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元台新寨应运而生。
当卫瑜然主仆两人抵达元台新寨时,被寨前的拒马挡住去路,当即就有人上前询问来者何人。
卫瑜然掀开车帷,从马车下来,把她是周枭弟媳的身份告知,在绿樱忐忑的等待中,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男人。
一段时间不见,这个男人似乎更加硬朗了,魁梧武将气息遮挡不住,气势威严。
周枭在听到他那位远在锦州守着周家的弟媳过来找他时,他正在训练场训练新兵。
“你再说一遍?谁?”
通报的侍卫说:“那位姑娘说是统制您的弟媳。”
“……”
周枭不知想到了什么,剑眉拧紧,大步走出去,打算看看到底什么回事。
营寨门口前,一辆马车停在一旁,马车前站着两个人,周枭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纤细的身影。
鹅颈上系着素色斗篷披风,纤细窈窕的身段尽数藏在里面,头上素净,满头青丝只用了几支玉色簪花盘起来的发髻,莹白耳垂缀着珍珠耳坠,雅致温婉。
身旁的丫鬟背着包袱,如若不是家中出了事,周枭想不到她们两个弱女子怎会一声不吭千里迢迢赶来遥州找他?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绿樱看了眼二少奶奶,欲言又止,倒是卫瑜然冷静些许,在此之前她就想好了借口。
“家里一切安好,妾身这次过来,是想给大哥带些妾身亲手做的糍糕,让大哥尝尝。”
绿樱心虚点头,从包里掏了出来,实际上,不过是路上买的口粮。
周枭神色变了几变,心下划过微妙的心思,随后狐疑紧盯着这个女人,又看了几眼绿樱手上提着的糕点。
卫瑜然被他盯着眼神不自然,垂眸扯了扯肩上的斗篷,好在对方没怀疑什么,就让她们进去了。
马车被人牵去马厩,她们两个则是直接被带去周枭平时休息的竹轩居,竹轩居里面还有个小花园,摆着围棋、兵书兵法、石锁等。
卫瑜然解开斗篷,中规中矩坐下,终于喝上了一口热茶。周枭就在她面前,叫退了其他人。
“说罢,到底是为了何事才来找我?”
他不信这个女人会为了给自己送点糍糕而赶赴千里。
卫瑜然抬眸坐在主座上的男人,想到他们之间的瓜葛,她自然是不可能将林成弘和郝才捷做的那些事告诉他,但这个男人是聪明的,探亲送糍糕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他。
只怪他们当初在周府发生了有违人伦的事,才让他们本该互相敬重的关系变得糟糕。
为了得到他的庇护,让她在营寨里住下,卫瑜然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搬出亡夫的信。
“夫君曾在信中承诺妾身,待他秋闱结束后,就带妾身到遥州探望大哥,可惜夫君已逝,妾身甚是遗憾,距离年末尚有几月,妾身想完成他的遗愿。”
说罢,卫瑜然从袖口里掏出亡夫生前给她写的信,递给周枭看。
人走近,女人的馨香飘荡在空中,周枭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确实有此事,心下信了大半,余光瞥到底下夹杂的夫妻间的蜜语,胸口忽然沉闷,目光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一脸坦然,又夹杂几分殷切希冀。
好似真的很想替二弟完成遗愿。
周枭神色不明将这封信还回去,对方伸手接过时,葱白细手好似抽芽的嫩笋,白璧无瑕。“既然如此,那就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吧。”
“谢大哥。”
“下次别这么鲁莽,若是想来我这边,提前给我打声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们,一路上就你们两个女人,胆子也是大得很。”
锦州和遥州相隔千里,若是半路上遇上流寇,别想有好下场。
卫瑜然想到自己为了躲避林成弘和郝才捷的骚扰,千里迢迢来到北方投靠这个男人,一时间内心心酸不已,这已经是她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周枭看到她眼眶红起来,不禁反思自己方才语气也没重吧,怎么就把人说到快哭了?
“好了,我让人给你安排住处,你且在这边住下便是,大哥不会赶你走。”
周枭让人安排卫瑜然住在他附近,毕竟是他的家眷,又让人到市集上采购一些女子用的物品。
训练场,李勇自从听说了周统制的弟媳过来之后,心情微妙,周统制和二少奶奶睡过的事,只有他知道,如今二少奶奶竟然不辞千里来到遥州看望周统制。
这……
李勇看到周统制回来了,上前询问:“周统制,是不是家中出了事,二少奶奶怎会突然过来?”
“不是,二弟之前许诺她带她来我这边游玩,她是来完成二弟的遗愿的。”
“原来是这样。”李勇表情怪异,当下觉得自己应该是多想了,“周统制,您在吃什么?”
“红豆糍糕。”周枭吃了好几块,难得分一块给他。
“谢统制。”李勇爽朗接过,放到嘴里打算吃这好东西,没曾想嚼吧嚼吧咽下去后,觉得味道不对。
“周统制,这糍糕好像坏了。”
这话一落,周枭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方才忽略的异味重新被他注意起来,越嚼越觉得不对味,面色不愉,这糍糕是那个女人从江南唯一带给他的东西。还说是亲手做的。
李勇想说点什么,接着就看到周统制转身而走,径直离开训练场,他十分不解。
-
周波劳顿这么久,好不容易到了元台新寨,幸好顺利住了下来,卫瑜然换了身衣裳。
绿樱在屋里给她铺设床铺,问起:“二少奶奶,为何我们不告诉周统制真实的原因?”
卫瑜然叹了口气:“这种事怎么能说出来,你还太小,以后你会明白的。”
精神放松下来,卫瑜然有些困意,正要入睡,没想到绿樱刚走立马就折返回来,说是周枭来找她。
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对,以为被周枭知道了她来找他的真实目的。
“妾身见过大哥,大哥有什么事吗?”
周枭将剩下的糍糕扔到她桌上,卫瑜然心里一咯噔,心里闪过许多猜测,猜测他是不是知道这份糍糕是路上买的,根本不是亲手做的。
“大哥,这是?”
周枭居高临下盯着她,眉头紧锁,“为什么是坏的?”
卫瑜然愣了一下,看向桌上的糍糕,“怎么会是坏的?”她不禁伸手取了一块放嘴里品尝。
周枭眼光不动声色扫过她这动作,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女子的温婉和细腻,将近两个月未见,她反倒是越发般般入画。
浅咬一口后,卫瑜然柳眉蹙起,举起袖口避着男人目光,将口中的糍糕都吐了出来,“估计是放的时间太长了,才变了味。”
“大哥,妾身不是有意的。”
周枭听着她认错的腔调,轻软和缓,又如珠玉落盘,方才的郁闷一扫而光,“毕竟过了半个月,坏了也正常,你若是有空,明日再重新做一份吧。”
卫瑜然错愕,“可是……”
“可是什么?”
卫瑜然这才知道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内心叫苦,她哪里会做糍糕,顶着男人的目光,她硬着头皮说:“营寨中没有做糍糕的器具。”
“你需要什么,我让人去集市上买。”
第19章 素手沾上红豆糜
余晖铺满院落,卫瑜然在一阵整齐的操练声中惊醒过来,雄厚有力的喊声将心头那份对林成弘的惧意驱散。
也再收不到郝才捷书信里对她的语言狎昵。
这才想起她已经到了遥州,在周枭的元台新寨里,她是他弟媳,这里有上万名的兵。
不是在周府。
卫瑜然在缓神中,绿樱高兴过来道:“二少奶奶,您醒啦?周统制让人买了好些东西回来,您看这安神檀香,竟和锦州的一模一样。”
卫瑜然这才注意到屋里点了熏香,香味分毫不差,怪不得她方才起来时有些恍惚,还以为仍在周府。
绿樱脸上堆着笑意:“奴婢听说营寨里条件差,都是脏臭脏臭的男人,担心二少奶奶洗漱不方便,奴婢就去跟周统制说了这事,您猜怎么着?”
卫瑜然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
绿樱不卖关子了,笑嘻嘻说:“周统制说明天让人在旁边建一个浴房!”
整个军营里都是大男人,哪有那么细致的地方,来之前她格外担心二少奶奶在这边吃不好住不好,再怎么说二少奶奶也是江南地地道道养出来的水灵娘子,一朝来到北方,就怕受苦了。
卫瑜然听到这里,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是夫君兄长,她是弟媳,也算是半个妹妹,兄长爱护妹妹,做这些事情似乎也正常。
“绿樱你会做红豆糍糕吗?”
她想起来唯一能报答回去的地方,也就只能做一些江南美食给那个男人吃了。
绿樱点头:“奴婢会做,二少奶奶是想吃了吗?”
卫瑜然摇头:“你教我。”
绿樱顿时想起那份被当作探亲礼品送给周统制的糍糕,难道是周统制吃完了,还想吃?二少奶奶打算再做一份?
“你在想什么?”卫瑜然蹙眉。
绿樱赶忙摇头,扬着嘴角答应下来,她直觉定是二少奶奶做给周统制的,这样看来二少奶奶和周统制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这样一想,绿樱对当初听从朱姨娘,将二少奶奶送到周统制房里的愧疚稍稍减淡了些。
-
训练场那边刚结束操练,伙夫就搬出了做好的饭菜,士卒们一窝蜂涌过去,没个正形。
茶余饭后,不免八卦起来,“你们听说了没,今天咱们元台新寨来了个水灵灵的小娘子。”
“长什么样?”
“貌若天仙,那柳腰……啧啧勾魂,身段气韵远比常人。”
“江南来的娘子?”
“是,周统制的弟媳。”
“统制他弟不是刚去世没多久吗?弟媳怎么过来军营了?”
“不晓得。”有名新兵蛋子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小娘子喜欢上大哥了?所以才千里迢迢找周统制?”
这话刚落,就被老兵踹了一脚,“你小子乱说些什么?统制也是你能随便非议?”
新兵蛋子悻悻收起调侃的笑,不敢再口出狂言。
营里住了个美娇娘,哪能不好奇,每个人路过周枭住处时,拼命伸长脖子,恨不能冲进周枭的竹轩居一睹芳颜。
人一多,就造成拥挤,李勇跟着周统制回来,就看到门口围着一大堆人,未等他开口,就听到身旁的男人,不怒自威厉声吼斥:“都杵在这做什么?!”
众人哑口,纷纷作鹌鹑低着头,在李勇的挥手示意下,才敢散开。
李勇打着圆场笑说:“应该是兄弟们对二少奶奶太热情了。”
周枭睥睨扫他一眼,“热情?我看是没见过女人。”
一个个围上来,把人当猴看。
李勇摸摸鼻子,有些兄弟确实口不择言,说话糙了些,管教两句也能堵住那张嘴。
周枭吃了饭,回到住处,碰见绿樱端着剩下的饭碗从卫瑜然屋里出来,他看了眼那扇门。
把人喊住,不经意问起:“怎么吃那么少?”
绿樱看到他,被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吓一跳,顿时后退一步,躬了躬身,“二少奶奶周波劳顿半个月,没什么胃口,还在适应中。”
周枭扫过托盘上的几个炊饼、羊肉、咸菜和汤水,眉头皱紧,想起卫瑜然那细皮嫩肉,这得靠江南精细米面才能滋养得出来。
挥手叫退人,周枭转头吩咐下属明日请个会做锦州菜的厨师。
处理完这一切,周枭刚要回住处,就看到卫瑜然那扇门动了下,他顿了顿。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抹窈窕身影走出,晃动的襦裙衬得她柳腰又细又紧致。
转过身来时,胸前裹着月白色抹胸,弧度饱圆,不知想到什么,男人负在背后的手不知不觉拢了拢。
卫瑜然没看到他,往竹轩居走去,她记得竹轩居旁边有个花园,花草叠石置景雅致悠然。
北方的天比南方暗得快,卫瑜然在周府时,时常饭后在凝香阁延伸出来的亭子里,坐下纳凉,四周通风,视野开阔,还能看得到荷塘和月色。
这是刚过来第一天,人生地不熟,哪也不能去,卫瑜然只能在花园里的茶桌上坐下,喝口粗茶。
周枭站在竹轩居一角,大半身影隐在夜色中,遥望花园中的女人,看她喝他的茶,偶尔淡淡忧愁抬头看天。
她在思念二弟么……
这个认知毫无预兆跳出来,周枭紧了紧下颌,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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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浴房如火如荼搭建,卫瑜然跟着绿樱来到后厨。周枭的伙食有单独的厨房,伙夫也是。
器具全都齐全了,绿樱手把手教她如何做红豆糍糕,先把红豆蒸熟,绿樱怕她磕碰到自己,就把需要把蒸熟的红豆捣烂的活留给自己做。
剩下让二少奶奶负责过筛糯米粉、加糖拌匀,盛放到器皿里就行。
卫瑜然做的认真,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腕,绿樱在底下铺好粽叶,再倒进筛过的糯米粉,铺平。
“二少奶奶,你把捣烂的红豆糜一小块一小块放到上面。”
卫瑜然不知道可以用木匙挖出来,便用了手,捻出来一点放到器皿角落,又捻出来一小块红豆糜放到另一处。
绿樱用猪油涂抹在每块红豆糜上,再在上面铺上一层糯米粉,捋起每一片粽叶尾覆盖住,最后再盖上蒸笼的盖子。
当然,这么点是不够吃的,她们打算多做几笼。
红豆糯米和粽叶香味交融,随着木柴燃烧,飘到前堂。
周枭早上操练过一边兵后,回来吃早食,刚踏入前堂就闻到浓郁的香味,属下端上来的馒头炊饼都不香了。
心思一动,大步朝后厨走去,路上遇到他的伙夫,一个眼神叫退,径直往前走。
直到来到后厨,一打眼就看到里面正在做红豆糍糕的女人。
身上穿着周府二少奶奶的丝绸罗裙,一支珠钗插在发髻上,露出鹅颈,尤其低头捻红豆糜时,那鹅颈好似有有一股气韵,将她神清骨秀的姿态支了起来。
察觉有人在看她,卫瑜然忽地抬起头,冷不丁撞上站在门口前男人的目光。
“见过大哥。”她顿了顿,依然秉持着礼数。
“在做红豆糍糕?”
卫瑜然点了点头,“妾身做好了一笼,大哥可以吃了。”
周枭的目光并没有看向那笼蒸好的红豆糍糕,反而落在弟媳那双沾上斑驳红豆糜的素手,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细若削葱,却因为给他做红豆糍糕,而沾上黏黏糊糊的红豆糜。
莫名的,一股想要舔干净的冲动冒了出来。
第20章 这话不对,以后别念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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