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眨眼,笑起来,语气轻松:“就是一个小礼物而已,希望你喜欢。”
李干婵回之以笑容:“嗯,谢谢,我很喜欢。你刚刚说芬西郡的新产品要上市了?”
艾兰:“对呀。”
他又详细介绍起来。
李干婵把腿曲起,抱住双腿,“真好。你知道我当时去芬西郡,最大的一个感想是什么吗?”
“什么?”
“那里的人民,过得真幸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穰穰满家,饱食暖衣。因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也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很好的领主。”
艾兰:“虽然这种话我不是第一次听见,但是从姐姐的嘴里说出来,却让我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多谢姐姐的夸奖。”
李干婵:“我相信,只要你一直保持着这份初心,无论你走到哪里,以何种身份,你都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管理者,一个很好的人。”
艾兰一直挂着笑容,此刻却显得复杂了很多,笑意也不及眼底,“这种话,倒真是第一次听别人如此形容我。从没有人会说我是好人。”
他一顿,语气有几分涩然:“尤其,是在你看见船上的事情之后,你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是真心这么觉得,”李干婵语气认真,“虽然与你害羞内敛的表面不同,你的真实性格里藏着几分危险,但只要这把尖刀对准的是你觉得该对准的人,只要你问心无愧,那就没关系。”
“就像在那艘船上一样,如果没有那把刺入雇佣兵心脏的刀,也许今天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相安无事地说着话。所以,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还会有其他的想法?”
至于上周目被艾兰算计的事情,按照李干婵心里的账册,两人已是两清,所以她不想再过多地去计较。
“我一直都记得,芬西郡的每一个郡民,提起你都是万分敬重与爱戴的表情,因为你带领他们过上了富足而安稳的生活,也因为他们看到了你的真心。艾兰殿下,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在剥除看似无害的表面、危险的内里之后,其实在你的心中,依然还是有一处很柔软的地方。”
“所以我希望,也相信你能成为一个给更多人带去幸福的人。”
-
艾兰走出病房,打开另一件房门的时候,房间里的三人都在沉默着。
见他一来,郁嘉木傲慢而懒散地摩挲着手指上的猫头银戒,“聊完了?”
不等艾兰回答,对面的江慕星率先怒道:“我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别给我装没听见!我问你,为什么要带别人去见李干婵!郁嘉木,你还记得你当时在小岛上和我们说过的话吗?”
郁嘉木不答,江慕星怒极反笑:“好,唐秋会长,还有你艾兰,你们说,你们还记不记得这个狗家伙当时说了些什么?”
艾兰施施然坐下,从自己随身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枚宝石戒指。
做工考究而繁复,像是历经了几个世纪。
这是伊洛温皇室的古董戒指,上面的钻石是艾兰钟爱的马拉雅。
而这一枚,上面镶嵌着的,是一颗橙色的宝石。
这颗橙色的马拉雅华贵明亮,任凭时间流逝,依然无法遮掩其熠熠的光辉。
艾兰看似不经意地端详着这枚钻戒,眼神却万分留恋地审视着上面每一个细小的切割面。
“姐姐和我说了一些话,”艾兰开口,回答的却不是江慕星的问题,“说了一些让我特别开心的话。我就知道,姐姐心里是有我的。”
艾兰抿出一个又真切又挑衅的笑容。
郁嘉木似笑非笑。
江慕星狠狠磨了磨牙。
唐秋所有所思,片刻后启唇:“小婵也和我说了一些话。”
江慕星恶犬嗷呜:“当谁没有啊!她也和我说了很多很多话,句句发自肺腑。要我说,肯定是她和我说的话,最真心不过。我是干婵心里最特别的那一个人。要不是情况特殊,我怎么会允许你们三个坐在这里!”
郁嘉木看了一眼尚在思索的唐秋,“小橘子也和我说了。”
“所以,”唐秋一顿,“她这是——”
“等等!怎么话题就扯开了?”江慕星站起来,“怎么你们都没有和我一样,关心郁嘉木为什么要带着别人来见干婵?”
江慕星手指向郁嘉木,“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和我们说的话。”
“你说我们都是自私自利的蠢货,尽是在想着要和李干婵表白自己的心意,想着要弥补曾经时间线的遗憾,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听到我们说出涉及多时间线的内容时,干婵的表情和她的身体状况。”
江慕星一顿,有几分羞愧:“你说的对,当时是我在游轮上说错了话,也是我说我喜欢了她几辈子,才引发了她的病症。是我的错,是我自私,是我愚不可及。”
江慕星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的皮肉里。
“直到现在,就算是用全球最先进的医疗技术,都查不出来她身体恶化的内部原因,更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好起来。”
说着,他沉痛地闭上眼。
这就像是,你有着一朵最心爱不过的花。花的表面看上去还是一切正常,但内里早就开始慢慢腐败。
你明知道这朵花将在未来的不知名节点,彻底枯萎,可却束手无策。
这一切,他们四人都没有办法告诉李干婵,只是不想让她忧虑,于是只能联手起来瞒着她。
江慕星又睁开眼睛。
“让干婵一直住在医院,不止是因为我们要用最精密的医用仪器,不放过任何一个治愈她的可能。更是因为你提出的,害怕除了我们四人之外,还会有人记得不属于这个时间线的内容。”
“如果让对方在干婵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甚至这种人的靠近,说不定都会引发干婵的病情进一步加重——那绝对是我们都接受不了的后果。”
每一个字,都像是砸落在会议室的地面上,掷地有声。
也同样是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房间中的四位少年,皆出身于顶级的上流豪门,可以说几乎从出生起,便没有尝过什么是求而不得的痛苦。
但此刻,不要说无法让喜欢的人也反馈自己相似的心意,就连让对方无病无灾地生活与这个世界上,他们都做不到。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江慕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中爆起丝丝缕缕的红血丝,“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郁嘉木:“因为干婵想要,所以我就这么做了。这是她的想法,我想要尊重她。”
“你!——”江慕星想要说什么,狠狠地闭上嘴,“但就算是这样,她毕竟不知道我们瞒着她的这些事情,如果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呢?”
郁嘉木垂下眼,然后又抬起,郑重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说过了,这是干婵自己的想法,我只想尊重她做出的决定。另外,其实我并不觉得干婵什么都不知道。”
江慕星诧异:“什么?”
艾兰轻轻地苦笑t一声:“你说的对。要论智商,姐姐不是什么蠢笨的人,她如果早就猜出了其中的脉络,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小婵一直很聪明,也一直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需要做什么,”唐秋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几下,“所以,她这一次也是如此。她一直都知道我们暗中做的小动作,只是装作不知。如果她真的要拒绝,我们,又有谁会拒绝她?”
其他三人陷入沉默。
唐秋无奈又欣慰地笑起来:“因此,就算她现在要和我们说再见,我们也不能强留住她。”
江慕星蹙眉:“什么再见?”
艾兰轻叹:“意思就是,她和我们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在和我们说再见。姐姐,已经做好决定了,她不想在医院里继续住下去了。”
-
四人心里虽然是做好了准备,第二天在病房将病床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一身简朴的便服的李干婵,还是有些惊讶。
李干婵坐在病床边,见到四人后起身,“这段日子谢谢你们了,只是这医院我住得实在是无趣,该体检的项目也应该体检完了,我准备离开了。”
江慕星上前一步:“你——那个,不如再多住几天?”
他垂下头,眼睛水汪汪的,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草莓。
李干婵笑着摇头:“当然不行啦,哪有人一直在医院住下去的。”
江慕星又回头看另外三人:“你们就不想说些什么?”
唐秋抿唇:“小婵,你做好决定了吗?”
李干婵点头:“嗯。”
郁嘉木将环抱的双手松开,故作轻松地笑起来:“好吧,小橘子再在医院住下去,都要憋屈得成为橘子干了。确实,这里是不可能一直强留住你的。”
郁嘉木看着李干婵,而后者也看着她。
在眼神交汇的这一个瞬间,郁嘉木明白,李干婵什么都知道了。
艾兰露出可爱的笑意,“那我来帮姐姐拎行李箱。”
江慕星怒骂:“一边去!要来也是我来!”
两个人争作一团,短暂地冲走了郁结的的氛围。
-
离开医院后不久,李干婵又在专人的带领下,来到玉利国的监狱。
隔着一双特制的单向玻璃窗,李干婵看见了关在牢房中的人。
正是她和艾兰在船上差点要撞上的那个雇佣兵。
李干婵对准传声话筒:“编号IC241001030 ,听得到我说话吗?”
雇佣兵抬起头,因为看不见玻璃对面的人,所以眼神有几分涣散。此刻的他正满脸疲倦,瞳孔也没有光彩,一看就是在监狱里度过了一段不太美妙的时光。
李干婵的声音很冷:“我问你,在你们的计划本上,写着你们下一个计划绑架的目标,你还记得是谁吗?”
雇佣兵发出几声满怀恶意的笑,笑到一半又像是破了的鼓,簌簌地任风吹进去。
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显露颓势。
“当然记得。不过你可说错了,那不是我们的绑架目标,而是计划杀掉的目标。”
“我记得,她是一个玉利国的小女孩,叫做——”
“洛嘉书。”
第132章
李干婵把手握紧, “谁下的委托?”
雇佣兵仰头,嘿嘿笑出声,“你不是警察吧?你是谁, 那个小丫头片子的亲人?哎呀, 那还真是走运啊,从死神的镰刀下逃过一劫呢。”
被锁在椅子上的犯人向前倾斜上半身,收着下巴,笑容阴森,“也不对,说不定想要她小命的人,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发出阴冷的笑声, 满是嘲讽和愚弄。
“真可怜呐,担惊受怕地看着爱的人头上悬挂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丢了命。哈哈哈哈,说不定她死之前,你就先会被吓死。”
边上 的工作人员怕李干婵怯场,正要过来换人,没想到李干婵抬起手,示意不用。
玻璃另一面的犯人却不知道这一切。
“编号IC241001030 ,你想激怒我, ”李干婵的声音依然冷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语气锐利,就像一把尖刀刺入,“那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说点有趣的话题,来缓解一下气氛。”
“你大概不知道, 像我们这些岗位的执法人员,都是要经过全国统一的选拔性专业考试,择优录取。而考试范围包括很多方面的知识点,其中就有相关的历史题。”
“而其中一部分的内容,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就是关于针对于审讯犯人的刑罚的演变。”
那个犯人看上去表情不变,但眼神却没有之前那么充满嘲讽了。
李干婵继续说下去。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大约是描述的语句太生动,那些场景都十分生动地,仿佛近在眼前一般。
旁边的执法人员听着听着,也不免入了神,听到那些近乎没有人道下限、残忍至极的酷吏酷刑时,也忍不住在眼神里泄露些许真实的心情。
尤其是一些敏感的人,身体上不受控地冒出层层鸡皮疙瘩。
而玻璃对面的犯人,大约是因为看不见任何人,不能分散内心的恐惧,又是因为这些刑罚的施加对象更能让他物伤其类,所以他的反应是最大的。
不要说维持着方才凶狠的模样,现在的他,全身战战,整张脸都忍不住皱起来。
“不要……不要……”
几个执法人员对视一眼,都能看出来这个犯人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攻破了。
李干婵这时候,才悠悠出声:“所以,委托你杀害洛嘉书的人是谁?说。”
轻飘飘的嗓音,却像一把刀,一下一下扎入犯人的内心。
“我说、我说!”犯人语无伦次着,抓扯着头发,“是——是、是谁?”
他一怔,面容更加惶恐:“是谁?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呃!”
他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持续不断地发出痛苦的悲鸣。
李干婵听到自己耳边的人下着命令:“叫狱医过来,编号IC241001030好像是发病了。”
李干婵起身,将主位让出来。
“对不起,给你们增加工作量了。”李干婵对领队满是歉意地说。
“不要这么说,那是突发情况。除此之外,还应该是我们来谢谢你,你帮我彻底攻破了这位犯人的心理防线,相信我们之后的审讯工作会简单很多。如果之后能审问出来你需要的内容,我们会第一时间通报孟相的。”
李干婵点头:“好,那就有劳了。”
“那个,请等一下,”一名工作人员出声,“我想问问,那个……呃,就是很血腥的刑罚手段,真的有这么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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