。
“你知道《孕妇必知》是我跟何主任花了多长时间才整理成册刊印出来的？你了解多少？怎么就敢这么往上写？要是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陆文清一上来就是四联问。
乔雨薇举起手里的册子看了一眼，道：“我确实不知道它的来历，不过我只需要知道它属于医院不就行了？只要是医院的，那写在咱们自己的宣传板上就不算侵权。至于谁负责，当然是谁交代给我的谁负责了。”
“陆大夫，你怎么来了？”杨组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她将两盒粉笔交给乔雨薇，笑问道：“何主任派你来的吧？这次的宣传的主题是你们科室的重头戏，何主任一向做事严谨，肯定是派你来给我们提意见的吧？”
陆文清一顿，道：“我刚好经过…”
“没关系，有啥意见欢迎陆大夫给我们指导。”
陆文清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不过换了一个人，遣词用句到底客气了些。
杨组长听完还是笑，“陆大夫，你不知道也正常，新的宣传主题是院长亲自定下来的，对了，下午还将何主任叫去专门征求了意见呢，何主任当场表示全力支持，喏，这手册就是何主任交给我们的。”
“当然了，陆大夫要是有更好的意见我们也愿意听，不过，都这个点儿了，”杨组长看了一眼腕表，为难道：“我们干这个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都才摸索呢，这采纳意见上只怕不能尽善尽美。”
“杨组长，你别误会，”陆文清抿了抿嘴唇，解释道：“我也是为了咱们医院负责。”
“理解，理解。”
目送陆文清进了医院大楼，杨组长的笑脸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乔雨薇手底下的动作不停，心里却着实有些佩服，这都活成人精了。
陆文清那种自视甚高的性子碰上杨组长这种笑面虎，还真是遇上克星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乔雨薇还在奋笔疾书，杨组长在一旁又递东西又看效果的，忙的满头大汗。一时间，两人直接成了医院里的一道风景线。好多人家都不回了，纷纷驻足看热闹。
后勤部误擦宣传科板报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有人驻足是为了看笑话，也有人单纯是被乔雨薇画了一半的板报吸引。
“你看她画的是个婴儿吧？”
“是孕期切面图，看特征差不多五个月左右…”
有懂得人道：“这不是咱们的《孕妇必知》吗？这算是图文并茂了吧？”
眼看人越聚越多，杨组长揪出几个讨论的最热烈的，点名道：“大家要是没事，就来给我们帮帮忙。”
众人闻言，瞬间做鸟兽散。你们自己闯的祸，谁敢当接盘侠？
眼看着人群瞬间散了个干净，杨组长故做惋惜状：“世风日下啊…”
次日一早，焕然一新的宣传板报就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每个上班的人经过时都要驻足一观。
袁敏和乔雨薇站在妇产科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看着平时医院里难得一见，此时却全都聚集在医院大门口翘首以盼，等着迎接调研员的大领导们，道：“你可是出够风头了，听说早上院长上班时看到你出的板报，本来是板着脸的，看完直接哼着调子进了办公室。”
等到调研队伍进入医院大楼时，乔雨薇他们这些清洁工早都全部回到了保洁室，正所谓事了拂衣去，他们为了这所医院所有明面上的光鲜付出了一切，可医院明面上的光鲜里永远不需要闲杂人等的闯入。
女人多的地方，闲话就是调味剂，更何况这会儿大家聚在一起都无事可干，更是得说些闲话来打发时间。首当其冲被提上讨论流程的就是张大姐误擦宣传报事件。
听着众人的讨论，张大姐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好像他们嘴里嘲笑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们自己个儿讨论还不够，竟然现场采访起了当事人。
乔雨薇坐不住了，她突兀的站起来，大声道：“事情还没查清楚呢，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过早吧？”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走过去拉着张大姐就出了保洁室。袁敏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也跟着跑了出去。
等她出去，就看见杨组长领着张大姐走了，只乔雨薇还留在原地。
“你觉得这事还有隐情？”袁敏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乔雨薇刚才是话里有话。
“我觉得以张大姐的谨慎，不至于出这种事。”乔雨薇道：“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事实到底如何，只有她这个当事人知道。”
保洁室发生的插曲，大领导们是不知道的，圆满送走调研员后，院长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后勤部部长。后勤部部长散会后又立刻表扬了杨组长，这表扬层层传递，等一直传到乔雨薇这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放假的最后一刻。
相较于上司的表扬，乔雨薇更期待放假的轻松。
她道：“都是您领导的好，我也只是照着您的吩咐做事。”
听见这话，杨组长笑的畅快，看来很是受用。
乔雨薇趁机问道：“张大姐那事有结果了没有？”
杨组长脸上的笑容一滞，顿了顿道：“查清楚了，就是张大姐误擦的，她自己也承认了。不过根据她的回报，我们也知道她是好心办了坏事，好在我们自己后来也弥补了这个错误，所以领导决定这件事口头批评教育下就行了。”
听到事件结局，乔雨薇心里虽然还有疑问，此时却都得压下。
不想和袁敏一起下班回家的时候，又从她嘴里知道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怎么我就不知道。”
袁敏道：“你一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又不跟人聊天，上哪儿知道去。你呀，就是太老实了。”
乔雨薇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她“老实”了，她摸头反思道，难道真是自己平时太没有心眼了？可要她做到跟袁敏一样，自来熟、交游广阔，扪心自问，以她的性格是办不到的。
好在袁敏埋怨归埋怨，说话还是有分寸的，说了她一句后，又将话题拉到了张大姐身上。
“张大姐带咱们时，确实看着是个耿直人，那些办公室斗争她哪里懂？才会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乔雨薇听得若有所思。
按照袁敏的说法，张大姐误擦板报这事确实是被人怂恿的，而怂恿她的那个人也是保洁组的。这事闹开之后，杨组长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矛盾解决在内部。
开玩笑！这事要是被捅出去，领导们都知道他们保洁组内斗，那岂不就是自己管理不善的锅？因此，保洁组全体人员当场就被下了封口令。
“也是张大姐自己急于表现，才会这么容易着了道。”袁敏道：“所以说职场如战场，除了你自己，谁也别相信。”
乔雨薇心道，职场内卷的现象她当年上大学时经常能从网络媒体上刷到，没想到倒退了四十多年后，这种现象依旧存在。可见人性就是一个轮回，无论时代怎么发展，人性是不会变的。
第30章 看望乔雨林
高如海开车进了城，问道：“先回家还是先去机械厂？”
乔雨薇想了想，道：“时间还早，先去机械厂看我哥吧。”
高家一般准时准点吃完饭，先前他们已经打电话告诉家里要进城的事情，想必家里人会等着他们吃完饭，所以只要赶在晚饭之前回去就行了。
高如海方向盘一打，按照乔雨薇说的先拐去了机械厂。
因着乔雨林不好联系，他们来之前也没有预先打招呼。两人到了机械厂门口，看大门的中年男人一看军用车，连忙从门房出来询问情况。
高如海从车上下来，朝他敬了个军礼，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找人的。”男人想了想，道：“我知道你说的这批学员，不过今天下午他们有考核，只怕这会儿不好给你找。”
一听人家有事，乔雨薇就有些犹豫了，人啥时候都能来看，可别耽误了乔雨林的正经事。
“要不咱改天来？”
两人正站在门口商量，突然一个男声叫了一声“老高？”
乔雨薇率先循声去看，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大个子男人迎面走来。
“老于！”高如海既意外又欣喜，迎上去和大步走来的男人先是敬了个礼，又使劲的握了握手。
“雨薇，这是老于，于怀智。”
乔雨薇见他穿着黑色皮夹克，腋下夹着个公文包，但刚才和高如海相互敬礼时，动作却十分标准，猜测两人应该是战友关系。当即笑道：“你好，于同志。”
“嫂子吧？”于怀智见是个娇俏的姑娘，年纪虽然看着小，但老战友待她甚是亲昵，十有八九就是家属了。
“你小子，啥时候结的婚？咋不通知我？”
高如海笑道：“有两年了。改天一起喝顿酒给你补上。”又问他，“你咋在这儿呢？”
“悖我刚调到盐城机械厂当副厂长，这不，正熟悉环境呢。”
高如海往他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有五六个人等在不远处。
于怀智问：“你俩站这儿干啥呢？”
高如海就将乔雨林在驾驶班学习的事情说了，于怀智大手一挥，不远处等着的人中立刻跑过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于厂长？”
“你去训练场看看，驾驶班考核完了没有？要是完了，就找一个叫乔雨林的，直接请到我办公室去。”
年轻小伙子听罢吩咐，赶紧去看。于怀智又招呼他们进去，“嫂子，咱上里面等吧。”
高如海指了指不远处，“你不熟悉环境了？”
于怀智大笑：“这不碰上你了吗？”
两人相互调侃着一起进了机械厂的大门。
到了于怀智的办公室，他又亲自帮乔雨薇开了一瓶汽水，“听说女同志都爱喝这个，嫂子你就当自己家里一样，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跟老高可是过命的交情，当年要不是我因伤转业，你俩结婚的时候我肯定能去喝喜酒。”
乔雨薇又笑着谢他一回。
不一会儿，乔雨林就来了，一看见乔雨薇，顿时有些惊讶，“妹儿啊，你咋来了？”
“这不放假吗我来看看你？”
乔雨薇仔细观察了下，见人瘦了，也黑了。
乔雨林倒是满不在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我们那训练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管刮风下雨的，能不掉肉吗？不过我还扛得住，也算是有收获。”
“那就好。”乔雨薇问他，“你缺啥不？吃的喝的？”
乔雨林摇头，“统一住宿舍呢，白天训练任务重，晚上回去倒头就睡，倒是想不起来缺什么。”
于怀智道：“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们厂里环境待遇上还是挺好的，伙食也好，要真有啥事了，就来找我，我给解决。”
乔雨林听了这话，询问般看向乔雨薇，乔雨薇解释道：“于厂长跟如海是战友。”
兄妹见了一面后，因乔雨林最近还有训练任务，实在脱不开身，乔雨薇就将来时乔妈特意准备的吃食转交给了他，又说定等她回去的时候再给他带些吃食，便和高如海结伴离开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乔雨薇问道：“你和于厂长多少年没见了？”
高如海道：“有三四年了吧。”说着，颇为感慨的道：“他当年受伤后，几乎是被家里押着转业回了北京，没想到还能有再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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