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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板到底是什么人？”何秋生的面色忽然凝重了起来。
鹿芝按了按他眉心的褶皱：“我觉得应该是那群长老对付不了的人。”
她牵起丈夫的手，离开窗边，“所以我们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我刚刚看到食院开门了，要不要去看看？”
何秋山点点头。
他对于妻子总是无条件的信任。
“对了，老婆，”何秋生换下了睡袍，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两人肩并肩走到电梯口，“你有没有发现这儿的楼层变多了？”
等待电梯的过程中，他忍不住立即分享起自己的发现。
鹿芝应了一声：“我刚刚在外面看见了，突然之间就长高了一倍。”
何秋生摸着下巴：“老婆，你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异能？”
鹿芝摇了摇头，她看出了丈夫的担忧，安抚道：“但是我知道，肯定不是平城的。”
何秋生的眼睛果然亮了亮：“真的吗？”
“那太好了。”他握紧妻子的手。
电梯很快抵达1楼，两人走出客栈，鹿芝已经见过外面的变化，但何秋生还没有。他望着角落里的路灯、路边的垃圾篓和长椅。
“老婆，你当时进饭店也是这么突然变化的吗？”
鹿芝:“对，所以我说不用担心，这个老板应该很厉害。”
何秋生:“比平城那边还厉害吗？”
鹿芝捏了捏他的手心：“是的，放心吧。”
推开食院的玻璃门，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何秋生没忍住吸了吸鼻子，又兴奋地看看妻子，快走了两步，来到吧台前。
这边的菜单比饭店的要丰富多了，虽然没有模型，但是分门别类，而且后面全都画了生动又好看的插画。
“老婆，你想吃什么？”
鹿芝望着菜单，有些出神。
果真是山外有山，本以为平城就是整个星际生活条件最好的地方了，所有的资源都集中在那，没想到在遥远的污染区，不仅有平城同款，平城没有的，这里也有。
香味诱人，两口子全都忘了，自己午饭已经吃得很饱，只是想下来看看情况。
“一杯桂花酒酿奶和一份草莓千层。”鹿芝在点单前一刻克制住了自己。
他们要在这儿住一个月，不用着急。
“那我就点热门爆款这些吧。”何秋生说。
他没有妻子那样广阔的见识面，看了图画，闻着香味，只知道这些东西应该很好，但也想象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滋味。
“好的，现在店里有一个活动。”在他们付款之前，攸梨说道，“客人写下一个自己的心愿和自己的一个故事，就可以换取产品9折活动。”
免单不太好控制，按最高价她划不来，按最低价的话，万一客人点了价格很便宜的，好像对他们又没有吸引力，还是打折最方便。
两位客人对视了一眼，莹宝一如既往地有眼力见，马上把纸和笔递了出去。
女客人先接过了纸笔，她的丈夫才跟着一起接了。
“什么样的心愿和故事都可以吗？”
攸梨微笑着说:“什么样的故事都可以，只要是真实的，和你有关系的，或者你听说的也可以。心愿的话，最好方便实现一点，因为我们可能会帮你实现哦。”
“还会帮忙实现愿望吗？”男客人的语气带着惊喜。
“对的，作为交换。你写下的故事也会公布出来。如果你不想被人知道的话，可以切换另一只手来写。当然会先将心愿展示出来，对方能够帮你完成心愿，才会允许他看你的故事。”
“挺有意思的。”何秋生笑着看向妻子，他对所有新奇的事物都感兴趣。
鹿芝也回之以同样的笑容，又问老板：“那我们去坐着写吧，写完了再拿过来，可以吗？”
“可以的。”攸梨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两个客人都会写字，出师顺利。
“两位先入座吧，等产品好了我们会给你送上来，到时候再一起收纸条。”
客人拿着纸笔去找座位了，攸梨打开电脑，直接进入烹饪区。
莹宝则主动去收拾景言和相声待过的那张桌子。
“诶，老板。”没一会儿，莹宝又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袋子，“是彩笔。”
景言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彩笔，又悄无声息地留了下来。
真是个十分傲娇的年轻人。
攸梨从莹宝那儿接过彩笔，笑着对她说：“记得帮我谢谢你们队长。”
莹宝愣了愣，心虚似的低下了头。
老板一下子这么直接，她有点不习惯。
这个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吗？老板就已经原谅她了吗？
莹宝不知道，也不敢问，只能继续回去收拾桌子。
鹿芝先一步写好了心愿和故事，见状，何秋生探头想要看一眼，她马上藏了起来：“诶，老板可说了规矩的。”
何秋生想要耍赖：“咱们又不是别人，就看一眼嘛，我的也给你看。”
“不行的哦。”
恰在此时，莹宝端着托盘出现：“客人要是实在好奇的话，可以下次来店里的时候来抽。两位说不定很有缘分，又能抽到对方的。”
浓郁的香味争先恐后地钻入鼻息，两人的注意力都从纸条上转移了过去。
原本以为老板的插画已经画得够精美了，原来实物更好看。
那是一种独属于美食的诱人美感。
“再这样下去，平城那些饼子和罐头怕是要滞销了。”鹿芝调侃道。
这家店的环境已经赶上平城城中心那些高级餐饮店了，食物又远远超越了他们，鹿芝从家里出来之后到来这里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一直以为自己过去吃的已经够好了，现在才发现，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这些店里的东西也实在是太便宜了。
何秋生看了眼吧台的方向，小声问：“你担心吗？”
鹿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一个饼子卖的那么贵，他们自己想要捞不义之财，也该有个人出来抗衡一下了。”
何秋生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老婆最善良了。”
鹿芝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善良吗？我一点儿也不善良。”
何秋生握住妻子的手：“你已经尽力了，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个老板，会不一样吗？”鹿芝没有回握丈夫的手，偏头望向了吧台。
攸梨坐在吧台后面，拿着彩笔往白色塑料箱子上涂涂抹抹。
箱子是塑料材质，但表皮摩擦力比较强，方便上色。她先把食院的轮廓画了上去，又点缀了一些花草树木和白云阳光，正式完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卡座里的夫妻俩也结束了用餐，打了声招呼后走出甜品店。
攸梨把那两张纸条放进了盒子里。
莹宝奇怪地问：“老板，你自己不看看吗？”
攸梨摇了摇头：“这样就没有神秘感了，我也要和你们一样随机抽取。”
莹宝笑起来：“那我之后也要来抽——”
说到这儿，她的神情陡然又黯淡下来，眼皮小心翼翼地抬起，“老板，你会赶我走吗？”
又回到了老话题上。
攸梨放下彩笔，盖好笔盖。
这会儿正好没有客人进来，那就聊聊吧。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她主动问。
莹宝没说话，沉默地低着头，攸梨也不着急，安静等着。
“老板，”良久，她终于再度开了口，“你还会相信我吗？”
“这一次你说的话我还相信，但是如果你再骗我，我就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攸梨脸上是少见的认真神情，莹宝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掌心。
“好吧，我不会再骗你了，这一次，我告诉你真相。”
莹宝不叫莹宝，她的真实名字应该叫迎男，也并非攸梨想象中的那两个字，而是迎接的迎、男生的男。
这个名字，是莹宝的养父给她起的。
谎言往往是掺在真相里才更有信服力，莹宝一开始所说的前半段经历，也都是真实的。
因为是个女孩，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人丢弃了，这样的经历不止一次，最后落到了人贩子手上，说来可笑，那反倒是她童年最稳定的几年。
人贩子教他们乞讨、欺骗、打架、抢劫、演戏......只要是能够帮助圈钱的手段，她都要学习，日复一日。
直到一个下雪天，那天实在是冷，街上都没人出来，她捧着空荡荡的铁碗，不知要往哪里去。
回去吗？什么东西都没有弄到，只怕会被打死。不回去吗？又冷又饿，大概率会冻死。
就在这时候，她遇到了养父。
故事的最开始，养父是一个很善良的好心人，他把手头上所有的吃的都放进了莹宝的碗里，填满了那个黑暗的空洞，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从不和莹宝说话，也不打探她的任何事情，每次都是默默地来、默默地给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给，又默默地离开。
这应该就是大家口中的理想父亲，沉默的、无言的爱和关怀。
莹宝对于自己的父亲没有印象，那个男人应该很讨厌她，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是没用的、赔钱的、卑劣的下等货色。
可面前这个人没有，他在她荒芜的童年生活中，填充了爱的空缺。
所以，是莹宝自己主动要跟他走的，她比同批的孩子都聪明，基本上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又会讨巧，所以人贩子对她也算放心中意，留在那只是因为没有好去处，可现在有了。
那个时候的莹宝，真的以为，自己要有家了。
说到这里，莹宝停了下来。
攸梨不敢催促，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上七八岁的小女孩。
于她而言，只存在于故事或者影视中的桥段，真实地发生在这个女孩身上，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的很多人都在经历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太小了，自作聪明，其实好傻。”莹宝叹了口气，牵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以为的美好，其实是噩梦的开始。
恶饿狼终于揭下羊皮露出了獠牙，表面善良温吞的养父其实是个暴躁的赌徒，妻子不堪忍受，带着儿子悄然离开，他从此便憎恨上女人，找上莹宝，不过在她身上看到了妻子的影子，可以想见，莹宝走进那扇门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攸梨想起了她在莹宝身上看到的伤疤。
“魔物袭击镇子的那天，我被锁在地窖里出不去，外面的魔物恰巧也没有进来。我就在地下，透过地板缝隙看着魔物一口一口吃掉了养父。”
莹宝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像是在抹那天透过地板缝隙滴在了她脸上的属于养父的血。
太脏了，和他身体里流出来的东西一样脏。
她自以为语气很轻松，直到老板握住了自己的手臂，她才发现，原来她在发抖。
“对不起老板。”
“没事的。”攸梨不善言辞，不知道怎样安慰更恰当，以她的身份和经历，似乎说什么都像站着说话不腰疼。只好从吧台后走出来，轻轻抱住了颤抖的莹宝，“都过去了，没事了。”
“是队长救了我，队长恰巧路过镇子，赶走了魔物，把我从地窖里救了出来，我欠他一条命。”
老板的怀抱又香又暖，融化了长久以来勉强建立的堤防，莹宝泣不成声。
“这些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只有队长知道。可是老板你是个好人，你没有经受过这些。我也不该骗你。我们俩明明不认识，我什么也没做，可你却给了我一个家。你不图我任何东西。只是纯粹的给了我一个家。是我的错......”
莹宝反反复复道着歉，声音被情绪冲碎，掺杂进来混乱的抽气声。
攸梨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脑袋，任凭滚烫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
“我们都长大了，”她一双眼睛放空，微微失神，好像是在抱莹宝，又好像，是在抱多年前无助的自己，“长大了就好了，我们自己就能给自己撑起一片天。”
她已经很幸运了，即便是父母离异，最后都拿她当累赘不愿意管，可是，她曾经还是被爱过的，也并没有那么多黑暗的经历。
“不需要妈妈，也不需要爸爸，莹宝，你自己就可以把自己养好了。”
“你呀，”攸梨温柔地说，“永远是你自己的宝贝。”
怀里的抽气声渐渐放缓，良久，带着浓厚鼻音的女声响起：“我不是一个好人，老板。”
莹宝一双手紧紧环着攸梨的后背，脑袋依偎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舍不得离开，“我从小到大学会的，就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队长是第一个真正救了我命的人，他没有回报，可我心里还是一直觉得，自己得有价值，才能在他手底下待下去。”
她侧着脸，蹭了蹭攸梨的脖子，“当时，队长和我说污染区这边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店，让我来打探打探情况，我就来了，可我没想到，老板你是这么好这么真诚又温暖的一个人。”
攸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沉默。
她是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好。
可能是孩子之前过得太苦了？
“你们一个救了我的命，一个给了我一个家，我谁也不能背叛，老板，对不起。”
攸梨想要拉开她一点看看她的眼睛，却没拉动，只好切换路线，拍了拍她的后背。
“并不是那样的，景队长救了你，你记得他的恩情想要回报，这是好事，证明你爱憎分明讲情义。”
许久没有给人提供情绪价值了，她绞尽脑汁组词造句，“其实你也并没有做实际伤害我的事情，说起来，在那两个劫匪进来时，你还救了我的命，你留在店里，给我帮了很多忙，我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给你提供住宿和食物，但是这也是基于你一直在勤劳工作的情况下。仅仅是这样你就觉得我很好，这恰恰说明你是一个非常会珍惜和发现美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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