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开了口，“过几天医院里有义诊活动，也许我要跟着出差几天，如海，咱们趁着这段时间都好好想想吧，想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对于自己的需求，乔雨薇先前是清楚的。最开始的时候，她为了生存贸然闯入了他的生活，原以为只是权宜之计，可相处的时间久了，对对方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什么样的期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现在她突然发现，生活中的一些不稳定因素也许都是源于彼此对这段关系的模棱两可。
比如她确实之前就感觉到了陆文清的威胁，可一开始她选择了不予理会，这中间固然有不想捕风捉影的考量，可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自己心虚的缘故。
高如海停住脚步，看着乔雨薇缓缓前行的背影，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但他也知道乔雨薇这次并不是虚张声势，他已经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她的坚决。
两人一路再无话，前后脚回到了家里，踏进家门的时候，又都装作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一个人的时候，有些事情好隐藏，两个人的时候就藏不住了。
饭桌上，乔妈从他们两人的沉默以及眼神的躲闪上发现了不对劲，但还是聪明的啥话都没有问。
乔雨薇第二天神色如常的去上班。义诊活动的策划出来后，院办召集全院相关科室开讨论会。
妇产科何主任有手术来不了，陆文清就顶替她来开会。
乔雨薇将印好的策划书发到参会的每个人手里，发到陆文清的时候，她还着重就妇产科需要参与的项目多解释了两句，她神色如常，语气平缓，对上陆文清，丝毫没有尴尬隔阂，更没有昨天放狠话时的攻击性。
陆文清心里却还转不过弯来，开会讨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避免看向乔雨薇。因此轮到妇产科发表意见的时候，她简短的道：“我们科室暂时没有意见。”
周京立对她这种一反常态的发言很是意外，平日里组织各种活动，妇产科总是事情最多的一个科室，尤其是陆文清，她自诩是高级知识分子，是院里为数不多的高材生，想法啥的总是比别人多，此时能得她一句“没意见”，这也充分证明了此次的策划有多么的成功。
讨论会一完，周京立就一鼓作气带着整理出来的记录去院里汇报了。回来后对大家宣布道，“这次的方案院里一次性通过，大家都辛苦了。”
他环视一圈办公室里的几个人，说道：“院里要我们尽快联系当地县医院，估计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要迎来一年一度最长的一次出差了。你们有家庭的，趁着最近几天，要尽快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务必保证出差时没有后顾之忧。”
徐永明听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问道：“主任，那这次谁固守大后方啊？”去年安排的是他，今年按理说应该是乔雨薇这个新人，可此刻她深受倚重，徐永明觉得有些不太可能，算来算去，说不定又是自己。
正心存侥幸，却没想到周京立大手一挥，直接说道：“这次我留下做你们的后盾，咱们科室就由张干事带队。”
徐永明大失所望，但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出来，不仅如此，场面话也还得说：“那就辛苦周主任了。”
乔雨薇回到家里，跟大家说了自己即将出差的事情。乔妈顿时就开始考虑要给她带的东西。她以前当医生时，也有过入村入户的工作经历，知道这种长差要带不少东西，但也不能带的太多。
高如海见状，一改沉默的说道：“你说的这个县几年前我们去过，那里多山路，最好只带必需品，其他的不要多带，否则拖着行礼走山路，到时候肯定不好受。”
乔雨薇听着，看了他一眼，见他说完，眼神就瞥向了别处，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第71章 医疗小组下乡
河中县坐落于最北边，距离盐城有三百多公里。医院临时组建的医疗小组早上七点就准时在医院门口坐班车出发了。
乔雨薇负责点名的工作。看着七点一到，就拿着名单对照着车上的人勾画起来，这项工作也非常的简单，来了的打钩，没到的打叉，最后要将出勤情况报给负责总带队的孙副院长。
此次医疗组的组建是按照院里的文件，大科室出两个人，小科室出一个人，再加上他们宣传科几乎是全员出发，算下来总共是十六个人。
乔雨薇点完名，发现只有心血管内科的孙大夫还没有到，但看看手表此时已经七点过几分了，便询问跟他同一个科室的李大夫。
李大夫先前点名时就在闭眼养神，此时听见乔雨薇的询问，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昨天晚上孙大夫值完班后好像跟我说过，他孩子发烧了，可能今天去不了了。”
“那怎么没有提前请假？”
李大夫“恪绷艘簧，“小孩子发烧这事谁能提前预测的到。乔干事，要不咱们就先走吧，李大夫也不容易，孩子发烧确实挺让人操心的，你也理解理解，就别较这个真了。”
乔雨薇听出这人话里的抱怨，好像自己非要跟孙大夫为难似的。她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做声，返回前面跟孙副院长汇报出勤情况去了。
每年的义诊活动，孙副院长几乎都是带队领导，他对这事也是轻车熟路。上来坐下后，只等着人数清点完就出发了，却不想乔雨薇汇报说还有一个人没有到。
他沉着脸问道：“你们宣传科先前没有确认过人员的出勤情况吗？”
乔雨薇可不背这锅，直接就将昨天的签字确认名单拿出来，指给孙副院长看。
“院里的政策是，每个科室的人数是固定的，但派谁出来由他们自行安排。心血管内科安排的就是李大夫和孙大夫，保险起见，昨天下班之前，我们还跟所有小组成员确认过出勤情况，当时孙大夫并没有说自己去不了的话。”
乔雨薇说着朝后瞥了一眼李大夫，见他也是竖起耳朵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便也不刻意放轻声音，直接就建议道：“李大夫说孙大夫的孩子是昨天半夜开始发烧的，这确实属于特殊情况。但这样一来，临时再调其他医生也来不及了，之前分派好的他们科室的工作就得全部由李大夫来完成了。”
听乔雨薇这样说，孙福院长想了想，就喊了一声“李大夫”，招手让他过来，问他们科室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大夫自然又将跟乔雨薇说的话跟孙副院长说了一遍，但态度上却恭敬了不少。
他说完，孙副院长就露出理解的神情，道：“那这次活动你们科室的事情就由你全权负责吧。”
李大夫一听，顿时急了，“孙院长，我们这么大一个科室，工作范围也比较复杂，交给我一个人，恐怕…”
话还没有说完，孙副院长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顿时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乔雨薇客气的请他坐回去，班车马上就要开动了。李大夫还有些不死心，想找乔雨薇再商量商量。
乔雨薇却无奈道：“李大夫你也理解一下，孙大夫不去你们科室也没有及时跟我们打招呼，你现在让我们到哪儿再临时抓一个人来，是真的没有办法。”她说着顿了一下，像是真的在为他想解决的办法。
“要不，你跟车上其他大夫协调一下，看哪个科室任务比较轻一点，能匀出一个人帮你？”
李大夫一听，顿时就不说话了。医院就没有不缺人的科室，其他人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会帮自己干活。他只能垂丧着头，心情沉重的原坐回去了。
乔雨薇看一眼他的背影，心里冷哼了一声。转身在自己的位置上作了下来。
她旁边坐的是张荣华，见她坐下，就无声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等到汽车发动起来，借着汽车行驶声音的掩盖，他才凑近乔雨薇说道：“这心血管内科是咱们院出了名的牛皮糖科室，每次有活动，他们科室都是各种借口推脱。”
张荣华断言道：“什么孩子发烧，这次肯定又是他们科主任的主意，想着临走之前抽回去一个人，我们就算是想要追究，也肯定来不及了。就是可惜了这李大夫，估计没想到会碰上你这么个硬茬。”
乔雨薇道：“他自己挖坑埋自己，我也没有办法。”
李大夫依据之前的经验，先是帮着自家科室临时抽人回去，以为是将难题甩给了他们宣传科。却没想到，事情一出，乔雨薇并没有提议重新分派任务，而是将先前需要两个人完成的事情全部都放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这次非但没有坑到对方，反而坑了自己。
略过出发前的这一个小插曲不提，整个下乡的旅程还是挺愉快的。
班车在路上要跑六七个小时。他们虽然一大早就出发了，但算算时间，等到了当地县城也就到下午一两点了。
大家先在车上睡了一觉，等到九点左右的时候，宣传科统一开始分发早餐。
早餐非常简单，一个鸡蛋，一袋饼干，外加每人一袋豆浆。
吃过早餐后，姚玉梅开始组织车上众人唱歌讲笑话来消磨时间。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人还放不开，姚玉梅就站起来，开嗓唱了两首振奋人心的红歌，车上的气氛渐渐热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敢站起来表演节目了，或唱歌，或讲笑话，有些既不会唱歌又不会讲笑话的，张荣华就提议他们讲讲接诊过程中遇到的趣事。
乔雨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边听边鼓掌，等到节目表演完了，才发现自己的手掌都要拍红了。没办法，这些同事实在太有趣了。
先前在医院的时候，每个人只要穿上白大褂，无一例外都是严谨专业严肃的，可此时换了个环境，他们身上的生活气息才不加保留的流露了出来。
一直坐到十二点的时候，有人就说肚子饿了。乔雨薇又发了一次干粮。但发完后又道：“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咱们就能到河中县城了。我们已经跟当地县医院联系好了，咱们落地后的第一顿饭由当地人给我们接风。大家有实在饿得撑不住的就吃几口垫吧垫吧，要是还能撑的住就等下了车吃口热的。”
有人俏皮问道：“乔干事，接风宴有肉没有啊？”
乔雨薇笑道：“有。要是没有，我自掏腰包请你们吃，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张荣华是个伶俐人，他听见乔雨薇这样说，立刻站起来附和道：“乔干事说的对，大家有要吃肉的，都先来我们这边报备一声，我们宣传科出钱，肯定让大家吃上肉。”
这个时代，肉食确实比较稀罕，但他们这些人都是工薪阶层，一个月吃上一两回肉总还是能吃的起的，刚才那人这样问，多半是开玩笑打发打发时间，但宣传科的表态，一下子就将气氛又炒热起来了。
有人又问：“那你们宣传科可得说话算话，咱们十几号人呢，你们请不请得起哦？”
姚玉梅这时就接话逗趣道：“请不起不还有孙院长呢嘛？有领导坐阵呢，你们放心吃你们的。”
“哦――”众人顿时就乐起来，嚷嚷着非要孙副院长表个态。
孙副院长见一众下属瞬间就将请客的重担扔给了自己，顿时就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姚玉梅，大声应承道：“好，我请客。不过请客归请客，可有一点要记得，肉能吃，酒不能喝。”
众人异口同声的答应着“知道了。”
因为最后一段行程车上氛围相对轻松，众人便也不觉得难熬了。班车很快就行驶进了河中县的地界。
司机边开车边介绍道：“同志们，咱们已经进了河中县了，但要到县城，还得二十多分钟。大家可以看到，这里多关山，但山是土山，土质疏松，夏天的时候，要是遇到特大暴雨，说不定还会发生山体滑坡，希望大家在此工作期间一定注意安全。”
车上众人忙着透过窗户欣赏公路两侧山上葱葱郁郁的树木，司机的提醒也都是听听就过了。
他们是医生，看病肯定是有专门的诊室，室外工作的机会并不多，遇到山体滑坡的几率肯定就更低了。
车子一路行驶进县城，一直开到县医院门口才停了下来。
乔雨薇明显感受到，这里虽说是县城，但跟盐城的繁华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别的不说，他们自进了县城，班车开到医院的这条路，司机说是主街道，可目光所及之处，一座楼房都没有看到，全是一溜儿的土平房。
就连县医院，乔雨薇下车后匆匆往大门里面瞥了一眼，里面没有一栋高建筑，全是砖瓦结构的平房，看着虽比那些灰扑扑的土房子要洋气一些，可跟驻地医院却也是没法比的。
不只是乔雨薇，车上其他人先前多少也是抱着一丝期待来的，甚至有人还怀着游山玩水的心情，可此时一路看过来，大家的兴奋已经全都悉数消失殆尽了。
河中县医院的领导早就在医院大门口等着迎接他们了，等看到车门打开，一群男女下了车，为首的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看着像是领导模样的先就笑着迎了上来。
乔雨薇先和这人握了下手，自我介绍道：“我是乔雨薇，之前跟贵医院通过电话的。”
这男人旁边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听见乔雨薇自我介绍，立刻就想起来了，“你好你好，跟你联系的是我，我叫关土地。这位是我们王院长。”
乔雨薇先跟关土地寒暄的点了下头，有连忙回头介绍孙副院长。
双方领导顺利会师握手之后，一行人就被热情的迎接进了医院。
他们一路往里走，两侧的平房门口就时不时的冒出几个医生护士，像看热闹似的目视着他们经过。
王院长一边跟孙副院长说话，一边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赶那些医生护士进去。
“都回去，回去工作。”
但似乎没人听他的，他越赶冒出来的人就越多，王院长脸上就露出无奈的表情，朝孙副院长笑道：“您别介意，我们这里还从来没有来过大城市的医生，他们都比较好奇你们的样子。”
医疗小组的的成员被这一幕逗得哈哈笑，但经过对比后，心里的优越感也顿时直线上升。
第72章 下乡
河中县医院没有食堂，中午招待医疗组一行人的饭菜都是在旁边的饭馆县医院提前预定好，此时就做好了直接送过来。因为人多，医院就收拾出了院里唯一的一间会议室供大家吃饭。
会议室是砖瓦结构，里面摆着几排开会用的桌子，这些桌子看起来年代久远，桌面上坑坑洼洼很不平整，桌子腿也不是一般高，乔雨薇手刚按到其中一张桌面的一这边，另一边就猛的翘起来，她以为桌子要翻，顿时吓得往后跳了好几步。
因为卸了力，桌子咯吱咯吱动了几声后又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王院长注意到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些桌子都是县小学淘汰下来不要的，就搬到我们医院来了，我看着还能用，就找木匠帮着修修桌子腿凑合着给我们当会议桌了。”
乔雨薇弯腰往下面一看，果然见很多桌子腿上都有重新箍过的痕迹，不过这木匠手上的技术估计也不咋的，桌子腿箍的一边高一边低的。
吃完了饭，下午的行程就安排的比较松缓了――只有一个座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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