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这边办事吗?”宋蕴试探的问,气息因为下楼梯走动而显得些微不稳。
俞顾森没兜弯子,直言说:“不办别的事儿,请你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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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蕴到东门的时候,一眼便看见靠在半边车门上等她的俞顾森。
正值一天课程结束和晚饭时间,异国他乡,学校东门口对面隔着一条路的是一哥特式建筑风格的教堂。教堂头顶的大钟一如往常,一刻不停的在走动,钟摆左右摇晃。
周边来来往往不少结伴出去的在校学生,三三两两,私语嘈杂。
俞顾森淡然冷漠的神色跟周边匆忙的步履和各种嘈杂喧嚣透着浓重的格格不入。
视线好似看着宋蕴,却又像是透过她落在别处。
直到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方才聚焦,刚刚的冷淡涣散也被忽起的晚风一吹而散,唇角向上轻扯,问:“你们学校周边,有没有吃饭的好去处?”
他像是单纯,找不到称心的地方吃饭了。
落日余晖渐浓,火烧云在头顶悬着,一片一片,红成海洋。俞顾森那张脸过分俊逸,宋蕴不好意思一直看,视线撇开往周边巡视一圈,回他:“这边学生多,若是想清静一点的,可能不太好找。”
说完转而又看一眼俞顾森,接着视线又撇开。
那种想看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羞氖神色,不禁让俞顾森嘴角的笑意放大。
“你想清静,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说着俞顾森绅士的拉开旁边的副驾驶位,偏了偏脸,眼神示意宋蕴上车。
自己则是绕过车头,到了右侧的驾驶位。
磨转车头,车子一路往北,沿着宽阔的校园大道一直向前开。
车速平稳,车厢隔音很好,几乎将外界的一切杂音摒弃,霎时整个空间静谧而暗昧浮涌。
“早上的三明治味道好吃吗?”宋蕴没话找话的问,她是觉得密闭空间里不能这么一直安静下去,反而更让人显得不自然。
俞顾森视线看着路况,手搭在方向盘上轻抚,看不出情绪,半天,回了句:“味道不错。”
貌似很符合人口味,宋蕴下意识脱口又说:“那我下次再给你带。”
然后说完便觉得有点不妥。
下次。
这么一句话跑出来,傻子也能听懂她这是已经在期待下次了。
俞顾森手打着方向盘,嘴角笑意渐渐浮现,没看人,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宋蕴因为一句话脸跟着热起来,转而看过车窗外半天没再吱声。
静谧的空间被俞顾森的一通电话打破,他接起喂了声,电话里宋斯理的声音很是郁闷:“少爷,人家来找你说事儿的?”
口气无奈,毕竟来人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结果把人晾在一边,他人却是先走了,弄的什么事儿?
“这事你确定责任在我?”俞顾森口气转冷,因为提前有说过,这事他不插手。
“怪我,真的。”宋斯理自认是自己的私欲作祟,俞顾森定然不稀罕,但是他不想跟人断了,说白了就是其中利益关系他不舍得。毕竟宋家,比不得俞家的高门大院,“给他个面子吧,最后一次。”
俞顾森也不是很执拗的人,大多时候是懒得计较。
转而松了口说:“你等等,我问个朋友,看她愿意不愿意一起去,等下回你。”
宋斯理:???
“什、什么朋友?”宋斯理有点纳闷,想像不到会是什么人还要俞顾森请示。毕竟俞顾森身边的人,大多他都清楚认识。
俞顾森挂掉电话,宋蕴先问出的口,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有事?”
“也不算什么事,换个地方吃饭而已,就是可能会扰了清静,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要。”宋蕴脱口而出。
说完又发觉自己回的过于急切了,懊悔的再次转过头,眉头皱成一团,心道:宋蕴,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俞顾森偏过脸看一眼宋蕴,将那点怅悔的细微神色,尽收眼底。
但是宋蕴也能自以为的可以扭转乾坤,将皱起的眉舒展开,没看人,补充了句:“反正吃饭,在哪儿吃都一样,能吃得饱就好。”
能吃饱就行。
这种话,在俞顾森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众。他不由得多看了宋蕴一眼。
俞顾森给宋斯理拨了一通车载电话过去做回复,电话很快接通,他没等人开口问直接说:“我多带一个人过去吃饭,让老板添副餐具。”
接着电话挂断,专心开车。
这边包间里宋斯理招呼金发碧眼的服务员到跟前,说了一串英语,大概意思就是:加副餐具,加一个位置。
安排妥当过后,心里自然好奇死了他口中的所谓“朋友”。
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直到十多分钟后,看见了同俞顾森一块儿出现在饭庄门口的宋蕴。
宋斯理不由呵的心中一笑,心道俞公子这次别不是真会跟这女学生发生点什么,他好这样的?
“我过去会不会耽误你谈事情?”宋蕴进来饭庄后,方才觉得这里跟平日里吃饭的地方有点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商务气息很重,暗色调的装潢,有点像高级一点的商务会所。
是她们学生平日里不会接触,也不会来的地方。
她想着俞顾森是谈正事来的,是工作,多半是合作对方宴请,她这么跟过去,算什么样子。
宋蕴脸颊微鼓,嘴巴抿着,手指在底下缠绕,询问俞顾森的时候不自主的靠近,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像是说悄悄话。
俞顾森站在那停了停脚,微低头半垂眸配合人将话听完,然后看过人眼睛回:“不会,不然也不会让你跟过来。”
宋蕴跟人视线对上后方才觉察她靠的有多近,她原本落后俞顾森一步的距离,此刻衣袖要蹭上了他的衬衣,不由得下意识又往后退了半步,将距离拉开。
看一眼陌生的周圈,宋蕴眼睛里写着些无所适从。
俞顾森似有所察人的不自在,抬脚继续往前走,一并丢下句:“不用太拘着,跟着我就行。”
宋蕴点头“嗯”了声。
宋斯理远远的站起来将两把椅子拉开,越过俞顾森,故意似的跟宋蕴招手:“Hi~宋蕴师妹,我们又见面啦。”
宋蕴对宋斯理有印象,就是一直没留意他叫什么名字,只能干巴巴的回了声:“Hi.”
宋斯理拍了拍跟前的位置,让她坐,另一边也刚好挨着俞顾森,宋蕴欣然的坐过去。
席间的另外几位不时的跟俞顾森寒暄,时不时的有视线会落在他身侧的小姑娘身上,有探究,有猜测。
这边宋斯理逮着机会跟宋蕴聊天:“知道我为什么喊你学妹吗?”
“也在埠大上过学?”宋蕴低声反问。
“是,就是比较水,上了一年。”宋斯理自顾的笑,然后又问:“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名字?”
“你叫什么?”宋蕴捂了捂嘴,两眼弯着笑,有点尴尬,毕竟她没打算过想知道他名字。
“我们祖上肯定是一个支脉,老本家的,鄙人也姓宋,宋斯理。恩格斯的斯,真理的理。”宋斯理介绍的无比详尽。
宋蕴只管胡乱的点点头,嗯了声,“我记住了。”
俞顾森这边推了一杯果汁到宋蕴跟前,然后视线却是警告一般看了宋斯理一眼。
宋斯理接收到眼神,神色讪讪,心道,他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介绍自己而已,没说他什么。但想着万一哪个点犯了这俞公子的忌讳,得不偿失,索性就先闭了嘴。
饭到中途,宋蕴手机响了,起身出去包间在旁边的走廊里接电话,是一通国际长途,家里打来的。
宋妈妈卫攸芝开口,操着略浓的家乡口音:“妹儿,吃了晚饭没?”
“妈,吃了。”
七个小时时差,卫攸芝大晚上的凌晨十二点多拿着手机坐在阳台跟人打电话。
“还没睡呢?”宋蕴问。
“睡不着,瞌睡少,家里胎菊还有那桂花我弄了不少,装了盒子,给你寄了过去,大概就是这几天的时间,别忘了取走啊。”交代完后又问:“这会子在哪儿呢?还是实验室么?”因为往常通电话时,十次有八次宋蕴都会告诉卫攸芝说在实验室。
宋蕴余光看见俞顾森从旁边的包厢里走了出来,往她这边走,不由得心里一虚,就敷衍了句:“知道的妈,我这会儿有点事先挂了,等下回去再给您打。”
手机嘟嘟嘟被挂断。
远在大西洋另一边临城老家的卫攸芝看着手机皱了皱眉,刚好看见宋沛中推门出来,被聒噪醒了,索性上卫生间,坐在阳台的她回了屋,跟人唠叨了句:“我怎么觉得闺女奇奇怪怪的,没说两句呢,把我电话给挂了。”
宋沛中语气埋怨,大概是深夜被吵醒的缘故:“她课业忙,那么大了,你没事别总跟她打什么电话。”
“那是,都跟你似的,闺女被人拐了都不知道。”卫攸芝说完给宋沛中甩了个脸子,呼啦掀开旁边屋子的帘子往里走了。
“......”宋沛中被老婆怼的一脸没趣。
第07章 chapter07
俞顾森缓着步子走过来,往里边包厢偏了偏脸,跟宋蕴说等下会去这里的地下酒庄,对方经营的店铺。
问她有没有吃饱?没吃饱的话,留下再吃些再下去。
似乎对她那句吃饭吃饱就好的不算要求的要求,很上心。
宋蕴饭量其实不大,平日里不爱活动,消耗也少。
刚刚饭桌上饭菜流水一样的上,一直就没停过,她话不多,他们说的太专业,宋蕴只知道是什么合作,具体也没心思多听,翻看着手机专注吃饭,早没了胃容量。
此刻俞顾森这么问她,宋蕴看着人回的也直接,将握在手里的手机装进外套口袋,说:“吃饱了,这里饭菜还挺好吃的。”这是宋蕴自打留学以来,在英区吃过的一次口味最传统正宗的中式菜系。毫不夸张的说,简直像过年一样。
她只是在实话实说。
而这毫无绕弯,遮掩,日常简单又直白的回答让俞顾森不禁看着宋蕴多注视了瞬,如深潭的目光也跟着加深几分。
他看惯了尔虞我诈,兜弯绕圈,这么一点清明闯进来,反倒不适应,接着点点头,“好吃我们可以再来。”
俞顾森口中的“我们”两个字,同宋蕴一早说的再给他做早餐一样,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像是一种回应。
又像是随口而言。
比如他车上给宋斯理电话时候称宋蕴的那声“朋友”,至于到底是把她当做哪种规格的朋友,何种界限,宋蕴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自己是心怀鬼胎,蓄意接近,顶风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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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负一层与其说是个地下酒庄,不如说是个娱乐场所。
宋蕴跟着俞顾森下去之后,来来去去的女服务生,穿着旗袍,衣裙前扇雕着绣花,看的人眼花缭乱。
她没忍住用手扯了扯俞顾森的一点衣袖,但觉得不妥,又立马松了手。
虽然动静小,但到底被人给逮个正着,“怎么了?”俞顾森看一眼自己的衣袖,转而问旁侧的宋蕴。
宋蕴笑笑,说:“没事。”
她其实想问他一句:俞顾森,你们这合作对象别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吧?
但这话太过唐突,她选择重新咽了回去。
刚刚一同在饭桌上面的一外国佬从里边隔间走了出来,后边跟着一位美女,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排的花花绿绿酒水,外国佬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Wing,我这里酒很齐全,知道你的喜好就是自己调,特意备了好多呢。”
俞顾森淡笑了下:“有劳。”
自己调?
宋蕴看过俞顾森的目光变得疑惑。
俞顾森察觉转而侧过脸,跟她小声了句:“就是勾兑。”
“......”这有点过于通俗易懂了。
“类似清吧调酒师的程序。”俞顾森又说,只不过,他是调给自己喝。
“你学过这个?”宋蕴问。
俞顾森想了想,接着点点头,毕竟这个东西,的确也不是谁胎带的就会。
“会喝吗?”俞顾森从外国佬旁边美女的托盘里拎起来两瓶酒,一瓶蓝色,一瓶橙黄,贴着英文标签。
宋蕴用大拇指和食指跟人比划了下,“一点点。”
俞顾森笑了笑,说:“那就给你调一点点。”
宋蕴闻言弯起眼睛跟着笑,应着:“好呀!”
周边绕着不少人,宋斯理在吧台看了一圈酒,拿了一瓶兀自倒着喝,他可没那么好福气,让俞顾森给他调酒喝。
别人不知道,宋斯理自然清楚,俞顾森的调酒还真不是简单的玩玩,仅仅个人兴趣那么简单。口中的“勾兑”,也是有严格酒谱介绍的,鲜少人知道俞家的旁支产业,酒文化,在英区其实已经延续了一百多年。
旁边原本在酒庄里工作,认识俞顾森一行人的过去拍了拍宋斯理的肩,往宋蕴站的位置抬了抬下巴问:“俞公子带过来那小姑娘谁呀?怎么那么面生?”
“你都说面生了,我也不认识。”宋斯理声音不大,嘴巴从远处看,都像是没开合,声音像是从鼻腔里跑出来的。
“到底是谁呀?”来人不信。
“问他去呗!”宋斯理笑笑,也明知道那么唐突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敢去问,故意这么说着逗人。
“......”
宋斯理打眼顺着来人视线,跟着一起看过去另一边宋蕴站的位置,貌似心里有了点眉目,但依旧没谱。
毕竟男人跟女人那档子事儿,一时心血来潮什么的,概率最大。他毕竟不是俞顾森肚子里的蛔虫,到底摸不透他怎么想的。
他只知道俞顾森是个事业脑,女人就算会有,也只会是点缀。如果按比例来分,投入最多占据他生活的百分之五。不然也不会这个年纪,就顶了俞氏叔伯的位置。
宋蕴接过俞顾森刚调的一杯酒,透明小巧的玻璃杯,里边橙黄的液体泛了点淡淡的蓝,杯口卡了一片青柠檬。
量的确不多,小半杯犹还不够。
宋蕴白皙的手指握在杯壁,拿在眼前晃了晃,然后送到嘴边喝了一小口,甜甜的,还带了一点酸口,点点头,不吝夸赞,“好好喝。”她由衷的赞美,弯着眼睛,不禁问:“俞顾森,它有名字吗?”
“给你起。”俞顾森给自己倒了多半杯,同宋蕴的轻抿不一样,自然的喝下一大口。
宋蕴开口直呼其名,连名带姓,那张在俞顾森面前晃着笑意的小脸,在旁边的外人眼中,她对人的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但依旧不得不承认,他其实给人一种很强的距离感。
而宋蕴在强迫自己去努力打破这种不平衡。
俞顾森手执酒杯,胳膊肘随意的支在吧台,盯着人一瞬不瞬,将那点瞬息变化满眼纳入,压了压心头的那点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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