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殿内外无数生灵都不由为这样磅礴的力量投去视线,但云气震荡,无论上神还是天魔,都难以探知当中情形。
混沌形成一道道旋涡,手执雷霆的法相发出愤怒咆哮,身躯终有溃散之势。
穿过破灭的法相,溯宁横越丹陛,逼得昊天太爻不得不自帝位上起身避退。剑锋近在咫尺,他冷笑道:“卑弱人族,也妄图弑神!”
像是呼应着他的话,无边雷霆声震响,令天地变色。
昊天印光辉更盛,往复回环的诸天道则交汇出毁灭意味,迎上溯宁。
她为无边幻象所惑,眼前景象变幻,繁杂絮语在耳边响起,扭曲了感知,像是将要无止境地向下坠落。
真与假的界限模糊,缭绕的暗金道则不断破碎,溯宁抬眼,任自己落入罗网。就在她将为诸天道则吞没之际,冲天剑光亮起,一往无前。
足以将溯宁湮灭的力量在加诸于她身时,陡然发生了偏移,令她免于重伤。
眼底闪过意外,周围震散的风浪中,一道又一道诸天上神所化的虚影从溯宁身边掠过,目光投来,神情多有相异。
便是昊天太爻也没有想到,这些为他炼化的上神还有意识尚存,足以在这场生死对决中偏移战局。
也就在这一刹,混沌剑剑锋穿透他的心口。
冕旒后的双眼现出无言愤怒,灿金章纹闪动,昊天太爻体内力量倾泻。溯宁身周道则再度衍生,化作如同深渊的旋涡,将所有力量都湮灭。
没入昊天太爻心口的剑芒刹那唤起混沌,自内噬灭道则显化的血脉。他想拔出剑,暗金道则却化作枷锁,桎梏了他的动作。
新旧秩序交错碰触,席卷向周围,琼玉铸就的宫阙晃动宫阙,最终轰然垮塌,玉碎珠沉,琼玉琉璃也尽皆湮作齑粉。
也是在这样的力量冲击下,昊天印逐渐有了崩解之势。
裂痕蔓延,刺目光辉中,一道又一道流光从其中溢散,尚未泯灭的上神神魂显化,面露恍惚之色。
“区区人族而已——”
昊天太爻双目中灿金燃起,如同炽焰,他绝不相信,自己会戮于人族之手。
灿金道则卷起风暴,将溯宁挟裹其中,伤口处灼烫鲜血洒落,她的手却没有任何动摇。
“杀你的,便是区区人族。”
丹陛上,溯宁冷声开口,鲜血染红素衣,她是数千载来,唯一登临于此的人族。
在混沌力量下,昊天太爻体表浮起灿金纹路,这一刻,容貌原本正值盛年的神族帝君开始衰老。岁月在他身上骤然加速,不过短短数息,就已经流转过千万年岁月。
昊天太爻喉中发出困兽濒死的哀吼,身躯在难以承受下跪地,鸡皮鹤发的老人双手枯朽如树皮。
直到此时,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会输在溯宁手中。
抬头看着这一幕,鸿苍心绪翻涌,难以形容自己此时心情。
诸天上神也都将视线聚于丹陛上,望着被噬灭的昊天氏道则,神情多见复杂之色。
凌驾于诸天之上的法则,终于也要跌落下云端了吗?
“不——”
昊天太爻身周游离的雷电开始有泯灭之势,混杂着灿金的鲜血浸入玉阶,曾执掌诸天权柄的神族至尊,彻底失去了他所倚仗的力量。
混沌雾气将他吞没,将最后一缕灿金也抹去,象征着神族无上权位的冕冠歪落,摔在地面,在近乎寂然的宫阙中发出一声沉重脆响。
就算已经对昊天太爻失了从前敬畏,在场诸天上神心脏还是不免随之狠狠一跳。
浑身染血的溯宁抬手,悬于空中的印玺便落在了她手中。
众多视线汇聚在她身上,溯宁站在丹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鸿苍,将裂痕满布的昊天印随手抛给他。
鸿苍怔然看向她,溯宁却什么也没有说,伸手自虚空中抓来篆文,在她手中化作卷轴。
这是当日昊天太爻与八荒定下的约契。
“如今,你是昊天氏的帝君了。”溯宁对上鸿苍目光,话中不见有何波澜。
卷轴在他面前浮起,灵光明灭,鸿苍低头望去,一时说不出话来。
父君所忌惮的预言,原来并未作伪。
只是他可曾想到,自己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登临神族帝君之位?
一瞬间,鸿苍心头生出难以言说的复杂与荒谬。
在溯宁漠然的目光下,他压下诸多复杂心念,将自身力量注入印玺,加盖于卷轴上,解开了昊天氏与八荒数千年的契约。
惊雷声乍响,虚空中,若有若无的青紫雷电被抹除,昊天太爻残存于世的最后一缕命轨也彻底湮灭。
凌驾于诸天之上的昊天氏帝君,终戮于人族之手。
溯宁站在神族帝位前,风卷起她垂落的长发,染血的袍袖猎猎作响。昊天氏与八荒的契约破碎为无数灵光,在九天飞散。
雷声中,身在九天的神魔抬头望去,只见日光撕破夜幕,将暗色驱退。
太初六千一百二十三年,瀛州明光君以人身登临诸天殿,斩先神族帝君昊天太爻于殿前。
是年亦称元启,神族帝子鸿苍继帝君位,释昊天氏与八荒旧约。
得诸天殿令,神族兵力退出血海战场,与魔族重启和谈。
虽然神魔都无再战之意,但两族达成和谈还是历时数月之久。
元启岁末,明光君重启瀛州,六界各族生灵无论出身,凡登青云阶者,皆可入瀛州求道。
诸事平息后,血海十地,酆都道中。
宫室依山势而建,自崖上向下望去,只见江水浩浩汤汤,一去不回。
四周幽寂,南明行渊孤身站在崖边,厚重狐裘垂落,任幽紫月色自脚边攀上,身形显出无言寥落。
脚步声在空寂山中听起来分外明显,他回首望去,神情冷然,眼底霜雪不见有所消融。
看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南明行渊冷声开口:“明光君前来血海,不知是为何故。”
溯宁站在他面前,没有回答,只是抬步向他走近。
相隔不过数尺,南明行渊皱了皱眉,像是觉得这样的距离太近,他有意向后退去。但就在两尺之遥间,溯宁手中现出混沌剑。她抬手,混沌剑便被送入南明行渊心口。
溯宁的动作实在太快,南明行渊又毫无防备,当然也就来不及躲,他垂眸看着她,眼底满是错愕。
这都不是一言不合了,她连句话都还没说,就捅出了剑。
不过在瞬息刺痛后,没入南明行渊心口的长剑化作氤氲雾气,在他体内凝聚成血肉。
原本停滞的心跳再度跳动起来,以魔族躯壳之强,身上伤口转瞬已经消弭于无,就像从未出现过。
感受到心口重新生长出的血肉,南明行渊神色几度变幻,最终定格在无奈上,他叹息道:“阿宁,很痛啊。”
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原本对自己下手分寸颇有把握的溯宁不免也觉出犹疑:“真的?”
南明行渊的身形向她倾了过来,拖长了声音,厚颜无耻道:“亲一下应该会好很多。”
溯宁面无表情地拿手撑住他靠近的脸,按捺住收拾他的冲动。
呼吸交融,南明行渊却难以再向她近半分,打算落空的他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也不算太意外。
不想溯宁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他真的无事,主动近前,靠进他怀中,柔软气息触上了他的唇。
南明行渊神情化作空白,直到两息后,才回过神,伸手拥住她,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见面就掐的白泽和穷奇暂时达成和解休战,扒在云端向下望去,眼见此景,口中不由长长哦了声。
不想理会他们的南明行渊身后展开宽大翅翼,将溯宁的身形掩住。
“真小气!”白泽拍着爪子道。
穷奇点头以示赞同,就是,让他们看看怎么了。
溯宁和南明行渊同时握紧了手,于是下一刻,两头试图看热闹的凶兽便被齐齐扔了出去,栽进了不知多少里外的泥淖中。
月色轮转,南明行渊抱着溯宁踏入热气蒸腾的暖泉,水漫过腰间,长发交缠,尽显缱绻暧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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