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夏给父亲喂了药之后便早早入睡了,她明天要早起去叔叔家借钱,学费再怎么艰难也要凑出来,她要从村子里走出去,就只有上学这一条路最好走。
好在今晚没下雨,不然黎家这栋木桩子楼房怕是要散架了,楼顶大面积坍塌现在还没有修缮,黎夏夏手里的钱不够,不然也不会任由房子破破烂烂也不去修。
她给李叔赔了钱之后就剩下两千了。
风‘呼呼’的吹着,之前被狂风刮坏的窗户,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呀吱呀吱呀’细小的声音。
黑暗的房间,黎夏夏起身去关窗,却看到院子里站着个白裙子的女人。
少女捂住胸口,心颤了一下,朦胧的睡意一下子就清醒了。
黎夏夏认出女人身上那条裙子,是她白日借给李寡妇穿的,所以站在院子里的阴郁女人是
李寡妇这么晚站在这里做什么?
是有什么事?
凉风卷落叶,月亮不知道藏匿在哪朵云后面,人眼中的视线是幽蓝色的。
李寡妇的长发遮住了侧脸,只露出一截惨白的脖子,白裙子一直在滴答着水,脚下也没有穿鞋。
室外有风,夜间温度低,黎夏夏急急忙忙披上件粉色的长衫就下了楼。
“李姐,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少女裹着衣服凑近了问,走近了才发现李寡妇的身下一滩水,她身上有股鱼腥味,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淋淋的。
这难道是掉村子里的池塘了?
少女再观她的脸,黑黝黝的眸子没什么焦点,平淡直视着,唇白无华,像得了什么大病。
“蠢女人。”
黎夏夏的脑海里突然传来个空幽的男声,不用去猜都知道是白祈那只狐狸,他不是已经消失了吗?为什么还要蹦出来骂她一句?
真是男人不管多大都很幼稚,就连着千年的狐狸也这么幼稚。
晚风丝毫没有减弱,少女并未理他,上下打量了一李寡妇,她脚下的水越来越多,甚至于蔓延到了黎夏夏的脚边。
这件白裙子是棉麻的,并不会像纯棉的衣服吸水性那样好。
“你怎么湿成这样,我给你拿件干爽的衣服换上吧。”黎夏夏刚转身,手腕一凉,她低头一看,一只惨白枯槁的手,冰凉刺骨的攥着自己的手腕。
像冰块一样的体温,为什么这么凉?
少女只是诧异了一下,莞尔心中涌上一股子心疼,可能是夜凉,她身上又透湿的,所以体温有点低。
一想到她一个人要面对全村子人的指点,不免有些同情。
“这裙子挺好看的。”她低低的笑着,那诡异的笑声,听到人耳朵里是可以发颤的程度,李寡妇的黑眸紧盯着黎夏夏的脸,怎么说呢?在幽蓝的夜晚,这么被人紧盯着,说不吓人是假的。
脚下的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那诡异的水流淌在地面上,根本不像是能从衣服上滴落下来的。
黎夏夏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白日里云游师傅说的话:多管闲事容易引祸上身。
”放开“
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也明白为什么白祈会突然骂她。
少女的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挣脱不开,也无法叫出声,嗓子里就像被人塞了棉花一样,李寡妇死攥着她往外面跑,尖刺的声音简直要穿破耳膜:”下来陪我吧,我好孤独。“
黎夏夏被拉的身形歪斜,她根本看不清四周围的东西,好像都黑乎乎的隔着层砂纸一样,直到脚下开始湿润,像是到了水里,水位还慢慢的往上升。
就在她慌张混乱之际,脑海里白祈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怎么办?是只厉鬼哦”没错,他在幸灾乐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白祈的声音,黎夏夏视线里的黑气少了很多,她眨巴眨巴眼,终于可以看的清楚了。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被拉到了池塘里,水位已经到了腰部,李寡妇已经不知去向,池塘里面有草鱼和水藻,再往前走更是深达四五米,要是被水藻缠住摔进去池塘里,那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黎夏夏还是说不出话,她的喉咙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就算是现在要向白祈求救也无可奈何。
脚下的水藻就像是有生命力一样,竟然拉着她往下沉,不论少女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哎呀罢了罢了本仙不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我可以救你,只要你说:仙家哥哥,我错了,我后悔推开你了,求求你救救我。“
少女齐腰的长发漾在水面,身上穿的粉色开衫消失在池塘的水面,她能够感觉到抓住自己的水藻力道很大,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她有些绝望,再听到白祈那番陈词之后,更是心里在骂娘。
她现在别说一句话了,在水里根本没法子张嘴,越往下走脑子越沉,耳膜也有点疼,视线里一片黑暗,远远的幽光照不到池塘底。
直到水藻停止了拖拽,应该已经到了池塘底部,这里一丝光线都没有,黎夏夏感觉身后抵住个东西,一个转身就看到了个浮肿僵硬的死人脸。
是李寡妇,她黝黑的眸子,发白的唇咧着嘴在笑。
因为离得很近,因为她惨白的肤色,因为她那熟悉的白色裙子,黎夏夏止不住的颤栗,同时间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就在她感觉马上就要归西的时候,耳边传来白祈愤然的声音。
“真是欠了你的了。”
第21章:再敢躲我一下,让你死在这里
落水而亡的一般只是水鬼的级别,顶多是在水里拉一些岸边的人下水,但是由于李寡妇生前积攒了众多的怨气,又是自杀而亡的,戾气也非常重,所以是厉鬼的等级。
她身上穿了带有黎夏夏气息的白裙子,所以死后第一时间就会去找黎夏夏。
在鬼的世界里,这种气息就代表着安全感,是非常熟悉的一种味道。
就好比出生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对母亲气味的依赖。
狐仙的出场就是不一样,一般的狐狸不是怕水吗?他竟然还可以在水里和那只厉鬼打斗。
白祈用的不知道什么法术,把黎夏夏圈在一个大大的气泡里,这个气泡泛着幽蓝的光,少女起初害怕戳破,但是当她尝试触碰时发现这气泡看似柔软,但是非常难戳破;气泡里面没有水,有少量的氧气,足够让她呼吸。
男人宽肩窄腰,长发蓝瞳,穿的永远是那一件素白的长衫,说不出是什么年代的衣服,但一定不是现代的衣服,像是某座仙山里修行弟子的服饰,远离尘世污秽,只有纯洁的白。
他所到之处都留有仙辉银银,动作快而美,神色淡却不乏厉。
借着气泡的蓝幽光线,黎夏夏得以看清一些池塘底部得画面,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场面;那只厉鬼已经全然没了基本的模样,惊恐的面部表情扭曲,黑眸里颤动甚至眼球突出,她断了胳膊少了条腿,最后脑袋被白祈捏了个粉碎。
池塘底部的腥风血雨,在厉鬼消散的那一瞬间才恢复了平静。
少女松了口气,随即视线就对上那位白衣仙家。
他挥一挥衣袖,冷着脸,速度极快的游了过来。
白祈的脸色怎么形容呢?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只见他用手指轻轻一戳,气泡就徒然破了,黎夏夏的鼻腔里猝不及防的窜进来水,她憋红了脸,那位仙家却嘴角扯着冷笑。
他故意的。
白祈伸手去牵她,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有一根性感的青筋,伸过来的时候,黎夏夏下意识挥手避开,她记得很清楚这只手捏碎的那只厉鬼的脑袋,她打死也不肯牵这只手。
嫌弃又害怕。
”再敢躲我一下,让你死在这里。“黎夏夏脑海里响起白祈猝冷的声音。
虽然但是,要不换一只手牵好不好?
黎夏夏主动牵上臭脾气仙家的另一只手,她还不至于和这只狐狸置气,然后一心求死,家里还有父亲需要照顾,还得去叔叔家借钱,还得上学。
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黎夏夏被一股大力直接从水里跩飞起来,硬生生跌在池塘边的杂草上,她身上的衣料浸了水,湿冷湿冷的黏在身上。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少女抬头愤然开口,任谁被这么一丢心里会舒服。
谁知,她一抬头,那位白衣仙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她试着‘啊‘了一声,嗓子竟然可以说话了。
少女四下望了望,毫无踪影,像没来过一样。
这几日,被这些奇怪的事情搞的,黎夏夏都觉得自己神志不清了,要不是自己手腕上还留有那家伙大力扯出来的红印子,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梦游了。
月亮从云里冒出了出来,天上有一个,池塘里有一个,少女简单拧干自己的外衫,湿溜溜的站起身,视线里看到池塘里一个白色漂浮的女尸。
“啊!”吓得差点又跌回地上。
她踉跄着往回走,走的越急心里越害怕,顶着个大黑夜,少女穿着粉色外衫,身上湿漉漉的大步跑着。
不知道跌倒了几次,好几次都是从荆棘带刺的植被上起来,她猛的往后看,总感觉有东西跟着她。
真是应了那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黎夏夏现在害怕再蹦出一个像李寡妇那样的厉鬼,扯着她往死了弄,那种毫无抵抗的力量简直是心里的恐惧。
惊慌,漆黑,几次跌倒的疼痛,让她竟然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白祈……”少女惶惶的回头,她只是下意识叫他一声,因为害怕,因为紧张,因为……不知所措……
“我害怕,你……出来好不好?”
黎夏夏脸上挂着两行泪,惨白的小脸在这枯寂的夜里别提多可怜了,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狐狸洞里,某位仙家孤傲的撩开眼皮,身上的衣服一丝不苟,干爽洁净,他看着眼前画面里的少女。
粉色的一小团,躲在不知名野地,哭声闷闷的,那双动人的眸子流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不就是个糯糯的小女生嘛,这不就开始后悔推开本仙了。
切
还以为多厉害呢。
本仙多高贵的一方尊神,哪里是她一个小姑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就这么哭两声,就像让本仙回去,笑话。
少女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抽抽搭搭的哭了一会儿,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没用,竟然在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里也迷了路。
所以,她更多的是被自己气哭的,再就是后怕,因为那只厉鬼。
突然,有细微的脚步声。
黎夏夏惊恐抬头,看到脚边坐着个蓝眸子白狐,它高傲的仰着头,大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侧着脸不看少女。
看上去桀骜不驯的傲模样。
野地里,白狐摇着大尾巴在前面走,少女一瘸一拐的在后面,远看还以为是一条狗捡到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
“这条路是回我家吗?”黎夏夏声音发颤,她被风吹着浑身冰凉,明知道这只狐狸摆出这幅样子就不会轻易原谅她。
但是她还是要说,她就是故意开口问的,这黑夜本就空无一物,四下荒凉的,要是没人说话,岂不是更加的让人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哦对,你是狐仙,你刚才又救我一命。”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给你做好吃的成不成?你喜欢吃什么?吃鱼吗?还是吃肉?你吃不吃青菜!”
白祈:本仙又不是猫猫狗狗,真是不该心软帮她,可恶
“欸!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我只有两条腿,你四条腿走路慢一点,等我一下。”
“白祈白祈”
第22章:高傲心软的狐狸
回到黎家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云游师傅用个大桶装着糯米,手里抓着一把又一把的糯米用力打在地面上,顺着去看地面上的糯米竟然在砸下去的那一瞬间冒出了黑烟。
天光亮,他看着门口站着个狼狈的姑娘,脸上的表情还算是淡定,当视线下移,看到一条竖起来的大尾巴时,惊的‘哐‘一声桶掉在地上。
上古卷轴记载的青丘狐仙特征:蓝瞳、毛发白而润泽、身上带着白荧仙气、是天地灵物、存世千年。
“狐……狐狐狐狐狐狐狐……”云游闯荡江湖,这么见多识广的峨眉弟子,结巴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狐仙大人,受弟子一拜。”
黎夏夏从水里湿淋淋的出来,又被冷风吹了一路,人有点恍惚,站的摇摇晃晃的;终于回到家了,看到云游师傅双腿跪地,一路滑行,跪到她身侧的狐狸面前。
‘哐哐哐‘磕了三个大响头。
少女更加恍惚了。
她自觉的世界乱了套,分不清他们之间的繁文礼节,头昏脑涨的黎夏夏只想快些洗个澡睡一觉。
“我有点累,先去洗澡睡觉了。”少女丧着肩膀上了楼,她的确累了,浑身疲惫,半夜想来折腾到现在已经快天亮了。
她还要想想怎么去跟叔叔借钱,父亲的病症有些奇怪,她也看出来了,按照常理来说,昏迷这么久不可能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之前给父亲治病的郝医生是从村子外面请来的。
现在想了想医生是乡里的土医生,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索性如果能借到钱,就先带父亲去市好医院看看病,学费什么的她再想办法。
黎夏夏不小了,她能懂得察言观色,之前云游师傅说到父亲时脸色突变,她不是看不懂,只是不愿意承认父亲会有事。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肯定不会去叔叔家借钱,那家子人市侩的很,逢年过节去一趟都被剐层皮下来。
之前去都由父亲带着,现在父亲昏迷不醒,她就得自己一个人去。
此时的楼下。
白狐三两步跳到大门上,仰望着黎家破烂的房顶,湛蓝色的眸子像琥珀一样流转灵动;而,云游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个香灰炉摆在大门的面前。
他依旧虔诚的跪着,脸上满是兴奋。
“狐仙大人,弟子那日不是有意打搅仙家好事,真的是人有三急,这我总不能第一次住别人家里,就在人家客房尿尿吧。”
“之前是弟子眼拙,没能够认出狐仙大人。”那时候黎姑娘一身污秽,紧紧抱着白狐不撒手,况且那时候的白狐损了修为受了伤,别说仙气了,就黎姑娘说这是她家养的宠物,他竟然也信了。
现在想想真是大大的不敬。
说着就从他黑布包里掏出三根金色类似佛香的东西,徒手捏了个火诀:“我这有三根金鳞蛇皮制成的神香,我这就给您点上,希翼狐仙大人能够福泽绵绵,子孙满堂。”
两指间冒出橘色的小火苗,然后三根神香升腾出袅袅佛烟。
用妖怪的原型制成的香自然是不能供奉佛祖,毕竟佛祖主张不杀生,所以,这些特质的香是为了供奉五大仙的。
五大仙是指:狐黄白柳灰。
也就是狐仙、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灰仙(老鼠)。
所以这种佛香有个总称叫做:神香。
“弟子早就让村子里的人给您修建了庙宇,名字就叫狐仙庙,东南西北各方一座,保证您香火旺盛,功德满满,修为一年比一年高。”
云游悻悻抬头,脸上欣慰笑着。
白狐眯着狐狸眼睛,四脚着地,尾巴竖的高高,非常享受的吸着神香,这对他来说是非常好的一种滋养。
和吸食月亮精华差不多。
风吹树影,鸟啼鸣。
窗外艳阳万里,春风入窗袭,吹干少女脖子上出的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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