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银花呆呆听着,一时间无法消化吴村长和会计说的话。
“他俩凭什么就成了城里人,苏棠算个什么玩意,咋还能进厂当工人?”
“那你就别管了,那是人家苏棠的本事。”吴村长大手一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在兜里翻了翻。
“对了,还有个好事儿呢,你们老苏家上报纸了,知道不?”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递给苏得富,“快看看吧,这回你家可彻底出名了!”
苏得富拿起报纸,磕磕巴巴地念了起来。
“……苏棠是本省新台县石桥村人,从小父母双亡,备受其他家人的虐待,家里的脏活累活全都她一个人干,还不给她吃饭,生病受伤了也不能休息,苏棠迫不得已,只好投奔省城的姥姥家……”
听到这段话,苏家所有的人面面相觑。
有人羞愧得低下了头,有人脸红脖子粗却不知该如何分辩,更有人暴跳如雷。
“谁虐待她了?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偷钱的事怎么不上报纸,啊?”
蔡银花骂得唾沫横飞,却没人搭理她。
苏老头一张老脸都白了,颤抖着手接过了报纸。
“这是……这是啥报纸啊?”
吴村长幸灾乐祸地说:“省报!全省的人都能看见!”
苏老头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说话,直接一翻白眼,倒在了地上。
蔡银花还在骂人,苏得富等人赶紧冲到苏老头身边。
“爸,爸你这是咋了?”
“爸你醒醒啊!”
吴村长这热闹看完了,一边剔着牙一边站起身。
“你看,我就说他们听了得高兴吧,这都乐迷糊了!”
吴村长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往外走,会计跟在他身后,临出门还不忘提醒一句。
“过完年别忘了去趟镇上,把你家那户口本换了!”
苏棠和苏诚的户口关系已经不在老苏家了,得去派出所把他们的旧户口页注销掉,这得老苏家的人去办。
苏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蔡银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又骂又嚎,扬言要去镇派出所闹,要去江阳市那什么厂子闹,一定要把苏棠苏诚的户口弄回来。苏得富苏得贵等人忙着抢救苏老头,又是找药又是抬人的,苏大宝捡起地上的报纸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念上几句,苏老四媳妇则拽住苏得利,小声问他苏棠当工人的事是不是真的,苏棠不是开饭店呢吗,那工作肯定干不了,让他趁着老大老二家还没寻思过味儿来,赶紧想办法把苏棠的工作搞到手。
院子里一片兵荒马乱,谁都没注意吴村长和会计都走了。
吴村长走出苏家,听着身后哭嚎的声音,笑得更开心了。
之前老苏家办那些事,让他没少吃瘪,这下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老苏家这个年,肯定能过得高高兴兴的!
此时省城的苏棠并不知道石桥村这出闹剧,她正在准备年夜饭里的一道菜。
这道菜实在是麻烦,只有过年这几天才有空做。
她把鸡肉、鲍鱼、瑶柱、猪骨一同放进砂锅里,炖煮六个小时,再浸泡一夜,这才做好了要用的顶汤。
第二天,把汤底过滤,砂锅清洗干净后,开始放食材。
底部铺一层金华火腿薄片,第二层是花胶、鸡肉、虫草花,再放入提前泡发好的海参、蹄筋、鸽蛋、瑶柱、鲍鱼等其他食材。
最后倒入过滤好的顶汤,加少许花雕酒,再加一点盐。
然后用塑料袋把整个砂锅包裹得严严实实,放入蒸锅里,盖上锅盖,蒸煮两个小时。
直到中午,这道菜才算是做好了。
这天是大年三十,李志远一家四口早早就来了。
他们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每个人的车后座和车把上都挂着不少东西。
一箱苹果,一箱桔子,一箱汽水,一箱啤酒,几瓶白酒,还有烧鸡香肠酱肘子,饼干罐头糖块花生瓜子,一网兜一网兜地往里拿。
温礼香看着他们一趟一趟搬东西,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呀,这得花多少钱啊?我都跟你们说了,家里啥都预备好了,你们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
张雪梅把一兜罐头放在墙角,笑着说:“妈你放心,好多都是厂里发的福利,今年我们在这儿过年,那不得多拿点吃的啊?”
李志远也说:“是啊,今年是棠棠和诚诚头一回在家里过年,那肯定得多准备点儿吃的啊。诚诚,还想吃啥?跟舅舅说!”
苏诚正手忙脚乱地接着李婷塞给自己的糖块和花生,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够了够了,谢谢舅舅,我可不想大过年的吃药!”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温礼香笑着点了点苏诚的额头:“你个臭小子,记性还怪好的!”
“那是,记性不好,学习能好吗?”李章儒笑眯眯地看着苏诚,对李志远他们说,“这次期末考试,诚诚考了班级第七名,进了年级前一百名呢,谢校长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诚诚进步可大了!”
这个成绩虽然在二中不算出类拔萃,可是对中途转学过来的苏诚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李志远他们听了也高兴,纷纷夸起苏诚来。
“诚诚这么厉害啊,下次准能考班级第一!”
“二中教学质量好,诚诚要是保持这个成绩,十有八。九能考上重点高中呢。”
“对,考重点高中,以后考大学!”
前几天,酱油厂那边让苏棠过去一趟,说她的户口已经办好了。
苏诚属于未成年人,户口是跟苏棠一起随迁过来的。
李章儒想起这事儿,便告诉了李志远他们。
苏诚现在是江阳市户口了,再过一年半,就可以在这里参加中考,以后不管考高中还是考中专都方便多了。
这可是大好事,一家人又高高兴兴地聊了起来。
说了会儿话,温礼香招呼他们去干活。
今天年三十,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温礼香带着张雪梅和李婷去厨房准备年夜饭,苏棠只要负责炒菜就行。
李章儒则带着李志远,李文斌和苏诚,开始贴对联和福字。
锅里倒水,放面粉,熬成浆糊,舀到小盆里,端进客厅。
长桌上铺着对联福字,趁着浆糊还热乎,在背面抹上,屋里的人抹浆糊,外面的人赶着贴,要不然一会儿浆糊就冻住了贴不上了。
这小洋楼地方大,院门大门后门都要贴对联,楼上楼下的房门和墙上也要贴上大大小小的福字,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派喜气洋洋。
大彩电里播放着往年春节晚会的经典片段,时不时传出阵阵掌声和笑声。
李婷在厨房里听着动静,一听到有好看的小品,就赶紧拉着苏棠一起去客厅看。
李婷虽然看过,可大彩电跟小黑白电视放的效果可不一样,再说,这么好玩的小品节目,看多少遍也不嫌腻。
苏棠不用说,之前那些年,她在苏家压根就没看过春节晚会。
李婷拿苏棠当借口,隔一会儿就跑出去看会儿电视,张雪梅拿她没办法,索性给她们塞了一堆花生和大蒜,让她们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干活。
苏诚第一次在城里过年,只觉得又新鲜又热闹,跟着李文斌跑上跑下了几次,到底还是被电视吸引,搬着板凳跟苏棠一起看电视。
等电视里一个小品播放完,苏棠拿着一碗剥好的蒜,准备送到厨房去。
可是她刚要站起身,就被李婷拉住了。
只见她一眼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激动的声音都变调了。
“棠棠你快看,是费翔,费翔啊!”
第076章 年夜饭层出不穷的鲜味……
电视屏幕了,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接着便是那优美动听的歌声。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
李婷听得心醉神迷,跟着电视机一起唱了起来。
“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这两年费翔的歌火遍全国,更因为他独特的长相,时髦又新潮的扮相,成了许多年轻女孩的偶像,李婷也是其中一个。
苏棠陪她听了一会儿,便去了厨房。
厨房里,张雪梅正在跟温礼香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
苏棠把碗放在台面上,说:“姥姥,舅妈,蒜剥好了,放这儿了啊。”
温礼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正在抹眼角。
“好好,放那吧,棠棠听见你舅妈刚才说的话了么,可笑死我了!”
苏棠看温礼香笑得那么开心,好奇地问:“没有啊,舅妈说什么了?”
张雪梅也还在笑,看温礼香笑得说不出话,便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刚才跟你姥姥说,婷婷处了个对象……”
想到那个丁建平原本是要介绍给苏棠的,张雪梅想了想,说道:“就是那个丁建平,你还有印象吗?”
苏棠回忆了片刻,说:“我记得他,婷婷姐跟他谈朋友啦?”
张雪梅看她毫无芥蒂,便说:“对,刚确定关系,前几天放假,婷婷带他跟我们一起吃了个饭。”
她想到那个情形就忍不住笑:“就因为婷婷说过一次喜欢费翔,他还特意烫了个跟费翔一样的发型,这小子……”
苏棠想着丁建平那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长相,头上却顶着费翔的发型那模样,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个丁建平,也算是为爱情做出牺牲了呢。
笑过之后,温礼香问张雪梅:“这么说,婷婷这一两年就能结婚了吧?”
都领着对象见家长了,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要成了。
张雪梅笑着说:“差不离吧,婷婷过完年就二十了,我看他俩那意思,最晚下半年就能商量结婚的事了。”
“那敢情好啊,婷婷年纪也够了,女孩子家的,结婚还是别太晚了。”说到这里,温礼香看了一眼苏棠。
这小丫头八成还稀里糊涂着呢,不过有陆海峰在,那小子办事周到又靠谱,他们老两口应该不用多操心。
想到两个小姑娘结婚的事都差不多了,温礼香就想到了她的大孙子。
“那文斌呢,他比婷婷还大两岁呢,你别只顾着闺女,文斌的事也得抓点紧啊,可别把孩子耽误了。”
提起这事儿,张雪梅就觉得委屈。
“妈,瞧您说的,文斌是我儿子,我能不上心吗?只是他那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李文斌平时看着挺稳当的一个小伙,什么都好,缺点就是看见年轻姑娘就不敢说话。
张雪梅也没少帮他张罗,可是一到跟人家小姑娘见面的时候,李文斌就头都不敢抬一下,哪怕人家姑娘主动跟他说话,也是问好几句才能得到一句回应。
这种事哪有女方主动的,哪怕是看中了李文斌,见他闷闷的连个话都说不清楚,后面渐渐也就没了下文。
现在眼看着李婷都有对象了,李文斌还是光棍一条,张雪梅都快愁死了。
看着温礼香和张雪梅一个个皱着眉头,苏棠忍不住开口了。
“文斌哥还没有对象吗?我还以为……”
她欲言又止,张雪梅却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棠棠,你是不是听说了点啥?”
宝祥居的分店就在酱油厂,难道是苏棠听说了厂里的什么消息?
温礼香也催促道:“棠棠啊,你要是知道点什么,就赶紧跟我们说说,省得我们跟着干着急。”
他们年轻人说得来,说不定李文斌有事不好意思跟长辈说,却跟苏棠说过了呢?
苏棠摇摇头:“我倒是没听说什么,就是有一次,文斌哥带着一个小姑娘去我们店里吃饭,说是厂里的工友……”
一听她这么说,温礼香和张雪梅顿时来了兴趣,一个劲追问苏棠,那小姑娘长什么样,大概多大年纪,性格怎么样什么的。
好不容易听说李文斌跟一个小姑娘一起吃饭,她们能不关心,能不着急吗?
苏棠招架不住,赶紧说:“姥姥,舅妈,我就见过人家一次,哪知道那么多啊?文斌哥不就在外头吗,你们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两人一想是这么回事,张雪梅头一个坐不住了,连锅里正炖着的菜都不管了,起身就去找李文斌。
李文斌正在外头拆鞭炮,被张雪梅拽进厨房还一脸懵。
“妈,有啥事就在外头说呗,非让我来这儿干啥啊?”
“你个臭小子,这么大事儿还瞒着我们!”张雪梅捶了他胳膊一下,连忙问道,“上次你带个姑娘去棠棠店里吃饭,是怎么一回事?”
李文斌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苏棠。
苏棠耸耸肩,一脸无辜的表情。
在张雪梅和温礼香的催促下,李文斌只好说道:“就是厂里的一个工友,她说想尝尝宝祥居的炒菜……”
只说了这么一句,李文斌的脸都红透了,声音也小得跟蚊子似的。
大家都是过来人,看到他这个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雪梅眼睛都亮了,赶紧拉着他坐在板凳上。
“你好好说说,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你们一起吃过几次饭?”
“就……”李文斌被三双女人的眼睛齐刷刷盯着,头都不敢抬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就去宝祥居那次,不对,还有在食堂里遇到过几次,还有帮她买酱肉啥的……”
上次他答应帮程珊留个酱肘子,后来程珊说一个肘子她吃不完,邀请李文斌一起吃,就当感谢李文斌帮忙了。
李文斌哪好意思白吃人家小姑娘的酱肘子,没过两天就拎着一只烤鸭去回礼了。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机会越来越多。
听了李文斌的话,温礼香和张雪梅的眼睛更加亮得发光。
一男一女时不时在一起吃饭,这代表了什么?总不能是人家闲着没事,专门找李文斌陪着吃饭吧?
再看李文斌红得跟秋柿子似的脸,一个大小伙子坐在板凳上,说个话都扭扭捏捏的,他对程珊是什么心思,那还不是一目了然。
温礼香高兴得不得了,说:“你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偷偷处了个对象,还不告诉我们呢!”
听李文斌说,那个叫程珊的姑娘还是厂里的质检员呢,这可是好岗位!
张雪梅也喜滋滋地说:“你说你,都过年了,也不说把对象领家里来看看!哎呀呀,我还没给人家姑娘准备见面礼呢,妈,你说我给未来儿媳妇买点儿啥好?”
听到温礼香和张雪梅这么说,李文斌吓了一跳。
“奶奶,妈,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哪儿就是我对象了?”
张雪梅白了他一眼:“你个不开窍的糊涂蛋,都天天在一起吃饭了,不是对象还是啥?怎么地,你还等着人家姑娘主动跟你捅破这层窗户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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