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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上班了！
她烦躁地皱起眉头，眼睛还闭着，手一把掀开被子，紧接着翻身坐了起来。
视线许久才聚焦，眼前是灰白色的天花板，攸梨迷迷蒙蒙地盯了好一会儿，醒了神。
哦，她死了。
现在的她，不用每天早起通勤，不用挤地铁，也不用拿着连医药费都凑不够的牛马辛苦费干一堆破事。
现在的她，有一家自己的甜品店，没有动不动指责你没价值没努力的领导，也没有甩锅推责的同事，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攸梨重新闭上眼。
——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
攸梨看了眼时间。
嚯，五点了。
看来免打扰的截止时间点还要设置得再晚一些。
她揉揉脑袋，爬起来，不急不慢地洗了把脸，一边喊着“来啦”一边迎着铃声往外走。
房间到店门有一段距离，斜着望过去，只看见乌泱泱一堆人影，很难让人不往打群架的方向去想。
攸梨回想了下系统的保证——只要在店里就不会受到任何攻击伤害。
她走过去打开门。
“不好意思老板，又来打扰你了。”
门外是第三次光顾的女客人。
不管哪一年不管哪个世界，友好的女人还是这么容易自我反省感到抱歉。
攸梨摇摇头：“你来照顾我生意，应该是我谢谢你。”
她看向女人身后，这次规模很大，粗略一看至少有二十几个，有些是上次来过的回头客，也有不少些新面孔，一个个都挂了彩，即便手脚便利的，身上也染着血污，有的集中在腿上，有的集中在手上，衣服破破烂烂，还有大段深色粘液喷洒的痕迹。
女客人自我介绍，她叫夏歌。
“老板，谢谢你！”
一上来，夏歌就先鞠了个90度的躬。在她之后，其他人也纷纷单手置于胸前弯下腰，连同姜凝，都低了低头。
攸梨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二三十个人在自己面前鞠躬致意，她只在设想自己的葬礼时想到过这个场面。
“囡囡，快谢谢姐姐。”夏歌牵了个小女孩，小小一只，像个黄米团子。
黄米团子被推着到最前面，两条小短腿弯下去，猝不及防地，往地上一跪。
“！”
攸梨连忙伸出手，一把捞起团子。没想到，黄米团子的妈妈又要往地上去。
她不好马上撒手，当下只能跟着单膝触地蹲着，先安全地放下黄米团子，再伸手去拉夏歌，掌心触碰到枯瘦的手臂，真正的皮包骨头，她愣了下。
“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夏歌的眼里冒出水光。
攸梨回过神来，继而再度茫然。
“谢谢姐姐救了囡囡。”黄米团子也跟着奶乎乎地说。
“谢谢姐姐救了我的妹妹。”同样是第三次光顾的小男孩也走到了跟前。
“谢谢老板慈悲施救。”这一次，是非常整齐厚重的，女男和声。
攸梨是真的懵了。
怎么开个甜品店卖东西还卖出功德来了的感觉。
她收了钱的吧？她是赚了钱的啊。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在想，自己收钱是不是昧了良心。
“要不，大家先坐吧？”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一大堆人都站在这，攸梨很怕他们再来二鞠躬三鞠躬。
“店里凉快些。”门还敞着，一部分人站在外面。
“听老板的。”
那个墨绿色短发的女人果然是这一群人的老大，她一声令下，所有人鱼贯而入。
店内现在有6张茶几12张沙发，考虑舒适感的话，最多可容纳24人。
而现在，大家都找到位置后，还是有多于2个人挤一张沙发的情况。
或许是整个团队都来了，攸梨收回视线。
桌椅腾挪的动静中，夏歌安置完孩子，走了过来。
“老板，这是我们的老大，姜凝。”她介绍了一旁的墨绿色短发的女人。
“营地被魔物袭击了。老板你的那些，”她停顿了下，调整措辞，“食物，帮我们降低了伤亡。”
囡囡吃下脏脏包后恢复了镇静，而在甜品店用过餐的人，打斗中不小心沾染了魔物的腐蚀液，也毫无异常。
姜凝马上让所有人自我检查，有被魔物伤到或者沾上腐蚀液的，立刻吃脏脏包。异能者搭配食用面包和曲奇，但也许是需要匹配属性，也许是有时效性，有些吃了有用，有些无感。
就在这时候，囡囡醒了，在喝完半瓶纯净水之后，完全恢复了正常。
“我代表我们小队，郑重感谢您。”姜凝走上前，左手覆在右肩上，微微躬身。
攸梨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复。
“您客气了。”她呆呆地也鞠了个躬。
“我想你应该也不缺什么。”姜凝伸手进领口，取下脖子后的绳扣，“这是黑晶石，可以强化异能，魔物不敢近身。”
摊在姜凝掌心的，是用绳络包裹的一颗月亮形态的天然晶石，看得出没有经过任何雕琢，而且是纯净体，浓郁通透，非常好看。
攸梨不知道这颗晶石在这儿价值几何，但是听这个描述，还有观察夏歌的表情，她猜想这应该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摆摆手：“你们已经付过钱了。”
“这个东西很好看，我也很喜欢。”她真诚地说，“但是，它在你那里，意义和作用比在我这大，而且晶石认主，它应该陪伴你很久了，已经和你的磁场能量交融，我强行介入，反倒不好。”
姜凝沉吟片刻，收回了晶石：“抱歉。”
她的手垂在身侧，攥紧又松开，抬眸，“那有什么你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攸梨看她这幅为难的样子，应该是不习惯欠人情，但是又还有什么事想说。
“好，我不会客气的。”她先让她安心，才接着问，“但是我很怕给人添麻烦，所以为了让我放心委托，姜小姐你有需要也尽管说，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力。”
姜凝松了口气，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攸梨狠狠吃了一惊。
第13章 13
13
姜凝的话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是攸梨之前好奇的，被魔物咬了会怎样。魔物的分泌物具有腐蚀性，可以侵蚀融化寻常的衣服还有人体皮肉组织，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很多人的衣服看起来都破破烂烂的原因。被魔物咬伤后，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很快就会感染变异，轻则死亡，重则失去人性异变成低等魔物。
及时的救治需要药物和专门的办法，无论哪一样都是下民接触不到的，所以基本上结局都是后者。
第二件事，甜品店里的这些东西，不仅美味、可以充能，竟然还有超出药品的功效，能够让被咬伤失去理智的人恢复正常，同时躯体免于腐蚀液侵蚀，但是时效性未知，因为也有不少人受伤皮肉腐烂没愈合的。
“我想问问老板，你有没有能够消炎止血的药......食物？”
夏歌在一旁作了解释补充。
原来他们都是被魔物或者天灾残害导致无家可归的流民，有的有异能，有的只是普通人，大家都想去一个叫做平城的地方避难，出于各种原因和姜凝相识，受她接济庇护。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保护他们出入污染区的防护服，因此，在安全得到保障又不用天天饿肚子的情况下，众人的脚程渐渐放慢，找着合适的地方就会停下来扎营，白天和夜晚养精蓄锐，再在昼夜交替的空当继续前行。
前天，姜凝带队来了甜品店，入夜才回到营地，没想到被魔物偷家，损伤惨重。
“安全的地方越来越少，而且似乎又出了新的变异体，原来总结出的防护方法都不管用了。”夏歌叹了口气，“还是得尽快去平城才行。”
平城路途遥远，他们这一次是来给出发前做补给的，所以倾巢出动。
攸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好，那批水提早到了。”
“但是你们说的药用食物，”她露出为难的神情，“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姜凝和夏歌对视了一眼。
“说实话，我也是听你们说了才知道这回事。”攸梨伸手指向右上角的白板，“这两天又上新了，要不你们都试试看？”
“这个黑椒牛排是什么？”
黑椒牛排一份80金币，虽然比起外面的东西来说，这个价格仍旧十分良心，可是在一众十几金币的食物里，售价也算是很突出了。
“um，这个是用油煎烤过的片状牛肉，一块大概有手掌大小，肉质鲜嫩，再浇上黑胡椒酱......”在对方愈渐迷惑的注视中，攸梨改了说法，“总之就是一种很好吃的肉。”
夏歌瞪大了眼睛：“是真实的肉吗？”
晴禾星当前流通的主食是平城那边批量制作的冷饼子，这也是大部分人的食物，还有少部分家里条件很好的，能吃上几口罐头改善伙食，但也都是合成肉、冷食，从来没有人尝试过新鲜真实、现煎的肉。
攸梨点了点头。
夏歌抓紧了衣袖，看看老大，又看向老板：“我想要这个。”
其他人虽然坐下了，却一直留心这边的动静，听见两人的对话，也纷纷躁动起来，跃跃欲试。
“我也要！”
“给我也来一份！”
“我们都尝尝吧？”
姜凝的目光在店里逡巡一圈，喉头轻微地滚动了下。
“麻烦老板把菜单上的东西各来30份吧。”她说。
现在店里一共有13种餐品，其中3款是饮品。
攸梨把这些情况说明了一下，和她确认：“全上吗？”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姜凝点了点头：“全上。”
“一共是6384金币。”
30个人，13种餐品，其中还有牛排、醪糟甜汤这样只能逐一配送的热食，一个人上菜工程量可不小，攸梨两眼一黑，一点也没觉得一次性到账六千几值得开心。
这个店里应该有一个智能机器人，专门就用来上餐。
“老板你只需要按个人份做好即可。”姜凝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善解人意地说，“我们会自己来端。”
这也是个好办法，或许应该在吧台前挂个牌子，上面写：出餐后请自行至吧台领餐。
那应该装个小铃铛，做好餐就按一下，后期最好像麦麦和一些奶茶店那样，装一面电子屏，通知进程。
攸梨先执行第一步，打开光屏，家居区找了一圈没找到，又点开旁边的装饰区，在第三栏看见了她想要的东西。
【传菜铃：20金币/个。点按出声，声音响亮，可用于通知客人取餐】
【购买成功】
一个银色的半圆形传菜铃出现在吧台上。
攸梨还是在电视里见过这种东西，出于好奇，伸手按了一下。
——叮铃铃。
二十几道目光刷刷集中过来。
攸梨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慢慢把手收回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那个，一会儿出餐我会按这个铃铛，响一次就可以来一个人取餐了。”
铃铛在店里响了几十次，364份餐品全部上齐。
攸梨活动了下肩膀，感慨，自己可真是个省力小天才。
丰富的香味在店里散开，充斥着每个角落，暖乎乎的甜汤、香喷喷的现烤司康、松软的面包、外皮香酥内陷嫩滑还会流心的蛋挞......每一样都好吃。
最最特别的，要属这盘现煎的牛排。
他们大部分人，连饼子都得省着吃，更别说这样热乎乎的、真实的牛肉了，而且老板的火候掌握得刚刚好，煎出来的牛排又香又嫩，刀叉吃太慢，手抓着和鸡蛋一起咬刚刚好，连指头和盘子上沾的汤汁都不想浪费。
“老板，再来一份！”
“我也要！”
知道不限量后，每个人又都来了好几份牛排，一直到彻底吃不动了，才依依不舍地停止。
遭受魔物围攻的恐惧、失去家园和同伴的难过、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所有的伤痛似乎都在此刻得到治愈。
背后有舒适的靠背，周身有凉爽的冷气，鼻息间有温暖的香味——一切都是曾经不敢想象的，坐在这样温馨美好得如同天域的店里，触手可及就是前所未有的丰富美味。
“呜呜呜.....”一声哽咽忽然响起，“要是能让我的妈妈也尝尝就好了。”
紧接着，一阵阵吸鼻子、抽气的声音取代了咀嚼声。
“我想我的奶奶了，早点能碰到这家店就好了。”
“我的孩子，生下来没吃上一口热的。”
“我妹妹最爱吃甜的了，她肯定会很喜欢的。”
“妈妈......”
“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呜呜呜......”
攸梨正准备把之前解锁了但还没来得及尝试的意面和炸薯条做出来，忽然听见动静，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起头，原本兴致勃勃狼吞虎咽的一群人，这会儿哭成了一团。
这是一个充满伤痛的团队，女男老少混杂，每个人都曾失去了重要的人，孤独地、茫然地踏上流浪之路，又或者，他们本来就没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安稳小窝，因为对于温暖和家的渴望，碰到了一起。他们品行迥异，习惯也各不相同，互相嫌弃、鄙夷甚至咒骂，可又互相取暖、并肩作战。
也许，他们只是乱世的缩影，还有很多这样的人。
攸梨忽然意识到，他们不是游戏里的代码，也不是小说里的字符，他们是和她一样的，活生生的人，他们真实地挣扎着在这片土地上艰难求生。
第14章 14
14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父母突然宣布感情破裂，一人一个箱子，搬离了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房子。箱子里装不下他们口中的掌上明珠，攸梨就此开始了漫长的寄宿生活。
但是没关系，其他人都只能领一份零花钱甚至没有钱，她可是有两个人给生活费，没人逼着她吃不爱吃的蔬菜水果了，过年过节也不会突然被拽出去给亲戚表演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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