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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冕带着莫鸢坐下了，垂目道，“女儿自知当年忤逆母亲的意思，实为大不孝。这些年不敢叨扰，然心中时时记挂母亲。今日见到母亲依然矫健如燕，心中也就泰然了。”
西王母抬眼道，“倒是你，徒有我豹氏一身利器，完全没了当年的精气神。这么多年过去了，为娘也不想再问你可有悔意，只求你自得心安。”
莫鸢见母亲面露忧伤，忙道，“外祖，母亲心中一直记挂着您和弥天部。也是把所有的壮志凌云寄托在了鸢儿身上。鸢儿自小立志，不辱母亲宏愿。”
西王母看了眼莫鸢，慈爱仁德道，“你这个年纪，正是出功业的时候。自然不能和你母亲当年一般，被生生耽误了。”
豹冕趁机递上了莫天禅手写的书信。西王母快速过目了，冷笑一声道，“我当这个莫天禅当上了穷其太常后能有什么长进，看来还是当年那个抄卦象的！为祭天大礼捕杀几只普通凶兽而已，几个侍仙就能完成了，还用这般兴师动众，把你们母女俩都差遣来了。”西王母突然厉声道，“还是他莫天禅看不上你们母女俩，觉得我弥天部的女子，只有这点儿本事啊！”
豹冕连忙解释道，“母亲息怒。鸢儿此次是头一回出远门，捕杀凶兽仅仅是个由头，主要还是希望给她个锻炼的机会，也让我们三代难得团聚一回。”
西王母冷冷道，“哼！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就知道护着他。想我一众孩子里，瑶姬、九天，哪个不是顶天立地？你是最小的一个，却是唯一继承了我豹性天资的一个。大好前景，怎就被一个心术不正，花言巧语的小卦仙骗了去。”
莫鸢偷偷向母亲看去，只见豹冕低着头，不敢作答。
西王母突然缓和了语气道，“哎，这些年我也一直反省。你是我萌生了隐退之心，专修不老术后生下的，莫不是浸染了我的退意，如此胸无大志，也非你一人之过。”
豹冕微微抬头道，“母亲大人，女儿知道让你失望了。这些年北境在天禅带领下，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一对儿女意气风发，女儿也算与有荣焉。”
西王母鄙屑道，“哼！他们北境在颛顼之后大都是歪门邪道。这个莫天禅只是比前几任太常多了些溜须拍马的本领，讨得天帝欢心。论本事怎能和我西域居延王相提并论？我们弥天部本就有和强者联姻的传统，当年若不是你死活要跟了这个小卦仙，部族被迫选了百丈冰那个刁钻刻薄的，和他们勒霞峰做出偷鸡摸狗的勾当，哪里会出了后面那许多不堪之事，让我们弥天部一蹶不振，抬不起头来？”
豹冕见西王母言辞如此犀利，招呼莫鸢道，“鸢儿，母亲和你外祖叙些陈年家事，你且去外走走吧。”
莫鸢施了礼准备出去，被西王母喝住，“既然是家事，为何支开鸢儿？”说着一甩豹尾，将鸢儿拉回坐下。“这眼看着鸢儿也到了要婚配的年纪，可是得记得你血淋淋的教训，擦亮了眼睛，不能也被个油嘴滑舌的骗了。”
莫鸢一听提到婚配之事，急忙道，“鸢儿多谢外祖惦念。鸢儿如今并无建树，还不想考虑婚嫁之事。”
西王母笑道，“这成家立业本就相辅相成。你既然来了西域，正好可以和各部落的少储们都熟络起来，择合适的早早定下。按外祖的意思，我豹轩的孙女，当是要配少象王才门当户对。”
豹冕想到招摇山上的事，忙道，“翀儿比鸢儿小上七岁，怕是并不合适。”
西王母怨怒道，“笑话！仙界何时困囿于此？嫘祖、月神，皆年长于夫君，均成惊世功绩。你果真是和那个不上进的小卦仙待久了，迂腐了。”
莫鸢道，“鸢儿了解外祖疼鸢儿。只是您与母亲在鸢儿这个年纪早已出师弥天功。而鸢儿尚且一无所成。鸢儿恳求此次外祖能提点鸢儿，让鸢儿有所建树。到那时候，再谈婚配也不至于自惭形秽。”
西王母震怒道，“我豹轩的孙女，谁敢看不起？”转而沉思道，“不过鸢儿你所言也是。女儿家还是得有所功绩，不然向你母亲这般年纪轻轻就沦为附庸，实在让我痛彻心扉。”说完正色道，“你可是真的有心和外祖学上一二？”
莫鸢见西王母主动做作引，连忙迎上去跪道，“唯恐外祖嫌弃鸢儿资质愚钝，难成大器。只要外祖愿意不吝赐教，鸢儿必尽心竭力，不负外祖恩德。”
西王母上前扶起莫鸢，道“好！要得就是你这话。你初来乍到，先在我这昆仑住下吧。莫天禅那几样凶兽，你练好了，三五天便能捕猎完成，不必心急。我也是许久不再教诲晚辈，这些年看到好的仙资不能助其登顶，亦是心生遗憾。你既愿随我修习，便要立下誓言，如不能学有所成，此生不得离开西域。”
莫鸢欣喜若狂，立刻恢复到，“孩孙莫鸢起誓，若不能随外祖学有所成，此生不离西域！”
豹冕百感交集上前道，“多谢母亲成全！”转而涕泪交加对莫鸢道，“这般我便将你托付给外祖。莫要辜负了外祖殷切期待。”
莫鸢喜极而泣道，“母亲放心。外祖对弥天部的期望，鸢儿都铭记在心。必定不负母亲和外祖厚望。”
第040章 莫鸢学艺
第二天天色微亮，莫鸢已经赶到瑶池边，过了片刻，西王母一身短打现了身。“嗯，比外祖还早了些许。有点勤勉之相。”西王母眼中露出一丝慈爱地目光。“取了你的豹尾长鞭来！”
莫鸢从腰间解下豹尾长鞭，右手执柄，左手舒鞭，呈弓步伺机而动。西王母不动声色上前一步，足弓轻推莫鸢前足，抖开双臂将其站姿换成了横拉弓步道，“这纵弓步本是山豹随时发动进攻的蓄势之技。然你并没有遗传外祖和你母亲的后生豹尾，无法身形相灵活控制，靠立尾之势瞬间出击。执鞭于手倒是也有自己的优势，发力不限于身后，可靠周身力量带动鞭头全速前进。所以这纵弓步对你无益，反而克制你发力。先改了这个。”
莫鸢点了点头，重新来过一边。西王母道，“你先把这弥天功十六式走一遍，外祖看过。”
莫鸢应声亮了相，挥起手中长鞭，将一套十六式展示了一遍，收了势向西王母望去。西王母不茍言笑道，“再来一遍。这次以我为攻击对象。”
莫鸢抱拳道，“那鸢儿就多有得罪了。”说着挥起豹尾鞭，径直向西王母杀去“老夫聊发少年狂！”只见西王母竟纹丝不动，待鞭头靠近了，两指夹住向下猛地一抖，将鸢儿直接弹到半空中，手忙脚乱找了平衡立定。西王母讥笑道，“你这是垂垂老矣。”
莫鸢不服，左手持鞭抡起个弓形飞梭，右手亮出利爪双向夹击道，“左牵黄，右擎苍！”西王母快速移到莫鸢右侧，驽背顶起莫鸢，聚力将莫鸢震的斜着向左边退去。西王母道，“下盘无力，鹰飞犬逸！”
莫鸢犹豫了片刻，西王母道，“等什么呢？继续！”莫鸢双手握鞭，迂回前行，从西王母四周不同点位连续出鞭，“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西王母轻松地一一避过，边躲边笑道，“你这个鞭速，也就卷一卷大漠上的风沙。”
“为报倾城唤天将”莫鸢心急火燎发起近身攻击，“亲射虎，看弦张！”应声以鞭为弓，卷起周边碎石如雨弹射而出。西王母瞬时跃起，飞起双脚将那雨点般的碎石一一踢回到莫鸢的方向，莫鸢慌忙躲避起来，避之不及，被三四块击中。西王母冷冷道，“箭箭脱靶，毫无悬念。”
“酒酣胸胆尚开张！”被激怒的莫鸢使出全身力气大鹏展翅，如冉冉日升整条豹尾鞭砸向西王母，“鬓微霜，又何妨！”靠近西王母之时又发出金属寒气，让那豹尾鞭突然如钢铁坚韧，直直劈下。西王母飞起一脚，将鞭头踢换了方向，将近旁的黄竹劈成两半。“持剑之人，手不定，剑不从！”
莫鸢已是不知所措，飞身到半空，俯身向下让那鞭子如龙蛇游走，飞驰而下，“持节云中，何日遣风霜？”西王母一把揪住鞭头，捋直了，扯着莫鸢亦步亦趋。“会挽雕弓如满月”，莫鸢急忙变换了豹尾鞭的形态，反弹拉回自己手中。等着整条鞭子蓄积了所有势能，使出浑身仙力形成气剑发射了出去，“西北望，射天狼！”。西王母见状冷笑一声，亮出豹爪上前一声嘶吼，直接斩断气剑，声浪将莫鸢震得连忙捂住双耳，向后弹飞出去，眼看要跌入被声浪震得波涛汹涌的瑶池，却被西王母拉回了岸边。
莫鸢火速跪下道，“外祖神功盖世，鸢儿惭凫企鹤！还望外祖提点！”
西王母收了招式，爽朗道，“不错，知耻而后勇，孺子可教也。”转过身来把了莫鸢的脉向，问道，“你为何内修力道如此不定？可是先前有疾？”
莫鸢心头一紧，道，“鸢儿惭愧。之前随兄长围捕凶兽，被其所伤。这才恢复不久。”
西王母恨恨道，“什么？好一个莫天禅，果然是无用至极！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让我豹轩的孙女受此重伤。”
莫鸢连忙解释道，“是鸢儿自己学艺不精。只是个普通的凶兽，父尊当天并未前去，只有我和兄长。”
西王母不悦道，“别学着你母亲，就知道替他开脱！你现在虽然欠着火候，但对付一只普通的凶兽当不在话下，怎会伤成这样？到底是哪门子的凶兽？”
莫鸢想到答应过莫天禅不透露任务细节，一阵局促道，“是鸢儿大意了。”
西王母沉吟道，“你不愿说外祖也不追究了。今天先到这吧。你先随我回昆仑殿取了我自制的乾坤丹服下，等明日完全恢复了再继续练习吧。”
莫鸢忙回道，“多谢外祖！”随着一同去了昆仑殿。
第二日西王母将莫鸢带至昆仑山绝域岭之上，正色道“鸢儿，弥天功共十六式。看似简练，却重在力、速、稳、准。在这四条之上将这十六式互相组合，可衍生至千变万化。你如今就要从这四条先练起。”说着指了指身后伫立的五彩石，道“此乃女娲补天之时剩下的一块，留在这昆仑之上，坚韧无比。你何时能在这五彩石上用豹尾鞭留下一痕，便算过了力这关。”接着又从袖中掏出六块圆润的琉璃石抛向空中形成一轮圆环道，“速、稳、准三位一体。你且随着这六位琉璃练习。”
莫鸢打量了一遍琉璃环，迟疑道，“外祖，这一共才六个方位，全副攻克怕是也用不了太久。”
西王母不露声色道，“哦？是么？那你不妨试试。”
莫鸢举起豹尾鞭直接向最上端的琉璃石抽去，发出清脆的击打声。正要转向去抽最下面的琉璃石，只见这琉璃石环突然旋转起来，莫鸢忙调整了方向再击。没料到这石环的速度越来越快，已是应接不暇。莫鸢左右回转着试图跟上节奏，却见这石环突然暂停片刻，每颗琉璃石分裂成两粒，两粒又分裂成四粒，再次交错着变换了阵型和位置，继续变速旋转起来。
西王母见莫鸢已经是眼花缭乱，无法招架，食指一点，停了石环道，“怎么样？现在，你还认为这石环是几日便能拿下的么？”
莫鸢气喘吁吁道，“鸢儿愚昧，真是低估了外祖的琉璃环。鸢儿必不舍昼夜，勤加修习！”
不知不觉中莫鸢随着西王母在昆仑山上已习修了两月有余，挥鞭而去，那五彩石上依旧纹丝不动，毫发未损；但琉璃环已经能应对到加速后的单石旋转轮了。西王母在一旁频频点头，每有提升便让莫鸢将整套弥天功再与自己试过，体会其变化。
莫鸢欣喜道，“真的是如外祖所言，力速稳准，这四点一旦进步，弥天功的威力也倍增。”
正在此时，一个黄衫小童急急奔来道，“启禀神尊，小仙方才收到天庭急报，请神尊速去老君阁面见天帝。”
西王母皱了皱眉道，“老君阁？我这不老仙丹的原料每一样都需千年发酵，距离拿去老君炉锻造少说还需百年。现在去了又有何用？”
小童缓了缓道，“此番并非仙丹之事，而是天帝请神尊去赏鉴那驾鹤紫烟炉。”
西王母沉着脸道，“驾鹤紫烟炉？那不是莫天禅在这旬的震源大典上展示的对象？他那些下三滥的锻造，本神尊可没有兴趣！”
小童慌忙递上个银光耀眼的令牌道，“神尊怕是得立刻前去。天帝正候着呢！”
西王母一惊，道“天命令牌！哼！这个莫天禅，又想玩什么鬼把戏，哄得天帝都把这钦赐令牌使出来了。”一面埋怨着，一面转过身对莫鸢道，“鸢儿，你这些日子且先随着这两样继续练着，外祖去去便回。”说着一个转身和黄衣小童消失在了一道金光中。
第041章 西王母鉴炉
天帝和莫天禅还在商谈着，西王母已风风火火推开了老君阁的门，爽朗道：“这么着急，不知天帝是有何吩咐啊？”
一看是西王母来了，天帝连忙笑着迎上去道：“西王母还是这般雷厉风行啊”。莫天禅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腆着脸道，“小婿见过岳母神尊。”
西王母向天帝行礼道，“天帝都亮出天命令牌了，自然是刻不容缓。”说着将那令牌交还到天帝手中。紧接着目不斜视地从莫天禅身边走过，并不应声。
天帝满面春风道，“这驾鹤紫烟炉已是在震源大典中计入了《物卷》，前段时间一直在调试中，还没来得及让西王母您来亲自品鉴。此番穷其太常推陈出新，又有突破，必少不了您亲自前来。西王母您真是有个贤婿啊。”
西王母依旧不正眼看一旁满脸堆笑的莫天禅，只道，“天帝见笑了。据我所知，不过是酆都不稀罕忙碌些判罚甄辨的琐事，用这香炉监听凡间祝筹之词，依旧照酆都旧制提前处罚罢了。我这个老太婆早就不管仙界事务了，自然也不能指摘什么。只是当下四海祥和，北境职责当在祝祷祈恩，守护天下太平，少把心思都用在行监坐守上。大道昌明自然天下齐心。”
莫天禅的眼前不禁浮现出当年母亲过世，父亲饕餮太常莫不凡立刻迎娶了新的太妇进门，很快便诞下一子名古，被封为太储。而年长三岁的自己却被送到神机殿从卦仙做起。接着又闪过他正在和豹冕在蟠桃会上亲昵攀谈，西王母突然冷面唤豹冕前去。从远处他看见西王母将他插在豹冕头上的花簪一掌打落，厉声道，“一个小卦仙的破烂玩意，你也戴在头上，真是让我们弥天部丢尽颜面！”说完绝裾而去，只剩下豹冕失声痛哭在草丛中遍地寻着花簪。此刻眼前的，又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眼神里依旧是没有一丝暖意。莫天禅收拾了表情，道，“岳母神尊叮嘱的是。所谓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小婿正是为天庭保四海太平。”
天帝和善道，“穷其太常过谦了。将这祝筹与刑罚结合的如此天衣无缝，已经是史无前例。如今又将这延伸至仙界上下，更将是大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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