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同学不是想尝尝我的滋味?”
昨晚梦里折磨他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响起。
顾珩彻底清醒过来,没等时窈说完,抓着她的手腕便慌乱地朝教室外走,留下吃瓜失败满眼遗憾的众人。
“时窈,你究竟有没有羞耻心?”顾珩怒视着时窈,低声斥道,“你说话不知道看场合吗?”
时窈“无措”地眨了眨眼:“阿珩的意思是说,换个场合就可以对你说这种话,是吗?”
“你!”顾珩气恼地沿着走廊来回踱了几步。
时窈看着要被自己气冒烟的少年,轻笑一声,将手里的餐盒提到他眼前:“而且,我想说的是,阿珩不是想尝尝我亲自买的小笼包吗?”
说着,她靠近他,轻声道:“……而不是,尝我。”
顾珩的表情瞬间僵住,直直盯着她,下秒一把将小笼包夺了过来,转身便要回教室。
“买得多了些,吃不下可以给你舍友也尝尝。”时窈笑眯眯地补充。
顾珩脚步一顿,回到座位正看见其他三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满眼不耐烦:“看什么。”
三人虎视眈眈看着小笼包:“顾哥。”
“滚蛋。”顾珩没好气道,顺手打开餐盒,小笼包包在一个个精致的纸餐盘里,最下方还放着一盅汤,仍冒着热气。
顾珩轻哼一声,吃着早点,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
顾珩顺手拿过来看了眼,手顿了下。
陶艺馆发来的消息,询问今年还需不需要为他预留一天的空馆期。
顾珩安静了几秒钟,目光落在面前清澈的热汤上,而后给热汤的主人去了条消息:
【周三下午下课后,和我去个地方。】
*
周三这天傍晚,时窈被顾珩带到陶艺馆时,心中着实是有些诧异的。
毕竟顾珩这种傲娇大少爷,怎么看也不像有艺术细胞的样子。
可转念想到顾珩那个热爱艺术的母亲,时窈便逐渐了然。
顾珩刚出生的那几年,顾母曾对这段联姻有过期待的,会在每年的结婚纪念日,牵着顾珩的小手,与他一同去陶艺馆,为热爱品茶的顾父做一套茶具。
那时,顾父碍于家族也好,有那么几分真心也罢,也会在傍晚接上母子二人,一同回家庆祝。
不过后来,随着顾父的本性暴露,顾母失望愤恨之余,将曾经亲手做的茶具全部砸碎,后来更是在外组建自己的小家。
结婚纪念日去陶艺馆这件事,反而只有无关的顾珩坚持了下来。
陶艺馆的人显然对顾珩很是熟悉,负责人走上前来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偌大的馆内,只有时窈与顾珩二人。
顾珩今天比之前要沉默不少,熟稔地走到干净的白色长桌后,只对时窈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你随意。”
而后,他拿起陶泥放在转台上,手沾了水,安静地拉起了坯。
时窈坐在一旁,看着顾珩难得认真地制作陶艺。
他做的依旧是当年顾母带他来时制作的茶具,也许制作的次数多了,他很快便做好了四个小茶杯,只是茶壶形状特殊,他显然还不算太熟练,几次在拉坯的过程中,陶泥塌陷成一团。
少年的神情少见地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一遍又一遍地将倒塌的陶泥扶起来,重新捏制。
直到不知多少次,陶泥再一次塌陷,时窈慢条斯理地走到他的对面坐下,看着他再一次将泥坯扶起,她探出食指,径自戳在了陶泥中。
陶泥瞬间瘫软。
顾珩紧皱眉头:“时窈!”
“阿珩,别做了。”时窈平静道。
顾珩一怔,这一瞬间,他竟然分不清认真对自己说话的,究竟是时窈扮演的宋蓁,还是……时窈本人。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皱紧眉头:“小爷马上就做好了。”
时窈毫不客气地指着泥坯的底部,戳穿了他:“可是从一开始,就是歪的。”
顾珩的手猛地一顿,旋转的陶泥再次歪成一坨。
“阿珩,你在里面看得更清楚,不是吗?”时窈轻声问。
顾珩垂下眼帘,看着仍在旋转的那一坨烂泥,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是啊,我看得很清楚。”
他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知道从一开始就歪了,也知道这一坨陶泥里面,有多么烂。
他只是不甘心。
“可你做的茶杯还是很不错的,”时窈话锋一转,小心地托起一旁的托板,夸张道,“阿珩,你好厉害!”
顾珩睫毛颤了下,抬头望着她:“你挖苦我!”
“没有啊,”时窈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难道你不厉害吗?”
“我……”顾珩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瞪了她一眼,抬手将面前的陶泥揉了揉,扔到一旁,就要站起身。
“阿珩,等一下。”时窈柔声轻唤。
顾珩不解地转头看向她,却见时窈起身,弯腰朝自己这边凑近过来。
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顾珩仿佛能嗅到她发间洗发水的淡香。
时窈轻轻伸出手,抚向他的面颊。
顾珩的心莫名的一慌,飞快向后撤开:“时窈,你不许占小爷……”便宜。
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完,时窈的手轻描淡写地将他脸颊上一块半开的陶泥擦去,而后双眸单纯且不解地看向他:“阿珩,你要说什么?”
顾珩的脸色青了红,红了白,最终黑了下来,站起身:“我说,你又不是真的蓁蓁,不许你碰我。”
说完,不等时窈回应,他转身便朝外走,边走边口中喃喃:“见了鬼了……”
时窈看着他头顶已经升到55,且仍在不断变化的好感度,轻笑一声。
回到学校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顾珩还算有点风度,将时窈送回寝室楼下后,半秒不肯停留转身就要走。
“阿珩。”时窈唤住了他。
顾珩没有转身,脚步倒停了下来。
“明早还要吃小笼包吗?”时窈笑着问。
顾珩背影一滞,想到那天早上的情形,扭头看着时窈幸灾乐祸的笑,一字一顿道:“不、用!”说完快步离开了这里。
一直走到男寝楼下,顾珩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顺手拿出手机,看见上面的消息时,上楼的脚步一顿。
消息是宋蓁发来的:【阿珩,这几天怎么一直没消息,不会又赛车去了吧?】
顾珩停了几秒钟,回复:【没有,一直在学校。】
这一次宋蓁回复得很快:【那就好。】
【对了阿珩,后天哥哥来找我,我给你们都买了礼物让哥哥带回去,你别忘了去拿。】
顾珩看着最后那则消息,神情缓了缓:【好。】
退出微信,顾珩莫名沉沉地呼吸了下,默了默,转而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时窈看见来电时,正在敷着面膜,声音含糊:“大少爷,有事?”
顾珩安静了几秒钟,才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赛车很不好?”
“嗯?”时窈反问一句,继而了然,这是又在白月光那里受挫了。
她轻轻抚了抚微皱的面膜:“你喜欢赛车吗?”
顾珩没有开口。
时窈也不在意,又问:“你害怕骑车时,会发生突如其来的意外吗?”
顾珩这一次在短暂的沉寂后出了声:“嗯。”
时窈:“你对意外的恐惧,大于你对赛车的喜爱了吗?”
顾珩的呼吸骤然停了几秒,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闷声抱怨道:“你在做什么,声音这么模糊……”
“敷面膜啊,大少爷,”时窈幽幽道,“我不得好好保养这张你们都喜欢的脸吗?”
顾珩这一次彻底无声了,足足几十秒后,他才默默说:“挂了。”
说完,等了一会儿,才按下挂断键。
*
另一边。
宋祁越到达伦敦后,便分秒不停地工作起来。
要参加两场商业论坛,还要面见几个国外的客户,原本七天的工作内容,硬生生压缩在五天内全部完成。
周六下午,伦敦的天一如既往的阴沉。
宋祁越平静地坐在黑色劳斯内等待着,看着学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直到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他的目光微微放柔,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宋蓁也看到了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惊喜,却又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走到他的面前:“哥哥。”
嗓音依旧清脆婉顺,可宋祁越却怔了下,有一瞬间,竟觉得这个语气……太平了,平得不像蓁蓁了。
“哥哥?”也许见他没有回应,宋蓁不由又唤了一声。
宋祁越猛地回过神来,暗嗤自己想多了,真正的蓁蓁明明就在自己面前。
他牵起唇角温柔地笑笑,将她肩上的包接了过来:“怎么样,这段时间还习惯吗?”
“除了很多雨和餐厅的饭,其他都很好,”宋蓁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活泼,“舞团的人对我很好,还有人会做中餐,每一次都会分享给大家。”
“我还去了剧院演出,见到了许多知名的歌舞剧演员……”
宋祁越听着她站在自己身侧,喋喋不休地说着,神情渐渐缓和。
果然刚刚只是错觉而已,眼前人还是他熟悉的蓁蓁。
“对了哥哥,我还学会烧菜了!”宋蓁眯着眼睛笑道,“回到公寓,我亲自做给哥哥吃!”
“好。”宋祁越温柔道。
公寓离学院并不远,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宋蓁急着大显身手,回到公寓便洗洗手开始准备起食材,且再三强调不许宋祁越插手。
宋祁越笑着应了下来,坐在沙发上处理着文件,大概半小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去车上将带来的礼物拿了回来。
进屋的瞬间,宋蓁也将饭菜端了上来:“哥哥,你快尝尝我做的长茄烧肉好不好吃!”
宋祁越唇角温敛的笑意在看见那盘菜时顿了下。
宋蓁将餐具塞到他的手中:“哥哥,快尝尝啊。”
宋祁越看了她一眼:“好。”
宋蓁烧的菜很不错,宋祁越也都吃完了,只是当放下餐具的那一秒,他突然想起临行前,时窈送来的午餐,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
可是……
他并不喜欢茄子。
“哥哥,味道怎么样?”宋蓁期待地看着他。
宋祁越温和地笑:“很好吃。”
“我就知道!”宋蓁得意洋洋地翘了翘鼻子。
宋祁越收回视线,将一旁的礼物打开:“蓁蓁,这是送你的礼物。”
“真的啊,哥哥太好了!”宋蓁将礼盒拆开,惊叹地睁大眼睛,“好漂亮的项链,还有裙子!”
说着,她转过身:“哥哥快给我戴上,我要记录下来!”
宋祁越走上前,轻柔地将项链为她戴好,看着她拿出崭新的手机拍了张照片,顿了下,漫不经心地问:“蓁蓁怎么换手机了?”
宋蓁的手颤了下,好一会儿故作平常地笑:“那个手机进水了,这才换了。”
宋祁越垂下眼帘:“原来是这样。”
“是啊,”宋蓁点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对了哥哥,我也给你和国内的朋友买了礼物,麻烦你给他们带回去啦!”
“好,”宋祁越颔首,又道,“不过,哥哥的礼物还没有送完。”
他拿过一旁硕大的精致包裹的毛绒玩具,解开上面的蝴蝶结,递到宋蓁面前:“这个玩偶,蓁蓁喜欢吗?”
宋蓁的眼眸亮闪闪的,点点头:“喜欢……”话未说完,她的目光落在毛绒玩具的眼睛上,里面似乎藏着一枚发着光的白点。
宋蓁的脸色变了变。
宋祁越仍笑得温柔:“蓁蓁可以放在房间,往后哥哥不在身边,有它替我陪着蓁蓁。”
宋蓁抱着毛绒玩具的手抖了下,神情也苍白了些许,好一会儿,她才牵强地笑了下:“好。”
宋祁越看着她的反应,笑意顿了下,良久缓缓走上前:“玩偶太大,蓁蓁抱着不方便,不如先放回房间?”
“好。”宋蓁飞快地点头,快步返回房间。
宋祁越沉默两秒钟,悄无声息地跟上前。
隔着半掩的房门,他清楚地看见宋蓁将玩偶放在了床上,正要转身时,她又折返了回去,拿起一旁的白色连衣裙,盖在了玩偶的眼睛上。
宋祁越的眸子陡然变得漆黑,回到原本的位子站好,看着宋蓁强装无事地走出来,心中说不出的繁杂。
“哥哥的工作,忙完了吗?”宋蓁轻声问。
宋祁越深深地看着她,最终还是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神情:“还没有,来看看你便要回酒店继续忙了。”
宋蓁的神情有失落,有不舍,也有松懈,看着他,许久轻轻抱住了他:“哥哥,我们就这样永远不要改变,好不好?”
宋祁越的身躯微僵,良久,声音还是软了下来:“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从公寓出来,宋祁越脸上的温柔顷刻间消失不见,面无表情地走在伦敦的街头,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滴的雨珠突然便砸了下来。
宋祁越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天,不知怎么就想起时窈叮嘱他的话来。
她说:要记得带伞,好好吃饭、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他没有带伞,因为忙碌经常一天只吃一顿饭,只睡四五个小时。
宋祁越紧攥着拳,只觉胸口一股压抑的阴暗难以纾解,无法纾解。
他豁然转身,走向始终跟着自己的黑色轿车。
“宋先生,去哪儿?”
宋祁越沉声道:“机场。”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宋祁越本以为会平复些,可心中那股无形的窒息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飞机落地的一瞬间,宋祁越拿出手机,翻出没有备注的头像,去了一条消息:
【一小时后,我要见你。】
第54章 原来是时窈啊。
时间回转十个小时,宋祁越正在回国的飞机上时,北城刚好是周日的早上九点。
时窈坐在化妆台前,慢慢悠悠地化着妆,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顾珩今早发来的要她不许迟到的消息。
和顾珩“约会”的好处便是,那种傲娇大少爷根本看不出化妆与不化妆的区别。
她即便放肆地做自己,只要温温柔柔地喊一声“阿珩”,他也只当她在为他扮演着宋蓁。
九点半,别墅楼外准时响起机车沉沉的轰鸣声,时窈涂完裸色口红,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拿起包包便下了楼。
少年今天穿着红色冲锋衣,佩戴头盔的缘故,碎发凌乱地垂在额前,俊俏恣意的眉眼飞扬着,带着招牌性的不耐。
只是在看见时窈时,少年的神情有短暂的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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