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干啥去了?”马小强三两步跑过去,放轻声音问道。
乔雨林道:“太热了,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小河流啥的。”
不过看他这架势,肯定是没有找到。
马小强道:“这地界上一马平川的,就算有山,也顶多算是个小山包,咋可能有小河流。”
乔雨林点了下头,“捱着吧,看看中午能不能赶到下一个县城。”
马小强皱着眉,说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跑不到目的地,我就要中暑而亡了。”
“钱不好挣,要不怎么叫血汗钱呢?”乔雨林也是燥热烦闷的厉害,但他咬牙硬挺着,对上别人从不叫苦叫累。
他往自己车边走了几步,抬头看看天色,道:“天亮了,趁着这会儿气温低,叫大家起来,先开一程再说。”
中间那辆车上是冯名和兰海成,也是一个老司机带一个新手的搭配。
马小强答应着去叫了。他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后悔不该脑子一热选了这条线路。
当初考核结束顺利拿到驾驶证后,刚巧赶上厂里要出一个大订单,组里分配线路的时候,乔雨林毫不犹豫的选了广州这条线,问他原因,他就说路线越长补贴越多。
马小强自己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一听也跟着要去多挣钱,压根就没想过路上的艰辛。
他们已经出来快一周,每天车上吃车上住的,不舒服不说一个整觉也没睡过。
他们白天开车,晚上光线不好就得停在路边休息,休息还不能一车两个人同时睡觉,必得一个睡一个守夜,因为要防着有小偷趁半夜的时候来偷汽油或者车上的货品。
一个人晚上也就能换着睡两三个小时。白天的时候不开车的那个倒是也可以休息,可长期这样下来,人体生物钟也乱了。
马小强现在就感觉自己睡也疲乏不睡也疲乏,一半是因为作息混乱,一半则是这鬼天气给闹的。
他往回走到第二辆车驾驶室旁,拍了拍车门,大声道:“兰叔,冯名,咱们该走了。”
看到两人同时伸起了懒腰,有醒来的迹象,马小强才回了自己那辆车。
他上了驾驶位,看见吴福荣已经睡着了,他跟他一样,一上车,直接脱了上衣和长裤,只穿一件裤衩子就睡了。
前面乔雨林开的那辆车已经发动起来了,马小强等了一会儿,中间冯名和兰海成还没有动静,他就有些不耐烦的按了两声喇叭。
吴福荣是有名的瞌睡多,只要睡着了,雷声都闹不醒。马小强按喇叭并不担心会吵醒他。冯名倒是很快从副驾的车窗里伸头出来,朝后抱怨道:“催啥催,天还没亮呢。”
马小强心里憋着一口气,看冯名还在副驾上,说明今早开车的又是兰海成,他也朝车窗外吼了一声,“还等啥天亮,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前面的车终于动了,马小强缓缓跟上。
他心里直骂晦气。这趟出车,先说好广州这条路线上只有自己和乔雨林两辆车,后来因为出货量实在太大,又临时加了冯名那辆车,于是三辆车一起出发。
兰海成是老司机,搭配冯名这个新手,虽说他们已经拿到了驾驶证,比传统意义上的学徒强了不少,但这一路上该怎么走,哪里路好走,应该开的快点,哪里的路不好走,晚上必须得停下休息,这些都要依赖老司机多年跑长途积累下来的经验。
因此这些老司机怎么也算的上他们半个师傅了。
老话说尊师如父。冯小强知道自己不是个脑子活泛会来事的人,于是就处处注意乔雨林的举动,说话做事都学着他的样子,看他晚上睡觉时主动提出让师傅先睡,自己守夜,于是便也跟着不睡,看他吃饭时主动先将干粮递到师傅手上,便也跟着先给师傅。
于是吴福荣和潘金贵这两个老司机对跟着自己的这两个年轻搭档印象都不错,觉得年轻人能干又能吃苦,前途不可限量。
唯有冯名,除了偷奸耍滑啥也不会。兰海成只能在心里暗叹自己倒霉。
冯名是厂子弟,当时培训班里本地派的头头冯扬的弟弟。这兄弟两同时进培训班学的车,冯扬嚣张归嚣张,但考核时那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冯名却是胆小又爱偷懒,考核时低空飞过,因着于怀智的临时政策,阴差阳错被分进了长途班组。
兰海成当时出车,厂里要他在新进人员里自己挑选一个搭档,兰海成便直截了当的选了冯名,想着自己和他爸关系还不错,两人搭档怎么也能对他照顾一二。
却不想这一路上还真是照顾上了,而且一照顾就停不下来。
兰海成开车跟在乔雨林那辆车屁股后面,心里直发苦。
前后两辆车人家都是师傅睡觉,徒弟开车,偏偏自己这辆,师傅开车,徒弟反倒跟大爷似的嫌他开的太颠簸了。
“兰叔,开慢点呗,再磕着我脖颈子。”
兰海成黑着脸跟他算起了后账,“昨晚上不是说好了,你守后半夜的吗?为啥睡着了?”
这事也是一把心酸泪。其他两辆车上,都是师父先睡,睡到三四点醒来,再换徒弟睡。昨晚上冯小强更是一直守到快五点的时候,吴福荣醒来上了个厕所,才发现他几乎一晚上没有睡,这才强硬换他去睡。
而到了自己这里,直接掉了个个儿,车刚停下,冯名就叫着眼睛睁不开了,招呼不打直接就睡着了,兰海成只好忍着先守前半夜,却不想到了后半夜本该他守夜的时候,这小子竟然也跟着继续睡了下去,今早两人还是被马小强给喊醒的。
兰海成肚子里的火气已经一冒三丈高了,冯名却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凌晨三点多,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吴叔,是你你也醒不来。”
“你这是不负责任。”兰海成指责道:“要是汽油被偷了,或者车上的货少了,这个责任你能负的起吗?”
“咋会被偷呢?我都观察过了,前面有乔雨林守着,后面又有马小强,我们的车又在中间,要是有贼,他们两个肯定会先发现的。”
合着让人家给你值夜,你自己的车你一点心都不用操是吧?
兰海成心里骂娘,嘴上却生生忍住了,他知道这小子混,骂了也是白骂,只能算自己这趟倒霉,等这趟跑完了,以后打死都不能再跟他搭档了。
三辆卡车跑了一上午,幸运的是,中午的时候他们路过了一个小镇。
潘金贵记得这条线上的每一个补给点,提前半个小时就醒来了,指挥着乔雨林在路边停了车,后面的车也跟在他们车屁股后面缓缓停下。
六个人下了车,商量起吃饭的问题。
冯名听见还要分出一组人守着车,不能所有人都去吃饭的时候,顿时不乐意了,反问道:“为啥不开车去吃饭呢?”
在他看来,开车去多方便,还能少走路。
潘金贵道:“不行,开车要费油,再说了,过去的路也不好走。”
冯名翻了个白眼,心里笑他傻,再费油也费的是厂里的油,你那么节省干啥,又进不了你自己的口袋。
要决定谁去吃饭谁留下的时候,乔雨林和马小强毫无意外的都选择了留下。
乔雨林道:“开了一早上车了,叔,你们去吃口热乎的吧,回来时给我们带点就行。我们趁着这会儿也好好歇歇。”
潘金贵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就听见冯名道:“兰叔你也开了一早上了,肯定也累了,要不你先歇一歇,我跟着去镇上,你想吃啥,回来时我给你带。”
兰海成还没来得及发火,潘金贵先就忍不了了,“知道你师傅累,为啥不换着开?你这个年轻人,吃不了苦心眼还多,你去镇上,好,你一个人去,回来时顺便带两桶水回来。”
潘金贵和吴福荣回各自车上,同时拿下来了两个白色的塑料桶,平时他们就是用这种小口桶来储存水的。
冯名一看,顿时就慌了,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桶,自己怎么可能提的回来。“那算了,还是我师傅去吧,我留下看车。”
潘金贵听着“哼”了一声,叫上兰海成三人各提一个塑料桶就往镇上去了。
车一停下来,太阳一晒,驾驶室里就跟着了火一样,直接热的让人受不了。
乔雨林便和马小强在路边找了个阴凉处盘腿坐了下来。两人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到目的地,冯名磨磨蹭蹭也过来了。
他先前跟着他哥一直跟一帮本地派的混在一起,这次一起出来,刚开始的几天,也是对乔雨林和马小强爱搭不理的,时间一长,兰海成都不跟他说话了,他又开始厚着脸皮想跟乔雨林和马小强交好,可惜两人都看不上他平时的作风,对他从来都没啥好脸色。
冯名没话找话,“要我说,潘叔就是太死脑筋了,这大白天的车有啥好看的,我留下看车,你们跟着到镇上去吃口热乎的多好。”
乔雨林道:“我天生就不爱吃热乎的。”
马小强笑了一下,也跟着道:“我懒得走路。”
冯名挑拨不成,也不尴尬,顿了一下,又自己找起了话题,“等到了广州,你们想干啥?听说广州有个啥夜总会,里面女孩子都好看的很,要不我到时候带着你们去见识见识?”
马小强道:“那就仰仗冯哥了,不过去那啥夜总会,得要票子吧?”他说着,还暗示性的搓了两下手指。
冯名一听,更加得意,“放心,我带了的。”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在他们面前闪了两下,“够吧?”
这边徒弟三人聊着天,去镇里的路上,当师傅的三个人嘴也不闲。
潘金贵率先劝道:“海成,不是我说你,教徒弟可不是你这种教法,有些时候你得拿出师傅的威严来,该说还得说。”
吴福荣也道:“这一路上还长着呢,你要是一味心软,身体也受不了啊。”这么白天熬了晚上熬的,说是车上两个人,可是大多时候都是他一个在开。
听着两人左一言右一语,兰海成心里有苦说不出,人是自己选的,现在说他的不是,岂不是等于揭自己的短?于是只能不痛不痒的附和几句:“你们说得对,冯名这孩子确实有些娇生惯养,回头我就说他。”
潘金贵本来还想说冯名昨晚没有守夜的事情,一看兰海成的态度,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三人一路走到了镇上,熟门熟路进了一家饭馆儿。这里的地方特色,只吃粉不吃面。
三人各自嗦了两碗粉,买好要带回去的吃食,又在塑料桶里灌满了水,稍作歇息便往回赶。
乔雨林这趟出来,已经完全不顾形象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在路边坐的不耐烦了,直接往后一躺,直挺挺躺到了地上。
身体挨到实处的感觉可真好,他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假寐起来。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潘金贵三人终于回来了。
三人给各自的徒弟带了吃的。潘金贵给乔雨林带的除了一碗粉,一个馒头夹菜外,还有一瓶汽水。吴福荣也不例外,从兜里掏出一瓶汽水递给马小强。
“快吃吧,吃完下午好好睡一觉,我来开车。”
只有兰海成,给冯名的是一碗粉和一个干馒头,别说汽水了,就连馒头里的菜也没有。
冯名不满道:“兰叔,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钱又不是你掏,回去不都是单位报销呢吗?”
兰海成道:“单位报销也不是没有上限的,刚出来那两天,你花的太狠了,咱的预算都已经快超标了,得省省。”
乔雨林嗦一口粉,再咬一口馒头,咬着咬着突然发现馒头里还夹了几片肉,他抬头看了一眼潘金贵,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便举着馒头说了句,“谢了叔。”
潘金贵摆摆手,独自起身去检查车身状况去了。
下午的时候,早上开车的全都歇了下来,换上了另一个人。
冯名一边开,一边叫苦不迭,“这得四十多度了吧?他/妈/的可真热,要人命!”
兰海成装作没听见,脸扭到了车窗外面去。
突然,车身颠簸了一下,冯名一个紧急刹车,兰海成没准备,差点因为惯性撞到了前面的车窗玻璃上。
“咋回事啊?”
“叔,好像车坏了,刚才差点就刹不住了。”冯名白着脸色。
“先下车看看。”兰海成率先推开车门下来。
后面的吴福荣看前面的车突然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让马小强下来看出了啥状况。
马小强走过来时,就看见兰海成已经翻到车底下去看了,等到潘金贵和乔雨林发现后面的状况,停下车赶过来的时候,兰海成已经从车底翻了出来。
“零件坏了,得修。”
怪不得培训时还要学理论呢,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
这个时代,车辆极少,汽车修理店更是几乎没有,平时车坏了都得司机自己进行维修。
乔雨林听兰海成说完坏的地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便对正准备帮忙的潘金贵道:“你们歇着,我跟马小强来。”
兰海成不好意思道:“那让冯名也帮忙。”
冯名理论比手上的技术还不如,说是帮忙,也只是的递个钳子扳手啥的。
整整折腾了一个小时,乔雨林才让冯名上车去试一试。冯名上车一试,果然好了。
兰海成看的眼热,临上车前,对潘金贵羡慕道:“老潘,你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潘金贵毫不掩饰的炫耀的笑,心道,要不是看在这么好的徒弟的面上,他还真不打算再跑长途了呢。
第61章 抓贼有收获
车行至目的地的前一天傍晚,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南方的雨跟北方不同,下起来阵势实在吓人。就像是天空破了个口子,大水从天上漫灌下来。乔雨林坐在车里听着雨声,还能看的进去小人书。
潘金贵从耳朵上摸下来一根卷烟,刚想点着,又想起这么大的雨车窗没法开,烟雾散不出去。于是又重新夹到了耳朵后面去。
乔雨林视线从书上移开瞅了一眼,道:“叔,没事,你抽吧。”他说着又翻了一页。
潘金贵到底还是没有再点着。他看着外面的天色,说道:“咱们停的这片地势高,就算下一晚上也没事。今天就这样吧,大家早些休息,好好休整休整,明天早上天一亮,咱就早早进城。”
先前行到半道上,潘金贵一看开始下暴雨,就不让开了,说是前面有一段路不好,害怕到时候聚了水,车陷进去出事,就让大家先找个地势高的地方等雨停。乔雨林以为雨停了还是要继续走的。这时听他这样说,便穿了雨衣下车去通知后面两辆车。
冯名巴不得原地休息,听了这话直接就嚷嚷着要开始吃晚饭了。
马小强则是一切听吴福荣的,见他没有意见,便也跟着点头。
乔雨林回到车上,从干粮口袋里掏出两个干馒头,跟潘金贵一人分了一个。馒头买的时候是十分萱软的,可这种高温天气,再软和的馒头,半天时间也就烘干了。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根粗壮的白葱,剥了葱皮,问潘金贵要不要。
48/96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