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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夜生活的时代,过了晚上十点,便已万籁俱寂。
但有一处施工现场,灯火通明。
后天正式开学之前,安法大学管控学院新校区必须改造完毕,给工程队的时间,只有一天一.夜了。
“课桌椅在路上了吗?”
“那边说两个小时前就离开仓库了,估计快到了。”
相距十几公里,一辆大货车靠边而停,发动机没熄火,仪表盘上的各种指示灯都亮着,驾驶座上却空无一人。
司机在车厢里。
他整条小腿都被倒下来的货物压断了,染血的胫骨从皮肤中穿出,剧烈的痛苦让他整张脸都扭曲着,嘴巴大张。
一只脚提起到他的骨折处,缓缓踩了上去。
他的瞳孔剧烈震颤,但痛到这种程度,依然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倒是那只脚的主人,正不紧不慢打着电话。
“蒋舰就是个蠢货,仗着自己鸠占鹊巢的异能一头冲进去,他不死谁死。”
“汪琨领地全灭,他名下的资产都被政府收了,昆仑中心居然不倒?纯净区刚出现,安法大学就忙着在里面开新校区?”
“这两个地方绝对有问题。”
“噢,你找到临管处处长了?很好,昆仑中心就交给你了。”
“我?呵。”
那只脚收了回来,在司机衣服上蹭了蹭脚底血迹。
司机骨折处,血肉模糊的伤口一点点蠕动着,淹没那截胫骨。
“我的傀儡,已经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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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最后一天假期,雾杉完全把大采购的计划抛到了脑后。
她快被十二给搞疯了。
无论她怎么教,费多少口水,十二愣是一个表情都没学会……只是学不会也就算了,这家伙根本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你你……你个仿生脑瘫,还不如汪旭呢!”
雾杉气呼呼地把变脸娃娃砸到十二脑袋上,娃娃掉落在地。和之前雾杉发火时一样,十二把娃娃捡了起来,只是慢了几拍。
雾杉见状,收起生气情绪:“我再教你一次。”
敲门声却响了。
柴雨晴身上带着好闻的皂香,站在门口:“还没睡觉吗,明天一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干嘛板着脸,又和十二生气了?”
雾杉这才发现,已经夜里一点了。
她忙开启情绪模拟,模拟出开心的笑脸:“不能被笨蛋影响上学的好心情!我马上去睡,晚安哦,雨晴!”
第58章
今天开学报到,雾杉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东西,绝望地发现——她没有行李箱!
大清早的,雨晴应该还没起,就算起了,也不一定有多余的行李箱。超市也没开门,能上哪买行李箱呢?
雾杉苦思冥想,结果是没有。
但她灵机一动,从衣柜里拿出一张床单,把要带去学校的东西都放上去,四个角一系,模仿电影中的古代包袱华丽诞生。
收拾完自己,再收拾十二。
鉴于十二刚走丢过,又刚刚遭遇过变态,她实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家。
原本打算拜托酒鬼大叔帮忙照顾的,可事实证明酒鬼大叔是个黑心资本家,让她很不高兴。
她只能带着十二去上学。
收拾完,坐在客厅里等指针走到八点,立即开门。
柴雨晴也准时出来了。
“雨晴!”
雾杉元气十足地打招呼,迈出去的脚步忽然收回,好像整个人被拽了回去。
原来是包袱太大,卡在门框上了。
柴雨晴看着那个圆鼓鼓的卡通图案的大布包:“……雾杉你这是?”
“我才发现我忘了买行李箱啦!”雾杉回答,扭头对门里的十二说,“十二,推我一下!推懂吗,推我……”
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向前踉跄了几步,被柴雨晴扶住。
雾杉扭过头,一脸惊喜:“十二你听懂了耶,有进步!”
随着她转身,柴雨晴慌忙蹲下,堪堪避过大包袱攻击。
只听雾杉在头顶咦了一声:“雨晴你怎么只带了书包呀,其他行李呢?噢,是不是提不动,没事,我帮你提,我力气很大的……”
“不用行李啊,今天报到完就回来了。”
“啊?大学城不是在西北边吗,坐车去要两个多小时耶,太麻烦啦!我们今天就把行礼带过去,还能早点挑宿舍哦,我要和你住一个宿舍。”
“你没收到短信吗?”
柴雨晴用鸭子步绕到她身前,给她看手机。
“学校昨天下午就发短信通知了,这一届管控学院新生都去新校区报到。你看,新校区离昆仑中心很近,我们坐公交车过去十五分钟就到了,不用住校。”
雾杉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才意识到,昨天一整天都忙着教十二,压根没注意短信通知。
逐字看完,雾杉欢呼一声:“好耶,不用带十二去学校了!”
把十二带在身边是不怕丢,但容易暴露仿生人身份,让他留在家里能每天都照顾到,简直太完美了!
她喜滋滋地返回家门,不幸,大包袱又被卡在门框上。然而这次十二在家里,帮不上忙。
“雨晴雨晴,快推我一下!”
柴雨晴莞尔。
坐公交十五分钟,实际根本用不上,因为雾杉有专车司机。
待命一天半,不用东奔西走,陈专员总算缓过来了,精神抖擞,十分钟就把两位姑娘送到了新校区。
雾杉两只手抵在眉毛上,四十五度角眺望气派的门头:“哇——我们学校好漂亮!”
大门足有二十米宽,门柱上贴着雪白的大理石,门头上是两行排列成扇形的大字:安法大学管控学院。
柴雨晴也有些惊讶。
沉宜说管控学院是在高层协调之下临时独立出去的,此前是个产业园,只花了几天时间仓促改造,因为各项设施还不齐全,所以最终决定只把新生放到这里。
柴雨晴原以为会看到狭小的、乱糟糟的半成品,没想到校区竟然如此奢华。
陈专员语气有些酸:“也不看看花了多少钱,能不漂亮么?”
汪琨新建的产业园基础本来就好,安法大学砸了一亿多从临管处买下来,又砸了将近一个亿用作改造,短短几天内,两个亿出去了。
——他们华东地区管控中心都没这么有钱。
作为管控体系的上游环节,谁知道廖主席花了多大功夫说服校方,校方又顶着多大的压力批了预算,而做这一切的原因,都是雾杉。
只为了让雾杉不用离开纯净区就能上学。
可惜,当事人并不知道管控中心一厢情愿的付出。
雾杉拉着柴雨晴的手,兴奋地往学校里走。
空气中弥漫着崭新建材的气息,柴雨晴闻着有些刺鼻,雾杉却当这是正常的,全然没放在心上,只顾着东张西望。
两人是本地学生,来得太早了,转了十分钟,所见都是在做收尾工程的工人,竟没找到一个学生。
雾杉有点失望。
柴雨晴道:“我们先去办入学手续吧,也许等我们办完,其他人也到了。”
雾杉点头:“好哦,去哪里办呀?”
她随即疑惑起来:“网上说新生入学会有很多学长学姐引导的,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呀?”
柴雨晴知道答案,但不知道怎么解释答案的来源,便跳过了这个问题。
“你看,这里有指示牌,那栋楼就是新生报到处。”
她们走向行政楼,途中经过刚铺完塑胶跑道的体育场,柴雨晴忍不住掩住鼻子。
体育场挨着一片人工湖,行政楼就在湖对岸。
这里的环境倒是幽静,碧波绿树,空气中流淌着小泉流水般的音乐。
只是装修味道太浓烈了,连学校老师都没办法待在楼里,干脆在楼前小广场上铺了个摊子。
老师们态度都很好,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先询问了雾杉的名字,再要过录取通知书等材料。
柴雨晴暗中观察他们听到名字时的反应,觉得校方手里掌握的信息应该不多。
也许学校高层知道纯净区的诞生,但不一定知晓雾杉的存在,更别提下面的老师。
交材料,填表,雾杉生怕自己犯错,全程都小心翼翼,落到老师们的眼里,便是正常新生一枚。
直到领完教材,她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对柴雨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柴雨晴也办完了,见状赶紧领着她往回走。
两人同时收到短信,报到成功,后面还跟着班级信息。
管控学院不分专业,每一届新生都只划分出班级,据说每一个班不超过30人。
“雨晴雨晴。”
雾杉背上沉甸甸的书包,两个食指弯曲成问号形状,举在脸颊边——从电影里学来的动作,表示自己有疑问。
“六二03是什么意思呀?”
“六二是今年的年份,03是班级,代表我们是62级03班。”
“噢噢,为什么是3班呀,难道1班2班的高考成绩都比我们高吗?”
“不会,应该是随机分配的吧。”
“原来是这样!”雾杉疑惑和失望同时消失,开心起来,“那太好啦,我们被分到同一个班了耶——新同学!”
雾杉语调一转,撒丫子冲到前方。
柴雨晴赶紧追上去,可她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雾杉,一眨眼过后,刚走到体育场的女生就被雾杉拦住了。
“同学你好,我叫雾杉!”
那女生梳着根大辫子,肉嘟嘟的脸庞透出些娇憨,不过她沉着脸,看向雾杉的眼神充满审视。
二话不说,扒拉了一下雾杉的头发。
雾杉拨开她的手:“你干什么呀,我辛辛苦苦扎好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女生收回手,沉声说:“辛辛苦苦?”
雾杉:“对呀!我扎了半小时才扎好的马尾辫!”
女生轻咳一声:“唔,那你真没天赋。”
事实就是这么奇怪,雾杉看一遍就能模仿高尔夫击球动作,可对于扎头发,不管雨晴教了几次,她总是扎不好。
要么松松散散,要么歪歪斜斜,今早完成最满意的一次,头发上仍旧有许多小鼓包。
被女生一拨拉,全散了。
雾杉生气了:“难道你有天赋吗?!”
女生用力一甩头,长辫子从背后来到胸前,辫稍几乎扫到雾杉的脸庞。
她说:“有一点。”
雾杉惊呆了。
对方的辫子平滑光亮,上面几乎找不出一根头发丝的分叉……这叫有一点天赋,那她岂不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
女生主动伸出了手:“苗战。”
雾杉还在看她的辫子,没理。
女生刚好接到电话,便也没等,当着雾杉的面接起。
“对,我是苗苗。”
声音沉稳,然后——立即破功。
那张紧绷的脸肉眼可见的“融化”:眼睛睁大,眉头挑高,嘴巴张开,嘴角微翘。
雾杉识别出来了她的表情——惊喜!
果然,苗苗挂断电话后,原地蹦跳了一下,用力抓住雾杉的肩膀:“我要当新生代表发言了,在开学典礼上!”
雾杉也想当新生代表,于是问:“为什么是你呀?”
苗苗:“学校说我是这一届高考分数最高的,还让我当1班班长!”
雾杉:“你不是刚来吗,没有报到为什么知道是1班呀!”
苗苗摸了摸她脑袋,语重心长:“傻孩子,只要足够优秀,这些事情都是内定的呀。”
她一会儿上蹿下跳,一会儿沉稳得如师如长,不过有一处地方揭露了她的本质——情绪手环报警了。
苗苗抬手一看,砰地把书包到地上:“我先处理一下,回见回见!”
话音未落,人已百米冲刺般冲向远处。
体育场大门锁着,她只能绕着环湖小路疾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把行政楼前的老师们都看傻了。
“怎么了?”柴雨晴赶到了,发现雾杉表情不对。
雾杉转过身,这才发现了湖边奔跑的身影,眉毛一拧,也冲了出去。
只需5%的肌体强化,速度就快到惊掉普通人下巴。
苗苗绕湖跑完一圈,雾杉已然套了她三圈,每次超过苗苗时,她就放慢一瞬,模仿苗苗叫一声:“哟嚯!”
苗苗停下来了,她还在跑。
老师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位老师咽了口口水:“要不,我们回办公室吧?”
其他老师忙不叠点头。
这两个新生,感觉都不大正常。
跑完第四圈,雾杉停下来了,脸不红心不跳,冲着苗苗叉腰。
“哼,我跑步比你优秀!”
苗苗:“……”
等到雾杉走远,苗苗才回过神来,忙追上去:“喂你别走……”
一不小心,撞上从路口钻出来的一辆推车。哐啷一声,不光车倒了,推车的工人也倒了。
雾杉见出事了,扭身跑回去,先扶起工人,再扶起车,最后才扶起苗苗。
“你没事吧?”
生气,出气,情绪逻辑形成闭环,此刻雾杉表现出来的是纯粹的关心。
苗苗被她突兀的转变,浇灭了好胜心。
她摸不着头脑,回答:“当然没事,我苗战岂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等我好了,咱们再比一场!”
放下狠话,一瘸一拐地走了。
雾杉也摸不着头脑,苗苗同学好奇怪哦。
她转过身,发现工人师傅也已经走了,推着车,和苗苗一样一瘸一拐。
她想跑过去帮忙,余光瞥到了一样东西。
刚才摔跤的地方,有一小滩血,工人的裤脚上也有一抹殷红的颜色,想必是他流的。
雾杉觉得不合理。
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她自己受伤,在没有关闭痛觉的情况下,也会叫出来呀。
可回顾一遍记忆,工人师傅一声都没吭。
有了碧水庄园的经验,她知道血液是自己独有的、判断对方是不是异虫的方式。
雾杉不喜欢血的味道,不过想到对方可能是异虫,小小纠结立即解开。她做贼似的四处扫视一圈,趁着无人,沾了点血送进嘴里。
没尝出异虫血液的甜香味。
但味道并不让雾杉感觉厌恶——这本身就值得奇怪。
于是雾杉又沾点血尝了第二次、第三次……
“雾杉你在干什么?”
柴雨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雾杉赶紧用脚踩住血液,装傻:“啊,没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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