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此刻正躺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搭在扶手上,一副十分自在惬意的模样。
看到陆海峰过来,他把手里的《故事会》往茶几上一丢,坐起身来。
“陆海峰,你大老远把我从首都带来,就这么把我扔家里不管了?”
陆海峰往他身边一坐,不客气地说道:“宋金阳,我纠正你一下,不是我带你来的,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来的。”
宋金阳大喇喇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爱较真啊,这眼看着要过年了,想约见小爷的人太多了,小爷这不是想出来躲个清静嘛,顺便给你一个感谢我的机会,你看看你,一脸的不乐意!”
陆海峰把他的手从肩上打掉,沉声道:“跟谁小爷小爷的?要是让我家老爷子听见,肯定得跟宋叔告状,你就等着吃瓜落吧。”
“怕什么呀?你去首都待了一个月,我爸要给你安排这儿安排那儿的,你一概不答应,陆伯伯听了都没骂你呢。我这算什么事儿?”
“宋金阳,你少跟我耍贫嘴,江阳市你也来了,我们家里人你也见了,没什么事儿,我就给你订票,送你回去。”
宋金阳做出一副震惊又受伤的表情,说:“陆海峰,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昨儿我跟你一起到了火车站,你扔下我就跑了,我人生地不熟的,还得帮你拿行李,结果才在你家住了一天,你就赶我走?”
“没错,赶的就是你。”陆海峰一脸的冷酷无情,“宋叔让我把你看紧了,省得你闯了祸,还得让我家给你擦屁股,我懒得盯你,你还是趁早回去吧。”
“陆海峰!枉我把你当兄弟,你对我怎么如此无情无义!”宋金阳捂紧胸口,一副备受伤害的模样,“你在首都的时候,吃我的,住我的,你要去哪儿,都是我陪着你――”
“打住。”陆海峰伸出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吃住都是宋叔安排的,你陪我是因为宋叔说了,你之前犯了错误,他不许你出门,只有跟我在一起出去,他才放心!”
“还有,你没被话剧团录取,就别跟我演戏了。”
宋金阳撇了撇嘴,翘起二郎腿。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就赖定你了,陆海峰,到了你的地盘了,你怎么也得给我安排安排吧?”
“有什么好安排的?”陆海峰不为所动,“外面冰天雪地的,你是能爬山,还是能划船?”
宋金阳一时也想不出来,他在首都长大,什么世面没见过,跑到这儿来纯粹是为了能出门溜达,压根没别的想法。
偏偏这里又比首都冷,昨天一路过来,还真没什么好玩的。
“要不你把李闯和姚红旗叫来,咱们四个搓麻将,解解闷。”
陆海峰被他的想当然气笑了:“你胆子挺肥啊,敢在我家打麻将?想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
陆平川这个看到亲儿子穿条牛仔裤都要骂上几句的老古板,要是看到他们几个在家里打麻将,不把他们腿打断才怪。
听了这话,宋金阳苦闷不已。
他在家里被勒令不许出门,好不容易来了江阳市,还是没什么乐子,这跟在自家里有什么区别?
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江阳市太小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没有,真是闷死人了。”
陆海峰本来懒得理他,听他说到后面,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别以为你从首都来的,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了,我们江阳市好东西可多了。”
宋金阳切了一声:“我不信,就你们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玉米饼子窝窝头?还是咸菜疙瘩?”
陆海峰听出他想故意激自己,不屑地
笑了。
“别的不说,就我们旁边街上的小饭馆,都够你吃的了。”
陆海峰要是说什么大饭店大酒楼的名字,宋金阳可能还要呛他几句,可一听他说路边的小饭馆,顿时就来了兴趣。
“什么小饭馆,你带我去见识见识?”
陆海峰却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儿起早了,我得回去补个觉去,宋金阳,你自便吧。”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宋金阳气得直拍沙发。
这个家伙一向都是这么讨厌,话说半截就跑了,卖什么关子啊!
可是没有他带着,自己还真是两眼一抹黑,想下个馆子都去不成。
宋金阳气鼓鼓地躺在沙发上,重新拿起了《故事会》,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摊上这样的哥们儿,他能怎么办,只能等着他心情好了再带自己去了。
临近元旦,苏棠准备给宝祥居放假三天,放假前一天,她跟大家说好,今天员工聚餐,提前庆祝阳历新年的开始。
这天下午,大家齐心协力,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店里的酱肉是现成的,做好了预留出来各人爱吃的部分,有猪头肉猪肘,猪耳朵猪尾巴猪蹄子,加上黄焖鸡,红烧鱼,羊肉砂锅等,一样样摆在桌上。
苏棠觉得还少点什么,让赵胜男把冰柜里的带鱼拿出来。
带鱼洗干净,切成一寸多长的长方块,加葱姜料酒和盐等调料,抓拌均匀,放置十分钟后,倒出多余的汁水,加入淀粉。
另取一个大碗,加酱油和糖醋,调成料汁。
起锅烧油,把带鱼段炸至金黄,捞出来控油。
锅中留底油,加葱姜煸炒出香味,倒入糖醋料汁,大火收汁。
还没等盛出来,酸酸甜甜的鱼香味便从厨房飘散了出来。
宝祥居的服务员都是女的,哪有不爱吃酸甜口味的,闻到这味道都忍不住往厨房看。
很快,苏棠端着一大盘糖醋带鱼出来了。
“来,给大家添个菜,让咱们店里年年有鱼。”
看到红彤彤的糖醋带鱼,大家都高兴起来。
“说得好,咱们店里肯定年年有余!”
“咱们店明年生意更红火,棠棠带大家一起挣大钱,过上好日子!”
“对,一年更比一年好!”
大家团团围坐,举起汽水瓶干杯。
都是自己人,做的菜全都是大家爱吃的,样样味美料足,大家吃得开开心心。
一顿饭吃完,苏棠去厨房把提前留出来的菜装在饭盒里,让一个有自行车的服务员给酱油厂分店送去。
魏婶和小祝在那边干活,没法来参加店里的聚餐,她就把菜留出来,给她们单独送一份过去。
酱油厂那边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自从出了潘强和杨大宝那回事,厂区食堂那边的厨师再也不敢对宝祥居表露出丝毫不满了。
再说,现在厂里的工人们对宝祥居那是无比热爱,酱肉店就在厂子门口,下班买点酱肉烤鸭回家,给饭桌添个菜,又方便又实惠。
就连附近其他的厂子也都听说了酱油厂这里有个小店,里面卖的酱肉特别好吃,时不时会有人过来买上一些。
有的其他厂工人嫌天冷或是路远,买了酱肉烤鸭就去酱油厂食堂吃,顺便买点炒菜,米饭馒头和汽水啤酒什么的,反倒把厂区食堂的小炒窗口和小卖部的生意带得更红火了。
时间久了,酱油厂的食堂也尝到了甜头,时不时还会去门口买点好吃的改善伙食,跟宝祥居的关系反倒更加融洽了。
厂子里上下都支持,魏婶和小祝平时干活就方便多了,也不用担心别人捣乱。
眼看着要到元旦了,苏棠早就通知魏婶,这边分店也是放假三天,让她们今天收拾完东西就可以回家过节了。
今天的酱肉烤鸭和羊肉汤依然是早早就卖完了,这里只卖这几样,活也不多,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打扫完卫生了。
临出门的时候,苏棠派的人来了,给她们送来装着一堆饭盒的网兜。
“魏婶,小祝,这是棠棠特意给你们送的菜。”
听了来人说的话,两个人都又惊又喜。
没想到离得这么远,苏棠还惦记着她们。
她俩道过谢,提着网兜回到店里,挨个打开看看。
每一盒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肉,这会儿虽然凉了,却依然散发着阵阵香味。
两人把菜分成两份,各自装好,便锁上店门回家去了。
魏婶家离酱油厂不算远,骑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只是今天格外冷,她顶着寒风骑了一路,到家只觉得手脚都冻麻了。
她把网兜从自行车把上摘下来,拎着走进了楼道。
她家住在老厂区的一个筒子楼,这是她丈夫年轻时分到的房子,现在已经有些年头了。
正是做晚饭的时候,楼道里到处是炒菜的声音和邻居们说话聊天的声音,很是热闹。
魏婶脚底冰凉,扶着楼梯一步一步爬上了三楼。
三楼尽头那里就是她家,她穿过走廊走过去,跟邻居们打着招呼。
“唉,我刚回来……今天不做饭了,我们老板给我带了几样菜,回家热热就能吃了……是啊,我们老板可大方了!”
走到隔壁邻居家的时候,邻居家老太太从屋里探出头来。
“小魏,你怎么才回来啊?”老太太指了指她家的房门,压低声音说道,“你家静静又哭了一天,你快进屋看看吧!”
魏婶听了这话,仅有的一点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对邻居老太太点点头,算是感谢,连忙推开了房门。
第066章 炸酱面男人哪有干饭香……
这是一个三四十平米的套间,里面的房间是魏婶和她丈夫的卧室,客厅里摆着旧旧的桌椅柜子等家具,角落里放着一张挂着挡帘的单人床,这里是魏婶女儿袁静的床铺。
此刻紫色碎花的挡帘严严实实的遮着,魏婶看不到床上的情形。
她看到袁静的鞋子被随意地丢在地上,早上她端出来放在床边的包子米粥纹丝未动,早就凉透了。
她心里一沉,试探着叫了一声:“静静,静静?”
挡帘里毫无动静,魏婶想到隔壁老太太说的话,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便伸手掀开了帘子。
袁静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探身去看女儿的脸,却见她一张小脸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白墙,头下的枕巾被揉搓得皱皱巴巴的,上面全是湿漉漉的泪水。
魏婶看得心疼不已,抬起手搭在袁静的肩膀上。
“静静,妈知道你难受,可是你好歹吃口饭啊,这几天你不吃不喝的,妈都担心死了……”
想到女儿这几天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魏婶也跟着掉了泪。
她的哭声再次勾起了袁静的伤心事,她微微耸动着肩膀,再次捂住脸哭了起来。
魏婶忍住眼泪,拿了手帕给她擦脸,不小心碰到枕巾床单,不由得一惊。
“这床单枕巾都湿透了,这大冬天的,你别冻着了。”她吸了吸鼻子,扶着袁静从床上起来,“你去旁边坐一会儿,我给你换个床单。”
此刻袁静神情恍惚,又连着几天没好吃饭,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任由魏婶把自己从床上拉下来,坐在靠墙的凳子上。
魏婶脱下棉袄,去柜子里翻了干净的床单被套,把袁静床上的用品都给换了。
换完之后,她看袁静依旧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便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闺女,妈知道你难受,可你再不吃不喝的,身子就要垮了呀,你撑着点,好歹吃点饭,你看妈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袁静却忽然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妈,你别忙了,我真的吃不下去……”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连嗓子都哭哑了,
魏婶好不容易把她从床上拽下来,哪里能让她又回去躺着不吃不喝。
她半搀着袁静,劝道:“你躺了好几天了,也哭了好几天了,今天你说什么也得吃东西了!”
看到女儿虚弱不堪的样子,魏婶心如刀绞。
“傻孩子,你这么不爱惜自己,除了爸妈,谁能心疼你啊?肖友亮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以为他还能回心转意吗?别犯傻了!”
提起那件伤心事,袁静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
“妈,我也知道我傻,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呜呜,王倩哪里比我好了,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那个王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跟你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结果不声不响把你男朋友给撬走了,他们俩一对狗男女,不得好死!以后就算结了婚,生了儿子也没屁――”
魏婶心疼袁静,再想到她遭遇的这种事,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
袁静却拉住她,哭道:“妈,你别骂了,都是我没用……”
“跟你有什么关系?”魏婶把她扶起来坐好,恨恨地说道,“碰上这种下三滥,算咱们倒霉!闺女,你想开点,就当走路不小心踩到两泡狗屎,以后咱们绕着他们走,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袁静抱着魏婶哭了一会儿,拿起她的围巾一角擦眼泪。
擦着擦着,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手里的是魏婶的围巾。
她连忙放开手,说道:“妈,你怎么还没摘围巾啊?”
魏婶一进屋就一直忙活袁静的事,只顾着干活方便脱了外头的棉袄,连围巾帽子都还没摘。
魏婶看她有了点儿精神,才稍稍放心。
“这不一直忙着嘛,你好好坐着啊,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看着魏婶一边摘帽子围巾,一边匆匆去厨房的身影,袁静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愧疚。
爸妈天天上班已经够累的了,还要照顾自己,她怎么这么不让父母省心呢?
魏婶一天没在家,暖壶里的水已经凉了,她便提着水壶去烧水了。
袁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家里的事当然是指望不上了,就连屋里的火炉子都快灭了。
魏婶捅开炉子,往里加了些煤块碎渣,等火着起来了,再压上两块蜂窝煤。
“静静,你等一会儿啊,水很快就烧开了。”
看着忙忙碌碌的魏婶,袁静更加内疚了。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踉跄着走了过去。
“妈,我来帮你干活。”
魏婶怕她身上没力气,正要拒绝,转念一想,正好让她有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便答应了。
煤块燃烧起来,屋子里的温度逐渐升高,水壶里的水也很快冒出了一团团的蒸汽。
等水烧开了,魏婶把水壶移开,然后把带回来的饭盒放在炉子上。
给袁静倒了一杯热水,她提着开水去灌暖壶,让袁静把盒盖掀开,要不然一会儿热度上来了,饭盒盖滚烫,就不好打开了。
袁静微弱地答应了一声,伸手把饭盒的盖子一一揭开。
自从魏婶去宝祥居工作,便经常往家里带好吃的,她已经习惯了。
但是,今天带回来的菜特别多,有满满一大盒子的各种酱肉,还有黄焖鸡红烧鱼等菜,把袁静看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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