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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立说罢，孙副院长还没来得及开口，连国军突然反应过来，道：“策划？院长，这可要说清楚，我们可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宣传科的什么策划啊。”
“你说什么？”周京立当场站了起来。
…
姚玉梅早上来上班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下大门口的宣传板报，本以为肯定没做完，谁知道人家动都没有动，上面的内容还是放假之前的。
等进了办公室，竟看见开了天窗的人正四平八稳的坐在工位上吃早餐。
姚玉梅包都来不及放，直接走过去，呵斥道：“你站起来？”
乔雨薇抬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问道：“姚干事你有什么事吗？”
“门口的宣传板报是怎么回事？我昨天有没有跟你说过下午要弄出来？”
“你说过啊。每周一出版报嘛。”
姚玉梅为人圆滑，向来跟同事都相处的不错。她进门甫一发火，张荣华和徐永明都惊呆了，一时间连劝都没想起来劝。而乔雨薇若无其事的反应，更是让两人震惊不已。
“你看，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她竟然还有闲心把笔记本上的记录翻出来给她看。
“那你为什么没有完成？你知不知道宣传科因为你开了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天窗？你的责任感呢？你的纪律性呢？”
乔雨薇听她大言不惭的给自己扣帽子，站了起来，对上她盛怒的眼神，丝毫不惧，“我已经请示过周科长了，周科长指示板报延后。”
“你说什么？”
乔雨薇道：“姚干事，这件事你既然已经跟我做了交接，那就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了，不管做的好还是坏，责任我都一力承担，就算要汇报我也是跟周科长汇报。你要是不信…”她看向她，似笑非笑，“要不你进去问问？”
姚玉梅被怼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张荣华到底还是向着老同事，见姚玉梅败下阵来，赶紧上来劝架给她递台阶，“好了好了，姚干事，小乔同志刚来，有些事得慢慢教嘛…”
话还没说完，周京立进来了。
张荣华已经走到乔雨薇桌前，正待拉姚玉梅，就被周京立打了个措手不及。
“科长…”
周京立没工夫管其他人，径直问姚玉梅道：“小姚，上周给骨科的策划呢？找出来拿到我办公室来。”
“策划…”姚玉梅变了脸色。
周京立本打算回办公室，一看见姚玉梅支支吾吾的神色，心里顿时一突突，“上周的策划案你做了吗？”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厉色。
姚玉梅眼神躲闪，解释道：“上周您出差，没人签字…我就…”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周京立到底是当惯了领导，即使被气狠了，依旧克制着道：“我记得宣传栏的策划我以前也没签过字吧？你找之前的几期出来给我。”
姚玉梅直接白了脸色。
办公室里的气氛冷到了极致。徐永明头埋在文件里装作很忙的样子，恨不得与世隔绝，张荣华站在姚玉梅跟前，心里已经抽了自己无数个巴掌了，就不该多管闲事，现在明晃晃站在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终于等到周京立进了办公室，姚玉梅被一同叫了进去。张荣华这才如蒙大赦般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工位。徐永明依旧如鸵鸟般没有抬头。
乔雨薇原坐回了椅子上。她本来只是想解自己的困局，没想到拔出了萝卜带出了泥。
姚玉梅从周京立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快步出了宣传科的办公室。紧接着，乔雨薇被叫了进去。
周京立道：“下午宣传科会重新送新的宣传内容过来，你确认一下内容，然后把板报出了。”
乔雨薇点头应“是”。周京立又问：“下午能做完吗？需不需要找人帮你？”
乔雨薇想了想，实事求是道：“我还没有看到宣传内容，等下午收到了，要是忙不过来我再及时跟您汇报。”
“嗯。”周京立终于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你出去吧。”
不知道周京立叫姚玉梅进去说了什么，但乔雨薇猜肯定不是好话。
没过两天，宣传科的糗事就传了出来，说是周科长信誓旦旦找骨科对峙，结果被反将了一军，你说我提供的内容敷衍，可你压根就没出过策划，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袁敏下班的路上将这事说给乔雨薇听的时候，听见乔雨薇已经听过，惊讶道：“没想到你去了宣传科消息反而灵通了。那下次有了什么八卦，你记得也要及时跟我说。”
她独自消化了两天，一切负面情绪已经消失殆尽，她又变回了之前那个那个爱跟自己分享八卦的朋友。乔雨薇笑道：“现在就有一个…”
当袁敏听乔雨薇说完宣传科被反将一军的来龙去脉，听到这事的根源竟然在乔雨薇这里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刚进去，就敢跟领导告状？人家资历都比你老，你小心引起公愤。”
这个乔雨薇自然考虑到了。说实话，一个新人要融入一个集体，刚开始都是不容易的，因为人家那个圈子早就形成并且固定了，你突然进去，是人都会产生排外欺生的情绪。
要是冷言冷语几句也就算了。可她没想到姚玉梅竟然当她是软柿子，无缘无故的一上来就想治住她。
职场上最害怕的就是从一开始存着坏心眼的人。姚玉梅就是这样的人，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给她挖坑。
一来，她早上就知道了分工的事，事先却没有透露半点风声，下午直到教完她之后才突然告知，就是想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以为是指点，人家却是在交接，要是她大意一点，粗心一点，仗着刚开始有人带，并没有认真记笔记，光听她又快又急的说了一遍，根本什么都学不到。
二来，据乔雨薇后来了解，姚玉梅出板报时，每周一早上一来就要开始准备起来。可那天早上她压根就没有动，这不是给她挖坑是什么？
她仗着资历老、经验多，一出手就想给她致命一击，要是忍了这次，人人都会当她好欺负，都想上来踩一脚。她还是新人，要是办公室其他两个都有样学样给她挖坑，那还怎么待的下去？
乔雨薇想起，那天下午自己出完板报后刚好在医院门口碰上下班的张荣华，他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一语双关道：“小乔同志，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啊。”
到底说她完成工作厉害，还是对付姚玉梅厉害，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那就要看自己怎么理解了。
不过有一点已经明确，她的做法确实是让张荣华有了看法。
袁敏听她这样说，不禁替她着急，“那怎么办？你是个新人，以后还得指望人家教你呢？要是他们对你有了想法，不好好教可怎么办？”
乔雨薇却想的清楚，“有看法就有看法吧，有了姚玉梅这次，下次其他人至少不会轻易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至于教我做事，不过都是利益交换罢了，教会了我，我就会帮他们分担工作，大家都轻松。要是不教，那他们就自己累死累活的干好了。”
却说张荣华，亲眼目睹姚玉梅吃了亏后，对乔雨薇确实有了新的看法，看着柔柔弱弱话也不多，想不到也是个不吃亏的。他也有些瞧不上姚玉梅的小心眼。不过是来了一个临时工罢了，平时大家客客气气的相处着，忙起来还有人帮着跑腿，这不是挺好的吗？她非要给人家一个下马威，要说是因为之前出版报的事情，张荣华觉得大可不必。
有了姚玉梅的前车之鉴，办公室里之前因来了新人莫名浮动起来的气氛沉寂了下来。没人再主动指使乔雨薇干活，当然，提点就更不必说了。乔雨薇乐得轻松，板报出了两期做熟之后，手头空闲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张荣华最近因采访老干部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一见乔雨薇空了，也顾不得之前的龃龉了，立马叫她过去帮忙：“小乔，我这里几篇新闻稿都是下午急着发出去的，你分几篇去学习学习，顺便帮我校对一下。”
“好啊。”乔雨薇从他手里接过，拿回到自己办公桌上认真看了起来。
张荣华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还真怕她不接呢。他自己心虚，乔雨薇的帮忙让他顿生几分受宠若惊，之后乔雨薇遇到拿不准的地方，过来请教时，他更是知无不言。
多半的活人家都帮着干了，帮着答疑解惑可太轻松了。
不得不说，办公室关系的最终走向还真让乔雨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对方指着她干活，那就得尽心尽力的教她。
周京立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安排道：“老张，眼科下午的慰问活动你跟着去采照片，新闻今天必须要出来。”
张荣华意外道：“不是说挪到明天早上了吗？”
“首长们的时间哪是你我能说的准的，眼科主任刚才已经给我打电话了，你赶紧准备，三点半之前必须到现场。”周京立一锤定音。
张荣华看了一眼腕表，祖宗哎，这都快三点二十了，哪来的及啊？顿时心思一转，商量道：“科长，我那个采访退休老干部的稿子还没有改完呢，今天下午正准备再过去补一些素材，要不你替我去一趟干休所，我去跟慰问？”
语气确实是商量的语气，可他在开口前已经笃定了周京立的反应。
果不其然，周京立一听这话，立刻就改变了决定，“你既然没空的话，那就小姚过去采照片，小乔，你跟着去协助，一切听小姚的安排。”
姚玉梅最近刚被批评过，见张荣华不动声色将工作推给了自己，心里虽厌烦，面上却也只能答应。
乔雨薇听到正经领导派活，二话不说站起来就答应了，转手就要将没校对完的稿子还给张荣华，“张干事，这篇我已经校对好了，剩下的我就先不帮你干了。”
张荣华顿时不乐意了，拍照而已，有什么可协助的，自己手头这可是重中之重。
于是又对周京立道：“科长，我让小乔帮着校对稿子呢，都是今天急着要发出去的。小徐也不在，下午过去干休所补素材，我还打算带小乔过去帮忙呢。”
周京立一听，人手确实紧张，正自犹豫，姚玉梅主动开口道：“科长，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不需要再带个人。”
她自从上回拿捏乔雨薇失败反被怼到面上后，自觉尊严丧尽，每次见了乔雨薇就当看不见似的。此时一听还跟她搭档，心里顿觉膈应，既然张荣华不愿意放人，那也正好。
周京立听她这样说，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了。
乔雨薇一听又从善如流坐了回去。对她来说，干什么活都一样。
第38章 一张照片引发的风波
等稿子校对完，张荣华去干休所时果然让乔雨薇同去。
乔雨薇有眼色，路上主动帮张荣华背照相机。
照相机在这个时代跟录音机、电视机地位相当，都属于一般家庭轻易消费不起的轻奢电器。
他们宣传科也只有一台，是国产的海鸥DF单反，算是走在了时代的前列。最近一直归任务最重的张荣华使用，姚玉梅下午去采慰问照片，见张荣华不愿意让，只好问院办借了他们的一个老式相机走了。
照相机装在皮盒子里，乔雨薇单挎在肩上，张荣华不放心的提醒了好几遍，“可一定要小心啊，咱们院里托人拿的指标，斥巨资才买回来的，千万不能磕了碰了。”
乔雨薇道：“你放心吧，我注意着呢。”这玩意背在身上，没看她见人就躲，生怕被碰一下吗？
张荣华话题一转又道：“其实啊，院里接待慰问啥的都是常事，你刚来没见过才会觉得新奇，以后见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了。”
乔雨薇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这话可能是以为自己更想跟着姚玉梅去慰问现场。便回道：“我干什么工作都一样，张干事，一会儿咱们去了直接就采照片就行了吗？”
张荣华闻言心里熨帖，当下交代起他们今天的工作任务。
原来上回的拍照工作是徐永明负责的，可是照片回去一洗才发现爆光过度了。
张荣华苦恼道：“还要再补一些其他素材，不过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重新补照片，这些人虽说已经退下来了，可有好几个当年都是副院长级别，为咱们医院立过汗马功劳，得过大首长亲自表扬，这些人功劳大脾气也大，要让他们再按照咱们说的摆姿势拍照，估计不容易，你最好做好挨训的准备。”
张荣华见过乔雨薇之前半点不吃亏的样子，这会儿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乔雨薇一听，心里顿时阴谋论起来，难怪徐永明今天急着请假，难道是为了躲这个事？别人的锅，凭什么背到自己身上？
可现下已经跟着来了，又不能半路反悔说自己不去了，给人家留下一个避害就利的印象。
乔雨薇心思一转，建议道：“我下午看你写的那些稿件，其实就是宣传老干部们退休后的幸福晚年，采照片的话也不一定非得让人家一个个的摆拍吧？”
张荣华看向她，“你有别的想法？”
乔雨薇点头，“或许就不用挨训了。”
这可是好事。张荣华心里一动，那些老干部们的脾气他最近可没少领教，退休前都是领导人的，退休后没人领导了，抓住个自己求着他们接受采访的机会，就狠狠的在自己身上过领导的瘾，没看到周科长下午直接躲了么，都知道这事不好干。
要是乔雨薇真有法子，谁没事还想上赶着找骂啊？张荣华道：“你快说说？”
乔雨薇道：“我建议咱们直接抓拍，就拍他们生活里的样子。老干部们的幸福晚年到底是怎么幸福的？不就是不用像咱们一样累死累活当社畜吗？他们已经辛苦了一辈子了，退休后由国家养着，工资按月拿，消遣有地方，可不就是比一把年纪还在地里刨食儿的农民伯伯幸福么？”
乔雨薇给张荣华描述场景，“你想啊，一觉睡到自然醒，要是天气好，出门跟一群老伙伴打打太极，跳跳扇子舞，要是天气不好，就约上三五好友在家里下下棋喝喝茶。中午一吃饭提溜着鸟笼再散散步，谈一谈天，没有烦人的领导、难缠的患者，这生活不惬意？”
乔雨薇的描述实在太有画面感了，听得张荣华恨不得自己也赶紧到了退休的年纪，去过她嘴里所说的惬意生活。
当下拍板，“就听你的，抓拍他们的生活感。”
其实乔雨薇说的是后世常用的一种新闻宣传方式，哪有比直接展现生活更真实更能让人产生共鸣的宣传方式呢？
只是时下相机是个奢侈品，拍照更是十分慎重的事情。普通老百姓只有过年过节，或者孩子又长大了一岁的时候，才会走进照相馆，站在镜头前十分郑重的留下那一刻值得纪念的岁月。讲究的人家，要是身上衣裳脏了，都不肯去拍照的，害怕留下不好的记忆。
所以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拍照就是要照正脸的，最好是抚衣平袖，正襟危坐。板板正正的留下最好的精气神儿。
两人到了干休所，熟门熟路找到副所长陈平，张荣华掏出院里开的介绍信，说明来意，陈平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一来张荣华这阵子老往干休所跑，即使不用介绍信他也认下他了。二来，虽说是他们医院自己做宣传，可宣传中提到老干部，肯定要夸一句干休所，陈平身为副所长，自然能想到这对自家单位也是一件好事。三来嘛，还是张荣华采纳的乔雨薇的建议，说明这次来就先不打扰老干部们了，他们只需要拍几张老干部们平时消遣的生活照就行了，这也省了陈平磨嘴皮子了，当下就找了个干事带他们去小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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