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梨带着人来到对面饭店,打开了门,忽地转过身。
“景队长,”看向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人,她说,“再帮我摇一下莹宝呗?”
“……”
像是变成了她的移动通信设备了。
景言满脸不情不愿,还是打开了手环。
“莹楠,你过来一趟,再把甄好吃一起带过来。”
攸梨双手合十表示感谢,同时在心里再次斥责系统,要是科技没发达到能够在屏障内普及通讯,那好歹也让她养一只信鸽吧。
莹宝很快带着甄好吃一块来了,饭店开门营业,攸梨把这群客人交付给,马上又跑去了客栈。
大堂里并没有贺兰他们的身影,问过安野才知道,人已经被带到鹿芝的房间去了。
“在603。”安野告知房号。
医者仁心,攸梨打算待会儿帮他们清理房间,当然了,是让系统清理。
“你要去看看吗?”景言这个守卫当得尽职尽责,从中午开始就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了攸梨身边,现在又来到了客栈里。
攸梨无所谓来的人是谁,当老大的肯定比手底下小弟可靠。
“你知道他是怎么了吗?”她反问道。
景言像是起了玩心,神秘兮兮的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我告诉你。”
攸梨上下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我自己上去看,嘿。”
恰巧此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她麻利地一步踏了进去。
“ ......”
景言:“你什么时候按的电梯?”
隔着电梯门框,攸梨也朝他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我告诉你。”
在对方迈步进来以前,她快速按了关门键。
现在可是在室内了,她才不需要什么保镖。
电梯来到六楼,六零三在左边第二间,此刻门虚掩着,攸梨抬手敲了敲,推门走进去。
房间整洁又干净,虽然才住进来一两天,已经收拾得有了些许家的温馨感,也许是想要在这里定居,也许是他们本身就比较讲究。
“老板你来了。”多宝被放在床上,贺兰远远地隔离在浴室门口。
攸梨点了点头。
风山和阿夜也来了,和拾七、阿达一起,各自据守一个角落。
床边,只站了鹿芝一个人。
乍一看,这个阵仗有点像要摆阵施法的架势。
攸梨悄悄探头:“我方便进来吗?”
何秋生站在靠近门口这一侧的床边,情况应该不算太严重,他的语气还算轻松:“当然了。”
攸梨放心地又往里走了一点点。
鹿芝先是全面检查了一遍多宝的身体,然后拆掉了缠绕住他伤口的粗布。
男孩的小腿根部血肉模糊,皮肉像是深深被撕扯下来了一块,边缘还能看见一圈模糊的齿痕。
“贺姐姐,现在你可以和我们说实话了吧?”
房间内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贺兰身上。
她低着头,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背上,沉甸甸的,让她抬不起腰。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太多,终于说出了实话,“他是被魔物咬的。”
原来,他们家靠近镇子的尾端,魔物陡然来袭,前面的来不及做准备,他们在后面侥幸逃了出来,可是有的镇民被魔物感染,也变成了魔物,一起围追堵截,逃难的路上,众人被冲散了,她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孩子都死在了魔物手下,最后是丈夫拼着一口气和她一起把这个儿子从魔物嘴里救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也变成了魔物。我只能带着多宝一直逃,一直逃,可是在路上他越来越奇怪......我怕大家要把他杀了,我不敢说。”
她的脸埋进一双手里,“对不起......”
说到末尾她又跪了下来,手扶在地上,脑袋完全低了下去。
“求求你们!神女,各位英雄,救救我的孩子。”
饱经苦难的人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无是处的尊严能用来作为交换。
大家都有自己要镇守的岗位,只有攸梨是个闲人,她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再次把人拉起。
攸梨中午睡醒后换了一身浅色的休闲装,衣服用料做工都很精致,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白皙又细腻,贺兰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别弄脏了您的衣服。”
这话是实话,她不敢想象这样的衣服有多昂贵,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户头上零星几千金币本来是留着过来买去平城那边的干粮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够不够凑多宝的医药费,再也赔不起别的了。倒是还有这烂命一条,也不值钱,没人看得上。
攸梨低头一看。
自她一双手为分界线,自己的衣服和对方似乎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只是贺兰,楼下那一群人都是这样。衣服肉眼可见的粗糙,补丁打了又打,破破烂烂,而且脏兮兮的。
或许,她也该开个服装店。
“没事,我这个不值钱。”攸梨随意地扯了扯衣服,朝她笑一笑,“你来这边坐着歇一歇。”
她把贺兰领到桌子边,让她坐在椅子上。
——咕噜。
贺兰刚坐下,一声不合时宜的动静响了起来,紧接着又另有三两声呼应。
她低着脑袋,局促地缩紧了身体,不敢抬头看人。
攸梨直起身:“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不等贺兰在说什么,她径直走出了房间,带上门。
走廊上,攸梨碰到了景言。
视线相碰,她佯装无事发生一般,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步履不停,直接往电梯口走。
记得姜凝他们曾经说过。巧克力脏脏包有利于让被魔物感染的人恢复镇定,醪糟红枣类的东西则可以补气血。
攸梨叫上安野,到食院做了两个脏脏包、两碗红枣醪糟甜汤、一份牛排、一碟意面和几个小面包,又拿了8瓶水,一起端上楼。
鹿芝已经开始为多宝治疗。
她打开那个从不离身的小背包,从里面取出砭刺——这是她专门用来治疗的工具,如同其余战斗系异能常用的武器。
在砭刺上注以异能后,她找准几个关键的穴点,按照顺序一一刺入。
多宝在楼下时已经暂时平静下来。只是面部表情紧绷,小幅度抖动身体,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可此时,他又开始再次抽搐,幅度比之前还要强烈。
“多宝!”贺兰慌了神,想要冲上前去。
风山及时拦住了她。
“没事的。”他安抚道。
事实上,他的身体也不自觉绷紧了,视线紧紧盯在多宝身上,在场的几人皆是如此,随时准备启用能力。
多宝的抽搐越来越剧烈,连砭刺都被震出来了些许。
“老婆小心。”何秋生连忙从床的另一侧绕过来,护在妻子身前。
鹿芝的额头上渗出了汗:“为什么会失效?这明明就是臼齿怪咬出的伤痕和症状。”
风山回答了她的疑惑:“现在各地又出来了一些新的变异种魔物,会不会?”
他们久在山里,没有听闻这些事情。
“怎么会有新变异种呢?”
魔物不像人,能结合繁衍,死了就死了,等级高一些的魔物可以靠感染人或动物来扩大自己的队伍,但这种感染变异具有排他性,一个人即便是被好几种魔物咬了,也只会跟着第一个具有感染性的魔物变异。
鹿芝最清楚其中的原理,理论上来说,只靠魔物自然发育,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个我们也还没弄清楚,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办?”
眼见着砭刺就要完全离开多宝的身体,他的双手攥紧成拳,又张开指尖开始长出锋利的指甲,小脸也渐渐涨红。
贺兰看见这幅画面几乎要崩溃,如果不是风山用力拦着,她已经扑了上去。
“我的孩子......”
攸梨一进来就看到这个混乱的场面,她连忙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贺兰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把抱住她。
“他们说了你是神女,神女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一定有办法。”
攸梨欲哭无泪,这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好好好,我来。”
她示意安野把贺兰扶到一旁稳住,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拿起巧克力脏脏包,同时在心底默念“我在店里就是绝对安全的”给自己打气,颤抖着双腿往床边去。
“你们小心砭刺!”
这话刚出,多宝额头上的砭刺就爆了出来,好在鹿芝手快,这砭刺认主,只要离了病人的身体,就会听她驱使。
砭刺在距离攸梨几步远的位置拐了个弯,回到了鹿芝的指尖。
攸梨松了一口气,不然她可不知道这砭刺到时候会弹回多宝身体的哪个位置,不要紧的皮肉里还好,要是弹到哪个致命的穴位,或者是眼睛里,她可赔不起。
砭刺一根根扎在多宝的身体里,随时有乱飞的可能性,谁也无法近身去按住多宝,手上也没有趁手的绳子或工具,只能等着他一根根地自己弹出来,但是目前的局面大家都没有把握,多宝会不会在砭刺全部弹出来之前就完成异变,而他一旦完成异变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攸梨深吸了一口气,攥着巧克力脏脏包。再度靠近。
半道上,景言截住了她。
他先前站在走廊上,刚刚才跟着她进来,在后面关了房门,以防看热闹的人进来走漏风声。
千面和他汇报情报的时候提过脏脏包的功效,虽然不懂原理,但后续他们研究时发现确实有此作用。
此刻,他一把夺过攸梨手里的脏脏包,快步去往床边,一根砭刺几乎是擦着他的面门来,他后仰闪避,鹿芝也及时收刺回手。
到了床边,景言一手捏着多宝的两腮迫使他张开嘴巴,另一只手攥着巧克力脏脏包塞了进去。
“这是......?”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因为这个举动过于荒谬,搞得他们短时间内连紧张都忘记了。
景言没有回答,仍然紧紧的盯着多宝,一只手还抵在他下巴上,防止他把脏脏包吐了出来。
攸梨咬了咬唇,拿起一边的矿泉水拧开,在众人的注视下,冲着多宝一猛子浇了上去。
“?”
“!”
攸梨无暇他顾,紧紧盯着多宝。
是这样吧?姜凝他们上次是这样治囡囡的吧?
空气紧绷到极点。
几个小心的呼吸过后,原本躁动布置的多宝忽然慢慢静了下来。
“起效了?”
鹿芝连忙推开丈夫要过去拔出砭刺。
“老婆小心。”何秋生还想拦着,毕竟情况还不稳定。
鹿芝摇了摇头,放下丈夫的手,走到床边。她小心翼翼的一根根拔了多宝身上的砭刺。
终于,多宝彻底安静了下来。
“还是没有恢复。”景言注意到了多宝的双手。
他只是不再抽搐颤动,情况不再恶化,可他双手的尖利指甲仍然没有消去。
这一下攸梨也没有办法了。
术业有专攻,她本就不是医生,希望仍然只能寄托在鹿芝身上。
“我想想,让我想想。”鹿芝皱着眉头,在床边来回踱步,又俯身去查看多宝的伤口。
“他被咬了有多久了?”何秋生回头问贺兰。
贺兰在惊慌中回过神来,恍惚了几秒,答道:“差不多有一天了,天还没亮的时候被咬的。”
“拖得太久了。”何秋生呢喃道。
鹿芝回头瞪了他一眼,她在碰见自己专业相关的事情时,总是很严肃。
何秋生连忙捂住了嘴巴,又去看贺兰,脸上露出安抚的笑容:“没事,治的好。”
鹿芝和攸梨见过的大部分人都不同,她穿着干净光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上一个如此精致的还是念冰,只不过二人风格不同,一个清丽,一个妩媚。再结合她医师的身份,应该出身很不错,平日里也十分讲究。
不过此时她毫无顾忌地跪在地上,脸贴近多宝的小腿,一白一黑形成截然对比,她并未留意,俯身细闻伤口的气味。
忽然,她反手掏出后腰的匕首,连何秋生都没反应过来,就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掌心利落的划了一刀。
“老婆!”何秋生语气里满满的心疼,但他仍然忍住了没有上前干扰。
房间里其余的人见状都吃了一惊,再看鹿芝的眼神,带上了不同的色彩,有赞赏,有惊异,还有好奇。
攸梨站得近了一点,亲眼看见那把锋利的匕首划破皮肉,细腻的掌心里渗出鲜血。
过去,她只在电视里看见那些虚构的人物用刀或剑割自己的手,因为是假的,所以眉头也不皱一下,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能这么近距离的亲眼看见这种场面。
攸梨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掌心,好疼。
怎么到了未来末世还有这种设定啊?
疼当然是疼的,鹿芝也微微皱着眉头咬了咬唇,她把手按在多宝糊满了巧克力粉的嘴巴上。
掌心流出来的血液很快就消失了,像是被多宝吸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手,从包里扯出纱布给自己缠了两圈,又回头去看五官已经皱成一团的丈夫。
何秋生读懂了她的眼神,暂时放下心疼,双手在面前合十,两根食指稍稍弯曲扭转,起心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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