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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手略微俯下身，用着同一个麦克风，垂下的黑色刘海略微挡住了她的眼睛，只能隐约看见注视着鼓手主唱的一点深绿色。
“那个眼神……采访一下。”
相卜南假装拿着麦克风一样向我伸出手，诚恳地问道。
“你当时的心理活动是什么？”
“心理活动？”
我愣了愣，回想了一下。
“静的话，大概是在想些【鼓的声音好大】之类的事情吧。”
班长托着脸颊，浅浅地笑了笑。
“我都觉得这一年我听力下降了啊。”
“是真的，当时确实觉得声音大。”
我想了想，说道。
“不过那个视角很难得，我应该在想班长从锁骨到脖子那一段很漂亮……嗯？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这家伙，还真是若无其事就会说出些危险的话啊。”
山田凉摇了摇头，吐槽道。旁边的相卜南欲盖弥彰地脸红着咳了咳。
“那个角度的静，我也觉得很难得，是其他观众看不到的视角呢。”
班长推* 了推眼镜，笑眯眯地说道。
“凉下次也想来我身边吗？可以哦。”
“……你要祸害去祸害南，她还处于好欺负的阶段。”
山田凉顿了顿，决定祸水东引。
“诶～”
相卜南转头看向山田凉，用十分辣妹的语气撒娇道。
“……那个，你们能不能给我透个底？”
木角先生欲言又止，小声碎碎念道。
“四边形不具有稳定性……”
“嗯？木角先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
暑假已经结束了。高一的第二学期开始了。
大概是因为做了太多的事情，今年暑假的体感还真是漫长啊。
乐队在推特上的关注者人数已经达到了24万。作为一个新人乐队来说，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我们目前的重心还是放在创作更多的曲子，然后进行更多的表演上面。
比起单纯刷知名度，果然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才是一个乐队最重要的事情。就算是要上电视节目宣传，也要有值得宣传的东西。
因为有了跟公司内工作人员交流的机会，我感觉我对制作曲子的把控能力和对这个业界的了解也提升了不少。
啊，如果以后混不下去了，感觉可以宅在家靠着接作曲的活混个饭钱……
作曲课的老师对我的反馈不错，最近觉得对位法的学习很有意思。
然而钢琴课却因为没时间练习而进度迟缓，还停了两周，钢琴好难……得努力了。
Vtuber那边，关注者已经突破了70万，已经是我惊觉能称得上头部liver的数字了。我也正式开始进行接下来3D live的排练。
似乎一切都在正轨上，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影山同学？”
现代文的老师站在讲台上，有些迟疑地喊道。
“嗯？”
我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愣了一下。
九月初的天气跟夏天没什么两样，班上的同学们也都穿着夏季的校服。
上午明亮的天光从窗外映了进来，照亮了教室内上课时一如既往的景象，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浮尘。
“注意听讲……灰羽同学，你来读吧。”
“是！”
身型格外高大的灰发混血少年站了起来，手上拿着现代文的课本，开始朗读课文。
我才意识到老师刚刚是想让我读课文的，但我走神了。现代文的老师很温柔，从来不会给学生难堪，这才没多说什么。
明明在上课，却无法集中注意。
最近总是觉得很累。
身体上的累也有，但更多是心理上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早上明明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也已经醒过来了，但依旧会拿起手机，刷着一些无谓的东西，拖延到几乎会迟到的程度。
晚上明明饿了，而且有吃的，但还是不想吃东西，直到饿过劲了少吃一顿。冰箱里的饭盒在逐渐积累。
我拿起笔，看向黑板，在课本上写下老师的笔记，有些茫然地想道。
……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状况。我也太没用了吧。
放了学，我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路上树影斑斓，阳光依旧热烈绵长。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三三两两地打闹着，完全是在电影里会出现的景象。
明明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回家的路上，我一如既往地路过了那家纹身穿刺店。
工业风格的设计，展示在玻璃墙内侧的各式各样的纹样，说实话稍微有点可怕。
我停下了脚步。
啊。
“抱歉。我没有预约。”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
穿刺师手里捏的针穿过我的耳垂的时候，只是刺痛了一瞬间。
我左右耳朵原本都有一个耳洞，大概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打的，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您觉得怎么样？”
我接过那面镜子。
镜子里，素白的左耳垂上排列着三个耳钉，都是黑色。只是最底下的那个稍微大一点，是我原来就戴着的。
没有想象中痛。
“谢谢。您技术很好。”
我还以为会更痛、更有存在感一点。
回到家，我按着提醒事项一件一件处理着今天必须做的事情。明明是刚打的耳洞，此刻却已经没有感觉了，就好像它们一直都在那里似的。
闹钟响了。
我换上运动时穿的衣服，下了公寓楼。
傍晚的天光泛起了一层橘红。高大的黑发少年站在墙边，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
“黑尾前辈。”
我打了个招呼。
“静……你打新的耳洞了吗。”
黑尾铁朗微垂着的眼睛稍微睁了睁，目光停留在我的左耳上。
“嗯。”
我笑了笑，应道。
“很适合你。”
黑尾铁朗看向我，顿了顿，问道。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只是突发奇想。适合我吗？太好了。”
我看了看手表，轻笑着说道。
“三十分钟，今天要是能全程跑下来就好了。”
“啊。那开始吧！加油。”
只要跑起来，应该就能像平常一样，感到身体的强烈反应吧。
喘不上气、心率上升、小腹传来一阵钝痛、喉咙也为了呼吸感到干涩与疼痛。
向往常一样，我艰难地前行着，黑尾前辈时不时会从后方超过我，速度超快，背影肩宽腰细，显然是常年锻炼的体格。
别说是全程跑下来了，今天我在第九分钟就停下来了，但是又咬咬牙断断续续跑完了。
“哈，终于结束了……那明天见，前辈。”
在公寓楼下，我挥了挥手，一如既往地说道。
“等等。”
声音并不大。我假装没听到地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静。”
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
黑尾前辈的掌心皮肤有种粗粝的质感，温度也偏高。大概是因为手指也长，抓握的时候下意识地环绕了一圈有余。
“抱歉。”
下一刻，他松开了手，见我转过身，落在我脸上的目光有些担心。
“你还好吗？”
“嗯？挺好的啊。”
我笑了笑，说道。
“我没有理由不好吧。”
第101章
一百零一
天色渐晚，街道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一整条街除了我和黑尾前辈以外没有其他的人，四下安静得只有风掠过植物的声音。
“我先回去了。”
我无声地笑了笑，说道。
“今天有约好的联动配信。”
黑尾前辈在我的两步开外，是需要稍微仰起头才能看向他的脸的距离。
他垂下眼看我，深棕色的瞳仁在路灯的映照下反射出我的轮廓。
因为跑步而出了些汗，他站在那里像一块大型热源，但却闻不到汗水的味道，甚至还挺清爽的，大概是用了止汗剂之类的吧。
明明只是比我大了两岁而已，会在排球比赛时说过于热血的台词，对发型的搭理也相当不上心……
我却总是能在黑尾前辈身上看到这种【大人】一般妥帖的痕迹。
想起在咖啡店时他眯眼微笑着帮客人点单，手上端着两个托盘脚步轻捷地穿过桌子，即使是遇到挑刺的客人也能神色不变地沟通的样子，我丝毫不怀疑黑尾前辈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人】，在这个限制颇多的世界好好地生存下去。
我对自己……没有这样的自信。
啊。
像我这样的家伙，过得像现在这样幸福真的可以吗。
一切都很顺利。
即使是融合了我那么多任性的乐队曲子，也出乎意料地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作曲课的老师总是会夸赞我，说很看好我考艺大，虽然作曲系一年招收的学生人数只有十几人。
Vtuber那边，即使我做的事情和配信的样子根本没有变化，只是因为跟更多社内的liver开始联动，就能看到关注者和同接的快速增长。
像我这样的家伙，竟然不知不觉间做起了以【被人喜欢】为基础的工作，说实话听起来有点搞笑。
这种热度、这种人气、这种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了。
在这种信息快速更叠的时代，像我现在的生活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的。没有【慢慢来，等到高中大学毕业再说】的余裕，如果现在不更加努力的话……
“静。看着我。”
黑尾前辈略微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猛然抬起头，正好撞进了他专注的目光，嘴唇细微而不可控地颤了颤。
“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快到约好的联动时间了。”
黑尾前辈轻叹了口气，脸上带了些无奈，语气格外温和。
“你要去配信吗。”
他垂眼看向我，眼神显得晦暗不明。
“以现在的这种表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大脑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良久，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扯了扯嘴角，说道。
“别看我这种样子，我姑且，姑且也算是专业的。”
“是是。”
黑尾前辈笑了笑，微微俯下身，说道。
“就算是专业的，也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吧。”
“……吃点甜的，睡一觉就能恢复过来了。我很好搞定的。”
我偏移过视线，小声说道。
“诶，真的吗？”
黑尾前辈露出了故作惊讶的神情，说实话突然让我升起了一点想打他的冲动。
“如果能自己就能调整过来的话，那也不错。但有时稍微依赖一下别人，说不定会恢复的更快哦。”
他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比如我。”
“……又没有发生什么具体的事情，这种心情上的问题，只能自己来吧。”
我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就算是跟前辈说【啊我因为心理脆弱而突然心情不好】，说到底也只是我自身的问题，前辈又能帮忙做什么……”
“太好了。”
“嗯？”
听到黑尾前辈的反应，我愣了愣，下意识发出了一声。
“——能听见你说你心情不好，真的太好了。”
黑尾前辈轻笑着感叹道。
“嘛，因为静是什么都不肯说的那种难搞的家伙啊。”
“在说出来之前，这可能是你得一个人解决的问题。但说出来之后，【让你的心情变好】就也是我想要解决的问题了。”
他如是说道，看向我的眼神总觉得可靠极了。
“如果你能想到什么我能做的，只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做。如果想不到，那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总之交流很重要啊！”
天空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了，路灯下，高大的黑发少年微微低着头，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
“什么【报告·联络·商量】的思考回路，社畜吗。”
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沉默了一下，才小声说道。
“……手。”
“手？”
“黑尾前辈的手，能稍微借给我一下吗？”
我抬眼，如是说道。
“喔，当然。”
黑尾前辈不明所以，只是向我伸出了两只手，掌心向上摊开。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遵从心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将双手放了上去。
好暖和……
“前辈，能用力地捏紧吗。”
“这样吗？”
黑尾前辈愣了愣，搭在我手腕上的食指微微用力，剩下的四根手指也缓缓收紧。
“请更用力一些。”
“……好。”
温暖的，跟我的手背相比略微粗粝的皮肤。
直到骨头都传来了被挤压的钝痛，掌心和手指也因为充血微微泛红，黑尾前辈慌忙停下，有些紧张地问我还好吗，我才怔怔地说了一句没事。
虽然是很奇怪的请求，但我的心情好像真的好了一点。
“谢谢，前辈。”
我无声地笑了笑，看向黑尾前辈的脸，认真地说道。
“嗯……”
黑尾前辈却稍微避开了我的视线，耳朵微红。他似乎是想抬手摸一下鼻子，动作到一半又停下了，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啊，果然还是太奇怪了吧。
我想道。
对于疼痛和肢体接触，我好像……有点喜欢。
——
托黑尾前辈的福，那晚的联动配信，我的状态稍微恢复了一点。
起码不管是希琴斯前辈还是观众都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的地方，切片也都是气氛不错的片段。
“经纪人……啊，梦野老师，打扰了。”
3D live之前，本来我和经纪人应该在摄影棚碰头的，但我问过她之后，特意提早了一点前往了她家。
到的时候，开门的是穿着白衬衫围着围裙的梦野老师，那双单眼皮的眼睛平静地看向我，点了点头。
“下午好，池……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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